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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红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二合一:主打一个绝对不……


    赵砚故作懵懂:“父皇不是把温贵妃关起来了吗?还要怎么处置?”


    “……算了,朕问你这个做什么。”天佑帝想到大年宫宴的事,又道:“小七,你以后要是想用那能力就用吧。”


    赵砚狐疑的盯着他:“真的?”


    天佑帝点头:“先前你不是说,多用时长会增加?多积攒些时常,已备不时之需。”


    赵砚明白了,那夜,若是他能回档半个时辰以上,赶在‘天女花’点燃前,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他嗯嗯点头。


    天佑帝瞧他晶亮的眼瞳,生怕他瞎回溯,于是提醒道:“先说好,朕还是那句话。朕早起上朝、商议正事、批阅奏折时不许乱用那能力。”其实他还想说,用膳、如厕和翻嫔妃牌子时也不许,但这话,他委实说不出口。


    赵砚眨眨眼,有些为难:“要不父皇给儿臣弄个时辰表吧,规定什么时辰可以xx,什么时候不可以xx?”


    天佑帝有些无语:“朕处理政务的时间并不固定。”


    当皇帝的,有突发事件加班很正常。


    “那父皇想办法固定呀!”赵砚理所当然道:“父皇也是人,不能老在处理政务。比方说,你可以和儿臣一样,五日早朝休沐两日,初一十五杜绝处理政务,打拳看书到各位娘娘那走走都行呀。儿臣就挑这些时间xx,就不会耽误您正事了。”


    天佑帝蹙眉:这孩子,自己懒惰就罢了,还在教他怎么偷懒?


    近日老五、老六几个时常偷奸耍滑的躲懒,不会也是这小子教的吧?


    天佑帝气不打一处来:他是皇帝,还得配合这小子的时间?像什么话!


    “让你别瞎折腾就别瞎折腾!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砚哦了一声,乖乖闭嘴。


    天佑帝见他被训得蔫头耷脑的,又缓和了语气:“罢了,这事以后再说。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今日之事?什么事?


    赵砚看看手里的风筝,又看看地上挖的坑……


    是指挖坑让温国公摔断腿的事?


    赵砚想解释:“父皇,我真没想摔断翁国公的腿……”他顶多就想让温国公掉坑底,没想到温国公一把老骨头这么脆了。


    天佑帝:“朕知道,朕只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孩子,保住了太后灵位,方才又立了大功。在温贵妃一事上,注定要委屈他。


    升丽嫔位份是一回事,这孩子也该有些赏赐。


    赵砚想也没想就道:“我想去玉京的元宵灯会。”


    天佑帝蹙眉:“怎么成天就想着出宫?”大年夜才发生那样的事,他实在不放心赵砚再出宫。


    而且,他都开口了,就提这样一件小事,显得他多小气似的。


    “出宫的事搁一搁,等过两个月朕会让你出去一趟,再想想别的。”


    赵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要什么。


    天佑帝还有事要忙,干脆道:“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一年之内,只要不过分,父皇都允你。”说完,揉了揉他发顶,心情颇好的走了。


    赵砚看着天佑帝远去的背影,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他这是,得了父皇一个空白口谕?


    赵砚有些懵,父皇这是有多讨厌温国公,才给他这么大一个赏赐?


    他牵着小满月往回走,没走多远,就瞧见匆匆出来找人的丽嫔和徐昭仪。


    丽嫔见他和小满月满身的泥,连忙蹲下身问:“你这皮猴,去干嘛了?”


    一旁的小满月边咯咯笑,边奶声奶气喊:“挖泥巴,锅锅挖泥巴……”


    丽嫔边伸手拍赵砚身上的泥巴,边道:“好好的挖什么泥巴?”


    小满月:“父皇,锅锅,父皇……”


    徐昭仪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们瞧见陛下了?”


    赵砚点头。


    徐昭仪:她的满月瞧见陛下了!


    丽嫔疑惑问:“陛下怎么会这个时辰来这里?”


    小路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丽嫔神色凝重:温国公果真进宫求情了。


    她还担忧陛下因此免了贵妃的责罚,当日黄昏,温贵妃的处罚就下来了。


    流华宫宫婢谋害皇子,温贵妃监管不力,降为妃,免去一切贵妃特权,禁足三个月,静思己过。


    也就是说,温贵妃今后见到皇后需得行礼,需同其他嫔妃一样日日去向皇后请安,也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利。


    原本吃瓜看热闹的后宫众妃们略有些失望:陛下到底对贵妃娘娘留手了。


    哦,不对,现在是温妃娘娘了。


    次日一早,去皇后那请安。姜皇后单独留丽嫔下来,说起这事,语气里带了劝慰:“陛下既下旨了,你就别想其他。温妃父亲是温国公,陛下总要顾惜一二的。”


    丽嫔点头:“臣妾知道的,臣妾没想其他。”


    温妃是什么存在,那可是当年和皇后争太子和后位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陛下会重罚温妃,现在这个结果她已经很高兴了。


    温贵妃变成温妃,等她的封妃旨意下来,她们就平起平坐。


    看温妃还能怎么打压她。


    姜皇后认真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确实不在意。眸子微转,又道:“委屈七皇子了,听闻温国公那日进宫还因七皇子摔了腿。你和温家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今后宫里宫外多注意些,有摆不平的事都可来找本宫。”


    丽嫔连声道谢后才离去。


    带她走后,连枝递了杯茶水给姜皇后,有些不满道:“娘娘,谋害皇子这么大罪责,陛下也只是降


    了贵妃位份,未免太过偏袒!”


    姜皇后轻抿了口茶:“你当陛下是蠢的?这么明显的陷害真会相信?”


    连枝疑惑:“陛下那夜那么生气?”


    姜皇后:“陛下只是心疼七皇子,加之太庙被烧生气罢了。”


    姜皇后同丽嫔一样,本也没指望陛下会重罚温贵妃。


    如今这样,就很好。


    只是可惜温妃被禁足了,看不到她今日朝自己行礼问安生气的嘴脸。


    她放下茶碗,又道:“让你备下的礼,备下了吗?丽嫔正式封妃的旨意,今日应该会下,你需得第一时间送贺礼过去。”


    连枝点头。


    果然,丽嫔回玉芙宫没一刻钟,正式封妃的旨意就到了。陛下不仅赏了许多珠宝首饰,赐住朝华宫,还破格提拔丽嫔的父亲为礼部正五品郎中。


    流华宫,朝华宫!


    丽妃和温妃对上的第二场,丽妃凭借儿子又完胜!


    后妃们都看出来了,丽妃这坐火箭般的升职速度,没有任何技巧,全靠躺赢。


    七皇子怎么就没托生在她们肚子里呢?


    这后宫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曾经被厌弃的丽美人一跃和温妃平起平坐。传言被陛下不喜的七皇子直接取代了二皇子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成了继太子之后,最受宠的皇子。


    宫中之人,惯会见风使舵。


    只等着丽妃迁宫,第一时间前去祝贺。


    然而,丽妃接了圣旨却迟迟没般出玉芙宫。也不是丽妃不想搬,实在是赵砚死活不肯走。


    小满月也死活抱着赵砚不肯他走。


    丽妃觉得住哪都无所谓,朝华宫离甘泉宫近,宫殿也大,伺候的人也多,她倒是挺喜欢。但若是小七不喜欢的话,玉芙宫也是能继续住。


    她特意去同姜皇后说起这事,姜皇后一时拿不定主意。只道这事没有先例,需得问过陛下。


    天佑帝倒是好说话,同皇后道:“随他吧,只要小七开心就行。”


    姜皇后眸子微闪:“陛下待七皇子真好。”


    天佑帝随口道:“能怎么办?那孩子文不成武不就,朕不护着点,将来得饿死。”


    姜皇后笑了两声:“陛下这话不对,臣妾可听太子说,七皇子近日习武格外用心。骑射都有进益,连六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他手下败将呢。”


    天佑帝颇有种自家儿子被人夸了的自豪感:“是还不错,小七其实也不是不爱读书,纯粹就是脑子记不住。该认的字都认识,该懂的道理都懂,昨日柳翰林还夸他写字有进步。”


    姜皇后来了兴趣:“是吗?臣妾瞧瞧七皇子的字?”


    天佑帝从一堆课业中抽出赵砚的那份给姜皇后看,姜皇后只看了一眼那狗刨的字,就尬住了,勉强道:“是有进步……”


    见天佑帝还要夸,姜皇后急忙道:“陛下,臣妾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桌案上的雪梨汤记得喝。”


    天佑帝炫娃被强行中断,心中憋闷,端起桌上的雪梨汤喝了两口。口感清甜,味道不错。


    他忽而想起小七也喜欢这个,于是吩咐冯禄道:“吩咐御膳房,今日给玉芙宫送些雪梨银耳汤过去,再送些新鲜的时令果子。”


    冯禄应是,很快把话带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也不敢耽搁,午膳前就给送了过去。


    丽妃坐在院子的空地上晒太阳,招呼正在赵砚过来:“小七,过来,你父皇特意吩咐御膳房送来的雪梨银耳汤。”


    赵砚正在蹲马步,初春的天气,硬生生憋出一头细密的汗。他鼓着脸摇头:“不喝,九九说,蹲马步的时候不能吃东西,等我再蹲两个月就能学习轻功了。”


    丽妃暗自叹气:哎,小七对习武执着的劲,怎么就没用在读书上。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她立马就打住:都说了随小七去,不能要求孩子太多,只要他开兴就好。


    小七比从前开朗太多,话也多了,多好。


    丽嫔越瞧自己儿子越喜欢。


    赵砚这一努力,就努力到了四月底。


    整个玉京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下雨,天气憋闷得难受。


    他每日练功,都大汗淋漓。自上个月结束蹲马步后就开始练习轻功,没事就喜欢往墙上翻,玉芙宫的墙都要叫他翻烂了。


    但每每都是挂在墙上下不来,或是跳到一半就脸着地。


    因着暗卫同他说,想练习轻功就不要怕摔,他生生忍住没有回档。


    丽嫔都怕了他了,严令禁止他翻墙。


    玉芙宫的墙不让翻,他就跑去别处翻。几个助跑就翻上了碧霄宫的宫墙,整个人趴在墙头上往里看。看了半天终于瞧见坐在书房做功课的六皇子。


    他丢了颗石子过去,六皇子抬头,瞧见是他,连忙放下书从窗口爬了出去。蹭蹭蹭爬上宫墙边上的老梧桐,然后问他:“你不写功课吗?”


    赵砚:“小路子已经帮我写了。”


    六皇子羡慕得要死:“你母妃许小路子帮你?”


    赵砚点头:“自然许的,我母妃现在不管我课业。”


    六皇子叹了口气:“我母妃也不怎么管我,但李嬷嬷管我。我母妃说,要是我能把李嬷嬷气走,算是我的本事。但李嬷嬷走了,外祖母肯定又会送周嬷嬷、吴嬷嬷来。”


    赵砚:“那你就同你外祖母好好说,你看,从前我母妃也总是逼我读书,现在不也好好的。”


    六皇子:“我都不能出宫。”他眼珠子转转,突然问:“小七,过两日是你外祖母五十大寿吧?你是不是要出宫祝贺?”


    赵砚点头:去年外祖父五十大寿他和母妃没去,这次外祖母五十大寿,她母妃特意去求父皇。


    父皇先前就答应了他会让他出宫一趟,也不好出尔反尔,就碎了丽妃的意。


    六皇子小声同他道:“我那日装病,你带我一起出宫好不好?”


    赵砚为难:“你自己去你外祖母家,会不会危险?”


    六皇子:“不危险,我外祖母家也在城北。你带我出去,我带你去城北最热闹的茶楼听说书,那里可热闹了。”


    赵砚疑惑:“你去过那茶楼?”


    六皇子:“去过,我前年出宫,表兄带我去的。那里的说书先生什么都知道,是江湖上有名的百晓生。”


    赵砚一听江湖,整个眼睛都亮了,嗯嗯点头。


    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李嬷嬷大步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大声问:“六皇子,您在哪?”


    六皇子慌了,赶忙朝赵砚道:“我先下去了,你也快些下去!”说完就往下爬。


    赵砚有些为难:“我好像下不去了……”


    六皇子:“……”


    最后的最后,六皇子只能喊来李嬷嬷和许嫔,把赵砚抱了下来。


    这事次日就传遍了整个上书房,连带天佑帝都知晓了。天佑帝翻了丽妃的牌子,特意将他叫到跟前,再表演一个挂墙。


    赵砚脸红脖子粗的,直接给天佑帝表演了一个回档一百次。


    天佑帝一口饭愣是没吃进嘴里,终于笑不出来了。之后,还顺带把几个儿子叫到跟前,训道:“小七才刚学轻功,做哥哥的当鼓励他,怎么能嘲笑他。”


    五皇子无语:就小七精贵,笑两声都不行。


    父皇真是偏心偏得没边了。


    一想到小七明日就能出宫,他就羡慕得不行。


    从天佑帝那儿回来后,五皇子就在发脾气。三皇子拍拍他的肩道:“父皇偏宠小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想开点。”


    这叫人怎么想得开,同样是儿子。小七整日过得赛神仙,他们就整日苦哈哈的读书。


    不管五皇子如何嫉妒,次日一早,赵砚还是跟着丽妃出宫了。


    乔父虽升了官,但依旧住在城东的宅子里。因着丽妃母子得宠,这几个月时常有官员想要结交乔父,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宅子。


    乔父知道朝堂上水深,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所有应酬能推的全推了。整日除去上职,回来就


    闭门谢客。连乔夫人五十大寿也没让外人知晓。


    是以,丽妃母子到的时候,也没人注意乔府。


    乔父早得到了消息,将人迎了进去。


    赵砚跟着进去,几人说了没一会儿话。乔父新请的小厮就匆匆进门,说门口有人找七皇子。


    丽妃惊讶,询问赵砚是谁。


    赵砚道:“是六哥的表兄,六哥说让他表兄带我去城东最大的茶楼听说书。母妃,我带小路子一起去,午膳时就回来,可不可以?”


    乔父在一旁道:“许嫔的外家,是许御史家的小公子,人不大,倒还算稳重。御史有弹劾百官之权,寻常官员都不太愿意得罪。若是他要寻小七,也可一起过去。”


    丽妃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去门口瞧了瞧。瞧见许家小公子举止有度,礼貌谦和,身边又带了好几个侍从,这才放心下来。


    交代赵砚道:“不许乱跑,午膳前必须回来。”


    赵砚嗯嗯点头,除去小路子又带了两个侍卫过去,才得以脱身。


    马车载着两人直接往泰合茶楼去,待到了门口,躲在箱子里的六皇子就跳了出来,吓了小路子一大跳。


    他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还没开口,三人就往茶楼去了。


    茶楼的大堂里坐满了茶客,中央的高台上,百晓生正唾沫横飞的讲着话本,听得台下的茶客连连叫好。


    许丛溪显然是茶楼的常客,一进门就直接将二人带到了二楼雅间。


    小二很快上了茶水糕点,六皇子早忘记自己出宫的初衷了,拉着赵砚趴到围栏处听说书。赵砚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热闹又有生活气息的场面,一时间也迷了眼,听着听着就忘记了时间。


    临到午膳时分,乔府等人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乔父说遣小厮去寻,丽妃不放心,带着剩余的侍卫和沉香亲自去了泰合茶楼。


    一进去,沉香就寻来店小二,询问可有瞧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她将赵砚的容貌描述了一遍,店小二立刻道:“瞧见了,瞧见了。小公子长得实在好看,一进门小的就注意到了,还是小的亲自领他去雅间的呢。同行的还有许家小公子是不是?”


    沉香连连点头,追问:“在哪个雅间?快带我们过去。”


    店小二带着丽妃几人往楼上去,转了两个弯将人带到天字一号间停下。


    丽妃朝两个侍卫道:“你们在这等着,本宫同沉香进去就行。”


    侍卫应是,规规矩矩守在了雅间外。


    店小二推开雅间的门,将二人请了进去。这雅间极大,里头燃着淡淡的熏香,一进门先瞧见一扇四开的富贵牡丹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两个人影。


    丽妃快步走过去,边走边恼道:“小七,不是同你说了,要早些回去,外祖父外祖母还在等你呢!”


