第121章 征讨南阳王
几乎是赵砚话落的同时,南阳王府的人就齐齐抽出银丝和软剑朝他和几个皇子、官员冲来。
御前侍卫都守在天佑帝附近,禁卫军也是站在三司陪审的大人之后。赵砚、五皇子和四皇子站得最靠中间,和南阳王府的人就几步的距离。
南阳王府来的都是高手,其中四个护卫尤胜。
他们出手突然,动作又瞬速,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前。四皇子反应快,举手抵挡,勉强躲过一击。赵砚轻功好,黑衣护卫剑尖划过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瞬速后退,直接退至禁卫军的身后。
但敦实的五皇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整个后背撞在了门口的木板之上,将还在跳脚驱赶小白的闫元锦直接给撞摔了下来。然后脖领就叫玄三给牢牢抓住,一并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冰冷的刀锋贴着他几乎,叫他害怕的惊叫出声。
同时被挟持的还有大理寺丞孟大人、刑部侍郎蔡大人以及左都御史姚大人。
闫元锦早就吓得躲到了木板底下,小白也不追他了,凶狠的朝着南阳王府的人吼叫。
黑衣人一击不中,颇有些遗憾的推到玄三身边,将薄薄的长剑架到五皇子脖颈之上,将人提到面前,朝天佑帝道:“准备几匹马,放我们出城,不然陛下就等着给五皇子和几位大人收尸吧!”
天佑帝眯眼:南阳王府的人到大理寺明明都卸了兵刃,没先到居然藏了软剑和细丝。看那软剑和细丝的铸造,居然比朝廷造的兵器要好上许多。
南阳王这些年除了不遗余力的给他找事,在兵刃和武器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这真南阳王世子也是个有胆识的,带这么点人就敢跑到玉京和他玩心眼。
可惜,南阳王府千算万算,没料到他有小七。他看向赵砚,赵砚会议。将时间回档到展开画卷的那一刻,然后继续分散南阳王府等人的注意力。
天佑帝朝白九耳语两句,白九眸色微变,悄无声息在大理寺正堂转了一圈。然后又看向隐在暗处的暗卫,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几乎是他才部署好的瞬间,赵砚再次说道:“这幅画是今日一早才送进宫的,闫世子,你还不承认吗?”
陪审的官员再次豁然起身,指着黑衣护卫,一句话都没说。禁卫军和暗卫几乎同时出动,齐齐袭向南阳王府的众人。
这次他们要先发制人。
与此同时,赵砚一手拉住五皇子,一手拉住四皇子,朝后快速退去。
几乎是他动的同时,四皇子也反应过来,跟着他往后掠。五皇子到底还是慢了半拍,叫敏锐的黑衣护卫划伤了手臂。
五皇子吃痛,往后跌倒,直接压到了赵砚身上。赵砚连退数步,砰咚一声压在了正好从木板上跳下来的闫元锦身上。
两个人的重量,闫元锦肠子都快被压出来了。双眼圆凸,咬着后牙槽痛呼:“五皇子,你不能减减你体重?”
五皇子手忙脚乱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转身就去拉赵砚:“小七,你没压坏吧?”起身的时候又不小心踩到闫元锦的手。闫元锦又是一声痛呼,牙关已经打颤了。
赵砚也被压得胃疼,他白着脸摇头,起身看向正堂中央:南阳王府的人已经被禁卫军和暗卫团团围住,三司的官员除去几个武将,吓得够呛。
南阳王府的一众人即便失了先机,战力也极强。在重重包围下,居然还伤了几个官员,隐隐有冲出去的趋势。
尤其是真世子黑衣护卫,暗器频出,招式也狠辣快速,将白九逼得节节败退。
看来先前在庆功宴上的比试,这人居然留了手。
但再大的后手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他边回档边朝着白九大喊:“往左!”
“往右!”
“后退!”
“……”
“他要出暗器!”
白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听赵砚指挥。两人配合默契,白九一个旋身,将黑衣世子踢得倒退数步,直接砸到了身后的石柱上。
他嘴角冒血,眸光幽幽的盯着赵砚,眼里有不可思议:这七皇子莫非真有仙人眷顾,居然完全能猜到自己的招式!
旋即这点不可思议又转化为战意,右脚踢起倒地的长棍。双掌用力掷出,朝赵砚这边急射过来。
白九反手夺棍,黑衣世子毫不恋战,一个滑铲人就冲到了大理寺门口。
赵砚大喊:“关门!”
大理寺沉重的门缓缓关上,就在他试图从只剩一条缝隙的门口窜出去时。玄一和玄二闪现在门口,同时抬腿,踹在他胸口。
他眸子微拧,尽管收住了速度,还是被踢得倒飞出去,砸在了玉阶之上。
御前侍卫抽刀护在天佑帝之前,两柄铁锁又同时勾住黑衣世子的肩胛骨,朝两边用力。
铁锁刺破皮肉,卡进骨头,将人牢牢缩在了地上。挣不脱,动不得。
“世子!”
“世子!”
南阳王府的人齐齐惊呼,然后同时朝黑衣世子掠去,想要救人。
惊慌间,剩下的十几人被禁卫军和暗卫一同拿下,摁伏在地。
南阳王府这边死伤数十人,其余人皆挂了彩,黑衣世子身上的伤口尤为严重。他双肩不断留着血,发带因为挣扎散落,披头散发甚是狼狈。饶是如此,依旧抬头,傲视天佑帝:“赵彧,你若是杀了我,我父王必挥师北上!”
天佑帝拨开挡在面前的御前侍卫,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朕就算不杀你,南阳王不也准备挥师北上?”
黑衣世子狠狠盯着他:“乱臣贼子,我闫氏才是江山正统,北上是天意所归!”
天佑帝嗤笑:“朕记得三王之乱就有南阳王吧?说得他多清高,不过也是乱臣贼子!”
黑衣世子阴沉着脸道:“我父王当年是清君侧,他亦是崇明帝之子,如何就是乱臣贼子?”
一旁的赵砚翻了个白眼:“先前那个什么嘉义太子也说自己是皇室正统,南阳王还能比他正统?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想要我父皇的江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黑衣世子盯着他用力挣扎,肩头的血汩汩流下,公堂之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天佑帝蹙眉,朝白九道:“把南阳王府的人手筋脚筋全都挑了,筹集兵马粮草,准备讨伐南阳王!”
南阳王府的人心如死灰:狗皇帝这是想拿他们去威胁王爷!
他们决计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白九持刀上前,南阳王府人就集体咬舌自尽了。
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
赵砚回档,在黑衣世子咬舌前将他下巴卸了,冷声道:“在玉京弄出这么多事,想一死了之,岂不便宜你了!”
黑衣世子只能恨恨瞪着他,然后被禁卫军拖进了大理寺天牢。
其余咬舌的南阳王府之人也全部被清理,三司官员心有余悸。才平复下来,又想起陛下说的要讨伐南阳王,心思未免又活络起来。
南阳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三王入京,若不是因为皇位起了内讧,南阳王对上陛下不一定会败。
这么多年了,陛下能容忍他安居一偶,也足可见他的实力。
这次只是绞杀他暗中扶持的匪徒,朝廷就花了大力气。若要再千里跋涉去南阳郡讨伐,恐怕先去的人讨不到好,还及有可能阵亡。
天佑帝一走,三司的官员就散了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各自的阵营。
众人分析,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温国公。他曾去于南阳郡接壤的淮阴县剿匪,对那里的地形和南阳郡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也和南阳王打过交道。
只是自安王殿下卒中后,温国公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去上朝。而且温国公已经年近六十,再让他去也不合适。
温国公不去,原先二皇子党的武将就更不可能去了。
次日早朝,天佑帝正式下诏讨伐南阳王。扫了一圈朝堂上,肃声问:“哪位爱卿愿意领兵讨伐南阳王?”
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阵营的几个武将虽蠢蠢欲动 ,但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当炮灰去试探南阳王虚实。
就在天佑帝要发怒时,四皇子主动站了出来,高声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出征!”
四皇子党大惊失色,四皇子的亲舅舅,大理寺卿连忙上前道:“陛下,四皇子从未领过兵,此战关乎大楚士气,四皇子去不合适!”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皆垂首而立,静默不语。
天佑帝也在斟酌,四皇子据理力争:“父皇,儿臣近几年武考和兵法都是第一。从上朝听政后,就入大理寺历练,案子也没少破。且此次讨伐的是南阳王,算是前朝余孽,必须有皇子压阵才能体现天家威严!儿臣去最合适!”
林寺卿暗自着恼:这外甥怎么听不懂人话,非要去当这个出头鸟!
“好!”一番话令天佑帝对他刮目相看:“不不愧是朕的儿子,有志气!朕就令你为征南大元帅,率十万精兵前去征讨南阳王。”说完又补充道:“冯将军,你为征南副率,随同四皇子一起点兵出征!”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面色齐齐变了:这冯将军是陛下心腹,当初兵改,温国公的西途铁骑和西途军就是并入了他的手下。
陛下让冯将军为副将随同四皇子出征,是不是打算让冯将军纳入四皇子羽翼?
若四皇子此次真得胜归来,那太子之位岂不是非他莫属?
周伯侯连忙站了出来,道:“陛下,冯将军素来是管理守卫玉京城外驻军的将领,他若是走了,驻军谁来接手?”
天佑帝不悦道:“此事朕自有安排,现在,征讨南阳王为第一要务!”
这是不容再议的意思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都暗自有些后悔,早知道陛下会让冯将军去,他们也可一试。
散朝后,前朝后宫乃至整个玉京的百姓很快便知道四皇子要挂帅征讨南阳王的事。
云妃急急将五皇子喊了去,焦急道:“你怎得让你四哥领了这个差事去?他本就比你年长,在储君之位上有天然的优势。万一他再立功,你怎么办?”
五皇子坐在云妃身边,边吃着糕点边浑不在意道:“打战哪有那么容易赢的,刀枪无眼,万一有个好歹,母妃你就没儿子了。太子之位重要,也要有命才行啊!”
云妃恼道:“这次不一样,这次有冯将军一起去,他手下骁骑营肯定也会跟着。四皇子名义上是统帅,其实就是去当摆设,捡漏的。你若是能去,回来就能请封太子!”
五皇子很有自知之明:“文治武功,兵法筹谋我哪哪都不如四哥,我去什么!”
云妃气得直接夺过他手里的糕点,揪住他耳朵,道:“你现在去同你父皇说,你要去监军。监军不用去前线,打战也碍不着你,反正这功劳不能让你四哥一个人独占!”
她都想好了:就算首战失败,也是四皇子的锅,怪不到监军身上。
五皇子哎呦呦叫唤,努力从他母妃手里挣脱开。跑出老远,坚定道:“不去,除非小七是主帅我才去!”
“小七小七,又是小七!”云妃都快气死了,“你要是当了皇帝,是不是还得封小七当太子?”
五皇子小声嘟喃:“也不是不可以……”
“你!”云妃气得胸口钝痛,赵嬷嬷连忙过来替她顺气:“娘娘,莫恼。殿下不去也没什么,南阳王势力强劲,不是四皇子一个毛头小子就能拿下的。陛下肯定还会再派人去支援。等四皇子吃了败仗,再让殿下请缨,随坤武将军一起去,岂不是更好。”
云妃觉得她说得在理,气这才顺了不少。
五皇子偷摸摸把桌上的糕点全顺走了,小声朝她道:“母妃,那我先走了啊。”还不等云妃说话,人就一溜烟跑了。
他揣着糕点就出了宫,径自往大理寺去。在大理寺天牢找到赵砚,把糕点塞给了他:“喏,我母妃刚做的,还热乎着,你快吃。”
赵砚接过糕点,天牢内的闫元锦就扒着牢门大喊:“快,快给本世子几个,本世子都快饿死了!”
五皇子没好气道:“你个假货,还当自己是世子呢!”
闫元锦委屈:“就算是假货,我也帮你们演戏了,饭总得给一口吧?”
赵砚瞧着他:“给一口也行,说说吧,你真实身份。南阳王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闫元锦迟疑:“我说了,你们不会卸磨杀驴吧?”
赵砚:“你不说,我现在就让人砍了你,说了也许有机会从这出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说好像也没法子了。
闫元锦一咬牙,终于松口:“我原名谢锦轩,是南阳郡蓝田县人。家中世代经商,父亲曾是当地豪绅。家道中落后遭人嫌弃,然后就被南阳王找了去。他同我说,只要我替世子为质,就保我一世荣华。还说,我来了玉京,只管过以前的生活,怎么闹腾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举双手保证:“我真不知天一就是真世子,他们只告诉我天一是世子贴身护卫,凡是都要听他的!”
赵砚蹙眉:“就没有其他了?”
谢锦轩连连摇头:“没有,我只知道这些。”
赵砚哦了一声:“看来就是个废物,那拖出去斩了吧!”
“哎,你这人,瞧着好看,怎么是个心黑的?”谢锦轩急了,眼看着狱卒要过来开门,他连忙大喊:“我还有用,我常年混迹在南阳郡各处,斗鸡走狗。南阳郡的地形我极熟,哪个县有哪些青楼楚
馆、茶楼酒肆、花园别庄我全清楚。猎场矿山我也知道,你们陛下不是要去征讨南阳王吗?我给你们带路!”
五皇子没好气道:“带路?你莫不是想半路逃跑吧?”
被戳穿小心思的谢锦轩眼珠子到处转,呵笑道:“怎么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跑到哪去……”
赵砚:“带路就不必了,你画一幅南阳郡的完整舆图,山丘河流都标准确点。”
谢锦轩连忙问:“我画完了就放我出去吗?”
赵砚模棱两可:“画完就放你出去。”他让人取来纸笔,搬来桌椅。
谢锦轩立刻坐到桌边,拿起纸笔开始画。两刻钟后,他将画好的舆图交给赵砚,兴冲冲道:“好了,我记得的都画在上面了,保证错不了。”
赵砚看了一遍,再次确认道:“你确定?我会找燕记常年送货,去过南阳郡的人看。若是他说不对,我即便放了你,照样能把你抓回来。”
谢锦轩连连点头:“我走时南阳郡大致就是这样,我走后改了哪些就不知道了。”
赵砚把宣纸吹干,然后折好放进怀里。这才朝狱卒道:“将他放出来……”
谢锦轩还没高兴完,赵砚又继续道:“今日是不是有去胶州流放的人?将他一并带去流放吧。”
谢锦轩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继而破口大骂:“赵砚,你是人吗?说话不算话!你个孙子,白瞎了你这张脸……”
五皇子见他骂自己弟弟,当即就不乐意了。催促狱卒道:“还不赶紧将他嘴堵住,拖出去!”
狱卒赶紧开门,把人逮住堵了嘴拖了出来。
谢锦轩不断挣扎,对着赵砚怒目而视。五皇子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骂道:“我家小七也是你能瞪的?酒色之徒,祸害了多少姑娘你心里没数?没把你阉了,已经算便宜你了!”
人被拖走。
赵砚这才从天牢出来,径自往大理寺内堂去。
五皇子听说他要去找四皇子,也不想过去凑热闹,就先去户部处理公务了。
内堂内,林寺卿和四皇子面对面坐着,似乎闹了不愉快。见赵砚过来,四皇子赶紧起身道:“小七,你找我有事?”
赵砚点头,四皇子就朝林寺卿道:“舅舅,就这样吧,母妃那我自会去说,我先走了。”
林寺卿起身,朝两人拱了拱手,面色并不怎么好看。
两人一路出了大理寺,上了马车,赵砚才从袖带里拿出那份舆图塞给他:“四哥,这是我方才从假世子那套出来的南阳郡舆图,或许对你有帮助。”
四皇子展开那图看了一遍,笑道:“还挺详尽,多谢你了。”
赵砚又道:“你且看看就罢,也别完全信任那假世子。此去南阳郡困难重重,若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可找我外祖父支援。”
四皇子点头,将舆图收进袖带。又问:“你可有什么要我带给你母妃的?”