    她的话穿过屏风戛然而止,屏风后的人转过头来,一张久违穠丽的富贵面映入眼帘。


    居然是禁足许久的温妃。


    丽妃眸色一秒慌乱,转身就要走。


    屏风后的温妃突然出声:“丽妃,你不想知道大年宫宴那日,到底是谁动手推的七皇子吗?”


    丽妃脚步生生顿住,回头,拧眉瞧她:“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让人推的小七?”


    温妃朝身后喊了句:“青萝。”


    站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婢女上前两步,抬头看向丽妃。


    丽妃看清那人的脸,吓得后退两步,幸而被身后的沉香及时扶住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看着面前和死去的青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丽妃头皮发麻。


    那婢女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先磕了一个头,才道:“奴婢青萝,是青黛的同胞妹妹。”


    丽妃仔细看,这才发现,面前的婢女虽和青黛十成相似,但细微之处还是有些不同。


    她拧眉,看向温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妃解释:“那夜并不是本宫让青黛推的七皇子,本宫被禁足后曾让温国公帮忙查青黛的事。青黛是十年前被卖入温府的,但当时人牙子说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她在温府待了五年,才被送进宫当差。但本宫父亲查到青黛有个母亲和胞妹,住在西城郊外三十里外的山脚下。温府的人赶到时,青黛母亲已经病故,胞妹也不知所踪。后来温府的人在一处山崖下找到还有一口气的青萝,她们二人显然是被人灭口。”


    丽妃蹙眉:“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难道是不是你灭的口?”


    温妃:“本宫灭的口,何须将人带到你面前来,青萝你来说。”


    青萝应是,接着温妃的话继续说:“姐姐还未入宫前,曾告诉过奴婢,她卖身到了贵妃府上。后来贵人又替她伪造了身世卖身到温府。贵人告诉她,要努力争取进宫去伺候贵妃,后来姐姐真到了贵妃身边伺候。贵人就让她时刻注意贵妃的一举一动,有重要的事就告知他。姐姐都乖乖照做,五年都隐藏得很好,去年岁末,母亲病重。贵人告知姐姐,只要她在宫宴上将七皇子推下城楼,然后嫁祸给贵妃。就有御医出宫替母亲看病,并且保证一定把母亲治好。”


    青萝说着说着,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滴。


    “姐姐是不太愿意的,但她怕不照做,贵人就会动母亲和我,于是就答应了。但她怕她死后,贵人出尔反尔,就想尽办法托人带信告知我,母亲的病治好后,立马离玉京远远的。但母亲喝完御医开的药就吐血而亡,我扶母亲灵柩离京途中也遭遇山匪,掉落山崖险些摔死,幸而被温家人所救。”


    丽妃神色凝重:“那贵人是谁?”


    青萝抬头,蓄满泪水的眼眶里都是恨意:“是皇后!”


    丽妃呆了两秒,突然看向一旁的温妃,呵笑出声:“你找这么一个和青黛九分相似的人来就是为了离间我和皇后?”


    温妃不悦:“本宫有这么闲?”


    丽妃:“在害我和皇后这件事上,您从来不遗余力!温妃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不信一直帮扶我的皇后娘娘?”


    温妃冷声道:“本宫也没指望你这个猪脑子信,本宫只是郑重的告知你。那夜,并不是本宫指使青黛去推七皇子的,本宫是冤枉的!”


    丽妃不屑:“你说冤枉就冤枉,你有什么证据?”


    温妃:老娘要是有证据,还在这和你瞎逼逼!早告到陛下那了!


    跪在那的青萝立刻道:“姐姐同我说过,她原来的卖身契捏在皇后手中。大年夜的前两日,她去皇后那回话,趁着无人注意,将卖身契偷了来。匆忙间,将卖身契塞进了姜皇后院子的第三棵梧桐树下。”


    “卖身契这东西,都可以伪造,有什么好稀奇的?”丽妃十分不解:“你姐姐既怕皇后娘娘反悔,为何不把那卖身契藏在温妃的流华宫?毕竟,她一直在流华宫伺候,也方便许多不是?”


    青黛被噎了一下,抬头看向温妃。


    温妃也有些无语:“都说了是匆忙间。”


    丽妃又问:“你既是说了去皇后娘娘那回话,那怎么有说趁着无人?皇后宫里倒是有人还是没人?”


    青萝有些懵,迟疑道:“姐,姐姐就是这样告诉奴婢的……”


    丽妃拧眉,继续发挥锲而不舍的追问精神:“卖身契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都放在寝殿,再上把锁吧?你姐姐怎么偷的?撬锁?砸锁?还是隔空取物?凤栖宫的人都是死的吗?”


    一连三问,青萝开始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然后求救的看向温妃。


    温妃脸色难看,真想一巴掌打死面前的女人。该动脑的时候不动脑,不动脑的时候瞎动脑。


    她没好气道:“那丽妃要去问问青黛她本人才行!”


    丽妃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哦,那算了,本宫因该能长命百岁,暂时还是不问了!”


    说完,带着沉香转身就往外走。


    主打一个绝不内耗,谁和她瞎逼逼,她就气死谁!


    温妃身边


    的大宫女想去拦丽妃,被温妃伸手拦住了。


    雅间的门关上,很快外面传来七皇子疑惑的声音:“娘亲,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丽妃轻快道:“店小二带错了雅间,在里面碰到几个傻逼!”


    雅间里的温妃气得仰倒!


    你才傻逼,你全家都是傻逼!


    她今日真是闲得慌,才费这么大力气找丽妃这蠢货自证清白。


    就让那傻逼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第62章 二合一:现在的七皇子非……


    赵砚跟着丽妃往茶楼外走,上了马车后,就探出头来往外看。


    六皇子跟在许丛溪身边,朝他比划,做口型问:“那我怎么办?”


    赵砚张口无声道:“你先坐你表哥的马车,跟在我马车后面。”


    小路子也只敢用余光瞟两人一眼,身边的两个侍卫也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赵砚生怕他母妃察觉,比划完后就规规矩矩坐到马车边上不动了。丽妃就坐在他对面,阴沉着脸不说话。


    赵砚还以为他母妃是生他的气,一路上也不敢说话。待到了乔府,还不见他母妃开口,他就伸手拉住丽妃的袖子讨饶:“母妃,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新鲜,忘了时间。”


    丽妃啊了一声,有些恍然的瞧他:“什么错了?”


    赵砚古怪的瞧着她:“母妃刚刚在走神吗?”


    丽妃连忙道:“母妃在想,许家的小公子呢?方才怎么没瞧见他和你一起?”


    这下又轮到赵砚慌了,张口道:“许表哥还在雅间听说书呢,我瞧见母妃的侍卫在外头,才出来找的。”


    丽妃也没听进心里,哦一声,才道:“母妃没生气,快些进去吧,你外祖父、外祖母还等着呢。”


    赵砚嗯嗯点头,赶紧拉着她进去了。他们进去后,许丛溪的马车很快就赶了来,六皇子从里面钻出来,躲进了赵砚方才乘坐的马车,然后静静的等。


    饭桌上,丽妃母子两个吃得各怀心思。一个想着方才温妃说的话,一个想着马车里的六皇子。


    乔父、乔母时不时就看两人一眼。


    一顿饭快结束时,乔父才问:“年前宫里传出小七遇刺,究竟怎么一回事?”他莫名其妙就升官了,升得有点脖子发凉。


    丽妃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问:“温国公一党在朝堂上没有为难你吧?”


    乔父摇头:“温国公腿脚不便,许久没来上朝。陛下兵改开始实施,温国公的人也没空搭理为父。倒是姜相国,瞧见为父同为父说了几句。”他沉吟几下后,斟酌用词:“为父觉得这姜相国深不可测,听闻姜皇后蕙质兰心,得姜相国真传。丽妃平日和皇后来往,也要多留心些。”


    他太了解自己女儿了,性子直、冲动,脑袋玩不来什么弯弯绕绕。


    他直觉七皇子遇刺一事没那么简单。


    丽妃学着赵砚平日应付他的样子,嗯嗯点头。


    乔父不太放心,朝低头扒饭的赵砚道:“小七,平日看着你母妃一点。”


    赵砚茫然的啊了一声:什么叫他看着母妃一点。


    丽妃也有些无语:“爹,小七才多大!”


    乔父想到她已经为人母,连忙道:“好了好了,吃饭吃饭,不说了。”


    丽妃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和乔母说两句话后,就带着赵砚匆匆回宫了。


    待进了宣德门,马车停下,换乘步辇。步辇没走两步,六皇子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边跑边喊:“丽妃娘娘。”


    丽妃回头,瞧见是他,连忙让马车停下。疑惑问:“六皇子不是生病了,怎的在此处?”昨日她还听许嫔说告了病假。


    六皇子道:“病已经好了,我在此处等小七呢。”他看向赵砚,“小七,你答应给我买的点心呢?”


    赵砚连忙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


    一旁的小路子简直没眼看:七皇子和六皇子也就敢在丽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若是换做许嫔,两人是万万瞒不过去的。


    若是换做往常,丽妃也没这么迟钝。她今日心里装着事,压根没注意赵砚这里。


    她看了眼长长的宫道,问六皇子:“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六皇子谎话张口就来:“我偷偷跑过来等小七的,待会丽妃娘娘瞧见我母妃一定要帮我说说话,不然我母妃肯定会骂我。”


    丽妃点头应承:“你放心,有丽妃娘娘在,你母妃不敢骂你。”说着就让六皇子一起上步辇。


    六皇子欢欢喜喜挤到赵砚一起,朝他挤眉弄眼的。


    赵砚长松了口气,总觉得他母妃今日出奇的迟钝。


    步辇行到御花园,就见一群人急匆匆往莲池那边跑。池子边上还传来哭声,以及劝慰之声。


    丽妃摆手,示意步辇停下,疑惑的往那边看。只瞧见莲池边黑压压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不少碧霄宫的宫人。


    吃瓜的天性使然,丽妃下了步辇,带着赵砚和六皇子往那边走。人太多,两个小萝卜头看不见,六皇子就拉着赵砚往人群里钻。


    丽妃站在人群外挤不进去,随口就问身边的宫婢:“这是怎么了?”


    那宫婢也没注意是谁,压低声音道:“六皇子大清早的就不见了,碧霄宫的人和皇后娘娘派的人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人,许嫔娘娘都快急疯了。”


    丽妃:难怪这哭声耳熟,原来是许嫔。


    宫婢继续:“许嫔娘娘怀疑六皇子掉进荷花池了,皇后娘娘将陛下请了来,侍卫正在莲池里找人呢。再找不到,就要将莲池放干了!”


    小宫婢说话的时间,六皇子已然拉着赵砚挤到了最前面。


    两人同时瞧见沉着脸站在池子边上的天佑帝,和由李嬷嬷搀扶着,哭得泪眼婆娑的许嫔。


    两人茫然一瞬,六皇子就大喊一声:“母妃,你怎么哭了?”


    许嫔叫他这一嗓子吼得天灵盖都差点炸开了,几乎是本能的回头,瞧见自己儿子好好的站在那,瞳孔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小六?”


    天佑帝和姜皇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六皇子和赵砚时,也有些惊讶。


    六皇子哒哒的跑到许嫔身边,又看看了满池子的侍卫,疑惑问:“母妃,你们在捞鱼吗?”捞鱼还要哭?他不理解。


    赵砚察觉不太对劲,伸手拉了他一把。


    许嫔呆了两秒,又看看他身侧的赵砚,突然反应过来,问:“你同小七出宫了?”


    六皇子梗住,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我在宣德门等小七,所以才同他一起回来的。”说着,他拉着赵砚往前:“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嗯嗯点头。


    六皇子也觉察出不对劲,怕众人不信,又道:“丽妃娘娘可以作证的,丽妃娘娘也瞧见我在宣德门那。”


    他话音刚落,人群外的丽妃就大喊:“六皇子没事,六皇子在本宫这。陛下,许嫔,六皇子和臣妾一起过来了。”


    人群散开一条道,拼命往里挤的丽妃一个踉跄,扑到了最前面,把刚爬上来的一个侍卫又撞回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人高的水花溅了猝不及防的天佑帝一身。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齐齐往天佑帝看去。


    天佑帝直挺挺站着,脸已经沉得能滴出水。他深吸一口气又才看向六皇子:“朕已经派人去各个宫门处


    问过,你还要撒谎?“一看丽妃那清透中透着愚蠢的眼眸,就知道她没说谎。


    那说谎的就是小六和小七了。


    这两人真是胆大包天,一个敢私自出宫,一个敢带人出去。


    丽妃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六皇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六皇子抿唇:他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天佑帝见他不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来揪他的耳朵。赵砚往前一步,挡在了六皇子面前:“父皇,是我带六哥出去的。”


    六皇子连忙道:“不是,是我要小七带我出去的。”他也只敢说说,人却是躲在赵砚身后的。


    他笃定父皇不会动小七。


    天佑帝盯着自己小儿子,用眼神问:你确定要护着?


    赵砚眼一眨不眨:确定!


    天佑帝暗叹了口气,在心里骂骂喋喋:你要护着,就不知回溯,直接让人溜回碧霄宫。


    这叫你老子如何收场?


    半晌之后,天佑帝扶额,又看向六皇子:“你,回去写一份反省书,明日交给朕。”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水里的侍卫也赶紧上岸,呼啦啦全走了。


    姜皇后和看热闹的嫔妃面面相觑:这就没了?


    这七皇子,把六皇子偷偷带出宫,弄得后宫人仰马翻的。还敢和陛下顶嘴,这事就轻飘飘的揭过了?


    不是,陛下对七皇子已经宽容到了这种程度吗?


    众嫔妃又看向姜皇后,姜皇后温声道:“既然六皇子无事,大家就都散了吧。”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陆陆续续都走了。


    许嫔气得不行,揪住自己儿子胳膊也走了。


    只有丽妃还茫然无措,看看走远的许嫔又看看自己儿子,后知后觉问了一句:“你把小六带出宫了?”


    赵砚挠头,又挠头。


    姜皇后打圆场:“好了,陛下都未怪罪七皇子,丽妃也不必追究。”


    丽妃:她也没想追究,就……一路上她怎么没发现?


    她颇为郁闷。


    姜皇后又问:“丽妃这次出宫可有碰见温妃?”


    丽妃头皮一紧,连忙摇头:“没,皇后娘娘怎么问起这个?”


    姜皇后:“温妃禁足结束后,就出宫去温府了。本宫担心她记仇,会在宫外为难你。”


    丽妃:“温国公的腿不是还没好吗?温妃大概是没时间理臣妾的。”她说完,又朝姜皇后一礼,道:“皇后娘娘,臣妾舟车劳顿的,有些累了,就先带小七回去了。”


    姜皇后点头。


    丽妃这才带着赵砚匆匆往玉芙宫去。


    赵砚时不时就看他母妃两眼,心里忐忑的等他母妃训他。哪想回到玉芙宫后,丽妃就让他自己去玩,说自己头疼需要休息。


    赵砚小声问:“母妃要请太医吗?”


    丽妃摇头,伸手摸摸他发顶:“小七乖,母妃睡一觉就好。”


    赵砚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丽妃连外裳也未脱,疲惫的靠到软榻上。沉香轻手轻脚给她卸掉头上的珠钗,小声问:“主子,您还在想温妃说的话?”


    丽妃嗯了声,问她:“你觉得温妃说话可信吗?”


    沉香:“温妃说的话未必可信,但七皇子被害一事,受益者确实是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她想了一下,又道:“但奴婢觉得,温妃同您说这话,必定是想离间您和皇后。”


    丽妃揉揉额头,很是烦恼:先前皇后想用她对付温妃,她不介意的。但若是动了小七,来对付温妃,她决计不答应。


    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所以,不管温妃是不是在说谎,她都得确认皇后有没有对小七下手。


    丽妃也不知自己怎么睡着的,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深夜。之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脑海里总是回想起赵砚那夜被推下城楼的场景。


    若是陛下没接住小七,小七肯定就没命了。


    次日一早,她盯着一双熊猫眼起身。


    赵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母妃,你昨夜没睡好吗?”


    丽妃摇头:“没,就做了一夜的梦……”


    赵砚好奇问:“母妃梦见了什么?”