赵砚摇头:“你军务要紧,其他的不用管。”
四皇子朝他道谢,然后回府开始收拾东西。待一切整理好后,才进宫去和他母妃辞别。
他去的时候,静嫔正在礼佛。整个偏殿你内檀香袅袅,叫人沉静。他静候在一旁,等了半刻钟。待他母妃礼佛结束,这才起身朝静嫔一礼:“母妃,儿子特来辞行。”
静嫔以袖轻拭额角,抬头问:“怎么突然要领兵出征?”
四皇子眸色微动:“母妃,你也想劝我?父皇圣旨已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静嫔摇头:“本宫劝你做什么,你既已决定便要得胜归来!”
四皇子:“儿臣定全力以赴!”
还不待他松口气,静嫔继续道:“待你回朝那日,便是请封太子之时!”
她眼里已然没了礼佛之人该有的清心寡欲,而是对东宫之位的实在必得。
四皇子眸色幽暗,在她的逼视下缓缓点头。
第122章 父皇,让我去战场吧。……
四皇子点兵出发,天佑帝携文武百官亲自送出了东城门。
大军浩浩荡荡,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银光,尘土在热浪中翻滚。
赵砚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只瞧得见最前面,他四哥赤色战袍被热风鼓起,一往无前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六皇子小声问:“四哥会得胜归来吧?”
赵砚坚定点头:“肯定会的!”
王军出发后,还不到南阳郡,南阳王就带着皇室不仁,上天不佑的旗号反了。纠集五万大军攻打临近南阳郡的淮阴郡,就在淮阴郡快要被攻破时,四皇子带着十万大军赶到。
双方一碰面就拉开了第一场战役。
文武百官日日盼着前线传来,除去四皇子党,其余几个党派既盼着王军胜利,又害怕王军胜利。
政务、军务、粮草、军饷,一封封折子往御前送。
天佑帝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
他一忙,咳嗽就加重,赵砚只能时刻在一旁候着。顺带替他读奏折,监督他正常休息。
夏日苦长,秋风乍起,冬至的第一日,前线传来急报。南阳军连破大楚三城,王军损伤一半,被逼退至淮阴郡庐阳城。四皇子伏击敌军过程中不知所踪,王军群龙无首,冯将军请求支援。
天佑帝将急报摔在御案之上,沉声问:“前段时日战事不还在拉锯,怎么突然就被夺了三城?连四皇子也失踪了?”
信差狼狈道:“南阳军那边突然出现新的武器,类似于炮仗,但威力是炮仗的百倍。只要引爆,可令人仰马翻,地动山摇。那日,两军对峙,四皇子领兵在前。不料南阳军提前在地里下埋了这武器,突然引爆后,我军马匹受惊,死伤无数。敌军大喊活捉主帅,待浓烟散去,四皇子和他的亲卫队已经不知所踪。应该实在大乱中被人追击,一路遁逃了。”
“之后敌军借着那武器,连夺三城。冯将军只能带着王军退居庐阳城,闭城不出。边商议对策,边打探四皇子的消息。卑职送信来时,敌军那边暂时没有四皇子的消息。”
但人在南阳军的范围内失踪,被围捕是肯定的事。若是四皇子被抓,这事就麻烦了。
天佑帝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可探出那武器叫什么,如何制作的?”
信差摇头:“名字和制作过程一概不知,但气味和炮仗类似,爆破后有一股硝烟味。”
一旁研墨的赵砚突然出声:“火药?”
天佑帝讶异看向他:“小七知道?”
冯禄和信使也同时看向他。
赵砚如实回答:“听描述,似乎和儿臣知道的火药作用类似。”
天佑帝眸子微亮:他怎得忘了小七有仙人护佑的事,小七说不定真知道。
“你说来听听,这火药为何物,怎么制作?”
赵砚仔细回忆前世的知识,然后稍加润色,尽量让他们能听得懂:“传闻太上老君炼丹之初,以硫磺、硝石和木炭混合发生爆破,将丹炉炸毁,这才发现了火药。这东西杀伤力和震慑力十分惊人,能平地生坑,移山毁城。若是用在战场上,能直接将人炸成碎块。”
殿中众人面色凝重。
天佑帝继续追问:“那小七可知道具体的制作过程?”若敌人有这么强大的火器,他们没有,那大楚危矣。
“儿臣只记得是用硝石、硫磺、木炭以一定的比例混合制作而成,具体的比例记不清楚。”他上辈子浏览网页好几次都看到过,还特意留意过了。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记忆力。
在天佑帝失望的眼神中,他立刻又补充道:“虽具体比例不记得,但大概哪个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父皇可单独辟一处地方,令内务府的人多实验几次,总会实验出来的。”
天佑帝:“那西郊跑马场一块便拨给你,禁卫军和内务府的人都随你差遣,务必尽快将‘火药’研制出来。”
赵砚瞬速收拾东西,带人赶往西郊,开始筹划研制火药。只是不过才两日功夫,南阳郡那边又八百里加急。南阳军又连夺两城,快打到灵泉郡了。且南阳将领城下叫嚣已经抓获四皇子,令大楚速速拿南阳王世子过去交换,否则就要杀了四皇子。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先前还觉得四皇子捡了便宜,得到消息后都暗自庆幸,幸好当时他们没冲动,去当这个出头鸟。
四皇子党顿时都急了,宫里的静嫔佛也不礼了,求到天佑帝面前,让他赶紧派人去营救四皇子。
天佑帝正想着该派谁去合适,远在西郊的赵砚急匆匆跑了回来,主动请缨,要押闫世子去战场换四皇子回来。
冬日天冷,他一路跑来,额头都出了细薄的汗。
天佑帝蹙眉:“朕知你心忧你母妃和你四哥,但‘火药’才刚开始研制……”
赵砚急忙道:“火药这边,父皇可让六哥接着研制,也不是一朝一夕可研制出来。但四哥和我母妃那等不了,况且直接去战场,看南阳军的‘火药’兴许更快。”
天佑帝斟酌:“你现在赶去,南阳郡境内只怕已经冰雪连天。你素来畏寒,身体也受不住。”
“儿臣这么多年习武,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赵砚坚持,“而且,儿臣现在能xx三日,父皇也清楚。在南阳军有‘火药’的情况下,只有儿臣去能尽量拖延到你们研制出‘火药’。也只有儿臣去,才有可能救出四哥,反败为
胜!”
天佑帝清楚知道,他说的不错。战场上瞬息万变,拥有回溯时光的能力就相当于先知。不管对方有什么计策和武器,都能提前预防、摧毁,这能力是比‘火药’还厉害的存在。
“父皇……”赵砚期盼的看着他。
天佑帝叹了口气:“罢了,你准备准备,带一支军队押送闫世子过去。‘火药’这边,我会让老六继续研制。”
赵砚欣喜,立刻转身回去。
他先回上书房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满月身边的宫婢过来说三皇子病了,又不好请太医,让他过去瞧瞧。
赵砚停了手上的活,提了药箱先赶往紫和宫。一进门,就被满宫乱跳的兔子给堵住了去路。
这东西一生生一窝,几年下来已经泛滥成群。好在荒废的紫和宫足够大,那些乌龟、鸡鸭鹅还有可以容身的地方。
他进了寝殿,满月就迎了上来,忧心忡忡道:“七哥,三哥一直咳,瞧着好像有些发热,你快些给他瞧瞧。”
这些年,三皇子的病都是他在瞧。
他走近内室,内室空空荡荡,三皇子躺在轻薄的床榻之上,咳得面色病白,看上去难受的紧。
赵砚忙坐过去替他顺气,问:“确实有些发热,好好的怎么就咳了?”
跟来的满月解释:“伺候的宫人说天突然转冷,三哥昨夜外衣也未穿,在外头找了一夜的乌龟。”
“黑灯瞎火的,找什么乌龟。”赵砚拿出随身止咳的药丸给他服下,然后又接过满月递过来的水给他喝下。
三皇子终于好受了些,病瘦的身体坐直,拉着赵砚衣袖可怜兮兮道:“乌龟……”他眼里是不谙世事的呆愣,这么多年也不见清醒。
眼看着他又想下榻,赵砚忙又把他摁了回去,安抚道:“已经让人去找了,待会一准让他们找到。”
三皇子这才高兴了。
赵砚又替他针灸后,才转头朝满月道:“我要出宫去南阳郡一趟,恐要很久才回来。若三哥和你有什么事,你就去找五哥和六哥,他们会帮你的。”
满月惊讶:“南阳郡不是在打战?七哥去那做什么?”而且前两日还听说王军败了,四哥不知所踪,她眼眸睁了睁:“父皇是想让你去替四哥吗?不是还有五哥和六哥,再不济也还有那么多武将,怎会让你去?”
小姑娘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战,但本能觉得危险。
赵砚:“是我主动要去的,南阳军再往前,就要打灵泉郡了,我母妃和外祖父在那,我必须去。”
听闻丽妃在那,她知道劝了也无用。赶紧从袖带里掏出一张折好的平安福递过去,红着眼圈道:“这是我母妃给我求的,保佑了我好多年,我现在把它送给七哥。七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赵砚本不想夺人所好,但小姑娘眼看着就要掉泪珠子。他赶紧接了,点头保证:“放心吧,我轻功好,再不济也能背着我母妃跑回来。”
原本想哭的满月被他逗笑,杏眼泪光闪闪。
他刚想伸手揉揉她发顶,身后的衣袍被扯了一下。他回头,一块温和的玉就塞到了他手里。
那玉质地极好,和父皇的私章似乎是同一种玉料。玉的表面雕刻了龙纹样式,一看就是御用之物。
赵砚微微诧异:这块玉怎么瞧着像父皇先前一直在找的龙纹玉佩?
当初父皇不是找人在紫和宫仔仔细细搜过几遍吗?
他看着三皇子问:“给我的?这玉从哪拿来的?”
三皇子眼神茫然摇头,然后又拉着他的衣袖喊:“乌龟……”
这架势,是问不出什么了。
赵砚开了方子,让伺候的宫人去太医院抓药。又嘱咐了满月:“若是乌龟找不到,就让人去外头买两只来给三哥。”
嘱咐完,这才拿着玉去找了天佑帝。
天佑帝看着这玉,也颇为惊讶:“老三给你的?”
赵砚点头:“三哥瞧见满月送我护身符,就把这个给了儿臣。儿臣问了满月和伺候的人,他们都说没见到过三哥拿这玉出来。”
天佑帝左手摩挲着玉的表面,然后把玉丢给了他:“这也算是你的福报了,你照顾他许久,他既给了你,你便留下吧。次玉和朕的私章同源,正面刻了朕的字,见此玉佩如朕亲临。此去南阳郡天高路远,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玉佩在,朕也安心些。”
小七从未参政,身后也无外家支撑。带兵出征的圣旨颁布,淮阴郡军中难免有人不服。
这玉佩就是保障。
赵砚翻转过玉佩查看:果然瞧见玉佩正面刻着个彧字。
“儿臣谢过父皇。”
天佑帝点头:“你先下去吧,朕明日下旨,封你为征南督军,三军都需得听你调配,再让白九和几个暗卫跟着你。”
赵砚俯身一礼,退了下去。
待人一走,冯禄才凑上来,小声问:“陛下,这玉必定是被三皇子私藏了。当初奴才找了许久又审问过三皇子,三皇子都不曾说。如今突然给了七皇子,三皇子是不是在装疯?”他们许是都被蒙骗过去了。
“需不需要奴才再去审问一番?”
“不必了。”天佑帝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是不是真疯已经不重要了,他既念及小七,品性到底和他母妃不同。”
虽每每想起宸妃和那反贼,他就觉得膈应。但这么多年过去,杀心也淡了。
老三虽不及太子和小七得他欢心,但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
关在紫和宫就挺好。
太子、老二、现在是老四,他的儿子们一个个出了变故。这些年他已经感觉力不从心,一想起卢国公死前的诅咒就觉得难受。
愿小七这次能解了淮阴郡之危,成功把老四带回来。
第123章 心悦诚服1
次日早朝,天佑帝宣读圣旨后,百官哗然。
四皇子的舅舅,大理寺柳少卿第一个站了出来反对:“陛下,打战不是儿戏。此次不仅关系到王军的士气,更关乎四皇子的性命。七皇子弱冠都不曾,更没有临朝听政,对排兵布阵也一窍不通,怎么能领兵?”
四皇子党附和:他们的未来都系于四皇子之上,怎么能容忍散漫,一事无成的七皇子前去营救。
那不是明摆着让四皇子等死!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虽觉得陛下这个决定有些费解和荒唐,但此刻也都静默不语。
毕竟,四皇子是储位最有利竞争者。
少一个人,他们支持的主子就更有利。
等他们所有人说完,天佑帝摆出帝王威仪,居高临下的扫了一圈,肃声道:“圣旨已下,朕是告知你们,不是让你们讨论七皇子该不该去!谁再有异议,便陪七皇子一同去吧。”
这意思是不容置喙了。
四皇子一党见天子发怒,也不敢再言。但内心是不信任赵砚的,于是退而求其次,主动举荐北卫营的车将军一同前往。
此人是西途老将,曾是天佑帝阵前先锋,随天佑帝南征北战无数次。勇猛非常,又熟悉兵家套路。
天佑帝自然是允的,还把人单独叫到长极殿,嘱咐道:“七皇子既是督军,也是主帅。你们到战场后,除了与冯将军互相商议正事。在大事上,他若提出意见,你们一切都要遵从,切不可因为他年纪小就忽视他。”
车将军嘴上应承,心中却不屑。
待从长极殿出发后,就前去北卫营点兵,然后在大理寺门口等待赵砚。
天牢内,狱卒将真世子提了出来,收拾收拾一番带到了赵砚面前。
被关了大半年,他看到赵砚,深色的瞳孔里依旧暗藏杀意,冷漠道:“怎么,我父皇已经打入玉京了?劳烦七皇子亲自来接我出去?”
赵砚嗤笑一声:“不过是有些威力的火药,你当南阳王能有什么大作为?打入玉京,你做梦呢?”
闫元锦听到‘火药’两个字眸色微动,还没继续开口,就叫身后的狱卒用力推了一下,手脚上的锁链当啷作响。他手脚具已被废,冷不防这么一下,整个人摔撞在地面,狼狈至极。
一个功夫高绝、不可一世的世子,
此刻连爬起来都困难。这种绵软无力的状态比任何利器都催心折肠,断人意志。
偏偏这个时候赵砚还要伤口撒盐:“就你这个样子,就算南阳王到了玉京,只怕也会嫌弃。南阳王老当益壮,说不定这半年已经造出另一个小世子了。”
闫元锦平静的爬起来,态度冷漠的往前走,脖颈上鼓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的愤怒。
赵砚冷哼一声,跟着出了天牢。
来回踱步的车将军赶紧迎上前,话语里带了不悦:“七皇子,军务紧急,提个人怎得要这样久?”他看向跟在赵砚身边的小白,简直无语至极:“我们这次是要去打战,您怎得还带宠物?”
小路子不悦,刚想开口,跟在赵砚身边的白九就维护道:“车将军,七殿下是督军,做事自然有他的章法,你不该有异议!”
车将军怼天怼地,对白九这个御前统领却不敢乱来。只得憋了一口气道:“是臣失言,既然出来了,就启程吧。”
赵砚点头,这次也未坐轿子,而是直接骑马,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东城门去。
百姓夹道欢送,待行至城门口时,六皇子早已等候在那。赵砚勒停马儿,低头问他:“六哥特意等在这,可是有事要嘱托?”
日头从他头顶穿过,将他整个人照得熠熠发亮。
六皇子颇为感慨:“先前我们一起送四哥,没料到今日我来送你。也没什么嘱托,只望你一切小心。”
赵砚点头,轻夹马腹继续前进。
队伍之后有一人高喊:“七皇子,等等……”
那人一路狂奔,堪堪在出城十米远处,将赵砚拦下了。高举一个包裹,喘着粗气道:“七皇子,这是我们五皇子交代一定要送到您手上的。”说着就把东西往他马上塞。
赵砚诧异:“五哥人呢?”