    丽妃推说不记得了,就推着他出门:“你快去读书,母妃还要去凤栖宫请安呢,不能迟到。”


    赵砚总觉得他母妃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奇怪。他跟着小路子出门,回头又看了他母妃一眼。


    丽妃朝他摆摆手,乘着步辇往凤栖宫的方向去了。她去的时候,凤栖宫的正厅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有宫妃朝着她行礼,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言语间提到温妃。


    丽妃走到许嫔身边,许嫔凑过来,压低声音同她道:“今日你小心些,温妃回宫了,待会应该会过来请安。”


    她当是什么大事呢。


    丽妃坐下,慢悠悠整理自己的衣裙。


    许嫔蹙眉:“你不担心她出来第一个就找你麻烦?”这里许多人可等着看戏呢。


    丽妃:昨日就找过了,今日能找什么麻烦?


    姜皇后出现,第一个便注意到她,诧异问:“丽妃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没睡好?”


    “许是昨日出宫吹了风,昨夜头疼没怎么睡好。”丽妃边点头回答,边思索着找什么借口去皇后的寝殿附近转转。


    外头就有太监通报:“温妃到!”


    说笑的众人立时静默,齐齐看向门外。


    温妃一袭浅紫色宫装款款而来,面色虽憔悴了些,但眉眼依旧盛气凌人。


    姜皇后稳坐凤座,眉目依旧慈和:“温妃终于回宫了?”


    温妃很自然的朝姜皇后行了一礼,话都没回,直接就坐到了丽妃的边上。


    众嫔妃面面相觑,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生怕温妃一个反手就将丽妃给打了。


    殿内气氛凝滞。


    姜皇后命人上茶,陆续有宫婢端着茶盏上前,挨个把茶水放到宫妃旁边的小几上。


    小宫婢将茶盏放到温妃身边时,她手一动,故作不经意的直接将茶盏打翻。滚烫的茶水泼了丽妃一身,她直接跳了起来,惊叫出声:“你!”


    温妃唇角翘起,冷笑道:“本宫又不是故意的,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茶水太烫,不想让本宫喝吧?”


    众嫔妃:都这么明目张胆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丽妃正要发作,姜皇后就出来打圆场:“丽妃,温妃心情不好,你体谅一二,你先去西侧殿换身衣衫吧。”说着,朝身后道:“连枝,拿本宫那套还未穿过的软罗纱给丽妃换上。”


    连枝点头,朝丽妃行了一礼,示意她跟上来。


    丽妃抿唇,看了温妃一眼,最终还是跟着连枝走了。


    她一出去,沉香也跟了上去。主仆两个跟在连枝身后,绕过九曲回廊,一路到了西侧殿,皇后的寝殿。


    丽妃的目光在院子里的第三棵梧桐树上略过,直到皇后寝殿旁边的厢房前停下。


    连枝又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丽妃娘娘,您先进去,奴婢取了皇后娘娘的衣衫就过来。”


    丽妃点头,待连枝走后,就四下观察:皇后娘娘的寝殿外有四个小宫婢守着,若是要让沉香去拿卖身契,就要把这四个宫婢引开。


    连枝取了衣衫很快过来,瞧见她还站在外头,连忙问:“丽妃娘娘怎么了?”


    丽妃摸了摸头上,道:“本宫的发钗好像掉在来的路上了,连枝姑娘可否去替本宫找一找?”


    连枝看向沉香,沉香朝她一礼:“劳烦连枝姐姐了。”


    连枝还能说什么,她只能亲自走一趟。


    连枝走后,沉香就朝守在皇后寝殿门口的宫女道:“这衣衫比较繁复,劳烦两位姐姐过来帮帮忙吗?”


    四个宫女互看一眼,其中两人走过来,跟着丽妃往里面走。


    过了两息,沉香走出来,朝门口剩下的两人道:“衣衫卡住丽妃娘娘的头发了,有没有什么剪子之类的,快些拿过来。”


    两个宫婢急急忙忙跑进皇


    后的寝殿找剪子。


    沉香见四下无人,快步往来的路走,走到院子的第三棵梧桐树下时,停下步子,蹲下在附近翻找。


    她记得青萝说,卖身契在第三棵梧桐树下的石头下。


    她把碎石挨个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沉香拧眉,正要起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冷淡的问话:“你在找什么?”


    沉香身体略僵,努力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镇定起身,回头,朝来人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姜皇后眉目舒朗,再次问:“你在找什么?”


    沉香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发颤:“丽妃娘娘的发钗掉了,奴婢正在帮忙找……”


    “是吗?”姜皇后挑眉:“一个发钗要两个人找?”她语气不经济含着威压。


    沉香手脚麻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丽妃穿戴好后走了出来,朝姜皇后道:“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姜皇后:“连枝同本宫说,丽妃的发钗掉了。本宫不得亲自来瞧瞧?”她目光落在丽妃齐整乌黑的云鬓上,语气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凉薄:“但本宫瞧着丽妃发钗还是和来时一样,并未少。”


    丽妃咬唇:连枝还真是多事,让她找个发钗,同皇后说什么。


    丽妃:“那应该是臣妾记错了。”


    姜皇后:“是吗,是记错了,还是故意将连枝遣走?”


    丽妃美丽的眼瞳里全是疑惑:“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姜皇后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丽妃,你太叫本宫失望了……”


    丽妃心里一咯噔,有些无措的和姜皇后对视。


    姜皇后径自走过她身边,朝她道:“你随本宫进来。”


    丽妃咬咬牙,跟着她往寝殿里走。


    沉香要跟进去,就被连枝拦住了。


    寝殿里燃了淡淡的熏香,姜皇后在百鸟朝凤的屏风前坐定后,才看向她。一双眸子少了往日的温和,多了几分犀利。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你昨日出宫,见了温妃?”


    丽妃有一瞬间慌神:皇后这样问了,必定就是确定了。


    那昨日问她实在试探她?


    丽妃连忙找补道:“皇后娘娘,是温妃骗臣妾过去的,臣妾不说,是怕给您添麻烦……”


    姜皇后声音又恢复温和:“怕给本宫添麻烦?那今日你们一个泼茶,一个借机到本宫寝殿来做什么?”


    丽妃有一瞬间的腿软:皇后娘娘她什么都知道!那皇后娘娘还让连枝带她来西侧院?


    她咬着唇迟迟没说话。


    姜皇后瞧她:“想好怎么编了吗?”


    丽妃:“皇后娘娘……”


    姜皇后没应她,从旁边小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然后举起问:“你是在找这个?”


    丽妃抬头,瞧见她手里的卖身契,整个人都呆在那:“真有这东西?”


    姜皇后轻哼了声:“温妃是不是告诉你,青黛是本宫的人,是本宫让她去推七皇子嫁祸给她的?”


    丽妃不敢接话,算是默认。


    姜皇后摆手,立刻有人拉着一个宫婢丢到了近前。


    那宫婢连连磕头,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替温妃娘娘做事了。”


    姜皇后指着那奴婢道:“这是温妃放在本宫宫里的人,昨夜便瞧见她鬼鬼祟祟把卖身契藏到梧桐树下,原来是在等你!你被温妃当枪使了,知不知道?”


    丽妃盯着那宫婢,有些犹疑。


    姜皇后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望:“这么多年,本宫待你和七皇子如何,你心中不清楚?你因为温妃被降位份,被陛下厌弃,她又缕缕为难你。你却因为她的几句挑拨,就怀疑本宫,本宫实在寒心。”


    “皇后娘娘!”丽妃被说得窘迫羞愧。


    “臣妾也不想,臣妾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害小七……”她看着姜皇后手里的卖身契,语气坚定问:“娘娘的好,臣妾都记得,但娘娘可否据实以告。青黛是不是您的人,是不是您授意她推的小七?只要娘娘说不是,臣妾就自请跪在您宫里三日赔罪,今后再也不胡乱揣测您!”


    她抬头,不闪不避的和姜皇后对视。


    姜皇后一字一句道:“本宫并未让人推小七,也和那青黛没有任何关系。”


    丽妃抿唇,没有言语,显然还是太相信。


    寝殿里落针可闻,浅淡的松子香一瞬间变得浓郁。


    姜皇后眸色转冷:“你看,本宫说了,你又不信。”


    丽妃慌忙解释:“臣妾没有不信您的意思,臣妾只是……”


    “好了!”姜皇后打断她的话:“不管你信不信,本宫没做过的事也无须向你一再解释。但关于七皇子,本宫有一事要告知你。”


    丽妃紧张:“小七什么事?”


    就在这时寝殿外响起敲门声,姜皇后应了声,一人从门口走近,待到了近前,才朝姜皇后和丽妃一礼,肃声道:“卑职玉真国师坐下大弟子无方拜见皇后娘娘,丽妃娘娘。”


    丽妃疑惑。


    姜皇后温声道:“无方,你把玉真国师同陛下说的话告知丽妃。”


    无方点头,看向丽妃,然后道:“去岁太后冥诞之日,陛下曾携百官和皇子们祭天。之后,陛下当独留下七皇子到太庙叙话,玉真国师和卑职也在。七皇子走后,陛下询问玉真国师七皇子魂魄是否补齐。玉真国师言‘人有三魂七魄。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皇子出生时,缺的是英魄,天生胆怯敏感,体弱易夭折。但七皇子落水后,英魄全,灵慧缺失。’”


    丽妃听不懂这文绉绉的,但总觉得不会是好事。她着急道:“什么意思?直接说!”


    无方道:“国师的意思是,此时的七皇子非出生时的七皇子。七皇子五岁时落水那次就夭折了,现在占据七皇子肉身的是异世来的孤魂野鬼……”


    丽妃厉喝:“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的小七怎么可能不是小七?怎么夭折了?


    她不能接受。


    无方不卑不亢:“卑职所说句句属实!”


    丽妃:“你当本宫好骗?若是属实,陛下如何不让玉真国师收了小七?还如此偏宠小七?”


    无方道:“因为,七皇子出生时,玉真国师就曾预言七皇子对帝王运道有碍,所以陛下才从不见七皇子。但七皇子换了魂魄后,玉真国师言,现在的七皇子对帝王运道有辅助之效……”


    他话没说全,丽妃却如遭雷击。


    姜皇后见她神情恍惚,温声道:“你细细想想,陛下为何突然待七皇子如此不同?本宫先前听你说过,七皇子自小聪慧,缘何现在不喜读书,文考倒数?你再仔细想想,七皇子自从落水后,和从前可有不同?”


    可有不同?


    小七从前从不吃葱花,现在特别喜欢。小七从前聪慧记性好,现在记性差,读书也差。小七从前胆怯爱哭,现在护短坚强……


    好多好多的不同。


    但那不是因为长大了吗?


    丽妃脑子疼得厉害。


    姜皇后的声音源源不断传进来:“七皇子是在落水,奄奄一息的情况下才被恶鬼有机可乘。其实这次七皇子若是出事,正好可以让国师招魂,将七皇子召回来,可惜了……”


    “温妃既能害七皇子一次,也能害两次。若七皇子能回来,温妃也能一并打压,于你我不都是喜事?丽妃,本宫一路扶持你,你该明白本宫的良苦用心……”


    “本宫从未想过害你和七皇子。”


    “本宫可以助七皇子回来。”


    丽妃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凤栖宫的。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四肢发僵,连沉香沿路喊她也没听见。


    直到看到凤栖宫的宫道上,远远走来一道小小的人影,她才回神。


    那小小的人影跑近,和她七成相似容貌的脸上满含担忧,伸手过来拉她的手,依恋的喊:“母妃……”


    丽妃双眼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第63章 二合一:七皇子没了求生意志……


    “母妃,你怎么了?”赵砚急了,用力晃了两下她的手。


    丽妃眼泪更汹涌。


    赵砚连忙问沉香:“是有人欺负了母妃吗?”他去上书房后,听六哥说温妃今日回宫。生怕他母妃被欺负,就赶忙早退跑来凤栖宫。


    来的路上右眼皮一直跳。


    沉香也不好和赵砚说前因后果,只得摇头:“奴婢也不知,方才皇后娘娘将主子喊了去,主子出来就这样……”


    魂不守舍的。


    赵砚: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很和善,很照顾母妃吗?


    他想起昨日外祖父说的话,还是有些不放心。


    干脆选择回档。


    自从父皇让他回档刷时长后,这几个月里,他的回档时长已经增长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他刚到上书房门口。转身就吩咐小路子往凤栖宫来。


    小路子疑惑:“七皇子,您不是答应六皇子今日要来上课?”


    赵砚语气急切:“我要去找母妃,母妃肯定被欺负了!”


    小路子啊了一声:“被谁欺负了?”


    赵砚没接他的话,不停的催促:“快呀,我要去找母妃!”


    小路子拗不过他,赶紧让小太监加快脚程往凤栖宫去。不到一刻钟,一行人就


    到了凤栖宫外。


    赵砚也没从正门进,而是绕到西侧院外的高墙处。把小书包丢给小路子,小声道:“你们在外面等我。”说着后退两步,一个箭步冲上了高高的围墙。小身板扒在外墙上,两条腿在墙外头晃呀晃,险些又摔回来。


    小路子几个吓得要死,赶紧张开双手试图接住他。压低声音喊:“小主子,您还是快下来吧!要不我们从正门进,钻狗洞也行啊!”


    隐在暗处的两个暗卫也为赵砚捏了把汗。


    好在摇晃几下后,他终于跨坐到了围墙上,然后沿着墙边的梧桐树爬了下去。


    他运气极好,几乎是落地的瞬间,透过密密匝匝的花叶,老远就瞧见连枝领着他母妃和沉香往这边来。


    赵砚蹲着没动,待他母妃一行人走了过去,他才沿着一排大人腿高的花木跟在几人身后。


    他母妃几人在皇后寝殿的厢房边上停下,他就蹲在对面院子的一颗茶花树下看着。


    没一会儿,连枝又往回走。他连忙往里面躲了躲,紧接着他母妃和两个看守寝殿的宫婢又进了厢房。不一会,沉香姐姐又从厢房出来,找寝殿外剩下的两个婢女要剪子。


    那两个婢女进去寝殿找后,沉香姐姐就往他这边来了。


    赵砚屏住呼吸,往茶花树的左侧方绕了绕,整个小身板缩了进去。


    周围花木浮动,他瞧见沉香姐姐走到第三棵梧桐树下,开始在一堆碎石头里面翻找。


    沉香姐姐和母妃故意支开连枝和几个宫婢是想在皇后宫里找什么?


    赵砚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微微侧头,就瞧见姜皇后和连枝站在沉香身后。


    赵砚屏住呼吸听了片刻,听得云里雾里。不一会儿,她母妃就从厢房出来,和姜皇后解释起来。


    姜皇后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丽妃,你太叫本宫失望了……”


    然后他母妃就跟着姜皇后去了寝殿。


    赵砚猜测,姜皇后是在寝殿里和他母妃说了什么。他再次回溯,时间回到姜皇后出现前。他趁着姜皇后寝殿前无人把守,从前殿正门溜了进去。进去瞬间,险些和在找剪子的宫婢碰了个正着。


    他团成一个球,滚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几下。


    找剪子的宫婢背过身去时,他就从小几下跑到了屏风后面,然后一个滑铲钻进了姜皇后的床榻下。


    看来他练了几个月的功夫,还是有用的。不仅身体素质好了,手脚也明显比从前灵活。


    几乎是他滑进床榻的瞬间,寝殿的门就开了。有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然后有人坐到了屏风前的木椅上。


    姜皇后的声音响起:“你昨日出宫,见了温妃?”


    然后他听见他母妃的声音。


    “皇后娘娘,是温妃骗臣妾过去的,臣妾不说,是怕给您添麻烦……”


    赵砚诧异:他母妃昨日出宫见了温妃?什么时候的事?


    他仔细回想,应该是他母妃去茶楼找他的时候。他母妃从对面的天字号雅间出来,同他说碰见了几个‘傻逼’。


    这‘傻逼’是说温妃?


    温妃找他母妃做什么?


    赵砚继续往下听,略过几句后,又听姜皇后问:“温妃是不是告诉你,青黛是本宫的人,是本宫让她去推七皇子嫁祸给她的?”


    赵砚蹙眉:青黛是皇后的人?