侍从颇为心虚:“云妃娘娘染了风寒,五皇子留在宫中照看……”
其实哪里是染了风寒,是快被气得失心疯了。
半个时辰前,五皇子突然跑到云湘宫去向云妃辞别。说是打算去天佑帝面前自荐做监军,跟随赵砚一起出征。
云妃差点没气死,拎着他耳朵大骂:“先前让你去你不去,现在赵砚都是督军了,你当什么监军?是去给人端茶递水还是捶腿捏肩?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四哥若是没了,你就是长,还不趁机去你父皇面前献殷勤,跑到前线去做什么?”
五皇子不听教诲,坚持要去。
云妃只得将他留在了云湘宫,等赵砚出城再说。
五皇子实在无法,才让自己侍从溜了出去,送东西来给赵砚。
前面停下,后面就动不了。
车将军焦躁的盯着赵砚,连带他身下的马也来回喷着鼻息。他刚想出生催促,一抬头瞧见白九冷峻的眼神,又生生忍住了。
赵砚将包裹递给马车上的小路子,小路子赶紧将包袱放好。
车队继续前行,队伍瞬速远离玉京,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到了安阳平城之外。
他犹记得五岁那年被遣去灵泉寺祈福住的客栈,多年过去,客栈风貌依旧,只是叫记忆力老旧了不少。
队伍走走停停,将近月余才抵达淮阴郡境内。此时,天下大雪,将士早已经准备了御寒的衣物,倒能承受的住。唯一承受不住的就是闫元锦,他功夫被废,无内力护体,整个人冻得面色发紫,唇色发黑,半死不活的蜷缩在四处漏风的囚车角落。
赵砚怕他被冻死,让人拿了一张厚厚的毯子给他。
一行人到了庐阳城,大雪已经没过小腿。冯将军带着十几个将领在城门口迎接他,待入了郡守府,冯将军就道:“七皇子舟车劳顿辛苦,就先去休息吧。其余的事,下官来就好。”
说着就要唤人过来带他去。
赵砚摆手:“无妨,先同我说说前线的状况,南阳王那里可还传来消息?我四哥是不是真在他们手上?”
一连三问,四下寂静。院子里十几个将领以及淮阴郡守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把面前这个漂亮得过分,面容略显稚嫩的皇子放在眼里。
但不说话又不合适,最后还是冯将军主动道:“七皇子,卑职等还要议事,待议完事再向您禀报。”
这意思,竟完全将他排除在外了。
白九蹙眉,刚要有所动作,就被赵砚拉住了。他唇角翘起,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既是这样,你们就先去议事吧。”
众人朝他行了一礼,然后一起往正厅走。
郡守府的下人过来引赵砚等人去厢房,待到了厢房,下人退下去后。小路子边拍着他身上的碎雪边不满道:“殿下,他们定然也是收到陛下圣旨,让您督军的。方才那番做派,明显就是瞧不上您,您怎么不还纵着他们?”
白九也提醒他:“殿下,您手上有陛下的玉佩,必要的时候可拿出来。”
赵砚解下披风,坐到桌边饮了一口热茶。又让他们坐下,这才问:“我不纵着他们那要如何?”
小路子仰起下巴:“自然是拿出皇子威仪,斥责他们!就不信他们敢违抗皇命!”
赵砚挑眉:“然后给他们留下一个骄横、霸道的映像?他们不服我,就算我将冯将军捉来打一顿,他们照样不服。”
小路子着急:“那要怎么办?”
赵砚:“自然是让领头的人心悦诚服,然后大家才能对我言听计从。”
“领头的人?”白九沉吟:“这群人中领头的人是冯将军。”
小路子连忙问:“要让暗卫去将他捉来打一顿吗?”
赵砚失笑摇头:“你想什么呢?你主子素来以理服人。你们也下去休息片刻吧,我先睡一觉。”
小路子点头,转身出去了。待白九出来,他不解问:“殿下到底打算怎么做?”
白九:“殿下心中自有章程,让你去休息便去休息。”
在前几次围剿反贼的过程中,白九对赵砚已经全然信任。在他心中,除了陛下,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七殿下了。
小路子纵使好奇,也只得先下去休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庭院内厚雪堆积。有寒鸦飞过,簌簌落雪飘落。
白九抬头,两个人影瞬速从头顶掠过,然后落在了正厅的屋脊上。
屋脊一角被揭开一条缝隙,暖融的气息从正厅传出来。斜下放置了两盆烧得正旺的碳,冯将军、车将军并十几个将领正在议事,高低错落的声音随着热气传进玄一和玄二的耳朵里。
两刻钟后,两人又悄无声息回到了赵砚屋内。
榻上的赵砚睁开眼,问:“如何,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瞬速将自己听到的事禀报给他听,赵砚暗自记下。
两人说完,郡守府外突然响起号角声,紧接着白九匆匆进来禀报道:“七殿下,南阳军的人绕过黎山山脉,夜袭北城门!”
赵砚立刻回档。
下一秒,天色又重新亮堂起来。
冯将军和一众将领,将赵砚一行人迎进了郡守府。冯将军正要开口,赵砚就先一步道:“冯霁,父皇有话要本皇子单独交代你,借一步说话。”
冯将军微惊,忙躬身朝他道:“七皇子请随卑职来。”
他身后众人也跟着惊讶,随即让开一条道,让两人过去。
小路子也微微诧异:陛下何时有话让殿下交代冯将军的?
白九不问也不迟疑,带着几个护卫径自跟在赵砚身后,然后守在了厢房外面。
厢房内,冯将军跪下接旨:“七皇子,陛下有何事要交代?”
赵砚肃声道:“父皇口谕,七皇子赵砚为督军,冯霁大小事宜需得听从七皇子调配,不得违逆。”
“臣领旨!”冯将军起身,随后又继续开口:“七皇子舟车劳顿……”
话还没说完,赵砚就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七皇子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
冯将军眸色微动,没有否认。
赵砚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老将素来觉得我养尊处优,一事无成。来边关也无用,商讨战事
也想避开我,免得我捣乱,是不是?”
冯将军连忙道:“臣惶恐,臣并无此意。”他嘴上虽称惶恐,面上却淡定无比。
赵砚挑眉:“你可知,为何我样样不行,但父皇这么多年独独宠我?”
冯将军垂眉不语,心下却觉得多半是因为七皇子生了一副好皮囊。
赵砚继续问他:“永和十三年大旱,冯将军可记得?”
冯将军点头:“自然记得。”
赵砚:“永和十三年大旱,陛下于皇觉寺祈雨。本皇子祭天时,大雨倾盆而下,随后有人曾言,本皇子得仙人护佑,你可记得?”
冯将军:“记得。”那事当年闹得颇大,连玉京的百姓都知道。不过后来随着丽妃出宫远去灵泉寺,流言突然就消失了。
“七皇子现在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赵砚:“本皇子是想告诉你,本皇子确实得仙人护佑。有先知能力,这就是为何父皇独独派我来此处,让你需得听从我的话。”
冯将军是战场杀过来的人,对于神鬼一说并不敏感。当即就道:“战场不是儿戏,七皇子如何证明?”要他们一群老将听这个半大的孩子指挥,这背后可是数十万将士,和成千上万的百姓。
赵砚看着他:“你们待会是不是要去正厅议事?你手下副将会问车将军‘陛下为何让七皇子来监军?’,然后车将军会愤愤不平道‘我也不知,你们不必管七皇子,好好供着他便罢。’。随后他会问你们两军现在的形式,紧接着便会着急打探我四哥的下落。你会说‘四皇子还没确切的消息,我们还不能确定四皇子在不在南阳王手上’……”
冯将军不屑:别人说什么他管不了,七皇子哪来的自信他会说这句话?
“然后呢?”
赵砚:“然后就会有小卒来报,南阳军带兵夜袭,从北城门攻上来了。”
冯将军自是不信,提醒他:“七皇子可能不了解南阳郡和淮阴郡的地理状况。南阳王的军队在西城,西城和北城隔着黎山天脊。黎山高千仞,这个时候又常年积雪,根本不是人可以攀过的,南阳军如何突袭北城?”
他说完,就不耐道:“卑职还有军务,就不陪七皇子闲聊了。”
他转身就走,屋子里的赵砚一点动静也无。
冯将军心中冷嗤:七皇子到底还小,说话完全不过脑子。
他加快步子,走过回廊一路进了正厅。正厅里燃着碳火,热气总算驱散身上些许的寒气。
车将军及一众将领见他进来,忙起身朝他行礼。
冯将军摆手:“大家不用拘礼,战事刻不容缓,都快坐下,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破局。”
他大马金刀的坐到主位,他一坐下,其余人也跟着坐下。几个小厮上来热茶,他下座的副将一口气将热茶灌入腹中,第一个先开了口:“车将军,陛下为何派七皇子来监军?”语气里是不解和不满。
冯将军端茶的手一顿:是巧合吧?
他才刚这样想,车将军就愤然道:“我也不知,你们不必管七皇子,好好供着他便是!”
如果说副将说的话是巧合,那车将军的话也一字不漏的对上了。
冯将军拧眉,一杯热水迟迟没动。
车将军又问起两军战况,然后话语一转,舒尔看向他:“冯将军,四皇子是否真在南阳王手中?”他语气急迫,殷切的看着他。
三次连中,冯将军心下骇然,又不想随了赵砚的猜想,迟迟没答。
车将军急了,大嗓门问:“冯将军你倒是说话啊,一直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南阳军近日有没有攻城?可否抓到一兵一卒,打探我们四皇子的消息?”
一句攻城,惊得冯将军蹭的起身:是了,方才七皇子还说,南阳军的人会夜袭北城!
庐阳城必不能再破。
他起身就往外走,车将军紧跟着起身,追问:“冯将军,你去哪?”
剩下十几个将领也同时起身,冯将军回头大声道:“快,召集兵马,南阳军打算夜袭北城!”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冯将军急了,又大喝一声道:“还不快去准备?难道是想做等城破?林副将,快去请七皇子一起往北城门去!记住,务必恭恭敬敬!七皇子怎么说,我们所有人就务必怎么做!”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车将军堵在门口,还一脸懵逼:不是,方才不是说不必理会七皇子,将他当摆设就好。
怎么突然就要请他去,还要恭恭敬敬,所有人都听从他的安排?
第124章 心悦诚服2
看冯将军这样着急,车将军也不敢怠慢。大跨步追了上去,边走边问:“冯将军如何知晓敌军会夜袭北城?”他来前也研究过南阳郡和淮阴郡的地图,此时叛军在西城扎营,和北城隔着一道黎山天脊。
如何就会夜袭北城?
还是说,冯将军提前得了消息?若是提前得了消息,方才怎么还和他们在正厅议事?
跟着一起往外走的人也好奇。
冯将军来不及解释,只问匆匆回来的林副将:“七皇子人呢?”
林副将肃声道:“伺候的人说七皇子已经带着护卫提前去了北城。”
车将军不悦:“冯将军,七皇子能懂什么?你非得喊他来?他去北城只会添乱!”
跨出郡守府的冯将军突然回头,怒瞪他,警告道:“车将军,七皇子是督军,亦是主帅。请你注意言辞,休要轻视!”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车将军更是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言。
冯将军这才继续带兵往北城赶,不稍片刻,一行人众人到了城楼之下。
城楼之上,已经早早立着几人。几人中间的少年,身披杏色斗篷,发束同色绦带,面若冠玉,眼若寒星,正一瞬不瞬盯着大开的城门。
此时城门还未宵禁,百姓还在接受盘查。有妇人牵着孩童,有老人推着土车,也有商贩挑着货架……看起来祥和一片,并无可疑。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来来往往踩雪的声响。
林副将等人迟疑问:“冯将军,敌军在何处?”
车将军也问:“冯将军,你的信息是否有误?”
冯将军摆手,锐利的眼眸在城门口进出的人身上圈寻,突然大喊:“关城门!”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更何况,七皇子每一件事都说得那样准,又带着护卫亲自来了。
他信七皇子。
就在他喊关门的那一刻,城门口十几个行商打扮的百姓突然从货车下面抽出长刀,砍向关门的守卫。然后喊打喊杀,大力推门!
城门护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血溅三尺。
城门被推开,于此同时,北城外又冲出手持长刀的三十几人。
“快,拦住他们!”冯将军大惊,抽刀就往前,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将领也抽刀上前。
守城的士兵全都往城门口齐聚,和攻城的四十几人战成了一团。
城楼上的白九拧眉,看向赵砚:“七殿下,我们是否要做什么?”
赵砚摇头:“先看看。”
小路子不懂:敌军都攻进城了,有什么好看的?
赵砚看的不是热闹,是这群反贼进城的路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轰隆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在城门口炸开,冲过去的冯将军险险避开。紧随其后的车将军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被爆破的气浪正面冲了个正着,一下子后仰飞出数米远。
庞大的身体摔在冰冷的雪堆里,拿刀的右手臂似乎是废了,殷红的鲜血流了满地。
白的雪,红的血,鲜明刺目!
小路子惊叫出声:“殿下,火药!”
赵砚点头:“瞧见了。”南阳军的火药似乎比他预想的威力要小许多。
若是现代的火药,依照车将军正面冲突的那一下,只怕现在已经尸首分家。
南阳军应该也只是初步研制出火药,但配比或是纯度不够,所以威力大打折扣。饶是如此,
在冷兵器时代,这东西也够震慑世人。
他说怎么南阳军有这种武器,这么久才只攻下三城。
他心中略微有数,然后继续往城楼下看。反贼翻山越岭,显然带的火药数有限。在大军围剿中,也不恋战,四下逃窜,径自往西城门去。
冯将军大喝:“快截住他们,这般贼人定是要去西城开城门!”西城外驻守着三万南阳军,若是城门打开,庐阳城只怕又要失守,城中百姓只怕也要遭殃。
此刻他恨死怀疑七皇子话,没提前部署的自己。
白九再次出声:“殿下,我们的人要不要出手?”
赵砚:“不必。”
出手必定有伤亡,哪里有回档好用。
下一秒,时间瞬速倒退。
冯将军再次带着十几人浩浩荡荡赶到城门口,他抬眼一扫,赵砚的马车就停在城门左边不远处。
他连忙快步跑了过去,朝赵砚拱手一礼,肃声道:“七皇子,你既知晓反贼会从夜袭北城门,可否告知卑职等现在要做什么?”
跟在他身后赶来的陈郡守、车将军和一众将领面面相觑:是七皇子说有人要夜袭北城的?
他们英勇无畏的冯将军就真信了?
此刻城门口的百姓井然有序进城,一切风平浪静,哪里有夜袭?
七皇子莫不是在戏耍他们?
但碍于先前冯将军的郑重其事,众人虽有猜测,也不敢明说,只得恭敬立在一旁候命。
赵砚从马车里下来,正面看向城门口,语气平静道:“你不必急着关城门……”
冯将军心惊:他确实有关城门的打算。
他忙问:“不关城门,万一贼人潜入要如何是好?”
赵砚继续道:“这次来的贼人大概三十余人,会携带长刀和火器,火器虽不多,但容易造成伤亡和恐慌。最好等他们进城,来个瓮中捉鳖。”他眉目清寒,这一瞬间,神情举止都好似天上仙人,不可琢磨:“冯将军,你速速让人准备弓箭手,藏在城门口各处。再将守城的护卫调换成高手,堤防他们逃走。”
车将军和一众将领听在耳里,既狐疑又不太信:说得煞有其事,真的假的。
但冯将军却高度重视,挥手吩咐两句,其余人也不敢怠慢,瞬速按照他的指挥行动起来。
车将军更是主动请缨,换成了兵卒的铠甲,和其余几个身手不错的兵卒借着换岗的由头,守在了城门口。
赵砚提前交代他们道:“你们注意了,待会有一伙十来人,做行商打扮,他们就是反贼。只要瞧见白统领抬手,就即刻关城门,但不要关严实了,将城外剩余二十几个反贼放进来。待人冲过城门,再关门!”
其余几个兵卒恭敬应是,车将军还是浑不在意,心道:你就吹吧,大家一起才刚进城,你就知道反贼要从北城门入?
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一群人陪着他玩过家家,他倒要看看,待会冯将军怎么被打脸。
所有人准备就绪,赵砚和冯将军几人依旧登上城楼纵览全局。
当商队出现在城门外时,他唇角翘起:“人来了。”
冯将军眸色微动:果真来了!
七皇子真神了。
商队按部就班递上通关玉蝶和各自的路引,车将军接过来查看。随后目光就落到商队货车上,再看到十几人的打扮,他瞬间警觉:还真有这么一个商队?
不会是七皇子请来演戏,树立威信的吧?
才刚这样想,他立刻又否决了:不会不会,他们一直在一起赶路。七皇子根本没办法避开他安排这些,也不会这么无聊,拿打战开玩笑。
他眼神微眯,凌厉的在货车各处扫过,上手去检查车上的货物。然后在车队的夹层里赫然发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他大喝一声:“关城门!”
他力气大,城门转眼就关了一大半。眼看着反贼还没进来,对面的白九拧眉,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朝他膝盖打去。
膝盖剧痛袭来,车将军一个没稳住,踉跄跪地。手上也失了力道,就叫前面的两个反贼冲了进来。
那十几个人反应也很快,抽刀就朝守城的几人砍来。
几人危机时刻,车将军终于记起赵砚吩咐的话,洋装被砍中,倒地不起,却奋力的关城门。
城门外,二十几人又持刀往前冲,在城门要关闭的最后一刻冲了进来。
城门轰隆关上,王军四散退开,任由三十几个反贼冲过了城门,冲到路中间。
四周安静的可怕,白雪吞没最后一点微光,四周燃起火把。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他们对面的路面、屋顶、阁楼出现大量的弓箭手,冰冷森寒的箭尖对准他们每个人。
反贼这才惊觉中了埋伏,回头望去,城口口以及城楼之上不知何时也站满了弓箭手。
城楼正中,冯将军负手而立,冯将军身边一少年唇红齿白,衣袂飘飞,仿若神邸,开口吐出残忍的两个字:“放箭!”
这是压根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所有人都隔得远,他们的火器也压根没有用武之地。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冲到敌人群内,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但人肉哪里抵得过万千箭羽,锋利的寒箭刺破雪夜,直插咽喉、脖颈、手臂、腿脚……人还未靠近就已经千疮百孔,踉跄倒地。
三十几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而王军这边,竟无一人伤亡。
车将军哈哈哈大笑,边笑边快步走到叛军之中,伸手揪起其中一个重伤的兵卒,大声斥问:“四皇子呢?南阳王当真抓住了四皇子?”
滋啦一声响动,那兵卒腰间的冒出火光。
对面的冯将军大惊失色,着急大喊:“车将军,闪开,火器!”
他一喊,车将军立时也发现快燃尽的引线。他刚想躲避,手臂就叫那兵卒死死主抓。对方露出恶意得逞的笑,显然是不甘心就这么团灭了。
爆破声响起,千钧一发之际,白九闪现,一刀将那兵卒的手斩断,然后带着车将军扑倒在地。
火光冲天,硝烟味弥漫。
等碎屑尘埃落地,车将军艰难爬起来,这次手倒是没废,但手臂被炸开的石板碎屑给扎伤,流了不少血。
若不是白统领,他此刻恐怕更严重,说不定都死了。
车将军心有余悸,郑重道谢:“多谢白统领,车某欠你一条命!”
白九冷声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七殿下。七殿下说你心忧四皇子,必定冲动,让我注意你!”
车将军面红耳赤,下意识抬头看向城楼的赵砚,心里百味杂陈:七皇子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竟救了他一命。
冯将军带人赶来,瞧了他手确定没什么大碍,
才道:“车将军速速回府医治吧,这里我来收拾残局便好。”
他手一直在流血,此刻确实不好一直待在这,更重要的是,赵砚正从城楼上下来往这边走。他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只得抱着手臂做了逃兵。
冯将军和其余将领开始差人收拾残局,死的叛军被拉走,重伤没死的拉去郡守监狱严刑拷打,逼问敌情。最后又派兵马在城中各处巡查,看是否有漏网之鱼。
一切尘埃落地后,已经临近戌时。
冯将军带人回了郡守府,吩咐人设宴。
转头,看向进门的赵砚,肃声道:“此次多亏七皇子提点,庐阳城和满城的百姓才得以保全,请受冯某一拜!”说着,撩开袍摆跪了下去。
他一跪,身后的十余名将领也纷纷跪了下去。
赵砚连忙伸手去扶他:“冯将军不必如此,本皇子来庐阳城本就是为了百姓和众将士,这是本皇子该做的。”
冯将军却迟迟没起,继续道:“七皇子大义,微臣为先前的轻视郑重道歉,今后臣及王军所有将领,任凭七皇子调遣!”
他们这两个月来接连吃败战,七皇子一来,就一兵未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
他们实在兴奋,也是在服了。
他身后的十余个将领也跟着大声道:“臣等今后任凭七皇子调遣!”若以后每次都能打这么爽的战,他们想想都高兴。
响亮的声音震得枯枝上的雪簌簌落下,包扎好手臂的车将军从廊下绕出,扑通一声也跪在了赵砚面前,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赵砚装模作样拦了他一下,然后看着他又用力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七皇子,车某向您赔罪了,车某不该轻视您!车某该死!你要打要罚车某都认了!”
赵砚肃声道:“我打你罚你做什么?你是来打战的,把认错的勇气用到战场上去!”
这竟丝毫没有要追究他多次冒犯的意思。
车将军羞愧:自己竟不如一个十四少年的胸襟。
他手握成拳,抵在胸前,大声起誓:“往后车某的命就是七殿下的,七殿下今后有任何事尽管吩咐。车某决计不会再有二话!”
火光映着每一个人忠诚的脸,小路子隐隐兴奋:他们七殿下真的神了。
一旁的白九眸色温和带笑:不愧是七殿下!
短短几个时辰,就叫轻视他的庐阳将领全都臣服在他脚下。
赵砚亲手把两位将军托起,笑意盈然道:“两位将军不必客气,以后在军营之中,称呼我为砚监军即可。”接着他又朝其余人道:“前线的战事还要劳烦诸位一同努力,我来时,陛下已经命人在研制火器。相信我们大楚很快就能有比叛军威力更强大的火药!”
“此战,大楚王军必胜!”
众人瞬间兴奋:大楚也要有火器了!
随后紧跟着欢呼:“此战,大楚王军必胜!”
当夜,敌袭叛军的头颅被挂在了西城门的城楼之上。王军低迷的士气,因为监军的到来一扫而空!
火光将叛军头颅照亮,南阳王的王帐内众人神情凝重。
半晌,南阳王才开口:“此次行动,可有泄露消息?为何三十几人全部被擒?”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人才道:“绝无可能,这些人都是精心挑选的,通关玉蝶和路引也是早备下的。王军决计不会想到会有人攀过黎山天脊从北城门入……”
但事实就是,王军确实提前知晓了。
那人说完,又道:“卑职得了消息,王军的援军好像今日进了庐阳城,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高人?”
南阳王眉头紧锁:“这次援军带队的是何人?”
其中一人道:“探子来消息,是那个传闻中的草包七皇子!”
南阳王捻着右手的玉扳指:“先前世子来信,这七皇子恐怕没这么简单。”
众将领想不出怎么不简单。
南阳王思考片刻才继续道:“令人送一封信到庐阳城……”
很快,一支利箭夹着一封信射在了西城门的城头。守城的兵卒不敢怠慢,瞬速将信送到冯将军手上。冯将军看过信后,又将信送到了赵砚面前。
他神色凝重道:“南阳军信中言,四皇子在他们手上。要让七皇子您,明日午时带上闫世子,在西城外交换四皇子。”
赵砚拧眉:“出城?”
冯将军点头:“出城一里,我们的箭羽射不到那么远。同样,他们的军队也退居两里开外,双方在中间地段交换人质!”
第125章 交换人质,真假四皇子……
在两军中间交换人质,也不是不能做设埋伏。
赵砚问冯将军:“都两个月有余,我四哥失踪后,你们可有派人去寻过?”
冯将军点头:“自然有寻过,但一无所获。还派人去南阳军的营地探查过,但南阳军营地守备森严,派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重伤,根本探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赵砚又问:“两军对垒时,南阳军可有将我四哥拉到过阵前?”
冯将军摇头:“这倒没有,对方只说抓获了四皇子。”
一旁的白九斟酌:“依照南阳王的性子,若是真抓住四皇子,不可能不借机拿四皇子羞辱皇室,打击我军士气。有没有可能,其实四皇子压根不在他们手里?”
冯将军面色凝重:“但四皇子是在南阳王地界失踪的,当时不少人瞧见南阳军追着他去了。都快两个月有余,一直没消息的话,很大可能就是在南阳王手里。也许他是顾忌闫世子,想留着四皇子交换人质。”
当初去玉京为质的南阳王众人被一网打尽,南阳王府的人到现在都不知南阳王世子被废了手脚,武功尽失。也许他们想拿完好的四皇子换完好的世子。
赵砚嗤笑一声道:“若南阳王真如此在意自己儿子,就不会直接造反。”对他这种人来说,皇途霸业和天下才是最重要的吧。
毕竟,接连造两次反也不容易。
他鄙视完又问:“在北城抓到的那些敌军可有招什么?”
冯将军摇头:“车将军一直在审问,这些人嘴硬,一个字也不说。”有好几个因为重伤直接打死了,都没透露一个字。
白九拧眉:“七殿下,要不天欲破晓时,卑职潜入南阳军中探查一二?”
冯将军沉吟:“白统领武功高强,或许可行。”能统领禁军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赵砚一口否决:“不必,四哥在不在他们手上,明日交换人质自然知晓。”
双拳难敌四手,白九功夫再高,也是对方军营。万一失手,他不在身边那就麻烦了。
冯将军建议:“敌军不一定见过七殿下,谨防有诈,不若卑职在庐阳城中找一年纪相仿的少年,扮作您去交换人质?”
赵砚反问他:“年纪相仿,功夫可有我好?”
“这?”冯将军迟疑,七皇子功夫师承白统领,又得暗卫多年教导。一个小小的城内,临时要找到一个功夫有他好的人,还真没有。
赵砚温声道:“若有诈,这少年可能会死,本皇子没有让人替死的习惯。”
冯将军不由对他又高看了一眼:“七殿下宅心仁厚,是大楚百姓之福。”
赵砚继续道:“明日就我去吧,我身手还不错,若有诈,逃命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他能回档,就算对方在他脚下埋了十斤火药,他也能全身而退。
现在最紧要的是确认他四哥到底在不在敌方手上。
他既这样说了,冯将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明日微臣一定安排妥当,绝不叫七殿下有任何闪失。”
待冯将军走后,赵砚又吩咐小路子道:“你去安排人将闫世子从监牢内提出来。给他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衣衫也要换新的,给他吃饱吃好,明日万不能叫他太狼狈。”
小路子点头,立刻去办了。
赵砚才和白九道:“九九,这一整日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随我一同出城去换四哥。”
白九应是:“那七殿下也早些休息。”他退了下去,顺带将门关上。
赵砚也没立刻睡下,而是拿了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叫人送去不远的灵泉寺给他外祖父,一封是给他母妃的。除了给两人报平安外,就是让他们别担心。
做完这些已经临近丑时,他这才赶紧睡下。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照亮了连日阴沉的天。厚厚的积雪反射出刺目的光,庐阳城内外一片晃眼的白。
百姓自发的上街扫雪,郡守府的下人也早早起来清扫府中内外的雪。
车将军端了碗热腾腾的汤面到赵砚面前,乐呵道:“七殿下,趁热吃。”
小白一见他来,就朝着他吼叫,作势要扑他。
车将军连连后退,赵砚喝住小白,往他身后瞧了一眼,疑惑问:“怎么是你,小路子呢?”
车将军呵呵挠头:“七殿下救了卑职的命,这不是想报答一二吗。”
赵砚:千万别,壮士弯腰,这笑得够渗人的。
车将军显然不知他在想什么,还在一个劲的催促:“您快吃啊,不够锅里还有。”
赵砚只得端起碗,瞧着碗里大块的肉,顺口问了一句:“王军的粮草可还够?将士碗里有没有肉?”
车将军:“粮草暂时还是够的,但这一场战估计还要持续很久,朝廷已经在征集粮草往这边赶了。打战期间,肉是精贵玩意,将士的碗里最多只有一两片。平日里会下些大骨头熬汤炖菜分出去,也算有点荤腥。”
在古代,猪下水或是这种没肉的大骨一般没人会买的,玉京的肉贩子通常都拿这些当添头送出去。就是这样,那些大户人家也不愿意要。
两句话的功夫,小路子就急匆匆跑了来,对着车将军就是一顿输出:“你不是说白统领找我,我方才过去,白统领说压根没找过我。车将军,好好的,你骗我作甚?”
他说完就瞧见赵砚手里的面,顿时怒火中烧:好啊,原来骗他是跑到主子这献殷勤来了。
谁也不能取代他在殿下面前的地位,他当即就将大块头车将军挤到了一边,对着赵砚殷勤道:“殿下,这面是奴才盯着厨子做的,还特意交代多放了葱花,您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赵砚嘴角抽了抽:这一个两个的,都干嘛呢。
他快速吃了面,把碗一放,才问小路子:“闫世子那边如何了?”
小路子毫不客气把空碗往车将军手里一塞,让他赶紧走。
车将军拧眉,虽有不悦,但到底没在赵砚面前发作。行了一礼,还是走了。
小路子这
才道:“人已经收拾干净,就等着您过去瞧。”
赵砚不想瞧见对方那张死人脸,待快到午时才让人将闫世子拉了出来,然后带着白九等人一起赶往西城城楼。
登高远望,城下不远处是黑压压的南阳王大军。
战旗飞扬,战鼓雷动,南阳王高坐在居中的武车之上。左右两侧是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
将军之前,是先锋官押解的两个人。一个面容有损,半死不活的挣扎,一个长发遮面,垂着头颅,像是昏过去了。但从衣着和形态来看,和四皇子形貌无疑。
车将军扒着城楼高喊:“闫狗贼,你把我们四皇子怎么了?”
南阳军的魏统帅上前,高声回:“不过是妄图逃跑,吃了些苦头罢了。要换人质就换,别磨磨蹭蹭的!”
车将军反手就给闫世子来了一拳,被捆得结实的闫世子脸都白了。
冯将军朝下喊话:“脸都瞧不清,我们如何知晓就是四皇子?把人质脸抬起来瞧瞧,我们确认是四皇子才会交换!”
对方统帅一把将人质头发揪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着好像确实是四皇子。对方只是揪起来一瞬,立马又放下,骂骂咧咧道:“还换不换,不换我们就把你们四皇子身边这个护卫杀了!”
说着就有先锋官上前,将其中一个人质拖上前十几米,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这下城楼上所有人清清楚楚瞧见了人质的容貌,确实是四皇子身边的护卫戎州无疑。
眼看着刀要动了,赵砚大喊道:“换,闫世子都带来了,我们自然是换的。”
魏统帅眯眼看向赵砚:“你便是新来的督军,大楚七皇子?”随即嘲讽道:“大楚没人了,派一个漂亮的小娃娃来打战?”
三万南阳军跟着大笑。
赵砚也轻笑了声:“大楚的人多的是,尤其是皇子。不像南阳王只有一个儿子。你们还有空打嘴炮,是不是南阳王老当益壮,已经造出个小世子,大的不想要了?”
这下轮到王军大笑了,身处其中的闫世子脸黑,双眸定定看向武车之上的南阳王。
父子俩隔着千军万马,眸光波动间,是不易察觉的期盼。
南阳王只一抬手,南阳军立刻整肃安静下来。魏统帅大喊:“全军集体后撤!”