    温妃查到了什么,才趁着他母妃出宫说了这事。他母妃怀疑皇后娘娘,所以方才沉香是在找皇后手里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赵砚特别好奇,整个小身板又往外探了探:早知道方才就藏在屏风对面的小几后面了,还能直接看到现场直播。


    他倒是能回溯,但又想继续听,干脆趴着没动,继续往下听。


    他心里隐隐希望这事不是姜皇后做的,毕竟,在他印象里,姜皇后一直是好人。太子哥哥也对他很好,处处关照他。


    好在下一秒,姜皇后就否认了。


    赵砚还未松口气,又听姜皇后道:“不管你信不信,本宫没做过的事也无须向你一再解释。但关于七皇子,本宫有一事要告知你。”


    他还有什么事?


    赵砚右眼皮直跳,总觉得姜皇后接下来要说的事,是什么了不得事。


    就在这时,寝殿外又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赵砚吓了一跳,小身板又往床底下挪了挪。


    一个高挑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在内室投下一片暗影。来人开口:“卑职玉真国师座下大弟子无方拜见皇后娘娘,丽妃娘娘。”


    无方是哪个?


    赵砚仔细回忆,去年外祖母冥诞,他好像在玉真国师身边瞧见了一个弟子。


    那就是无方吧?


    声音和本人一点也不像。


    那日看到的人憨憨傻傻的,这会儿听声音沉稳、聪慧,穿透力极强。


    赵砚竖起耳朵仔细听,无方的声音透过屏风继续传到他耳朵。


    “去岁太后冥诞之日,陛下曾携百官和皇子们祭天。之后,陛下当独留下七皇子到太庙叙话……那日,国师和卑职也在。国师的意思是,此时的七皇子非出生时的七皇子。七皇子五岁时落水那次就夭折了,现在占据七皇子肉身的是异世来的孤魂野鬼……”


    赵砚耳朵里嗡嗡响,瞳孔一瞬间放大。趴在地上的手脚只觉冷得刺骨。


    玉真国师早看出来了,父皇也早已经知道他不是原主。但一直纵容他,只是因为他的命格和帝王运道相合吗?


    赵砚心里难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听见他母妃从反驳到沉默,听见姜皇后语重心长的劝他母妃。


    “丽妃,本宫从未想过害你和七皇子,本宫可以助七皇子回来。”


    丽妃喉咙干涩,问了一句:“怎么助?”


    无方:“只要让七皇子再次濒临死境,到时娘娘再让陛下下旨,请国师去招魂,七皇子必定回来。”


    寝殿里落针可闻,赵砚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母妃的回答。


    很快,寝殿里又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连枝进门,伸手扶起姜皇后,低声问:“娘娘,那丽妃不识好歹,明显被温妃说动了,您为何还要帮她,同她说七皇子的事?以丽妃蠢笨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去找玉真国师或是陛下对峙。”


    姜皇后语气笃定:“不会,本宫太了解丽妃了。七皇子就是她的命,她现在应该只想七皇子怎么能回来。她知,陛下喜欢现在的七皇子,万不会去找陛下的。温妃也是利用七皇子在丽妃心里的地位说动她来本宫这找证据。”


    她把手里的卖身契丢给连枝,呵笑一声道:“这算什么证据,温妃不会不知道,这随手都可伪造的东西压根说明不了什么,她不过是想挑拨本宫同丽妃。”


    能被挑拨的人,也无须再留在身边了。


    她语气慵懒:“将这卖身契烧了吧,毕竟人都死了。”


    连枝应了声是,走到香炉边上,揭开盖子,把卖身契放了进去。


    浓烟升起,那张薄薄的卖身契瞬间被火舌吞没,化成黑灰。即便连枝及时罩住了,还是有几点黑灰腾起又飘落,飘飘荡荡落到了姜皇后脚下。


    她拧眉,低头去看,然后眸光微眯,站在那不动了。


    连枝也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光洁的金砖地板上,一个个浅淡的小鞋印从屏风后直接延伸到了床底下。


    床底下有人……


    连枝和姜皇后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弯腰,往床底下看去。浅


    淡的光线里,赵砚红着一双眼睛和她们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七皇子!”连枝惊讶喊出声,姜皇后眸子冷得能滴出水来。


    赵砚咬着牙,像个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直接将姜皇后给撞得仰面到地。


    然后在皇后和连枝的惊呼声中果断回档。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一刻钟前,人站在凤栖宫围墙外。他正撸着袖子准备翻墙,小路子压低声音劝道:“七皇子,要不我们还是走正门吧?”


    赵砚把袖子往下一拉,收回腿脚,点头:“好啊,走正门。”


    小路子被他的干脆直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赵砚人已经走了。


    他赶紧带人去追。


    赵砚跑到凤栖宫门口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


    他有想过,自己是可以回档规避掉姜皇后和她母妃的谈话。但他母妃日日都要来凤栖宫请安,他又不可能时刻粘着他母妃的情况下,他母妃迟早会从姜皇后口中再知道那番话。


    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知道,母妃知道真相后,会怎么选……


    会不会不想要他。


    等了片刻,他母妃再次从凤栖宫走出来。


    步履虚浮,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赵砚鼻子有些发酸,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朝她喊:“母妃!”


    丽妃蓦然抬头,看到他时,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赵砚连忙跑过去,拉着她手问:“母妃,你怎么了?”


    丽妃眼泪更汹涌了。


    赵砚没再问沉香,只牵着她的手,默默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丽妃擦了把脸,缓和了情绪,才道:“母妃没事,母妃就是眼睛进沙子了,难受。”


    赵砚故作不知,天真道:“那我给母妃吹吹吧。”


    丽妃摇头:“不用,哭出来就好,现在不难受了。”她说完,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凤栖宫,又逃课了?”


    赵砚摇头:“没有,今日柳先生夸我大字写得好,有进步,我就想拿来给母妃看看。”说着拿过小路子手里的小书包,在里面翻找两下,拿出那张大字给她看:“母妃,你看,是不是比从前好看多了?”


    丽妃接过宣纸扫了一眼,这字迹比从前确实有进步,但还是歪歪扭扭。


    她教小七写字那会儿,小七才四岁,小小的手,连笔都握不稳。但还是努力一笔一划的写,五岁时,字迹已经初现端正了。


    这也是不同的点吧。


    她把宣纸还给赵砚,状似不经意的问:“小七真不记得落水之前的事了吗?先前母妃也教过你写字,你五岁时已经能写很多字了。”


    赵砚摇头:“不记得,大概是烧糊涂了。”


    丽妃眸子一点点暗淡。


    赵砚只做不知,同往日一样,叽叽喳喳说起上书房的事。


    一路上,丽妃都没有接话,但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回到玉芙宫后,正好早膳时分。半夏吩咐人把放菜摆上桌,赵砚面前照例有一碟子葱花煎蛋。


    他拿起筷子用膳,亦如往常一样,先夹了面前的葱花煎蛋。


    丽妃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默默观察他,试图找出他和从前的小七相似的点。


    但没有。


    她的小七胆怯不爱说话,从来都是闷不做声。不喜见人,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着,连同她也甚少交流。现在的小七活泼开朗,护短又勇敢。能教训戏弄他的二皇子,能把使坏的五皇子打得鼻青脸肿。能交很多好朋友,还能和陛下讨价还价。


    她总以为是长大了。


    她的小七……


    丽妃眼眶又有些发红:难怪小七落水后的那半个月同她十分生分,几次三番都阻止她请玉真国师。


    她突然起身,赵砚吓了一跳,也跟着起身,问:“母妃,你怎么了?”


    丽妃摇头,尽量缓和语气:“母妃有些不舒服,先回去寝殿休息了。”


    赵砚忙追问:“母妃要不要紧,我去请太医好不好?”


    丽妃:“不用了,母妃睡一觉就好。小七不是还要练功吗?你尽管去,不用管母妃。”说完,她就径自走了。


    赵砚哪有什么心思练功,时不时就要跑到丽妃寝殿门口看一眼。日头从东往西,从烈日灿灿到夕阳吹落,也没见寝殿的门打开。


    她有些担心,就站在门外喊了两声。


    门开了,沉香出来道:“七皇子,主子让您回去休息,刚练完功,莫要吹风着凉了。”


    赵砚心里有点暖,又有些酸:母妃还是记得他上次坐在寝殿门口吹风着凉的事吧。


    他听话的往回走,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沉香才重新回到寝殿。


    寝殿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屏风后的床榻上传出沙哑的声音:“小七走了吗?”


    沉香点头:“走了,七皇子瞧着很想见主子。”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主子,皇后娘娘同您说了什么?”


    主子是个万事不经心的性子,今日从皇后娘娘那出来后,就心事重重,眉宇不舒。


    她实在担心。


    丽妃揉了揉眉心:“你不需要知道,你也下去吧,本宫乏了……”


    沉香见她如此,也不敢再问,转身退了出去。


    寝殿的门打开又关上,卷进一阵残风吹灭了烛台上最后一盏烛火。


    丽妃裹紧了身上的薄被,长久的缩在软榻之上,眼睛不自觉就闭上了。安神香的烟气飘来,她脑袋混混沌沌的,仿佛置身迷雾。


    她伸手挥了挥,迷雾散开,面前出现一个破败的院落和几间同样破旧的书房。


    是景福轩。


    她还没来得及讶异,一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开始牙牙学语。孩童面前,是另一个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在教孩童念字。孩童注意力被地上的蚂蚱吸引,另一个她就板起脸:“小七,听话!再和母妃读一遍。”


    她强行将小孩儿的脸掰了过来,孩童吃痛,眼泪要落不落的,跟着她继续念书。


    这是两岁的小七。


    她快步走过去,想伸手去抱。画面一转,孩童长大了许多,手里捏着一本书,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嘴里还在念叨:“母妃,我能休息一会儿吗?”


    这是三岁的小七。


    过去种种,犹如画卷,在她面前一一重现。


    小七哭着学古诗,哭着念三字经,哭着写字……哭着说,母妃,我好累。


    丽妃从不知道小七学这些时候,掉过这么多的泪珠子。


    她心里难受,想上前安慰。


    但她似乎插不进梦里的人生。


    她看到小孩儿天不亮就背着小书包一步步走去上书房,在上书房外被其他皇子嘲笑。


    看着小孩儿低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坐在上书房最后面。


    看着小孩儿落水,看着小孩儿被救起来,身体一日日虚弱。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天冷得人直不起腰来。


    沉香拿了一件衣衫从她面前经过,走进厢房,把衣衫给小孩儿披上。


    小孩儿不住的咳嗽。


    沉香心疼的拍拍他的背,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心疼道:“七皇子,景福轩实在找不到碳火,丽美人已经出去想办法了,您且忍忍。”


    小孩儿脸都咳红了,一双冻红的双手依旧拿着毛笔努力写字。


    边写眼泪边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晕开了一纸张的墨。


    另一个她从抱着一小篮子的碳从外面走来,沉香赶紧过去接过来,然


    后拿了炉子过来生火。


    她坐到小孩儿对面,一张口就冒出白雾:“小七,母妃找着碳了,乖,待会写完大字再多看一会儿书。年底大考在即,你父皇最看重皇子们的成绩,你再坚持坚持。”


    小孩儿写字的手顿住,又咳嗽起来。


    雪还在下,天一点点变暗。另一个她趴在桌案边睡着了,小孩儿放下笔,提起桌边的灯笼往院子里走,每走一小步就留下一个脚印,走到院子里枯死的老树下蹲下。把灯笼放到脚边,然后伸出双手用力掰开压在地上的大石头,石头顶上的雪扑簌簌落下。


    石头底下落出个小木盒,木盒子里已经有了一叠整整齐齐写满字的小字条。小孩儿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小字条,放到木盒子里,用力压了一下。再重新盖好,放回了原位。


    小小的人蹲在雪地里小声念叨:“母妃,小七真的好累……”


    丽妃听得心酸,小孩儿嘀咕了两声,又提起灯笼一步步走了回去。那小身板抖寒风里打着哆嗦,走到木桌前规规矩矩的坐好,继续写字。


    只是写着写着,他就趴在桌面睡着了。


    屋内的碳火已经熄灭,冷风一点点往屋子里灌,小孩儿手脚冷得出奇。


    丽妃察觉不对,伸手去推他:“小七,小七!”


    小孩儿瘦得可怜,小身板随着她的动作,软软倒下。


    “小七!”丽妃慌了。


    沉香和半夏听见动静跑来,请太医的请太医,帮忙抱人的抱人。


    时间一点点往前推,小孩儿瘦骨嶙峋的躺在床榻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喂进去的药汁顺着他苍白的唇角往外溢,怎么也灌不进去半点。


    太医在一旁道:“娘娘,七皇子没有了求生意愿,估计要不好……”


    小孩的手无力垂下,打翻了床头矮柜上的药碗。


    药碗砸到地上砰咚一声碎裂,小孩儿彻底没了声息。


    丽妃总觉得这场景好熟悉,她好像先前梦到过。


    她记起来了,是先前小七在她门口坐着生病的那次。她也梦到了这个场景,梦里的小七也是这般突然就没了。


    她为何总是梦见这个场景?


    燃尽的香炉发出轻微的爆破声,丽妃一下子惊醒,梦里的疼如有实质扎着她胸口。


    她好似又陪着小七过完了短短的一生。


    她想起了梦里景福轩的那颗枯树,小七有东西留给她。


    寝殿的门打开,一阵温热的风吹散她发丝,她写也没穿,就往外跑。


    守夜的沉香听见动静惊醒,瞧见她披头散发的冲出来,赶紧追了出去,边追边喊:“主子,主子,您去哪?”


    大半夜的,她跑过大半个皇宫,一路跑到了景福轩。撞开门,冲了进去。


    借着浅淡的月光跑到那棵枯死的老树下,翻开树下的大石头,石头下果真有一个沾满泥土的旧木盒。


    她打开木盒,木盒里面是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发黄旧字条。她抖着手拿出宣纸,一张张翻看起来。


    宣纸上字迹稚嫩,但一眼能看出是小七的字。


    “今日我认了一百字,母妃很高兴,我也高兴。”


    “今日母妃让我背书,我念了两遍就会了。可母妃说要多念几遍,我不想念。”


    “今日天气好好,我想出去玩,但母妃要我认字。我已经认过那些字好多遍了,为什么还要认?”


    “今日又是背书,好烦,为什么每天都要背书。”


    “今日是我五岁生辰,我的生辰愿望是,母妃不要再逼我读书了。”


    “要是有人能代替我读书就好了。”


    “……”


    “我好累,好想睡觉,好想再也不醒来……”


    “我不想当母妃的儿子了。”


    最后一句话戳得她不能呼吸:太医说,小七没有求生意志,是这个意思?


    丽妃捏着宣纸的手都在抖,泪水一滴滴砸在上面。


    梦里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吧,就算小七落水后没死,最后也会被她逼死。


    宣纸落了一地,丽妃哭得泣不成声。


    小七是她逼死的。


    小七是她逼死的!


    她不是人,她枉为人母!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景福轩的门口,弱弱的喊了声母妃。


    丽妃泪眼朦胧的抬头,几步奔了过去,伸手紧紧抱住他,哭得浑身颤抖:“小七,母妃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你!”


    第64章 二合一:不该占据别人的……


    丽妃哭得太过伤心,泪水将赵砚的衣襟都浸湿了一大片。


    赵砚从未见他母妃哭得这样伤心,仿佛山河倾倒,天崩地裂,哭得他都鼻子发酸,眼眶蓄泪。


    他伸出小手,用力想擦干净她眼角的泪:“母妃,不哭,不哭……”


    丽妃连忙止住泪,松开了些他:“母妃不哭,母妃以后再也不会让小七难过了。”


    小孩子有什么错呢,错的都是她。


    这孩子来时也是小心翼翼,被她逼着读了一整年的书,也快崩溃了吧。


    她已经逼死小七一次了,怎么还能做这种事。


    她伸手摸摸赵砚身上,又往他脚上看去,大惊小怪道:“你怎么都没穿鞋?外裳呢,穿着底衣就跑出来了。”她往赵砚身后看,不悦喊:“小路子人呢,死哪去了,没瞧见你家小主子赤着脚!”


    “母妃,你也赤着脚……”赵砚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有点不适应,伸手指了指她的脚。


    浅淡的银辉下,母子两个都光着脚丫子,批头散发的,看上去异常狼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鬼魂在晃悠呢。


    小路子带半夏,拿着鞋袜和外裳匆匆赶到。边给两位主子套上,边委屈:大半夜的,他们都快吓死了。两位主子也跑得忒快,追得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


    丽妃穿戴好,又抹了把眼泪,伸手过来抱赵砚。赵砚回头看向远处枯树下满地的纸,疑惑问:“母妃,那是什么?”