南阳军口号声震天,整齐划一往后撤。积雪被跺得四溅,远远看去,铁甲寒冰,形成一条及有气势的线。
赵砚目光集中在南阳王身上:这人带兵确实有一套,运用的战车和兵器瞧着也比兵部打造的要好。难怪父皇多年来,迟迟没动他。
南阳军后退一里,先锋官也带着两个人质往后撤,最后停在庐阳城和南阳军中间在作罢。
赵砚随后下了城楼,白九拉拽着捆成粽子的闫世子跟在后面。一行三人出了城门一直往前走,直到离南阳军擒住人质的地方十步远才停下。
闫世子看向赵砚,冷笑:“赵砚,今日我平安回去,你就等着来日我兵临城下,直逼玉京。”
赵砚也跟着笑了一下:“是吗?那世子能平安回去再说。”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刻意,竟有种毛骨悚然的之感。
闫世子眼眸微压,随即毅然抬头看向自己数万南阳军,背脊一瞬间又挺得笔直。
南阳军先锋看清他们家世子后,眸子染上欣喜,粗声喊话:“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人。”
赵砚点头,跟着他们数:“一、二、三。”
白九将闫世子用力一推,对方也同时将四皇子和四皇子护卫戎州推了过来。
白九接住戎州,赵砚本能去接他四哥。却在接住对方的一刹那,一柄短剑朝着他脖颈而来。
赵砚瞬速后撤,对方步步紧闭。他这才看清对方长发下的脸,这人面容和他四哥极像,身形也一般无二,但却不是他四哥。
他们上当了。
南阳军已然朝着他们扑来,即便相隔一里路,但赵砚被对方缠着。如果他不能回档的情况下,王军赶来救援的速度肯定赶不上南阳军的铁骑。
他们不是为了救他们的世子,只是想利用假的四皇子,抓住一个真的七皇子。
赵砚冷笑:可惜,他们的算盘打错了。
他能回档,就是最好的保障。
下一秒,时间回溯。
他们正捆着闫世子靠近,赵砚驱马凑近白九,小声耳语了两句。白九眸子微睁,看向不远处的‘四皇子’。
又行了数十米,赵砚和白九翻身下马。
闫世子再次开口:“赵砚……”
只是话还没说完,赵砚就喝了声:“闭嘴!”
闫世子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差点没气死。
对方看到他们世子青白的脸,再次喊话道:“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人。”
赵砚神色不变,继续跟着他们数:“一、二、三。”
对方同时将‘四皇子’和四皇子护卫戎州推了过来,赵砚想也未想,抽出随身匕首,一刀就捅进了对方的胸口。
鲜血四溅,赵砚握住匕首的手颤了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害怕,只有这些人死了,天下才能太平,大楚的百姓才能安定。
以杀止杀,他没错。
对方披散的长发下,眸子愕然睁大,出鞘的断刃只来得及露出一个刀尖,就叮当掉落。
他身后的南阳军先锋和将军也惊愕不已,但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就来夺闫世子和已经被推过来的戎州。
赵砚得了先机,反应更快,拔出匕首,一脚将假四皇子踢砸在伸手的两人身上。然后接过戎州就翻身上马,与此同时,白九手腕用力,一把将已经被对方接住的闫世子给拉了回来,也翻身上马。
南阳军前来交换人质的先锋和将军这才发现闫世子反剪的手背上有一根极细、极柔韧的天蚕丝。他们伸手,只拽下世子的一截衣袖,人就被马匹拖出老远。
南阳先锋官目眦欲裂:“竖子奸诈!还我世子!”
赵砚和白九充耳不闻,马鞭几乎赶出残影,直冲高耸的城门而去。
城门之上的数万王军提到了嗓子眼,冯将军和车将军等人命人弯弓拉箭,严阵以待,随时提防远处追来的南阳王大军。
马蹄声震耳欲聋,敌军喊杀声一片,不消片刻便奔到近前。
城门大开,城门口的小路子尖声大喊:“殿下,快,快进城!”
宝马疾驰,犹如追风。马背上的少年铠甲寒光,发丝飞扬,一瞬间竟然给人一股长成参天大树的感觉。
只是眨眼之间,马便入了城。赵砚将马上的戎州交给将士,命人将他速速送回郡守府医治。
身后的白九也紧跟而至,就在他快接近城门时,一柄长刀从身后飞来,精准无误的截断拉扯住闫世子的绳索。
他见身后兵马已至,城门又快关闭。也没回头去抓人,抢了守城士兵的长戟掷出去,然后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冲进了城。
长戟带着千钧之势刺穿闫世子的肩膀,将人刺得往后倒飞出去数十米远,然后死死定在了庐阳城脚下的雪堆上。
被拖行许久的闫元锦双眼死死瞪着重新登上城楼的赵砚,眼中怨恨丛生:终究是没能回南阳!
强烈的不甘在瞳孔扩散,他支撑不住,双手垂在了雪地里。
以他为中心,四周的雪渐渐染红,最终变成一望无际的冰红……
“元锦!”追随而至的南阳王豁然起身,眸子猩红。
南阳王统帅拔出长刀,大喊道:“为世子报仇,攻陷庐阳城,生擒竖子赵砚!”
南阳军群情激奋,朝着庐阳城逼近……
城楼上的赵砚冷笑:好个南阳王,当真狠辣果断!
用自己儿子的命鼓舞士气。
这点,他父皇自愧不如。
第126章 四皇子下落
南阳军以盾牌成龙,高举头顶,一步步逼
近。
冯将军立刻下令放箭,万箭齐发,如寒芒疾驰而去。落在盾牌上,落在兵卒的靴子上、肩头、脑袋上。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补上,南阳军因为世子的死,气势如虹,悍不畏死。
赵砚面色凝重,大喊:“上火油!”
一桶桶早就准备好的火油被抬了上来,火油裹着箭雨,再次朝南阳军袭去。
箭羽照样砸在了盾牌之上,但落地的瞬间,雪色漫天的地面突然窜起火苗。一道、两道、三道、数百道……从南阳军的脚下直接蔓延到了庐阳城门口数丈远。
火苗攀爬上瘫坐在雪堆前,闫元锦的尸、体,瞬间窜得老高。火苗迎风招展,像是一面永不落败的王旗,向南阳军耀武扬威。
南阳军被火势逼得不能寸进,南阳统帅冷哼:“不过是些火油,总有燃尽的时候。三军听令,原地等待!”
三军大声应和,喊声震天。
火油燃尽,南阳军中讥笑一片,继续以原来的队形前进。火油熄灭,焦黑残雪里忽然生起浓烟,浓烟还有愈散愈浓的趋势。
冲在最前面的兵卒吸入烟雾,不住的咳嗽,然后手脚发软,砰咚一声瘫倒在地。
浓雾中有人高喊:“快堵住口鼻,这烟雾有毒!”
众人赶紧撕掉袖子或外袍来堵口鼻,但依旧有人源源不断倒下。
城楼上的王军视线却受多少阻碍,从城楼上俯瞰而下。南阳军的队伍已然散了,盾牌掉落一地。
车将军哈哈大笑,由衷夸道:“七殿下厉害,没想到您不仅能治病,还能施毒!在火油里放毒药,借着燃烧将毒气扩散,这招也就您能想出来!”
医毒不分家,火助风势,风助毒长。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轻易不会用毒。
几人谈论间,烟雾中突然一声巨响,火光照亮人群中,武车上南阳王冷峻的脸。他挥手,一架架战车试近,战车上是一包包捆好的火药。火药的引线拉长,兵卒点火,战车用力弹射,点燃的火药穿过浓烟,从各个方向朝着城墙而来。
无数的火药砸在护城河上、墙基上、城墙上、城门上……地面跟着震动,城墙虽不至于倒塌,但墙面有砖块剥落,城门也跟着晃动不止。
即便不是第一次瞧见火器的爆炸,王军中还是不少兵卒生出了恐惧之心。
冯将军面色凝重道:“先前三城也是在这些火器不断的炮轰中,炸开了城门!庐阳城的城门虽有特意加固过,但若是他们有源源不断的火器,城门迟早会破!”
赵砚肃声道:“他们不可能有源源不断的火器!若是有,何必等到现在才攻城,应该早动手了!”火药这东西,即便是现代也要批量制造才有的用。
现在生产力这么落后,南阳军应该是准备了一段时日,原本想借着南阳王世子之死,一举击溃王军,夺下庐阳城。
只要挡住这一次,就这一次,就一定能等到玉京那边实验出新的火器。
白九几乎和他想到了一处,就在赵砚转头看他时。他拿出后背背着的大弓递到了他手里。
这弓还是当年他武举第一时,父皇赐给他的鎏金长弓。他挽弓搭箭,在浓雾和战火中瞄准敌人军旗。
箭羽射了出去,一次不中,就多回档几次。
第一箭,南阳军军旗断裂倒塌。
第二箭,南阳王统帅被一剑穿心。
第三箭,南阳王武车的马匹被穿眼睛,骏马嘶鸣,横冲直撞。车夫被甩落,南阳王用力扯住缰绳,企图稳住车架。
第四箭,赵砚瞄准南阳王眉心,隔着重重雾霭,和南阳王视线对上。
南阳王眼眸微眯,一剑斩落袭来的箭羽。
赵砚并不气馁,他就不信了,南阳王这个老东西每个角度都能防得住。
他不住回档,不住调换角度瞄准……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天佑帝一堆奏折来来回回批了三十几次都没能批完。
他右眼皮一直跳,干脆搁笔往龙座上一靠,沉声问冯禄:“淮阴郡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冯禄摇头:“没有,奴才只知七殿下已经抵达庐阳城了。”
天佑帝指腹盖在右眼皮上,叹了口气道:“冯禄,朕的右眼皮一直跳,你说,朕是不是不该让小七去?他不会也出什么意外吧?”
冯禄连忙宽慰道:“肯定不会的,国师都说了,七皇子命格旺您,有仙人护佑。这次定能打败敌军,成功找到四皇子的。”
天佑帝:今日时间突然一直回溯,前线定然已经交上手了。
他难得忧心,免不了就咳嗽起来。
冯禄连忙给他顺气,询问要不要请太医。
天佑帝摇头:“不碍事,老六的火器研究得如何了?”
冯禄小心翼翼道:“还没什么动静。”
天佑帝不悦:“让他动作快些,前线的士兵等着救命,小七也等着他。”
冯禄连忙点头,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陛下,昨个儿二皇子侧妃姚氏生了,是个女孩儿……”
天佑帝拧眉:“和朕说这个做什么?朕不想听到关于老二的任何消息。”
冯禄忙道自己多嘴,一低头,又瞧见天佑帝拿着七殿下幼时佩戴的长命锁在愣神。
他暗自叹气:七殿下自五岁起就从未离开过陛下,这次突然跑去那么远,陛下应该不适应吧?
长命锁下的铃铛欢动,长弓尾端的箭羽也跟着在颤。
赵砚第三十一次瞄准南阳王,射出第四箭。南阳王再次一刀斩落箭身。
箭尾断成两节,断口出飞出极细的银针,擦着南阳王手背掉落,手背被滑出一道几不可查的红痕,红痕处渐渐显出乌青。
有毒。
南阳王眉头拧得死紧,扫了一圈战场,抉择片刻后,颇为不甘喊:“撤兵!”
退兵号角响起,百万大军有序后撤,不过片刻功夫就退出一里远,然后回到南阳军大战。
远处营火点点,庐阳城下浓烟散开,天暗了下去。城楼上也燃起了火把,不少士兵放松的瞬间都瘫软在了城楼围墙之上。
城楼正中突然爆发一阵欢呼声,紧接着赵砚被车将领连同几个将士给抛举了起来,大呼:“陛下万岁,七殿下千岁!陛下万岁,七殿下千岁!”
瘫软的士兵一瞬也挺直了脊背,跟着高喊:“陛下万岁,七殿下千岁!王军必胜!”
王军的士气从未有过的高涨,赵砚手上的弓箭都未卸下,就被抛举了好几下。
小路子围着众人团团转,着急道:“快放我们殿下下来,别伤着我们殿下了!”
众人这才将赵砚放了下来,车将军大声夸道:“七皇子箭
术超绝,不愧是百步穿杨白统领教出来的!三箭叫那南阳王吓得屁滚尿流,主动收兵!”
白九在一旁含笑看着,缓声说了一句:“七殿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超过卑职了。”
在一片夸赞声中,赵砚扯了扯嘴角:连拉三十几次弓,十指指骨有些不听话抽筋。
那老东西再不撤退,他要先破防了。
敌军士气被击破,看来今夜暂时不会再攻城了。冯将军让将士分批值守城门,然后陪同赵砚一起回了郡守府。
郡丞迎到人后,紧跟着禀报:“七皇子,冯将军,戎护卫的情况不太好。他应当已经被关了许久,身上伤痕累累,有好多处溃烂不堪,人发了高热,不是很清醒。”
两人随同他一起去了厢房,大夫正在替戎州清理伤口。那伤口有鞭伤,烫伤还有刀剑砍伤。深的地方深可见骨,皮肤溃烂,浅的地方也血肉模糊,还在往外渗血。
看着着实惨烈。
赵砚拧眉问:“他何时能醒?”
大夫摇头:“不太确定,得先把伤口处理好,等高热退下来。”敌军说是要换人质,本就没想让人活着回来吧。
“庐阳的药材不够,老夫尽量吧。”
赵砚吩咐小路子去把他屋子里的药箱拿来,交给大夫:“你看看什么能用,都给他用上吧。”
大夫拿出两瓶药膏闻了闻,眼睛瞬间发亮:“这些可都是大内圣药?”他连连点头:“有了这些,戎护卫性命定能保住。”
赵砚顿时松了口气,这才道:“你且先守着他,他若是醒来,第一时间让人告知我。”
大夫连连点头。
赵砚这才回到自己住处,借口要休息,将小路子也赶了出去。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瓶药油,揉搓自己抽筋的右手。直到右手有所缓解,这才累得直接睡下了。
小白也不吵他,安静的守在床尾。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天将将亮时,就被外头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赵砚困倦的翻了个身,门外的小路子就大喊:“殿下,戎护卫醒了,冯将军让奴才来喊您!”
他一下子就不困了,裹了厚重的袄子起身,套上鹿皮靴,拉开门往戎护卫的厢房赶。
小白立刻跟着过去。
刺骨的寒风往脖子里灌,只是从回廊走过,暖和的身体就浸染了寒霜。好在没一会儿又进了厢房,厢房里点了碳火,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就瞧见冯将军、车将军、白九都来了,正立在床头关切的瞧着床榻上的人。
屋内昏光摇晃,床榻上的人面白如纸,见到赵砚只能嘶哑着声喊了句:“七皇子……”
赵砚点头,凑近了些,紧张问:“我四哥人呢?”
戎护卫撑住难受,一字一句往外吐:“殿下,被追,困在黎山,救殿下……”
赵砚急切追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四哥从战场被追至黎山,现在被困在山里?”
戎护卫重重点头,呼吸急促:“救,救殿下……”说完就如同虚脱了一般,眼皮又合上了。
大夫忙又上前检查他伤势。
几人到了外间,冯将军神色凝重道:“如戎护卫所说,四皇子躲进了黎山已经两月有余。黎山现在风雪封山,北风凛冽,恐还有未冬眠的野兽出没。四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赵砚抿唇:“既知道四哥在哪,就算凶多吉少,必定是要去一趟的。”人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把他带回家。
车将军跟着附和:“七殿下说的对,我们一定要去救四殿下!我现在就带人出城,去黎山找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冯将军一把拉住他:“车将军,黎山在南阳军境内,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可鲁莽!”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劝。
赵砚突然开口:“还是我去吧,南阳军今日败走,火器也已经耗尽,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再攻城了。我带两个暗卫和小白去,小白对气味极其敏感,它一定能找到四哥。”
小白凑到他身边,欢快的摇着尾巴。
第127章 黎山之行
冯将军第一个阻止:“不可,四皇子失踪臣等已是大罪。如今七殿下是主帅,当坐镇军中,怎么能让您去?”
车将军也跟着附和:“是啊,七殿下,要不您把小白给卑职,卑职带它一起去?”他虽很想救四皇子,但也不能让七殿下去涉险。
万一四殿下没救回来,七殿下又出什么事,陛下非剥了他的皮。
赵砚瞧着他:“你看小白会听你话吗?”
车将军很有信心:“卑职今日喂了小白大骨头,它肯定会听微臣的话。”说着就伸手去摸小白的头。
小白立刻对着他龇牙,尾巴都夹起来了。
车将军:“……”
好吧,这狼狗吃人嘴利!
赵砚这才道:“车将军,这次随本皇子来的兵,还需要你带领,你该留下帮忙冯将军驻守庐阳城。”说完他又看向冯将军:“此次南阳军败走,短时间内肯定要休养生息,赶制火器,不会再攻城。你熟悉庐阳军务,肯定是要驻守庐阳。我这次来战场,其一,本就是要救四哥。而且,你也只我的能力,我去最合适。”
冯将军想起他的先知,又细细一分析,觉得他说的在理。于是道:“七殿下若执意要去,臣也不阻拦,就多几带个好手去吧。”
赵砚摇头:“不必,黎山在南阳军境内,黎山附近必定有南阳军的人在找四哥。人多了反而容易打扫惊蛇,我带两个暗卫去就够了。”
一旁的白九惊讶:“殿下不带着卑职?陛下命卑职一定护您周全。”
赵砚摇头:“你留在军中,谨防南阳军提前来袭。若有意外,可去附近州郡搬救兵。”说着把龙纹玉佩塞到了他手中:“这个,可调配附近州郡任意守备军。我找到四哥,一定尽快赶回来。”
冯将军和车将军看到那玉时,眸色皆是变了变:见龙纹佩如见陛下,陛下到底对七殿下不同,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他。
白九有一点好,不管天佑帝和赵砚吩咐什么事,他能绝对执行。不问对错,不问缘由,绝对信任。
他点头:“殿下放心,在您回来之前,卑职一定协助两位将军守好庐阳城!”
几人商议完,天光已经大亮。白日潜入南阳军境内容易被发现,等到天再次暗下来。几人又坐在一处,对着南阳郡周遭舆图研究。
冯将军指着南阳军营地的位置道:“南阳军白天黑夜都会派人在营地四周巡逻。臣派人探查过,临近丑时末,敌军巡守最为薄弱。明日大概会是个好天气,今晚会有大雾霜降,七殿下可借着浓雾遮掩从西城最北潜入敌军……”
赵砚认真听他分析。
冯将军说完,最后视线又落在赵砚脸上,迟疑道:“七殿下,您要潜入敌军境内,只怕这脸还得稍作伪装……”
七殿下这脸白得晃眼,好看得和个仙人似的。若就这样去,隔着上百米都能叫敌军一眼认出来。
赵砚摸摸自己脸:“冯将军放心,这些我会处理好的。”
几人研究完最终策略,他才回自己屋子,先小睡了片刻,然后给自己改头换面。
等再从屋子里出来,已然是个皮肤黝黑,面颊有疤痕,不起眼的少年。
小路子围着他转了几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您如何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若不是自己一直瞧着,只怕走在路上都认不出这是他们家殿下。
白九也颇为诧异,冯将军连声道:“这样正正好!”说完,就亲自领着赵砚往西城门去。
待到了城楼之上,车将军先瞧见小白,左右没瞧见赵砚人,不禁问了句:“冯将军,七殿下人呢?”
他目光顺着小白看去,然后缓缓移动到小白摇尾巴的人身上,虎目一瞬间圆睁,很是不可思议。上上下下打量赵砚两遍后,才朝他恭敬一
礼。
赵砚只点了一下头,就带着小白往西城门最北边去。
敌军营地星火点点,又一个个火点在营地各处游走。随着雾气渐浓,火点的光亮越来越薄弱。
三人和小白从西城门最北角的暗门出去,没入浓雾,一路沿着西北角往前走。浓雾之中,十米开外就瞧不清任何东西,每踩一脚,靴子就没入厚重的雪里。
走了没多久,雾气就在头顶、肩头、斗篷上凝结出一层冰,赵砚只觉得睫毛都变得厚重。
天冷得出奇,三人一路摸索,有好几次险些迷失了方向。好在有小白在,终于是磕磕绊绊找对了路。
待天完全放亮,三人已经从南阳军营地绕了过去,远远瞧见高耸入云的黎山。
那山几乎和地面的雪连成一片,天边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上面,白得刺眼。好似一个巨大的琉璃自九天之下插入冰面,表面没有一点的绿。
这完全是一座冰山。
赵砚抬头仰望,有些想象不出他四哥这两个月待在那里,靠什么活着。
老天保佑。
三人靠腿又行了一整日,天完全黑了下来,才到达山脚下。
一靠近,远远边瞧见一堆篝火。
三人躲到一处冰岩后探头往篝火边上看,篝火四周都有巨石,巨石中平坦的地方搭了两个帐篷。帐篷外靠近火堆旁边或做或站二十几个身手矫健的高手。
看打扮是南阳王府的人。
再往上,通往山上唯一的路设了路障,路障边上也守着几个人。
坐在篝火边上一高挑的粗汉喝了口酒,大声招呼路障边上的人:“你们几个也过来喝口酒暖暖身子,别人没抓到,还冻坏了。”
那几人陆续过来,围坐在汉子旁边,接过酒喝了两口。说话时,口中冒着热气:“这大楚的四皇子也真能藏,老大带人在山上搜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人!”
另一人道:“他上山都快一月有余了,估计不是冻死在哪个悬崖边,就是被狼或者豹子之类的吃了。”
喝酒的汉子拧眉:“真是这样可不好,王爷点名要活的,人死了我们如何交差?”
众人沉默不语。
赵砚思索:先前戎州说话没说全,听这些人的意思,他四哥从战场被追击后,应该带着兵卒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最后才被南阳王府这些人逼上了黎山。
这些人中,一部分人在山脚下守株待兔,一部分人带人进山搜寻。
一月有余……他四哥估计快坚持不下去了,得尽快找到人才行。
赵砚思考一番了,拍了拍小白。
小白立刻兴奋的窜了出去,快得如同一阵残风从那群人边上闪过。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火光跳跃中闪过,二十几人立刻警觉,一下子抽刀站了起来,四处圈寻。
帐篷背后传来异动,二十几人立刻分头朝着那包抄过去。几乎是他们扑到帐篷后面的瞬间,赵砚和两个暗卫施展轻功,从山路关卡处窜了过去。然后一路疾驰两百米,闪现到了一处巨大的黑色岩石后。
山风凛冽,几乎是打着卷而从面颊刮过。冷风犹如数百根银针往皮肤里扎。
赵砚将围脖拉高,踩着湿滑的冰面一步步往山腰爬。玄一,玄二一左一右在身后护着他往上。
不一会儿,山脚下传来一声大喊:“有狼——”
然后隔了数十秒,小白就窜了回来,邀功的往他腿上蹭了蹭。
乌云遮蔽月色,只有冰面反射的一点微光照亮小白雪白的毛发。它这些年身量越发高大,不仔细看,还真会被认错是狼。
赵砚弯腰,伸手揉揉它毛乎乎的脑袋,夸道:“好样的!”随即又从袖带里掏出他四哥留在郡守府屋子里的帕子,凑到它鼻尖:“小白,闻一闻,记住这个气味,带我们找到四哥。”
小白边闻边摇着尾巴,然后迈开四爪开始在黎山上搜寻。越往上,气温越低,空气越稀薄。
赵砚有些难受,停下来喘了口气。
一条长长的黑衣从前面延伸过来,赵砚三人立刻警觉,绕着手边的冰岩往另一侧背光处躲。落在最后的玄二几乎半个身子悬空在山壁上。
待人走进了,借着冰面反射的光,赵砚才看清来人。同样紧身黑衣,腰挂长刀,和山脚那些人是一起的。
这几个人领头的,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老大吧。
他们在找四哥。
有细碎的声音随着山风飘进他耳中。
“老大,黎山都快搜遍了还是不见人,有没有可能他躲在南边雪狼谷?”
“除非他不想活了!”
几个黑衣人转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赵砚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半山腰山风呼啸,对方倒是没发现他们的动静。
走了一段路,山风渐小,前面出现一块平坦的山坳。出口处有两块高耸的黑色岩石,从外往里看,依旧是刺目的一片雪白。
乌云散开,明月高悬,银光映雪,山谷里狼毫此起彼伏。
几个黑衣人怯步,在山谷口徘徊了一段时间,然后还是转身走了。
待人走远,赵砚三人这才来到山谷口。他抬步就往里走,玄一一把拉住他,提醒道:“里面狼群。”
赵砚应声:“我知晓,但你没听见那群黑衣人说,除了这山谷,黎山上都搜寻过了?四哥很大可能就在这里头,我必须要进去找一找。”
玄一:“万一碰上狼群……”他话没说全,万一碰上狼群,在这冰山上,又有敌军,只怕他们凶多吉少。
赵砚认真分析:“真碰上了也没办法,我带了药粉,山谷风又大,兴许能派得上用场。再说了,狼怕火,我们还能点火把。”
几人特意来找四皇子的,不可能放过任何地方。
玄一刚松手,小白就兴奋的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三人大惊,连忙追着它往里跑。
小白很有目的性朝一个方向跑,赵砚眸光微亮,压低声音道:“小白定是闻到四哥气味了。”
三人追了一阵路,前面出现一排排凸起的冰锥。绕过冰锥,一片冰湖出现在三人面前。冰湖的尽头,一群狼围着一棵冰封的枯树,眼冒萤光,嚎叫不止。
三人顺着狼头的方向往枯树上看,枯树唯一斜出的枝丫上背光缩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铠甲,身披银光,铠甲下的底衣已经破损不堪,银光下还能瞧见斑斑褐黑的血迹。伸出的右手枯瘦龟裂,手心握住一把长剑,像是死了一样垂在那。
只有狼群试图往上爬时,那手才本能的往狼头上刺。
山风吹过,污浊的发丝浮动,那人脸微微动了一下。眸子低垂,侧脸映着月华。一张脸沾着血污,胡子拉碴,寡瘦难看……
尽管和大半年前英姿飒爽的少年天差地别,但赵砚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是他四哥!
“四哥!”赵砚脸上一下绽开笑,大喊了声。
树上的人蓦然抬头,朝湖对岸看来。一瞬间,死寂枯槁的眸子重新焕发生机,唇角张了张,却只发出几声枯哑短促的声音。
但赵砚瞧见了他口型,他在喊小七。
仿佛再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赵砚一瞬间鼻子发酸……
第128章 小白忠心护主
树上的人憋着的一口气松了,手里的剑叮当掉落,整个人直直朝树下栽去。
树下的狼群就像狗瞧见了肉骨头,荧荧绿眼露出贪婪垂涎的光,就等着他掉下来然后一起扑过去。撕扯的他的皮肉,生吞他的浓血,啃咬他的骨头。
赵砚瞳孔微缩,在人吹落的瞬间,施展轻功越过湖面,伸手去接。
玄一、玄二也几乎同时跃了过去。
在狼爪挨着地上人的甲胄时,赵砚手中银针飞了出去。靠近的几头狼吃痛,瞬间散开,然后龇牙凶狠的锁死落在狼群中的赵砚。
玄一、玄二紧跟着落地,持刀护在赵砚身前。赵砚这才弯腰低头,去查看他四哥的伤势。
地上的人已经陷入昏迷,落在外头的手脚、腿骨、脖颈、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伤口裂开,皮肉外翻,比那戎州好不到哪
里去。
只怕他再晚来半日,他四哥就撑不住,死透了。
狼群虎视眈眈的靠近,玄二摸出火折子吹亮,瞬间的光亮让狼群后退几步。玄一压低声音提醒:“殿下,您身后有一处岩洞,先带四皇子进去避一避,看看他情况。”
赵砚点头,在两人的护送下,背起他四哥,一步步往岩洞撤去。
垫后的玄一抬手砍断枯树的一大截树杈,然后和玄二后退着往岩洞退。
他们每走一路,狼群就逼近一步,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四人退到岩洞里内,狼群就呈扇形守在洞口,将他们团团围住。流着浓涎、一双眼绿光萤萤的盯着。
玄一持刀守住洞口,小白也龇牙,对着狼群一顿犬吠。玄二接过玄一手里的枯木,然后浇了一点随身带的火油,开始生火。火光亮起,整个岩洞一下子亮堂起来。
赵砚仔细观察,这岩洞内并没有冰,和外头相差十来度。最里面有一块十分平整的大石头,上面也有血迹。石头附近散落了一些人骨,应该是从前误闯进这里,饿死的人。石头下有一堆烧尽冷却的黑灰,应该是他四哥躲在这时燃的火堆。
他将人放到平整的石头上,又瞧见附近有些零落的雪狼毛发,和一些狼骨头。
不会是他四哥吃的吧?
他四哥是因为东西吃完了,又没了可烧火的枯木,才冒险跑了出去,结果一直守着的狼群包围了?
这是被围了多久?
赵砚解开四皇子的甲胄,从身后包袱里拿出瓶瓶罐罐、清水和烈酒,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身上的腐肉要剐去,锋利的匕首在火上炙烤过,再喷了烈酒,然后刺入皮肉。昏迷的人一下痛得喊出声,玄二赶紧撕了袖子塞到他嘴里,谨防他咬伤,然后手脚并用摁住他。
赵砚尽管不忍,但手上还是不停。
半个时辰后,他额角冷汗涔涔,总算是把所有的伤口全处理好了。四皇子几经惨叫,人又痛晕了过去。
赵砚看着他干枯的唇角,又从袖带里掏出一方帕子,沾了水,滴进他嘴里。
手碰到他额头,发现人在发着高热。
玄二见他面色凝重,压低声问:“人怎么样了?”
赵砚拧眉:“不太乐观,必须让他高热退下去。且先等过今夜,若是明日还不退热,就要想办法出山。”
玄二立刻道:“那主子先休息片刻,我和玄一轮流守着洞口。”
赵砚点头,只靠在平整的石块边上假寐,时刻注意他四哥的动静。半夜他四哥一动,他就醒了醒了,用烈酒给四皇子擦拭了好几次腋下、手心和脚心。
次日,临到午时,高热终于是退了下去。午时末,人终于醒了。
意识清醒,认得人,喉咙却因为枯哑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的抓住赵砚的手,指骨用力到发白。
玄二用雪水泡发了干粮,撒了点盐端到赵砚面前,赵砚接过喂到四皇子唇边,安抚道:“没事了,高热退下去就没事了。四哥,你先吃点东西,等身体好得差不多,我一定带你回去。”
四皇子这才松开他的右手,扶着碗,艰难吞咽。待一碗软粮下肚,惨白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
四人又在山洞待了两日,四皇子身上的伤也被赵砚照顾得很好,人渐渐有了精神,声音也恢复了。只是一开口,还是嘶哑得难受。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你怎得来了?”
赵砚小声说给他听:“你失踪的消息传到宫中,我向父皇主动请缨来找你的。”他生怕他四哥有心理负担,又连忙补充道:“淮阴郡过去就是灵泉郡了,我也是担忧我母妃和外祖父,父皇劝不住我,就让我来了。”他语气里都是庆幸:“也幸好我来了……”
四皇子第二句话又问:“淮阴郡如何了?”
赵砚:“四哥应该已经知晓淮阴郡被连夺了三城,如今王军退居庐阳城。前几日我带着闫世子赶来,南阳王骗我抓到了你,让我拿他去交换。那个你是假的,幸好我早早识破,顺带救下了你的护卫戎州。他告诉我,你在这。闫世子死了,南阳王集结三万大军攻城,不过被王军打退了,暂时应该不会再强攻。”
“戎州?他还活着?”四皇子激动起身,不小心拉扯到身上的伤口,又疼得面色发白。
赵砚连忙将他摁了回去:“你别激动,慢慢说。”
四皇子又问:“除了戎州,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他从战场上被追击时,带了一小队人。东躲西藏一个多月,那些兄弟一日比一日少。一个多月前,他原想绕过敌军回去庐阳城。但还是被搜寻他的敌军发现了,仅剩的几人拼死护着他逃进了黎山,他被逼入了这半山腰的山谷。
没想到这是个狼窝。
与其被敌军抓住去威胁王军,他想还不如让这些狼给分食。
他以为他走不出这山谷了。
赵砚语气低沉:“我们只看到戎护卫……”
四皇子眼神悲伤,迟迟没说话,半晌才道:“是我拖累了他们。”
赵砚摇头,坚定道:“不对,四哥,自责的不该是你,而该是南阳王!是他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争,害得将士门不得不远离亲人奔赴战场!害得淮阴郡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最该死的是南阳王,是野心勃勃的南阳叛军。你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庐阳城,一起抗敌,杀了南阳王,结束这场战争!”