    丽妃立刻道:“没什么,沉香,把东西捡起来,我们回去。”


    沉香听话照做,把纸张一一捡回了木盒子里。期间也瞟到一两句话,她自然也认出了这是七皇子的字迹。心里疑虑重重,却没敢问。


    丽妃原本想抱赵砚的,可她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加之心力憔悴,实在抱不动。于是只能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玉芙宫走。


    夜风少了白日的燥热,吹得人舒适安稳。


    赵砚时不时就抬头瞧他母妃一眼,忍不住想:他母妃方才一直抱着他说对不起,究竟什么意思啊?


    是说对不起原主?


    还是说对不起他,想原主回来?


    赵砚小脑袋瓜纠结,又想看看沉香手里的木盒装的到底是什么。


    待到了玉芙宫,丽妃亲自把他送到寝殿睡下,坐在他边上盯着他睡着才走。


    丽妃一走,他立刻睁开眼,跳下床,往门边跑。


    睡在隔间的小路子连忙起身,问他要去做什么?小路子一醒,小白也爬了起来,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赵砚一想到窗外的大树上还蹲着两个暗卫就头疼。


    哎,这拖家带口的,想去偷听都不方便。


    赵砚嘘了声,小声道:“别说话,我担心母妃偷偷哭,出去看看。小路子,你待在屋子里,不要跟着。”


    小路子原本不放心,但也想到还有暗卫在,于是点头默默瞧着赵砚摸了出去。


    赵砚带着小白一路摸到了他母妃的窗户底下,垫着脚趴在上面往里看。透过半透明屏风,他母妃和沉香正背对着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也听不清。


    然后沉香把木盒交到了他母妃手里,转身往外走。


    赵砚赶紧蹲下身,待沉香开门出来,他再抬头去看时,他母妃已经躺下了,木盒也不知所踪。


    赵砚暗自气恼,蹲下身,嘱咐小白道:“小白,你这几天守着母妃,她要走,你就来喊我哦。”


    小白围着他兴奋的转了几个身,坐在窗户下不动了。尽职尽责的像个小犬警。


    赵砚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小肉干塞给它,然后揉揉它狗脑袋,回了自己屋子。


    他一整日也担惊受怕的,没怎么睡好,躺在榻上没两秒就睡着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小白朝着他汪汪叫了两声,伸出爪子巴拉了他两下。


    赵砚迷迷糊糊睁开眼,往外一瞧,天还暗着。


    小白咬着他被子往下拉,赵砚赶紧爬了起来,小声道:“好了,起了起了。”


    他拿过床边木架子上的衣裳穿上,路过屏风时,累坏的小路子还在打呼噜。他一路摸出屋子,蹲在树上的两个暗卫立刻惊醒,狐疑的盯着他。


    心里忍不住嘀咕:七皇子母子两个还真有意思,昨夜大半夜的不睡,发疯跑到景福轩,又散步回来。这会儿,天不亮又


    急匆匆往外走……


    又想做什么?


    申时左右的天,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赵砚跟着他母妃走了一段路,实在累得受不了了,几次差点摔倒。干脆就把两个暗卫喊了来,让他们一人抱着他,一人抱着小白继续跟在她母妃身后。


    两个暗卫觉得,自从跟了七皇子之后,日子过得特别刺激,这一天天的能把人折腾死。


    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凤栖宫。


    这次,暗卫直接将他送进了西侧院。


    姜皇后寝殿的门开了,他母妃走了进去,沉香和连枝守在外头。


    赵砚思考要怎么混进去,眼珠子转了一圈,伸手指了一下屋顶。


    暗卫有些为难,压低声音道:“七皇子,上面危险。”


    赵砚:“父皇是不是说要你们听我的话?你们不送我上去,我就自己爬上去哦。”


    他习武这么久,勉强爬也能爬的,但估计很容易被发现。多回档几次也不是不能成功。


    暗卫又问:“那小白?”


    赵砚:“你们一个人送我上去,一个人抱着小白在这等。”


    两人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认命的抱着赵砚,悄无声息落在了姜皇后寝殿的屋顶。然后很自觉趴在屋顶听了两息,揭开了离声源最近的一处瓦片。


    待赵砚趴好后,又自动自觉离他三步远,堵住耳朵静静的等。


    赵砚无所谓他赌不赌耳朵,反正他能回档半个时辰以上了。就算暗卫听到了什么,待会直接回档,把这次听到的话刷掉就好。


    他凝神细听,就听见他母妃的声音。


    “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助臣妾?”


    姜皇后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传来:“再过不久,就是端午节。按照惯例,宫里会大办。本宫会赐下香袋,其余各宫的嫔妃都要亲手包粽子做五毒饼。五毒饼是赐给那些宫婢太监的,但粽子是要拿来给皇子们“射粽”的。皇子们射中哪个嫔妃做的粽子,就吃哪个粽子,寓意纳福去祟。本宫会设法让七皇子射中温妃宫里的粽子……”


    她声音顿了一下,从袖带里拿出一个瓷白的小药瓶:“这里面是毒药,七皇子服用后,会吐血,命悬一线。但命会吊住,等玉真国师招魂后,再服下解药可保性命无虞。”


    赵砚透过屋顶的洞往下看,他母妃接过小瓷瓶,打开嗅了嗅,问:“经过上次城楼上的事,温妃必定小心谨慎,万一端午那日,她不做粽子呢?”


    姜皇后语气笃定:“不可能,西途一族由来信奉鬼神和国师,驱邪除祟一事温妃决计不会马虎,她往年都会做。而且,她才刚被降了位份,陛下看着呢,重要节日她不会出差错。倒时你替七皇子剥粽子,提前将这药洒在粽子上,她防不住的。”


    丽妃还是有些担忧:“但这些五毒饼和粽子拿出来时,太医都会提前检查。就算小七中毒,她要死不承认呢?”


    姜皇后:“那就要看七皇子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了!陛下在乎帝王运道,在乎七皇子,就算温妃不承认,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陛下必定会震怒!”


    据她这几年的观察,陛下对七皇子的在乎已经不仅仅是帝王运道这么简单。


    陛下看七皇子的眼神,和她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满心满眼的欢喜,无可奈何的纵容。


    “你只需管下药和哭诉,其余的本宫会处理。”


    温妃嫉恨七皇子弄断了温国公的腿,想杀之而后快,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陛下过后觉得事情可疑,只要姜氏一党咬死温妃,温妃就不可能翻身了。


    丽妃捏着药瓶迟疑:“皇后娘娘能保证小七不会有事吗?”


    姜皇后语气肯定:“自然。”


    丽妃又问:“服了解药对身体也没有任何损伤?”


    姜皇后偷换概念:“人就算是大病一场,短时间内身体也会虚弱。服用解药后,也需得慢慢调养。”


    就还是有副作用呗。


    丽妃咬着唇,犹疑,沉默几息,还是多问了一句:“若小七回来了,那孩子会去哪?”


    姜皇后:“自然是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回到该回的地方去……”丽妃手慢慢收紧,那瓷瓶都要叫她捏碎了。


    姜皇后叹了口气,道:“你已彻底得罪了温妃和温国公,她不倒,你和七皇子迟早都会有危险,何不先下手为强?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不想如此,本宫也不逼你。但若是你想自己的儿子回来,就照本宫说的话去做。”


    丽妃似乎是被最后一句话刺激了,把瓷瓶一收,朝姜皇后一礼:“臣妾知道了,温妃那边若是碰到要如何应对?”


    姜皇后:“你不必管她,她那里本宫自会处理。”


    丽妃点头应是,然后告退。


    趴在屋顶上的赵砚心里难受极了:所以,母后还是不想要他吗?


    也是,他这么笨,母妃肯定不喜欢他。


    他鼻子发酸,手下一个没注意,拨动了瓦片。


    姜皇后立刻警醒:“谁!”锐利的凤眼顷刻扫了过来。


    下一秒时间回档,丽妃从披着斗篷从玉芙宫出去,赵砚还好好的睡在自己的床榻上。


    只不过闭眼的眼角有些泪痕。


    若是刚来那会儿,母妃打算把他送回去,他会高兴得原地转圈圈。但现在,他试着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开始融入这里,突然又让他离开,他还是怪舍不得的。


    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六哥、太子哥哥、三哥、四哥,包括讨厌的五哥。


    还有小路子和沉香姐姐、半夏姐姐和九九。


    小白也好舍不得……


    他忽而又想起他母妃在景福轩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他本就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才享受了两年的亲情和爱。


    算起来还是他赚了。


    若是母妃想原来的小七回来,他该把身体还给对方的。


    哎,算了。


    还是趁着端午节前,好好和父皇、六哥还有太子哥哥他们道别吧。


    次日一早,小路子推门进来,就瞧见赵砚已经穿好衣衫,蹲在地上搂着小白玩。一会儿亲亲,一会儿摸摸,一会儿又塞小肉干给小白吃。


    见他进来,又转头吩咐道:“小路子,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小白。要经常带它出去玩,给它买玩具,给它吃最好的肉干哦。”


    小路子还没意识到他潜在的意思,边走边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小白总是跟着您,也不怎么跟小的玩。同样是肉干,它就觉得七皇子手里的香。”


    赵砚放开小白,从书包里摸了一把金叶子塞给小路子,很认真道:“这个都给你,你给小白买肉干很定要花不少银子,多的你就留着用吧。”


    小路子被这一大捧金叶子惊呆了,一片金叶子就四五十克,他一大捧少说也有十两金,十两金就是一百两纹银。


    他一个月月银才二两呢。


    七皇子不是个小财迷吗?突然给他四年还多的俸禄,是疯了吗?


    小路子连忙把金叶子往他书包里塞:“七皇子,这东西奴才是万万要不得的。小白的肉干,奴才去御膳房要一些就好了,怎么劳您这样破费?”


    小白是在陛下跟前挂过名的狼犬,御膳房都是有免费伙食供应的,小日子过得比不受宠的娘娘还好呢。


    赵砚强硬的把金叶子塞回到他手上:“要的,给你你就拿着!”反正他也花不了了,不如趁他还在送出去,让他在意的人今后舒坦些。


    小路子几次推辞,实在拗不过他,只得道:“奴才先帮七皇子保管吧,您若是清醒了,就找奴才拿回去便是。”


    赵砚表示,他现在很清醒。


    然后又送了沉香一个大金锭子,送给半夏一大个银锭子,连玉芙宫粗使的小太监都得了不少的金豆子。


    还把自己时常把玩的小玩具整箱送给了小满月。


    小路子吓得赶紧叫人把这事告之丽妃,丽妃人还没来呢,赵砚就揣了一书包的好东西去了上书房。


    把自己最喜欢的鬼工球送了六皇子,父皇赏赐的玉佩送给了三皇子,自己让人打造的小玉弓送给了四皇子,玉如意送了太子,最后连五皇子也得了一只他特别喜欢的小木马。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五皇子盯着自己手里的小木马看了又看,迟疑问赵砚:“小七,你是不是梦游呢?还是疯了?”


    赵砚抿唇:“我没梦游也没疯,就是觉得这两年和哥哥们玩得很开心,单纯想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们。你们一定要收下,以后看到这些东西就要想到我。”


    四皇子无语:“小七,你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怎么听着像是在交代遗言?”


    “呸呸呸!四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六皇子不悦,“小七好心送我们东西,你怎么还诅咒他?”


    四皇子自觉说错话,朝赵砚说了声对不起。


    赵砚:“没关系的,我想哥哥们多记得小七的好,以后逢年过节也念着小七。”


    五皇子切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想逢年过节,我们也送你东西吧?你这是以小博大,送一样东西就想我们每次都送你。”他把小木马往赵砚手里一塞:“我才不上你当,我不要了。”


    赵砚急了:“给你你就拿着,不然往后都想不到我东西了!”


    五皇子:“你当我稀罕?”


    赵砚:“你不要算了,我送给九九。”


    五皇子更无语了:“白统领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木马!”


    白九还真要了。


    若是赵砚送他其他值钱的东西,他是万万不敢收的。一只木马而已,是七皇子的心意,他可以收。


    五皇子颇为郁闷:呜呜呜,他的小木马。


    他现在去问白统领要回来还来得急吗?


    显然来不及了,白九把小木马往怀里一塞,朝赵砚道谢:“多谢七皇子,卑职很喜欢。”


    赵砚弯着眼笑:“喜欢就好,九九以后骑马就要想起我哦。”


    白九点头:“会的,等七皇子长大,卑职带七皇子去骑马。”


    赵砚嘀咕:“可能去不了了……”


    “七皇子说什么?”白九疑惑。


    赵砚摇头:“我说,九九以后别一直给父皇做护卫了,去六哥府上做护院。六哥人好,会给你好多银子的。”


    白九诧异:“七皇子不是说要卑职去您府上做护院吗?”


    赵砚连忙道:“我出宫建府还早呢,你先去六哥府上吧。”


    白九:“卑职生事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行行行,打住!”赵砚真是怕了他了,“我今日就先不练箭了,我还要去找父皇。”


    白九提醒他:“陛下近日有些忙,恐没空见您。”


    赵砚:“没关系,我先去长极殿等,父皇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什么时候再进去。”


    说着,他就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早退跑了。


    没一会儿,他就出现在长极殿外。


    他扒着门框往里看,长极殿内站满了乌泱泱的大臣。瞧打扮似乎都是武官,一个个嗓门震天响,说话声音堪比打雷。


    赵砚揉揉耳朵,小声问守在门口的侍卫:“他们来多久了?”


    若是旁的人问,侍卫是不会回答的。


    但赵砚时常过来,和他们得脸混熟。侍卫们又知陛下对他偏宠,他一问,就回道:“几位大人从下朝就来了,吵到现在……”


    赵砚仔细听,似乎又是在吵兵改的事。


    这事过去都多久了?还没吵完呢。


    哎,做皇帝真不容易,难为他父皇头发还那么茂密。


    赵砚自带小马扎坐在门口边吃瓜边等,吃完瓜就靠在门口上等。就在他快睡着时,一个大臣先跨了出来,他吓了一跳,头一歪,险些摔了,幸而拉住了那大臣的裤脚,才稳住。


    他抬头,就瞧见那大臣光光的腚以及漆黑的脸。


    赵砚讪讪放手,长极殿内就传来天佑帝威严的声音:“小七,又调皮了!还不快进来!”


    赵砚吐吐舌头,顶着一众大人打量的视线走了进去。


    长极殿外走得干干净净,天佑帝靠在龙座上,刚毅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他揉揉眉心问:“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朕?”


    赵砚嘴甜道:“就是想父皇了。”


    天佑帝心里舒坦,嘴上还不饶人:“尽会说好听的。”


    “真的!”赵砚哒哒的跑到天佑帝身后,垫着脚替他揉着额头:“父皇,我给你按摩吧。太医说多按穴位,人会放松很多。”


    小孩子手指软软的,没有多少力道。但天佑帝就是觉得舒坦,他闭眼享受着儿子的孝心,笑着问:“什么时候学的?突然讨好朕,又想做什么?”


    赵砚:“儿臣就想尽尽孝心,父皇,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熬夜操心人会变老,会长白头发,您瞧您,都有川字纹了……”


    小孩子巴拉巴拉个没完,和第一次见到时有者天然之别。


    天佑帝不耐打断他的话道:“你这小子,现在是在训朕?朕若是老了,都是叫你给气的。你说说,近日缘何专挑朕起床,上朝时用那能力?”


    他也遣暗卫来问过,暗卫只道:七皇子除了半夜和丽妃出去散步,什么也没干。


    只怕是干了坏事,用回溯掩盖了。


    赵砚无辜:“不是父皇让儿臣多xx的吗?”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很是高兴道:“父皇,我告诉你哦,我现在最多能xx五刻钟了。”


    天佑帝看着他自豪的小表情,夸了一句:“那你真厉害。”


    赵砚嘿嘿笑了两声,又从书包袋子里拿出一个玉雕的五指挠痒杖塞给天佑帝。


    天佑帝狐疑的打量手里的东西:“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砚:“挠痒痒用的啊。”他演示给天佑帝看,在头上挠挠又在背上挠挠:“以后父皇想问题多了头疼,就用这个抓头,提神醒脑特别舒服,背上痒也不用让冯总管给您抓了,用这个抓背,好着呢。”


    天佑帝:“你平日上课就是用这个抓痒的?”