此刻,他的面容在四皇子眼里一下子坚毅了起来。
“小七长大了!”四皇子表情复杂,既欣慰又难过:“小七说的对,该死的是南阳王!”
火堆上的热水咕隆隆冒着热气,天又渐渐黑了下来。狼群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显然它们已经等得极不耐烦。
子夜清寒,天空飘起小雪,冷风不住的往岩洞里灌。
岩洞里最后一节枯枝烧完,火一下子灭了。守夜的玄一立刻紧张,下意识的看向一直顿守在洞口的狼群。
原本慵懒趴着的狼群突然集体站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冒着幽幽蓝光,龇牙后撤,集体扑了上来。
玄一一刀挥去,恰好撞击在扑过来的狼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岩洞里的玄二、赵砚和四皇子瞬间惊醒。四皇子要起身,就被赵砚摁了回去,交代道:“四哥,你别动,你伤口才有愈合的迹象,别崩开了!”他带来的伤药已经用得差不多,再崩开高热,只怕神仙也难救。
四皇子只得安耐住,不添乱。压低声音交代道:“你小心些!”
赵砚点头,和玄二一起冲到了岩洞口。
他们的食物也快耗尽,就算火堆不熄灭,这两日也要想办法离开这。这几日迟迟没走,不过是想等他四哥伤势稳定一些。
看来今日要和这群狼拼命了。
就在他抽出银针的刹那,小白突然龇牙冲了出去,朝着最前面的狼王撕咬了过去。
“小白!回来!”赵砚大惊失色。
小白虽体格健壮,也有雪狼基因,但到底被他养在宫中多年,没有沾过血腥,哪里是这些饿狼的对手。
但他嘀咕了小白想保护主人的决心。
小白鼓起两颊,像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凶悍的狼王缠斗在一起,但几个回合就被狼王一爪子拍了回来。滚了几个圈,还不等赵砚摁住它,它又翻滚起来,龇牙冲了上去。
然后重复被拍飞,再冲,再拍飞,再冲,再拍飞……仿佛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要主人在它身后,它就绝不退缩!如此反复二十几次后,小白已经伤痕累累,变成了一只血狼。但它依旧龇着牙朝狼王冲了过去……
那狼王一爪子将小白摁在地上,冲着它嘶吼。小白一爪子抓在狼王的眼睛上,又倔强的翻了起来,冲上去。
狼王再次把小白摁在地上,盯着不断龇牙的它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看一个白痴。然后突然仰天长啸,转身走了。其余的狼见狼王走了,幽幽绿眸朝还在龇牙的小白看了看,又看向岩洞里的几人,忽而也掉头走了。
赵砚、玄一、玄二:“……”
这是什么情况?
是被拼命三郎架势的小白搞倦了?
还是觉得欺负
弱小没意思?
见狼群掉头走了,小白依旧竖着毛发警惕的盯着,时不时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寸步不移的挡在赵砚面前。
待狼群彻底走远,赵砚才蹲下身抚了抚小白的背脊。小白呜咽两声,身体一放松,突然就趴了下去。
显然是到了极限。
赵砚有些心疼这毛孩子:“傻小白,这么拼命做什么?
小白拿脑袋蹭蹭他的手,呜呜的叫唤,眼瞳里全是对他的亲昵。
身后的四皇子突然温声道:“小七,你这么多年的肉干总算没白喂。小白这忠心的劲,回去让父皇再给它刻一块金牌挂脖子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
赵砚拿出药粉给小白涂抹伤口,等过一会儿,才试探问:“小白能站起来吗,我们要走了。”
虽不知什么原因,狼群退了,这个时候就是最好下山的机会。
小白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很快便站了起来。
赵砚夸了两句,然后才回头去扶四皇子:“四哥,我们走吧。”
小白在前面开道,几人冒着风雪警惕往外走。四皇子嘶哑着声道:“山脚下有人守着。”
赵砚点头:“我知道,来的时候瞧见了。我们不走山下,黎山断崖靠北的方向应该有通往庐阳北城的路。先前南阳军从那里过去,夜袭北城。”若往山下去,他们要回庐阳城,面对的是南阳军的几万大军。纵使他能回档,也危险。断崖虽也危险,但只要过去,就能安全抵达北城。
四皇子眸子亮了亮,加快了步子。
四人在山谷处仔细观察,没看到敌军这才迈出去。一出山谷,山风肆虐,赵砚把自己的斗篷给他四哥,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四人几乎是一步一挪,才走到断崖处。远远看去,一根极细的绳索横在黎山和对面的悬崖边上。绳索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雾气。
玄一、玄二带小白过去是完全没问题的,赵砚自己过去也没问题,但要带重伤的四皇子过去,显然有点难度。
赵砚想了一下道:“玄一,你带小白先过去,我和玄二一前一后护着四哥过去。”
四皇子拧眉:“小七,你先带小白过去。让玄一和玄二护着我便好。”万一他有什么闪失,也不至于会连带小七。
玄一、玄二和附和四皇子的安排。
赵砚什么也没说,直接解下自己的腰带,一边缠在自己手腕上,一边缠在四皇子的手腕上:“都别说了,快走,万一被南阳军的人发现,谁都走不了!”
他既这样说了,大家也不再争。玄一抱起小白,小心翼翼朝着绳索边上走去。
只是腿刚挨着绳索边缘,突然几声巨响。
砰砰砰,火光四起,冰面飞溅。断崖直接被炸出了塌了下去。整个冰面连同绳索急速下坠,连带玄一和小白都跟着下沉。
“玄一!小白!”
赵砚伸手去抓,只来得及抓住玄一的一片衣袖,还把猝不及防的四皇子带得摔倒。
三人就眼睁睁看着一人一狗消失在面前。
与此同时,悬崖的拐角处,出现了一批黑衣人。领头的人冷笑瞧着赵砚几人:“终于舍得出现了?”他目光在赵砚和玄一、玄二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了四皇子身上:“四皇子,躲了这么久,还是乖乖同我们回去见南阳王吧!”
这群黑衣人一直追着四皇子,又在山上待了许久,显然不认识赵砚。若是知道这里还有个大楚的七皇子,只怕会狂喜。
第129章 狼群围攻,调虎离山……
这群人,应该是听到了他们在雪狼谷闹出的动静。早就守株待兔等在这儿了。也料中他们会从北边断崖突围,提前在这里埋了火药。
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决计不会算到他能回档重来。
赵砚冷笑:“就凭你们几个?”
领头的黑衣人高扬起头颅:“就凭我们几个!”对面除去四皇子也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看上去寡瘦的少年。他们十个打一个还有多,拿下对方轻而易举。
他冷喝:“除去大楚四皇子,其余两个一个不留!”说着就抽刀冲了上去。
就在他刀尖要挨到赵砚的一瞬间,时间回档。
赵砚四人和小白又重新站在了断崖处,山风呼啸,四人发丝和衣摆乱飞。
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赵砚开口,玄一先开口道:“殿下,你先带小白过去,卑职和玄二押后带四皇子过去。”
赵砚不动,突然转头看向四人身后:“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三人莫名,也跟着他转身。然后就看到一群黑衣人从冰岩后面转出,冷眼瞧着他们。
领头的黑衣人眸光落在赵砚身上,有些兴味问:“你是谁?如何知道我们埋伏在这?”
赵砚冷笑:“我不仅知道你们埋伏在那,还知道你们在断崖处埋了火器,只要我们过去,断崖连同绳索就会一起断掉。”
领头的黑衣人眼眸微眯,再次问:“你究竟是谁?”
赵砚挑眉:“我是谁不重要,我想和你打一场。只要你赢了,大楚的四皇子我就无条件送给你们,如何?”
此话一出,玄一、玄二皆是诧异:“主子!”
倒是当事人四皇子,一点也不着急,一副全然信任自家弟弟的态度。
领头的黑衣人也讶异,继而道:“你是想说,若是你赢了,让我放了你们?我为何要和你打,你们就四人,一人还重伤,再加一条快死的狼。”他双臂张开:“我身后三十来人,十个打一个还有多。我可以把你们全捏死,然后把大楚四皇子带回去见南阳王。”
赵砚看着他:“你就这样自信?”他指着玄一、玄二道:“他们是陛下面前一等暗卫,我是禁卫军副统领。我们三个拼死一搏,你们半分也讨不到好,说不定你也会死!人都死了,什么功劳都无用!”
领头的黑衣人目光在玄一、玄二身上流连,只觉得这两人气势凌冽,确实不好对付。
陛下面前的一等暗卫,确实不好拿下。
至于面前这个黝黑丑陋的少年,先答应他的比试,试探一下他的深浅也行。左右他吃不了亏,实在不行待会再一起上。
这样想着,他缓缓抽刀。
刀还未出鞘,赵砚就拔了玄一的刀,快如闪电的冲了过去,刀锋裹挟着山风眨眼便到了领头黑衣人面前。
好快的刀!
领头的黑衣人心惊,瞬速弯腰后仰躲避,刀锋擦在他面门过去,削去了他一截长发。还不待他回敬回去,少年刀锋向下,直接就朝着他腹部直刺。
领头的黑衣人往左边躲避,刀锋眨眼又到了左边。少年身形极快,犹如鬼魅,一直缠着他。
他有些恼怒,转动刀柄,单刀突然变成双刀。双手交叠,开始左右围攻赵砚。
赵砚身体灵巧的从他侧斜方滑过,然后反手给了他一刀。黑衣人抽刀抵挡,赵砚就再刺,两人眨眼便过了二十几招,领头的黑衣人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没底气。
这少年有些诡异,明明两人素不相识,却好像熟悉他所有的招式。能从各个角度,恰到好处把他压制得死死的。
这单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刚想开口让属下全上,群殴,一柄长刀就趁着他分神之际,一刀捅穿了他肚子。
领头的黑衣人惊愕: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毛头小子的对手?
对方一定使了什么邪术!
对,一定是这样的!
南阳王府的第一护卫不可置信,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一掌朝赵砚怕去,赵砚狞笑一声,先拔刀,一脚将人踢到了断崖处。
砰咚几声巨响。火光四起,冰面飞溅。断崖直接被炸出了塌了下去。整个冰面连同绳索急速下坠,领头的黑衣人直直往深不见底的悬崖底下坠。
如此反复捅刀五次,又重复五次将对方踢下断崖,看到对方恐惧不甘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站在距离断崖只有三步远的赵砚,才彻底心情舒畅。
他没多大本事,唯独护短。
这也算为方才
掉落悬崖的玄一和小白报仇了吧!
赵砚下意识看了眼玄一,山风一吹,玄一莫名一抖:七殿下这个眼神,怎么好像掉下去的是他?
错了错了,掉下去的是南阳王府的杀手!
当看其他三十几个的黑衣人面色就知道了。
三十几个黑衣人只来得及喊声老大,他们老大就不见了。三十几人都目眦欲裂,齐齐抽刀朝赵砚四人扑来。
赵砚把他四哥让到一边,挥刀就是干。
玄一立刻捡起地上掉落的双刀和玄二一起冲了出去,双方很快打在了一起。
小白也不住龇牙,只要谁试图攻击赵砚,它就会冷不防冲出去,咬对方一口。然后在对方吃痛,要砍它时,它又飞速的后撤,完全是一条无赖狼犬。
气得人牙痒痒,又无暇他顾!
打斗过程中,赵砚不断回档。但他发现,单挑,或许他能靠回档秒掉对方。但群殴,他们腹背受敌,总会有人受伤。
尤其还有四皇子这个重伤的弱点暴漏在人前。
三人对三十几个高手,任由你功夫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突围!”
玄一、玄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抢了小白和四皇子就跑。赵砚将身上仅剩的药粉洒了出去,然后也运起全部的轻功,一刻不停的往山下赶。
身后的黑衣人几乎只被药粉阻挡了一瞬,立刻就追了上去。
几息的功夫,远远便瞧见赵砚等人已经到了山脚下。山脚下的关卡处还守着四人,也瞧见了迎面来而来的人。四人抽刀就要抵挡,刀还未出鞘,对面的人就犹如狂风过境。刷的一下就没了影。
再转头,赵砚三人已经已经连人带马跃上了马背,打马就走。
一声口哨响起,冲出去的马儿突然又回转过来,往回跑。
“吁!”赵砚用力拽着缰绳,死命想将身下的马往回拉。马儿不仅不听他的话,他越拉就越焦躁,最后居然原地仰头长啸,试图将他们摔下马背。
南阳王府的人鬼祟,这马居然也是特意训练过的!
玄一一个没抱住小白,小白从马背上颠了下来。眼看着要落地,赵砚松开缰绳,一个飞扑接住小白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手腕却被凸起的岩石划伤,冒出殷红的血迹。
只是耽误片刻,三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冲到山脚下,将四人一狗团团围住。
赵砚几人迅速后背抵住后背,将重伤的四皇子围在中间。
黑衣人冷笑连连:“看你们这次往哪里逃!”
赵砚把小白放下,撕掉一截衣袖绑住受伤的手腕,喝道:“逃什么!既然你们一定要追,那只能把你们全杀掉!”
十次不行,那就百次。
他就不信了,弄不死这些孙子!
三十几个黑衣人缓缓靠近,手上长刀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小白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仰头发出两声短促的狼嚎。
赵砚先是惊讶,继而看向雪山上,眸子睁大。
轰隆隆的响声自半山腰而下,雪雾飞扬,眨眼便到了近前。
玄一、玄二和四皇子都齐齐转身往黑衣人身后看,眸子也同时瞪大。
一群黑衣人后知后觉的回头,然后就看见一群雪狼慢悠悠靠近,而后散开,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狼群身子低伏后腿微蹬,龇牙,森绿的眼睛里凶光毕现,明显一副攻击的姿态。
饶是黑衣人再淡定,面对这种情形也惊住了。但转念一想,也许这些畜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冲着他们所有的人来的。
只要他们动作够快,牺牲一些人,又有马的情况下,也未必不能将大楚的四皇子带走。
这样想着,所有的黑衣人几乎同时朝着最中心的四人扑去。但就在他们扑过去的同时,所有的狼群也一起行动。后腿用力,飞扑向黑衣人,狼牙一口咬住他们的脖子、手臂、大腿……
惨叫声响彻云霄,狼群凶残,越撕咬越兴奋……
但唯独留着赵砚几人没动。
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也许这群狼是他们中的那头狼犬呼唤过来的。
惨叫声中,有人痛苦大喊:“你,你们,跑不了……王已经得了消息……会赶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叫狼王一口咬断了脖颈。鲜血喷溅,顺着冰面流淌,和其余黑衣人的血混在一起,瞬间汇聚成了血河。
狼群还在兀自撕咬着尸体,看得赵砚几人心惊胆战。
狼王缓缓朝着赵砚几人走进,四人警觉。
小白立刻炸毛,挡在了赵砚面前。狼王不耐烦,用爪子拍了拍它脑袋,然后围着小白溜达了两圈,拖着一具尸、体往小白脚下放。
这意思,好像是在教它捕食。
小白茫然,显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狼王嫌弃的又拍了拍它脑袋,完全是把它当族群的小辈在教训。
赵砚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狼是在帮小白?他们这是沾了小白的光。
又等了片刻,见狼群丝毫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原本一直紧绷着根弦的四皇子一下子跪倒下去,脸色惨白、吓人。
赵砚连忙伸手去扶他:“四哥!”这一扶,才发现他身上才包扎的伤口又崩开了,又在往外渗着血。
他身上的药材已经用光,若是现在来人,他们再逃跑。他四哥不等人抓,会先流血而亡。
玄一、玄二自然也知晓这个理。
玄一肃声道:“殿下,听这些黑衣人的意思,他们行动前,已经将我们来营救四皇子的消息传回南阳军大营了。南阳王肯定还会派大量的兵马追击我们。为了四皇子的安危,我们必须分开走。卑职扮作四皇子,和玄二去引开南阳王的追兵。您带着四皇子先找一处躲躲,把血先止住!”