    赵砚嗯嗯点头。


    天佑帝无语:感情这脑子都用在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了。


    赵砚絮絮叨叨的,一会儿让他少看折子,一会儿又让他多练功,一会儿又说不要发脾气,年纪大了,要保养好自己之类的。


    那语气那神态,像足了小老头。


    天佑帝搁笔,有些奇怪的瞧着他。赵砚毫无所觉,依旧忙前忙后的给他捶腿捏肩。


    待赵砚回去后,天佑帝又寻来小路子问:“近日七皇子可有什么不对劲?”


    小路子把今日赵砚散财的行为说了。


    天佑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吟道:“到处送东西?”


    怎么闹得好像明日就要出门远游似的。


    天佑帝右眼皮一直跳,实在不放心,嘱咐小路子道:“你近日跟紧小七,有任何异动就让人过来告知朕。”


    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第65章 二合一:他人还在,银子……


    赵砚从天佑帝那回去后,就直接回玉芙宫了。


    此时,丽妃已经回来,瞧见他满头大汗的,忙让人绞了帕子给他擦脸。待他脸上的潮红褪去,才问:“这是去哪了?怎么也不打伞,脸都晒红了。”


    赵砚:“去父皇那了。”


    丽妃:“你父皇不是在忙?有空搭理你?”


    赵砚:“我搭理父皇就行了。”


    丽妃被他逗乐:“你这性子,倒是越发的活泼。”


    赵砚跟着笑,问她:“母妃去哪了?”


    丽妃:“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去了许娘娘那,跟着她学做五毒饼和香袋。”她进宫没多久后就被贬,宫里无论什么节日,都没有她的份,这五毒饼就没做过。


    说着她从袖带里掏出一枚香袋递过来:“呐,这是母妃做的第一个香袋,小七近日贴身戴着,能驱虫辟邪。”


    那香袋上绣着无毒图案,赵砚接过嗅了嗅,有朱砂、雄黄粉的味道,闻着还挺舒适。


    他弯眼:“谢谢母妃。”


    丽妃瞧着他,满眼都是慈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发顶,语气温柔道:“我们小七要平平安安长大,小七喜欢,以后母妃每年都给做五毒包。”


    赵砚鼻子发酸,点了一下脑袋:“会的,母妃以后也要开心,和小七开开心心的。”


    丽妃心下柔软:“这孩子,越来越贴心了。好了,快用膳,用完膳去玩吧。”


    赵砚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吃完后,也没去玩。拿出课业开始温书,这一看就看到日近黄昏。


    丽妃端了点心过来,站在他身后,问:“今日怎么这么用功?”


    赵砚:“我平日除了练功,读书也有认真的。很多不懂了,会去问太子哥哥。”


    丽妃拿过他桌上的课本翻看了几页,发现很多不懂的地方都做了标注。字迹虽还是有些丑,但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


    大概小孩都有逆反心理吧,从前她总逼着小七读书,小七死也读不进去。现在她不逼了,小七反而愿意读,自律性也强了许多。


    她把课本放下,问:“太子对小七很好?”


    赵砚点头:“太子哥哥很耐心,只要我问他的问题,他都会说。太子哥哥还说下次要带我去藏书阁,里面有好多的书。”


    丽妃交代道:“你同太子往来就好,切莫同他去凤栖宫。”


    赵砚疑惑:“为何?”


    丽妃:“皇后娘娘不喜孩子太吵闹,你听母妃的话便是。”


    赵砚故意道:“我瞧着皇后娘娘挺喜欢小孩的,先前生辰,还夸了我呢。”


    丽妃:“皇后谁都夸的,总之你听母妃的话,别离皇后娘娘太近。”


    赵砚点头,有些看不懂他母妃了。明明母妃和皇后娘娘打算把他送走的,这会儿又让他别靠近皇后娘娘。


    “小七乖。”丽妃替他把纸笔收了,催促道:“不用一直读书,快去洗漱睡觉。明日早起,帮着母妃一起做香袋和五毒饼,玉芙宫的下人们也送一份。”


    赵砚嗯嗯点头,只觉得现在的母妃真好。


    接下来的几日,丽妃对他更是无微不至。日日给他准备好吃的,还亲自下厨给他炖汤补身子。知道他体质寒凉怕冷,准备的果子都是提前温热好的。


    夏日渐热,又特意去丝制局裁了新衣,新鞋给他。还重新给他缝制了一个小书包。好似要把一辈子的母爱这几日都补给他似的。


    赵砚想,相处两年,母妃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吧。


    这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和自己道别吗?就像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了六哥他们?


    他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第二日早起,眼睛都是肿的。


    丽妃瞧见他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大惊小怪的,拉着他左看右看:“哎呀,这该不会是被虫子咬了吧?”


    沉香打趣道:“奴婢瞧着是补汤喝多了,水肿。”


    “胡说!”丽妃催促沉香:“快去准备香汤给小七洗洗,多放些艾草和菖蒲,泡久一些。”


    赵砚不是很喜欢香汤的味道,临近端午,宫里的人都要用香汤沐浴,他每每闻到就想打喷嚏。


    但瞧他母妃这么紧张,还就乖乖去了。


    这两日,玉芙宫的宫人都佩戴了五毒香囊。宫里宫外都放置了不少菖蒲和艾叶盆,门上悬挂钟馗画像和仙子吊屏。小路子去御膳房讨了不少掺朱砂和雄黄的酒分给众人。


    既暖身又能驱寒。


    端午这日,丽妃又特意给赵砚手腕系了五彩绳,连头发也是用五彩绳系好的。


    丽妃拉着他看了又看,夸赞道:“我们家小七挺适合这种艳丽的颜色呢,以后衣衫多选些鲜艳的。”


    沉香几人也跟着道:“确实,七皇子长得像您,就适合穿艳一些,整个人又活泼了呢。”


    说着,拿了铜镜过来给他看。


    镜子里的小孩儿唇红齿白,艳丽明亮,着实好看。但赵砚却高兴不起来,他先前梦到过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已经被烧了。过了今日,他不会要做孤魂野鬼了吧?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当鬼就当鬼吧,至少不用担心以后的夺嫡混战。


    丽妃瞧他愁眉苦脸的,疑惑问:“小七觉得不好看吗?”


    赵砚摇头,拉了拉身上的衣衫,转移话题:“就是有点热。”


    丽妃抬头瞧瞧外头的天色:“确实热,这鬼天气,从四月初开始就没下过雨。原本陛下还打算如往年一样去南城的德馨园宴请大臣,看划龙舟的。总是不下去,河道干枯,连龙舟都没得看。”


    去年各地灾害频发,今年玉京又干旱,端午也不好大办。六部和天佑帝商议过后,往年宴请百官的环节就省了。天佑帝只让内务府准备了粽子,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送了些。


    各家都各自过自己的节日,宫里关起门来,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一场端午宴是少不了,宫妃娘娘们聚在一起说笑,陛下亲自主持皇子们的射粽活动也少不了。


    丽妃带着赵砚先去和许嫔汇合,然后前往御花园。沿路不少地方都插了艾草,来往的宫婢和小太监身上艾香浮动,面上一派喜气之色。


    御花园的阴凉处早已经搭好了台子,一个个矮几也已经摆好。丽妃和赵砚一过去就被众人围在了中间,连一同过来的许嫔都被挤到了边上。


    温妃就坐在一旁干看着,许久不曾出明月宫的容妃侧头问她:“那孩子便是七皇子?瞧着眉目倒是和丽妃十足的像,是个容貌出众的孩子。”


    温妃没好气道:“你问错了吧,宫里谁不知本宫和丽妃有仇?你在本宫面前夸他是什么意思?”


    容妃笑了一笑:“没什么意思,只是瞧见容貌姣好的孩子心生欢喜罢了。”


    两人同为西途贵族,父辈都是天佑帝打天下时的将军。不同的是容妃父亲在打入玉京时就战死了,温妃的父亲还好好的活着,活成了和姜相国互相对抗的国公。


    同是将门之女,容妃就叫温妃性子温婉得多,为人也和善不爱争抢。


    温妃对她倒也还留几分情面,忍着没怼她,只翻了个白眼,就不搭理她了。


    偏生容妃要找她搭话:“看来七皇子真是很受宠,其余皇子都坐到别处去了,唯有他还可以同丽妃坐在一处。”


    温妃朝对面看去,丽妃已经从人群里突围出来,拉着七皇子坐稳。她不屑道:“再得宠能有什么用,八岁后还不是一样要搬到上书房东侧院住。”


    容妃笑着应了句是:“瞧着是不似二皇子身体弱,能一直住在你身边呢。”


    温妃被噎住,这下是连眼神都不想给她了。


    没一会儿,姜皇后过来后,身后两个宫婢手里捧着大大的托盘,上面堆满绣好的五毒香包。待她坐到凤座上,诸位嫔妃连忙起身朝她行礼。


    她笑着让众人坐下,然后道:“陛下还有些事要处理,稍晚才会过来。连枝,先把本宫亲自制作的五毒香包分给各位主子和小主子吧。”


    连枝应是,然后和另一个大宫婢下去,一左一右开始分发香囊。这是每年的惯例,后妃们和皇子们拿到了只是象征性的挂在腰间,然后道谢。


    回去就会拆下来不用了。


    赵砚也得了一个,他要往腰间挂时,丽妃就先他一步将香包拿了过去,道:“小七有了母妃的那个,这个就先别挂了,母妃帮你收着。”


    他母妃什么意思?


    似乎在隔绝他和姜皇后的接触。


    香袋分完后,陆陆续续又有宫婢上了茶水、果子,其中一样五毒饼是必不可少的。


    姜皇后借着道:“大家都尝尝,这五毒饼也是本宫特意命御膳房准备的,趁热吃,香甜的很。”


    众人也顺从的跟着姜皇后尝了几口。


    赵砚伸手要去拿,这次丽妃倒是没阻止他,只嘱咐道:“糕饼甜腻,少用一些,待会还有粽子要吃。”


    赵砚心口一紧,顿时连饼也不想吃了。


    丽妃见他不吃了,于是问:“是不是想看戏呢?应该马上就开始了,再等等。”


    赵砚现在什么也不想看,没一会儿,戏班子进场,在台上咿咿呀呀唱起来。至于唱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去。直到天佑帝过来,他才勉强打起了精神,跟着众人一起朝天佑帝行礼问安。


    “今日佳节,诸位爱妃不必拘礼。”天佑帝眉目柔和,挨着姜皇后坐下,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在赵砚身上停留一瞬才移开。


    姜皇后把手里最后一个香包递给他,笑道:“陛


    下虽来完了,香包还是要有的。”


    天佑帝接过香包,很自然的挂在了腰间。


    然后拿起桌上还热乎的五毒饼咬了两口,赞道:“不错,还是皇后手艺好。”


    姜皇后眼里有光:“陛下谬赞了,都是御膳房的手艺,本宫也只是负责选材,督办。”


    天佑帝将手里的饼吃光后,又看向太子几个,道:“时常不早了,射粽就开始吧。太子,你先来。”


    太子应是,先出列。


    各宫的婢女立刻端着各自娘娘包好的粽子出列,一次排开。金盘里的粽子瞧着形状和大小都不一样,一眼便能瞧出水的粽子好看。


    容妃朝温妃道:“你性子粗野,粽子倒是包得小巧,不会是让宫女替你包的吧?”


    温妃无语:“不就是两个小粽子,本宫至于吗?”


    云嫔奉承道:“容妃娘娘不知,温妃的粽子包得可漂亮了,臣妾的粽子比之温妃娘娘的就要差许多。”


    众人往云嫔的粽子看去,瞧着也挺好,不至于差太多。温妃都降位份了,这云嫔何苦逮着机会就拍马屁。


    要说包得最丑的,当数丽妃。


    云嫔都不忍心看,故意道:“丽妃娘娘这包的是粽子吗?万一太子殿下射中您的,都不敢下嘴怎么办?”


    丽妃直接就骂了回去:“不敢下嘴总比你嘴贱的好!”


    “你!”云嫔气得要死,转头看向天佑帝:“陛下,你看丽妃姐姐,嫔妾不过一句玩笑,她就如此骂臣妾!”


    天佑帝一锤定音:“确实话多。”


    这明显的偏袒叫云嫔气得咬牙,许嫔更是不客气道:“云嫔,你再说下去,太子殿下一个粽子都不用吃了。”


    众嫔妃掩唇讥笑。


    姜皇后打圆场道:“好了,大过节了,你们莫要扫了陛下的雅兴。祐儿,开始吧。”


    太子点头,挽弓搭箭。


    立刻有凤栖宫的太监上前,把所有人的粽子都放到一个巨大的金盘之内,然后高举过头顶。


    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射粽的箭是特制的,不会伤人,也不会破坏粽子的口感。


    太子瞄准,一箭射过去,恰恰就射中了丽妃包的粽子。太子笑道:“看来孤和丽妃娘娘的粽子有缘。”


    立刻又有太监上前,将那粽子递到了太子手上。那粽子模样确实难看,但剥开里面,是腊肉栗子馅的,糯米清香糍实,口感十分好。


    太子赞了一句:“不错,丽妃娘娘下次可多做些送给孤。”


    这明显就是因着七皇子的关系在给丽妃撑场子。


    云嫔心里有些发不出来,郁闷得又连吃了好几个五毒饼。


    接下来依次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射粽,几人中五皇子偏偏射中了自己母妃做的粽子。


    众人等着他吃下去,五皇子苦着脸,打死也不肯吃。


    天佑帝拧眉问他:“你怎么回事?”


    五皇子:“我也想吃丽妃娘娘做的粽子。”他母妃做得粽子有多难吃,他最清楚不过。


    外面看着好看,咬一口能吐出来。


    云嫔气恼盯着自己儿子:“小五!”眼神里全是警告,大有你不吃,就等着回去挨打的意思。


    五皇子没办法,只得一口咬了下去,然后就吐了。


    丽妃嘲讽道:“看来云嫔包的粽子虚有其表。”


    云嫔气得要死,众嫔妃又是一阵哄笑。


    现场气氛倒是欢乐,唯有赵砚,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天佑帝喊他:“好了,小七,你来。”


    赵砚小身板僵了僵,丽妃还以为他怯生,伸手推了他一把:“小七,父皇喊你呢,快过去。”


    赵砚一听见她声音,就想起她那晚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咬咬牙,起身,走上去。拿起小太监递过来的弓,很轻易的就拉开了。他瞄准他母妃的粽子,就往金盘子子里射。


    箭羽射出,没有任何悬念的射中了温妃包的粽子。


    赵砚闭了闭眼,回档,再次拉弓,换许娘娘的粽子瞄准,然后又射中了温贵妃的粽子。


    之后,他回档几乎把所有的娘娘的粽子都瞄了个遍,最后的结果毫无例外,都是射中温妃的粽子。


    赵砚心道: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


    被动回溯七次的天佑帝拧眉看着他,又看向太监手里端着的粽子。


    为何七次射中的都是温妃的粽子?


    这孩子一直回溯是不想吃温妃的粽子,还是温妃的粽子有问题?


    天佑帝眼角余光瞟向温妃,她看着一切正常,以温妃的性子,不会蠢到才降了位份,就在这粽子里面做手脚吧?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这孩子不想要温妃的粽子,他就接手吧。


    于是,就在赵砚准备放弃挣扎时,天佑帝开口了:“温妃这粽子看起来着实不错,呈上来给朕吧。”


    太监为难的看向待在那的赵砚。


    姜皇后连忙劝道:“陛下,射粽是皇子们纳福,您降七皇子的福气吃了,七皇子怎么办?”


    天佑帝笑道:“朕吃了小七的粽子,自会护佑小七。难道真龙之气不如一个粽子有福气?”


    姜皇后干笑:“陛下说的是……”她眸子含笑的看着丽妃,示意她说点什么。


    丽妃也料没到天佑帝会来这么一出,她诧异过后,坐着没吱声。


    太监端着温妃的粽子往天佑帝那边去,一直没动的赵砚却突然起身,跑过去直接将太监手里的粽子抢来了来,高声道:“父皇,你怎么能抢小孩儿的粽子,这是儿臣射中的,儿臣要吃。”


    说完,还不待天佑帝说话,抢了粽子就跑,把粽子塞到他母妃手里,催促道:“母妃,快给我剥开,我要吃,不然父皇要同我抢了。”


    天佑帝无语:这孩子不是不想吃才不断回溯,这又发什么癫?


    姜皇后提着的心又放了回去。


    众嫔妃和几个皇子都被他吓了一跳,心道,也就七皇子仗着受宠敢当面这样反驳陛下。


    丽妃在他的催促下,不疾不徐的拨开了粽子,放到赵砚碟子里。


    赵砚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插起粽子用力咬了两口,然后把粽子吞下。在众人的注视中,快速把整个粽子吃完了。


    他在心里默默和众人告别:父皇、六哥,太子哥哥、小白……我走了,就算做鬼,他也会想他们的。


    他吃着吃着就觉得喉咙卡得难受,呼吸困难。扶着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没撑住,哐当一声趴下了,桌上的碗碟和五毒饼咕噜噜滚了一地。


    众人吓了一跳,丽妃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伸手过来扶他,惊慌大喊:“小七,你怎么了?”


    赵砚啊啊两声,双手掐住脖子,难受得翻白眼,鼻下有殷红的血流出……


    “太医!太医!”丽妃惊慌大喊,眸光死死的看向姜皇后。


    姜皇后和天佑帝同时站了起来,只不过天佑帝是跑向赵砚,而姜皇后朝着温妃大喝:“温妃,你好大的胆子,才刚被降了位份又敢谋害七皇子!”


    温妃也有些慌了:怎么回事,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丽妃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起对付皇后?她不会真在粽子里下毒,害自己孩子吧?


    她挺直腰板,强硬道:“皇后娘娘莫要信口雌黄,七皇子究竟怎么回事太医都没看过,你张口就诬赖臣妾,同样的戏码是演上瘾了!”


    天佑帝推开只知道哭的丽妃,伸手扶起赵砚。见他一直掐住脖子呼吸困难,脸都憋紫了,气得大喊:“都闭嘴!太医,还不快来救人!”


    太子带着几个皇子全围了过来,一个个急得不行。


    太医被冯禄急匆匆拉了来,拨开众人,只看了两眼,就将赵砚翻转过来,用力摁了他背脊上胃部对应的两个穴位。


    赵砚哇的一声,将堵在嗓子眼里的粽子给吐了出来,脸上的猪肝色一下子就下去了。


    眼泪汪汪的看着天佑帝。


    太医朝天佑帝道:“陛下,七皇子无事,只是吃粽子太急,塞住嗓子眼了。”


    塞住嗓子眼了?这是多急?


    快被吓死的众人顿时哭笑不得。


    天佑帝看着


    眼泪汪汪还留着鼻血的赵砚,拧眉:“那小七这鼻血?”


    太医伸手把了几息脉,又道:“七皇子只是近日喝太多补汤,加之天气干燥,上火了。”


    “上火了?”


    天佑帝和赵砚两人同时反问,一个是极度无语,一个则是惊讶。


    天佑帝一下子松开了赵砚,恼道:“又没人同你抢?吃这么快怎么也不怕噎死你!”


    赵砚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下,惊讶后终于回神,疑惑的看向他母妃:怎么只是上火?她母妃没有听皇后的话下毒?


    那他母妃先前去找皇后娘娘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打算让原主回来了?


    还是接受他了?


    赵砚心下雀跃又欢喜,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丽妃还以为他摔疼了,忙越过天佑帝过去扶他。有些嗔怪道:“陛下,小七才噎着,您别把他摔坏了!”她边说边掏出帕子给赵砚擦鼻血,心疼得不行。


    天佑帝:天天爬墙,也没见他摔死!


    真的,这两年他觉得自己都被气老了!


    头一次体验养孩子的艰辛,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听、瞎胡来……


    哭够的赵砚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他母妃不打算让他走的话,那他的那些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办?


    他人还在,银子没了?


    那还让人怎么活!


    赵砚心里一句干嚎,伸手就想去拽天佑帝的衣袖。没想到温贵妃大喊出声:“陛下!”


    赵砚吓得浑身一激灵,伸出去的手生生止住了。


    算了,他的事不急,还是让温妃先说吧。


    众嫔妃齐齐朝温妃看去,她朝着天佑帝就跪下了,哭诉道:“臣妾冤枉!七皇子只是被噎着了,皇后娘娘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喝问臣妾。臣妾委屈,陛下要为臣妾做主!”


    天佑帝看向还站在的姜皇后。


    姜皇后眸子微眯,目光从温贵妃身上移到丽妃身上:很显然,她被丽妃这个蠢货背刺了!


    丽妃还是不相信她先前没动七皇子!


    丽妃抬头,不闪不避的和她四目相对,心里很是畅快:当她真蠢吗?她一直知道皇后扶持她,只是在利用她。还能真心为她和小七好?


    皇后不过是想除掉温妃的同时,顺便把小七除去罢了。


    那药她喂过鸟雀,鸟雀食用解药后,虽没死,但也就直挺挺的躺着。


    她的小七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容皇后这么算计!


    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


    从这一刻起,丽妃正式和姜皇后决裂。


    第66章 二合一:你若真有神明护……


    姜皇后咬牙,收回目光,看向天佑帝:“陛下,臣妾只是担忧七皇子,才口不择言误会了温妃妹妹。毕竟,温妃先前害过七皇子……”


    她刚说完,温妃就干呕一声,然后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姜皇后拧眉:“温妃!”


    还不待她质问这是何意,一个接一个的嫔妃同样捂着肚子蹲下,干呕后,皆面露痛苦之色。额头冒汗不止,面色顷刻青白,一看就不好。


    其中云嫔尤为严重,捂着肚子连苦水都呕出来了,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母妃!”五皇子急了,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太监冲了过去。


    紧接着其余几个皇子也各自冲到他们母妃身边,着急忙慌的询问情况。


    赵砚都惊呆了,一时间忘记思考自己的事。着急拉着他母妃问:“母妃,您没事吧?”


    丽妃捂着肚子,也面露痛苦,摇摇头,不说话,但显然症状比较轻。


    赵砚担忧:他母妃不会想不开,要所有人给原主陪葬吧?


    他起身大喊:“太医,快过来看看我母妃!”他喊完,本能的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眉头拧得死紧,往日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父皇……”赵砚喊了一嗓子,冯禄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天佑帝,尖着嗓子问:“陛下,您怎么了?快,太医,救驾!”


    姜皇后赶紧伸手扶住天佑帝。


    候在一旁查验宴饮食物的太医一看情况,吓得要死,提着药箱就往天佑帝这跑,剩余几个太医赶紧去查看其余娘娘们。


    温妃捂着肚子,冷汗涔涔喊:“陛下,好像是皇后娘娘赏给臣妾们的五毒饼有问题……”


    天佑帝强忍着不适,眸光凌厉扫向姜皇后,姜皇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好啊,丽妃和温妃这是打算联手害她?


    她连忙道:“陛下,五毒饼都是太医查验过的,您先让太医看过再说。”


    天佑帝闭了闭眼,伸手。太医赶紧过来把脉,几息后才道:“好像是轻微中毒迹象!”说完,赶紧抽出银针替天佑帝扎了几针,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倒出几颗让天佑帝服下。


    天佑帝腹部的疼痛才缓解。


    太医又依次给其余娘娘们施针服药,喂水。众人慢慢缓过来,在宫婢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坐回座位上休息。


    随后为首的太医令跪到天佑帝面前回话:“陛下,您和诸位娘娘都是食物中毒,但毒素不深,休息半日就可恢复。”


    “食物中毒?”天佑帝眸色变冷:“东西太医不是都查验过?”


    云嫔也跟着追问:“那为何只有我们和陛下中毒?皇后娘娘却没事?”


    太医令解释道:“皇后娘娘没有用五毒饼自然没事。”


    云嫔立刻又道:“那几个皇子也有吃了五毒饼的。”


    太医令:“吃了五毒饼的皇子没有佩戴五毒包。”


    云嫔不解:“这两者有关系?”


    太医令:“有,微臣查验过,五毒饼本身无毒,香包本身也无毒。但绣香包的丝线似乎用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浸泡过,挂在身上被吸入鼻腔后和入口的五毒饼会产生轻微的毒素。这才导致陛下和诸位娘娘腹痛难忍,恶心干呕。”说完他朝天佑帝用力磕头:“微臣该死,是微臣的疏忽!”


    天佑帝还未出声,温妃再次发难:“皇后娘娘,您不该解释一下,缘何只有您没中毒?到底是幸运,还是你本就知道这两样东西一起食用会中毒?”


    云嫔也跟着道:“是啊,皇后娘娘,五毒饼和五毒香包可都是您分给臣妾们的啊!”


    方才大家可都听在耳里了。


    姜皇后蹙眉,看向天佑帝:“陛下,臣妾只是按照每年的惯例分发五毒饼和香包。东西的采买都是经过内务府,有人查验过的。臣妾也不知缘何会放在一起就中毒了!臣妾也有佩戴香包,至于五毒饼。臣妾近日口干,不想吃甜腻的东西,才没有吃。”


    温妃阴阳怪气道:“那还真是巧!皇后娘娘先前上来就喝问臣妾是不是想害七皇子,该不是您想用害七皇子来陷害臣妾。结果不小心弄错,让所有人都中了毒吧?”


    众人一联想,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姜皇后: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连天佑帝看皇后的目光都变了。


    姜皇后终于也体会到了先前温妃百口莫辩的场景,她明白,这个时候多余的辩解都是徒劳。于是直接朝着天佑帝跪下:“陛下,事情决计不是和温妃说的一样。但发生此事,臣妾难辞其咎,请陛下下旨彻查,还臣妾清白!”


    天佑帝近日本就事忙心烦,听完太医令的解释怒气一下子子就上来,喝道:“给朕查,狠狠的查!”


    这是不查出个结果誓不罢休了。


    端午宴,皇帝和后妃集体中毒,像什么话。


    天佑帝和众嫔妃都先被送回去休息了,端午宴上的事交由内廷慎刑司调查。


    但慎刑司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任何猫腻,事情好像只是一次失误和意外。


    温妃被贬后,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端午宴从头到尾都是姜皇后在忙。


    出了这么大的事,尤其是其中牵扯到了天佑帝,总得有人负责。


    姜皇后难辞其咎。


    天佑帝斟酌再三,只罚了姜皇后一年的俸禄,又令她在凤栖宫静思己过两个月,所有宫妃这两个月内不必去请安。同时又将负责绣制香包的连枝重打三十大板,撵去了掖庭做活。其余参与香包制作的丝制局以及选丝进宫的南宫门管事一律杖责四十。


    杖责四十,身子骨弱的,立时就能要了命。


    连枝明显就是代皇后受过的,重打三十后再去掖庭,基本就是废了。


    姜皇后痛失右臂,元气大伤。


    圣旨下来时,温妃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盏。关起门来骂道:“陛下到底还是顾念那姜氏一些,凭什么本宫犯了错就降本宫位份?她姜氏犯了这么大的错,就只罚俸一年?”


    大宫女雪芽连忙道:“娘娘莫气,那连枝不是去了掖庭吗?也算是出了口气!”


    温妃这才顺了口气:好歹是报了武嬷嬷的仇!姜氏那贱人此刻也应该难过吧。


    凤栖宫,夜深人静。


    新提拔上来的大宫女苏叶边替姜皇后梳发,边掉眼泪道:“奴婢去瞧过连枝姐姐了,她很不好,人一直发着高热,到现在都下不了榻。陛下才刚罚她,也没有太医敢此刻去瞧她。若是高热一直不退,只怕挨不了几日……”


    啪嗒!


    姜皇后手里的步摇流苏被折断,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连枝那里本宫会找人关照,能不能扛过去就看她的命!传话到姜府,连枝家里的人多关照一些,能帮的忙尽量都帮了。”


    苏叶应声,替她梳好发后才退下。


    姜皇后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一丝睡意也无。


    这次是她大意了,独独没算准丽妃的心思。但她看了丽妃这么多年,怎么就看走眼了?


    丽妃居然舍得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实在不合常理!


    她将近日所有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个遍:难道丽妃蠢到越过她直接去问了玉真国师关于七皇子的事,知晓无方说了谎。


    其实七皇子并非什么孤魂野鬼,只是一体双魄,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的事?


    也不对,若是丽妃问过玉真国师,陛下肯定会知晓。但陛下毫无反应,也没来问过她。


    究竟哪里出错了?


    她一夜未眠也未想出个结果。


    玉芙宫内,丽妃倒是睡得安稳。这次的事,她真真是出了口气。


    若是先前没有做那个梦,她心许真会被皇后诱导去伤害小七。


    但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


    错都在她!


    那夜她就仔细思索过了,即便皇后给的是好药。她请玉真国师来招魂,陛下想招的必定也是现在的小七。


    压根就不保险。


    而且,两年的相处不是假的。她即便要招魂,也要经过小七的同意。


    小七是好孩子,但纯善懂事,她好好说,他能懂她的难过。


    本就有夺嫡心思的丽妃此刻心性更坚定:从现在开始,她要把一切好的都给小七,包括那个位子。等小七当上皇帝,她当上太后,招魂一事就没人能阻止。


    这孩子既能复生在小七身上,那她的小七也能复生在其他人身上。


    两个孩子她都要!


    她仔细分析小七的胜算,她如今已是妃位,小七受宠的程度,已远超其余皇子。如今除了太子,小七应该是最容易够着那位子的。


    她再努力努力便是了。


    丽妃带着美梦入睡,梦里金龙腾飞,直入云霄。然后俯冲而下,直接冲到了赵砚的脑门上。


    他脑门磕在床头的石柱上,一下子惊醒了。醒来双眼无神的盯着床顶,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把进来伺候的小路子吓了一跳。


    小路子拧了帕子过来给他擦脸,小心翼翼问:“七皇子怎么了?您嗓子眼还不舒服吗?”


    赵砚捂着胸口:“这里不舒服……”他心疼啊,他的银子,他玉器值钱的玩意。


    怎么就送出去了呢?


    人还在,钱没了……


    谁能体会他的痛。


    小路子立刻急了,立刻询问:“好好的怎么胸口不舒服?是端午宴上憋气憋太狠了?还是近日闷热,闷坏了?”


    问了一通,也不见赵砚回答。瞧着他眼泪汪汪的,小路子实在不放心,丢了帕子就要去寻丽妃。


    “七皇子等着,奴才这就告知丽妃娘娘,让她派人去请太医!”


    “哎,你回来……”他伸手去住小路子,手都没摸到衣角,他人就跑没影了。


    赵砚想了想,干脆找了个壶,灌满热水,然后躺到了榻上装死。


    待丽妃急匆匆赶来,只瞧见小脸通红,虚弱到不行的儿子。


    她坐到榻边,伸手探了一下赵砚额头,惊得差点没跳起来:“怎得这样烫?这是怎么了?”


    小路子摇头:“奴才也不知,方才脸还没这么热的。七皇子一直捂着胸口,说胸口疼。”


    “胸口疼?”丽妃伸手就去探他的胸口:“胸口怎么了?给母妃瞧瞧!”


    赵砚捂着被子连连摇头,恰在此时,太医来了。丽妃连忙起身,朝太医道:“快,小七一直说胸口疼,还高热不退!”


    太医一瞧赵砚脸色,赶紧坐了下来把脉。仔细探了探,好像除了虚火过旺,心跳过快,也没什么大症状。他又伸手探了一下赵砚额头,除了额头温度过高,面色也无异常。


    但七皇子一直喊胸口疼,人也瞧着蔫嗒嗒的,他肯定不能说没事。于是朝紧张的丽妃道:“七皇子应该是昨日端午宴受到惊吓所致的心慌,吃几副药多休息应该无碍。至于高热,多喝水,少盖被子,少穿两件便是……”


    他话没说全:大热天的,小孩子不用穿太厚,憋得慌。


    丽妃听太医这样说才放心下来,原以为喝两天药,儿子就能好了。没想到赵砚不仅没好,瞧着好像更严重了。


    端午宴,其余中毒的娘娘们都好全了,唯独他这个没中毒的病倒了。


    后妃们都道丽妃好手段,反其道而行之,争宠手段一绝。


    但,赵砚这次是真病了——心病。


    太医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不见好,太子担忧,亲自去看了他,临走时,还送了份礼物给他——是一个精致的玉麒麟摆件。


    赵砚精神瞬间好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子哥哥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太子笑道:“先前小七送孤东西,不是说让孤逢年过节也要送你东西。端午节也是节,虽已过了,现在补上应该也不算迟。你既生病了,就拿着把玩吧。心许瞧见这些精致的玩意,心情会好些。”


    赵砚想哭:还是太子哥哥了解他啊。


    太子走后,六皇子就来了。他从书包袋子里掏出一个半手臂高的玉雕坠金铃铛宝塔送给赵砚。很认真道:“小七,你先前送我的鬼工球太贵重,我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要。这个宝塔是我外祖母给我的,是我最喜欢的宝贝了,就送给你吧。”


    那宝塔玲珑通透,金光闪闪的,着实好看。


    赵砚病瞬间又好了大半。


    之后三皇子、四皇子也来了,也各自送了他礼物。


    唯独二皇子和五皇子没来,五皇子还挺得意,在上书房上课时,当着众人的面就道:“我就知道小七先前送我们东西没安好心,幸好我当时没收,不然也得搭东西进去。你们等着吧,这才只是开始,往后初一十五说不定他就能病一回。”


    太子蹙眉:“小五,你怎能如此斤斤计较,小七是病了。你不去就罢了,还如此说他?”