至少,下次再逃跑的时候,伤口不要崩开。
人得活着回到庐阳城。
远处冰面震动,应该是有大批的兵马靠近。来不及细思,赵砚立刻将他四哥的铠甲递给玄一,然后又将玄一的黑衣披在了四皇子的身上,嘱咐道:“你们小心些,引开敌军后也想办法躲起来。”
玄一点头:“殿下放心,我们是暗卫,最擅长躲藏。决计不会被他们抓到的。”说完,他又看向小白,有些为难道:“只是不方便带着小白,您和四皇子也不适合带着它,它在会暴露你们。而且,它也受伤了……”
赵砚看向小白,那毛孩子雪白的皮毛早就染透了鲜血。烈风一吹,腿脚都有些打颤,和他四哥不遑多让。
“确实不适合跟着我们逃命!”赵砚神色黯然,喊了声小白。
小白立刻丢开狼王,哒哒的跑到他身边用力蹭了蹭。
狼王就在旁边阴森盯着,好像有些被抢同伴的不爽。
赵砚摸
摸小白的脑袋:“小白,你先留在黎山,去雪狼谷待着。等我们打赢了这场战,我就来接你回家。”
小白呜咽两声,又蹭了蹭他,似乎是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
马蹄声越来越近,狼王仰头嚎叫。狼群警觉,立刻放弃地上的美味,齐齐又往黎山跑。
狼王冲着小白嚎叫几声,赵砚伸手推了小白一把:“去吧。”
小白呜呜叫唤,在赵砚再三的催促下,终于走到狼王身边。
狼王这才追着狼群离去,小白一步三回头,时不时就回头看他两眼。一双和狼同色的瞳孔里雾蒙蒙的,像是在哭。
天边的第一缕霞光照射过黎山,落在它血色的皮毛上。小白站在黎山的半步坡上朝下看,迟迟不肯走。
玄一肃声道:“殿下,我们该行动了!”
赵砚点头,狠狠心,背起四皇子翻身上马。然后瞬速消失在黎山脚下,玄一也披上四皇子的铠甲,和玄二翻身上马,直直朝着南阳军来的方向跑。
小白在原地委屈的呜咽,最后还是跟着狼王往黎山上跑了。
南阳王的军队老远看见有两匹马冲来,然后拐弯往南边的丛林跑。其中一匹马上,赫然是身穿铠甲,浑身染血的大楚四皇子。领头的将军大喊一声:“快,活捉大楚四皇子的人,赏银千两,记一等功!”
喊声震天,响彻云霄。
另一边,赵砚一刻不停歇,驮着他四哥一路狂奔。
第130章 赵砚卖惨
跑了没多远,赵砚发现身后的人身体萎靡了下去,应该是失血过多,坚持不住了。
不能再接着跑了。
瞧见远处有一片山林,他当机立断下马,将几欲昏迷的四皇子也扶了下来。然后拉动缰绳,调转马的方向,抽出银针在马屁股上用力扎了一下。
马蹄嘶鸣,迅速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赵砚这才将四皇子背到了背上,加快步子往山林里赶。
四皇子白着一脸问:“去哪?”
赵砚解释:“去山里面给你找草药!”
马背上的四皇子努力抬头往前面的林子看,但双眼发懵,昏沉、辨不清方向,他蠕动干裂的唇,哑声道:“冬日哪来的草药?小七,放下我,你自己走吧,回庐阳城……”
赵砚咬牙:“说的什么屁话,你当我来救你是好玩吗?人都背下黎山了,丢下你自己跑回去?”
四皇子喉咙嘶哑的难受:“带着我,你跑不脱的,没得连累你。”
“你闭嘴!”平日性子软糯的人,表现出少有的坚毅,语气不容置喙:“什么连累不连累,我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一定能把你平安带回去,亲自交到静嫔娘娘手里!”
四皇子嘶哑的笑:“也就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兄弟,怪不得所有人都觉得你最笨……”
赵砚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懒得搭理他发神经。饶是这么多年习武,在爬完黎山,又打了两场的情况下,背着一个高个子在丛林里跑,也累得气喘吁吁。
冬日的丛林全是枯枝败叶,就算有绿植,也大多是些荆棘和松柏乔木。再往深处走,藤蔓交织,树木密集,寸步难行。
好在冬日天冷,不曾有野兽出没。
走了大半日,天光越来越昏暗,背上的人气息也越来越弱。赵砚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四哥先躺下休息,他单独在山里搜草药会更快。
他在深山停了片刻,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又寻了另一个方向往林子的外围走。好在没走多久,终于远远的瞧见一处小木屋。
他背着人走进去,木屋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头搭的小床,床榻上扑了一层树叶。木屋的墙上还挂了件蓑衣和一把生锈的斧头,以及一把拉弯的弓,再有就是一些动物牙齿。
这应该是猎户上山打猎时临时的落脚点。
他摸了把床头,床头积了薄薄一层灰,看样子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赵砚将四皇子放到枯草对上,然后解下自己的斗篷给他盖好,交代道:“我就在附近找草药,很快便回来,你先休息片刻。”
四皇子勉力点头:“你自己小心些。”
赵砚应声,顺手带上门,出去寻找草药。
这次他一个人,总算有了点收获。半个时辰后,他又回到了小木屋,手上还拿着好几种治疗外伤的草药。
他在小木屋内到处翻找,又找出了个炭盆,一个双耳陶罐和一个陶碗和藏在床底下的火折子。
他将炭盆拿出来,又在木屋附近捡了些干燥的柴火,放到碳盆里点燃。之后又用陶碗装了满满一陶罐的雪,架在炭盆上方烤,待雪融化后,把陶碗洗干净,又重新烧了一碗水给他四哥喂下。
然后开始洗药材,捣碎药材,给他四哥重新上药,重新包扎。
四皇子全程都醒着,看他动作异常熟练,忍不住问:“小七,你何时学会的这些。你好像除了读书,什么都会。”
赵砚也不避讳:“你也说了,我只是读书笨。困难时候,不会也得会。”他小声问:“有没有觉得好些,还晕不晕?”
四皇子点头:“好多了。”
说完,他肚子就咕隆隆叫了两声。
四皇子面有赧色,然后赵砚的肚子也紧跟着叫了两声。显然,两人担惊受怕,奔波了一两日,都饿了。
赵砚再次起身:“你等着,我去找些吃的。”
这次四皇子倒没说什么,待赵砚再次回来,手里就多了一只拔了毛,去了内脏的兔子。他坐到火堆旁,边把兔子架到火堆上烤,边有些遗憾道:“本来瞧见两只,还有一只让它给跑了。”说着又从袖兜里摸出几个橙红色浑身带刺的果子,把外头的刺烤掉后递过来:“这个可以吃,补充水分促进伤口愈合,你先垫着。”
四皇子接过,直接一整个放在嘴巴里嚼。果子酸甜中带着点天然的果香,和他以往在宫中吃的进贡果子完全没法比,但此刻却无比美味。
他吞下后问:“这是什么果子?”
赵砚:“金樱子蔷薇科植物的果实,可补肾固本,止泻治男子遗精……”
他话还没说全,四皇子就连连呛咳,差点将果子吐出来了。
赵砚连忙放下手里的兔子,从陶罐里弄了些水递给他,同时解释道:“大夫通病,我只是在说它药用,没其他意思。现在它只是食物,用来充饥的,你尽管吃!”
说着又坐到火堆边上,烤了几个自己吃起来。
四皇子喝了完水,幽幽道:“你懂得可真多……”
气氛难得放松,赵砚唇角扬起:“还好还好,学医嘛,各种草药都要了解的。”
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兔子被烤得滋啦冒油,待烤得表面金黄,两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只兔子,很快便被分食。
吃饱喝足后,兄弟两挤在一张小木床上,累得打呼噜。
盆子里的碳还在燃烧,一夜过去,两人精神气都好了不少。
天蒙蒙亮时,远处有脚步声靠近。
赵砚一下子睁开眼,警惕的翻身坐起。他下榻,迅速用树叶将他四哥盖好,又将已经熄灭的碳盆塞到了角落。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走到门边查看。
百米开外处,有个年近五旬的农户在靠近,各自不算高,有些驼背,身披兽皮,脚下皮靴,身后背了一把弓,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猎户。
这小木屋该不会是这个猎户搭建的吧?
赵砚松了口气,又窘然:若真是这个猎户的,他们睡了他的木床,用了他的陶器和炭盆……
他把匕首收起来,又把炭盆扯出来。
四皇子瞧见他动作,拨开满身的树叶,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赵砚压低声音回:“好像是个猎户,你待会别说话,我
们只当是逃难的兄弟。”
四皇子点头,继续躺下。
赵砚坐到火盆边上,继续往盆里添柴,取出火折子,装作不熟练的点火。烟气缭绕,直往木屋外窜,他咳嗽连连。
木屋的门砰咚一声打开,那老猎户果然出现在门口。哎呀一声叫唤:“这是在做什么?你们是谁?是想放火烧了俺的屋子?”他边说,边伸手去扯火盆,把里面还湿着的柴火给扯了出来扑灭。
赵砚咳得眼泪就都出来了,一双眼睛红得可怜。
老汉瞧他这样,语气缓和了些,又问了一遍:“你们是哪来的?怎得在俺歇脚的木屋?”这娃娃长得虽磕碜了些,但一双眼睛生得着实无辜,瞧着也不是个坏的。
赵砚挥手打掉烟气,才可怜兮兮道:“大伯,我们兄弟是附近的村民。上山采药,路遇南阳军在追击敌人,被波及至重伤,才逃到木屋小歇,不是坏人。”
老汉瞅瞅他,又瞅瞅木床上浑身是伤的四皇子:“附近的村民?”他呵呵两声,道:“老汉虽不聪明,但也瞧得出来,你们不是村民。”他目光落在赵砚的手上:“你俩皮肤虽黝黑,但这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
四皇子的手因为这几个月的折磨已经破损龟裂,还有说服力一些。赵砚这双手,即便刻意涂黑过,双手食指也因为方才找草药弄得脏污不堪。但十指纤细圆润,指甲饱满鲜活,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出身。
哪里就是附近需要上山讨生活的村民了?
赵砚微微拧眉,正想着要不要把这精明的老头打晕。老头子话语一转,又道:“依俺看,你们是浔城哪家富人的公子吧?”他叹了口,继续道:“自从南阳军攻占淮阴三城后,就到处搜刮钱财,到处抓壮丁。你们莫不是也被抓去充军,私下偷偷逃跑被追到这了?”
他一副了然的态度看着赵砚。
赵砚半晌没搭话:居然还主动给了个身份?
沉默就是默认了。
老汉又叹了口气:“得勒,瞧你们哥两可怜,木屋睡了就睡了吧。”他看向地上的炭盆和角落的陶罐:“这些个东西都不值钱,用了便用了,老汉就当没瞧见。”说完,他又提醒一句:“俺方才从林子那头过来,好像瞧见南阳军了,你们生火最好注意些。”
有烟气很容易找到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赵砚眸光微动,待他走出木屋,就背起四皇子坠在他身后。
老汉拧眉:“你跟着俺做什么?”
赵砚可怜兮兮求道:“大伯收留我和我哥几日吧,等我哥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
老汉一口否决:“不行不行,万一南阳军找来,俺也得遭秧。”说完又较快了步子。
赵砚背着人继续跟,又求道:“我们兄弟不白住的,我身上还有点碎银,都可以给你。大伯,求求您了!”
老汉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而且步子越来越快。
赵砚注意到他走快时,右脚稍微有点跛,肩膀也有些不平衡的晃动。咬咬牙,试探道:“大伯,您是不是近日右脚脚背处时常疼痛?身体有些不协调,有摔倒的倾向?您这属于痹证,若是不治,恐会卒中!”
前面的老汉突然停下步子,看向他:“你是大夫?会治病?”
赵砚气喘吁吁的停下,点头:“对,我是大夫,而且医术不错,你的病我能治,只要您收留我们两兄弟。”
既然躲在山林容易被南阳军找到,那就躲到这一带百姓的家中。有吃有喝,有床,他四哥的伤也能好得快些。
老汉眸子发亮:“你早说啊,你既是大夫,那女人生孩子落下的毛病能治么?”
“女人?”赵砚疑惑。
老汉解释:“俺媳妇,生俺闺女后身体一直不好。好多年哩,附近的赤脚大夫都瞧遍了,也去城里瞧过,都不见好。”他说着满眼心疼。
竟还是个疼媳妇的。
赵砚点头:“能。”
老汉立刻眉开眼笑:“你咋不早说,早说俺就带你回去了。”说着朝赵砚招手:“你们兄弟同俺来,俺们绕小路过去,保准不会被任何人瞧见。”
赵砚松了口气,背着他四哥继续跟着老汉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转过一条条小道,又淌过一条小河,再从田埂上走过,经过大片的竹林。
老汉终于停下,指着不远处一处泥房道:“瞧见没,那就是俺家,俺们村子偏僻,不容易找到。南阳军的人抓壮丁也抓不到村里来,你们安心住下,好好替俺媳妇治病。”
赵砚点头,额头的汗水随着他动作滴落,砸在了四皇子的手背上。
他压低声音道:“小七,将我放下来,我休息一夜,好了许多,就这么点路,能走过去。”
赵砚温声道:“也不差这两步,都快到了,别又把伤口崩开。”
“小七!”四皇子有些无奈。
赵砚傻笑:“四哥不必心疼我,我年轻力壮,多走两步路而已。”
老汉瞧着他们两个,突然有些感慨:“你兄弟两个感情倒是好,俺媳妇生了闺女后也老想着多给她生个伴。女娃子、男娃子都好,总归有个照应的人,可惜她身子骨不好。”绕来绕去又绕到他媳妇身上去了。
他感慨完,又问赵砚:“他喊你小七,你喊他四哥,你们家好多娃儿子?”还不待赵砚回答,他又摇头:“大户人家媳妇多,你们两个是妾生的么,你们家抓壮丁,你老爹就把你们两个送出来娄?你们老子不地道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好又懂事的瓜娃子也舍得……”
他在那絮絮叨叨,对着两人的老子一顿数落。
赵砚和四皇子两人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还不能替他们父皇辩解两句。
远在玉京,正在上朝的天佑帝,频频打着喷嚏。从早朝中途一直打到下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冯总管担心他是着凉了,立刻要去请太医。
天佑帝摆手:“不必,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不碍事,大概是南阳那边哪个不长眼的在咒骂朕!”
冯总管小心翼翼问:“陛下说的是南阳王?”
天佑帝冷笑:“自然是那个老匹夫,估计他也未想到小七初战告捷。他英明一世,当着十几万大军的面,被一个稚子射伤落了面子,应该非常气吧。”
冯总管连连应是,又笑道:“这打喷嚏啊,在奴才的家乡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亲人在思念陛下。老奴想,定是七殿下在想陛下呢。”
天佑帝叹了口气:“那应该是,小七自五岁起就从未离开朕,想朕也是应该。”
他刚说完,又是接连几个喷嚏。
已经走进农村小院的赵砚边喝点头边应承对面老汉的话:“嗯嗯,田大伯说得对,我爹太不是人,就独独把我们兄弟两丢了出来。要不是我们命大,现在已经死了。”
“是吧!”老汉继续唠,“你们也别太难过,你爹舍了你们,说不定其他几个儿子都不是他的种!”
同在一旁的四皇子嘴角抽搐:方才还觉得这老汉精明,怎么胡说八道,嘴上没把门的。
当今皇帝陛下也敢从头骂到尾,骂了一路。
关键是,小七这娃子,啥话都能接:为了混进别人家,连自己老登都不放过。
他们几个兄弟中,倒是小七最圆融。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他们父皇若是听到,大概能气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