    六皇子帮腔:“就是,送礼物是我们的心意,去不去看就是你个人问题了。”


    “怎么就上升到个人问题了?”五皇子委屈。


    六皇子提醒他:“先前你生病,小七也去瞧你了,还给你带了糖人和糖葫芦,你忘了?”


    五皇子:“……”


    倒是没忘。


    他不情不愿拿了两盒酥糖去看赵砚,见到人后,又忍不住嘴贱:“全宫上下就你精贵,我母妃病都好了,偏你迟迟不见好。你是不是故意装病,想父皇来瞧你?”


    赵砚边吃着他的酥糖,边点头:“是呀,我等着父皇来瞧我呢。”


    他的宝贝都赚回来了,现在就差父皇手里的那个挠痒杖。那东西可是玉做的,可值钱了。


    五皇子没料到他如此坦白,骂了一句不要脸,就走了。


    赵砚无辜:他怎么就不要脸了,他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他等啊等,等了好几日,也不见天佑帝来。


    最后实在有些等不了,干脆套了衣服,往长极殿去。


    天佑帝瞧见他来,还颇为诧异,问了一句:“小七病好了?”


    原来您老知道我病了呢?


    赵砚嗯了一声,眼珠子开始到处转,瞧了一圈也没瞧见他送出去的挠痒杖。


    他刚想上前,冯禄就揽着一堆奏折过来,低声道:“陛下,这些都是六部紧急送来的折子,等着您处理呢。”


    天佑帝拧眉,见赵砚精神颇好,也就没管他,兀自批起了奏折。


    赵砚见他那么忙,也不好上去打扰。左右看看,坐到了他对面。冯禄立刻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来,好不容易等到天佑帝批完折子,又有大臣求见。大臣走完后,白九又来了,两人特意避开他,去后头谈了好一会儿话。


    待白九出来,迎面又撞上姜相国。


    赵砚似乎听见姜相国提起端午宴和姜皇后……姜相国和温国公对待自己女儿犯错的事,态度就完全不同。


    他不争不抢,也没求情,只道:“确实是皇后大意了,陛下没因此伤了龙体便好。


    天佑帝就喜欢他这点,从来都不居功自傲,从来都进退有度。


    之后姜相国又提到玉京干旱的事:什么各地传唱歌谣,大楚气数已尽。南阳王招兵买马,蠢蠢欲动。


    赵砚听得昏昏欲睡,连姜国走了也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砰咚一声响。他一下子就惊醒了,仰头瞧见他父皇发怒的脸,和地上几本凌乱的折子。


    长极殿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冯禄连忙上前把折子捡起来,然后又把折子默默放到了御案之上,退到一旁安静等着。


    天佑帝深吸一口气,往龙椅上一靠,闭目不语。


    殿中气氛低凝,着实叫人难受。


    赵砚眨巴两下眼睛,跳下木椅,走到他身后,给他揉额头。揉完额头又揉肩,揉完肩又给他捶腿。


    天佑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他睁眼,看了赵砚一眼,温声道:“病才好,就别折腾了。说吧,等朕这么久有什么事?”


    这孩子,几次欲言又止,眼巴巴的。


    肯定有事。


    赵砚挠头,很是不好意思,结巴了两次,才道:“父皇,先前儿臣给您的挠痒杖能还给儿臣吗?”


    “你说什么?”天佑帝以为自己耳背:“什么叫还给你?”


    赵砚面色涨红:“儿臣觉得挠痒杖还要父皇自己动手挠,不好。您还给儿臣,儿臣送别的东西给您,行不行?”


    天佑帝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感情这孩子在这等这么久,是来要东西的。


    不就是一个破玉做的挠痒杖,孝敬了他,还要要回去?


    这是做儿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天佑帝强忍着没削他,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就往外走。冯禄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赵砚呆了呆,立刻也拔腿就追:“父,父皇,您还没同儿臣说好不好?”


    天佑帝头也不回的迈出长极殿,然后坐上了御撵。


    赵砚厚脸皮跟着爬了上去,徒留小白在地上蹦跶。幸而小路子将它抱了起来。


    御撵起驾,赵砚就仰头看着天佑帝。天佑帝目视前方,不搭理他。


    直到御撵一路出了皇宫,然后又换乘马车,赵砚才后知后觉他们出宫了。


    他趴在马车窗子边上,疑惑问:“父皇,我们出宫做什么?”


    天佑帝:“少说多看。”


    赵砚立刻闭嘴,乌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看。


    马车从东城门直接出了玉京,沿着官道一路往东行。越往前走越荒凉,入目都是荒芜枯死的农田和树木。再往前走,地面干的发白,东城的皇觉寺脚下都隐隐出现干枯的裂缝。


    午后三四点的日头照过来,一丝风也无,憋闷得让人难受。


    这场景和皇宫截然不同。


    玉京干旱了?


    是了,他先前在宫里就听母妃和太子哥哥提过,方才迷迷糊糊间也听姜相国提到。


    只是不知这样严重。


    他看着玉京郊外满目疮痍,一时间完全忘记讨要东西的事了。


    天佑帝下了马车,站在路边举目四望。


    不多时,身边又多了个小小的身影,学着他的动作,同样到处看。


    不远处的田根上坐着两个带斗笠的老头儿,面对枯死的田地,眼里全是痛惜。无奈道:“这天啥时候下雨哩,再不下,今年收成都没了。”


    令一个老头子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听外地传言了吗?说是当今陛下得位不正,从去年起各地才灾祸不断,连太庙都烧了……”


    “嘘,你不想活了!”另一个老人拍了对方一下,警惕的左右看看。看到身着常服的天佑帝一行人时,吓得赶紧将对方拉走。


    一群孩童从田埂上过,边跑边唱着歌谣:“北降大雪,南洪过境,东有茂草成灰。赵无王,聿不尽……”


    跟着天佑帝的白九和冯禄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赵无王,聿不尽……不就是说赵氏将亡,大聿朝又会复兴吗?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冯禄立刻上前呵斥那些孩童,那些孩童瞬间做鸟兽猢狲散。冯禄气得跺脚,朝天佑帝道:“陛下,要不要让侍卫去将那些孩童抓来问问,究竟是谁在乱传?”


    天佑帝摇头:“不必了!”不过是几个传话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他早从姜相国口中知道童谣的存在,比起满目干涸,他反倒不在意这些。


    天佑帝仰头看天,天空湛蓝,万里乌云,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马车又从城东绕了一圈,从南城门进。


    天佑帝看着已有干枯迹象的护城河,忽而朝赵砚道:“小七,你不是想要那挠痒杖吗?你若真有神明护佑,替朕求一场雨,你要什么朕都许你,可好?”


    赵砚:“……”


    父皇不会以为系统是神明吧?


    今日带他出宫,就是祈望他脑海里的神明能瞧见苍生之苦,起了怜悯之心,下一场雨。


    他虽也觉得百姓不容易,但下雨这事,他还真干不了!


    第67章 二合一:人工降雨的可行……


    天佑帝也就当时感慨一句,本也没打算让他祈雨,回宫后就将他的挠痒杖还了回来。


    赵砚突然对这东西就没了什么兴趣,还把自己先前得的宝贝全都拿了出来给天佑帝。很认真同他道:“父皇,要不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去换了银子,分给那些受灾的百姓吧。”


    天佑帝欣慰:小七倒是有一副怜悯苍生的心,实属难得。


    他把东西还给赵砚,温声道:“救灾自然有户部和国库,你那点东西能顶什么用,留着便是。”


    赵砚郁闷,只得抱着自己的东西回去了。


    之后几日,朝廷上下因为玉京大旱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起因是各地到处传唱大楚将亡的歌谣,说是天佑帝德不配位,打自己的祖先,才导致近年灾害频发。


    是老天在惩罚大楚。


    天佑帝虽有前朝血脉,但毕竟是少数名族入主中原。前朝三王之乱死了两王,但还剩一王远遁南阳郡。这么多年贼心不死,借着谶言招兵买马、蠢蠢欲动外,又联合周边州郡连上几份奏疏让天佑帝祭天祈雨,以平流言。


    朝廷官员就祈雨一事吵了起来。


    有官员认为,该祈雨。一来是为了百姓,二来正为了南阳王所说,平息流言,安抚百姓。


    有一部份官员觉得不能顺应南阳王之意祈雨,谁不知南阳王贼心不死。祈雨成功还好说,若是祈雨不成功,天下人岂不是觉得陛下真德不配位,大楚迟早要亡?


    这样一来,说不定会造成各地前朝势力暴动。


    赞成祈雨的官员又说,现在这种情况,若是陛下不祈雨,一定会民心不稳,该暴动的势力还是会暴动。


    天佑帝头疼,两个种族真真不好管。自从他继位开始,这群人从衣食住行吵到文化礼节,又从兵改吵到现在。


    他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先减免受灾地方赋税,开仓赈灾,祈雨一事延后再说。


    前朝吵得不可开交,后宫


    也没少受到影响。


    比如皇子们的文化课就增加了时令农业方面的知识,连柳翰林布置的策论都是让皇子们说一说祈雨平流言的可行性。


    赵砚猜测,这题目应该是他父皇出的。


    五皇子抓耳挠腮的问柳翰林,是不是他们几个小的不用写。


    柳翰林看了眼六皇子和赵砚后,才道:“既是朝廷大事,自然要集思广益。如今七皇子也有七岁了,学着写写策论也好。所有人全都要写,三日后上交给微臣,微臣会呈给陛下。”


    五皇子愁眉苦脸:让他哭还可以,让他写祈雨,这要怎么写?


    别说他,就连太子和二皇子几人也蹙眉沉思,半天想不出来从哪里下笔。


    六皇子垫着脚看了两眼前面的四皇子,见他也没动笔,又回头往赵砚这看。


    赵砚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大大的祈雨二字,咬着笔头认真在想。


    六皇子夸道:“小七,你的字有进步啊,规整了许多。”


    赵砚冲他笑了一下:那是,都练习两年了,能不进步。


    他笑完,便继续思考起柳翰林布置的课业。只不过思考的方向和别人截然不同。


    他在思考,人工降雨的可能性。


    他模模糊糊记得高中地理好像学过人工降雨,可笔头都快叫他咬烂了,也记不起来具体的内容。


    他用力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哎,怎么就记不住呢。


    系统,能给点提示吗?


    系统显然除了回档,没有任何储备知识的功能。而且,好像除了刚穿过来的时候给了提示,之后都没有任何动静。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想了两日的赵砚,当天夜里居然梦到了自己在高中学堂时候的事。


    他坐在教室第四排,左边靠窗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进教室。中年地理老师正拿着书从这边过道处过,边走边讲。讲的知识内容恰恰是人工降雨。


    “降水的过程需要从,气温下降、凝结核催化、凝结增长和冲并增长四个主要过程进行分析……”


    赵砚前所未有的认真,乌黑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地理老师手里的书,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


    待老师念完最后一个字,喊到他名字提问时,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几乎是醒来的瞬间,他鞋也没穿,只着了底衣,拿起桌边的纸笔就开始默写老师讲课的内容。碰到记不住的地方,他就回档继续做梦,然后梦里有意识的记卡壳的地方。醒来后就继续写,如此反复回档二十几次后,他终于把完整的降雨课程给默写了下来。


    屋内灯火摇晃,赵砚把笔一搁,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将写满字的宣纸仔仔细细折好,贴身放着。正要回去睡觉,窗子就被敲响了。


    “谁?”赵砚警惕的盯着窗子。


    窗子被拉开,暗卫玄一站在窗口,面无表情道:“七皇子,陛下让卑职传个话。”


    赵砚眨眨眼,示意他说。


    暗卫玄一清清嗓子,学起天佑帝的声音:“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赵砚诧异:“父皇还未睡?父皇在干嘛?”不会是半夜起来尿尿,叫他回档得一直在尿吧。


    那他真是罪过了。


    玄一很直接:“卑职不知,卑职只负责传话。”窥探帝踪可是大罪,即便知道也不能说。


    赵砚想起自己方才记的东西,生怕自己明日一早起来,又忘了个七七八八。于是脑子一热,同玄一道:“你带我去见父皇吧,我有事想和他说。”说完,他就跑去穿鞋,然后自动自觉的往窗口爬。整个小身板往玄一身上一跳,挂在玄一脖子上,还顺口催促道:“快,再不走就天亮了。”


    玄一:为什么每次石头剪子布他都输!


    天选打工人说的就是他吧。


    玄一顶着夜色带着赵砚一路疾驰,像个无情的押运镖师,把赵砚送到天佑帝寝殿后,就功成身退。


    只穿了底衣的天佑帝看着面前同样也只穿了底衣的儿子蹙眉:让你别折腾,你跑来折腾你爹?


    他咬牙:“你最好是有什么事!”他本就睡得晚,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赵砚像是没看到他爹的臭脸,三步并两步跑到龙榻上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他写的那张纸,眸子晶亮道:“父皇,我方才做梦,梦见神仙在给我讲课。”


    天佑帝眸子也瞬间亮了:莫非仙人真指点小七了?


    他接过赵砚手里的宣纸认真看起来,然后眉头又蹙得死紧:“人工降雨?凝结核?卷积云?气流?”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一个也看不懂?


    他看着眼神期待的儿子:“你确定你记得正确?”


    赵砚肯定的点头:“嗯嗯,我醒来就一直在记,记不住了就xx,然后接着做梦。”他特意强调:“我xx了二十七次才全部默写下来的呢。”


    天佑帝眼皮抽动:他方才也尿了二十七次才尿完呢!


    他都怀疑自己又快尿出毛病了。


    天佑帝从未有过如此无语的时候,但要真是仙人指点,他且忍了。


    他来回又看了几遍那张纸,问:“仙人说的这些,你都理解吗?”光写下来没用啊。


    赵砚:“大概理解……”


    天佑帝神情一秒严肃:“说来听听。”


    赵砚挠头,理了一下思绪:“神仙的意思是,老天要是不下雨,可以人为制造条件让他下雨……”


    天佑帝还是头一次听说能人为降雨,在世人的认知里,能求一场雨那必定是得神眷顾的人。


    他语气带了些急迫:“什么条件?”


    赵砚指着他手里的那张纸道:“第一,要有丰富的水汽;第二,要有足够的凝结核;第三,气流上升要达到饱和状态。只要满足这三个条件,老天会下雨的可能性就很大。”


    饶是天佑帝再天资聪颖,这种超出时代局限的概念也难以理解。


    “水汽倒是好理解,只是,什么是凝结核?什么是气流?什么是饱和状态?”


    仙人就不能说点人能听得懂的吗?


    赵砚仔细回忆梦里老师的话:“凝结核嘛,就是指空间里的小尘埃。”他指了指屋子里,“扫地的时候会有灰尘,烧东西也会有灰,还有我们看不见的盐粒,总之许许多多的东西混在一起就是凝结核。”


    他也不知自己表达的准不准确,他盯着天佑帝:“父皇,您听懂了吗?”


    天佑帝:当着一个七岁孩子的面,他能说不懂吗?


    有损他光辉形象。


    他努力消化了一下,示意赵砚继续。


    赵砚:“仙人说凝结核足够多,和足够多的水汽聚集在一起,就会变成云,云到了一定重量,才会掉到地上变成雨。”


    天佑帝虽不甚理解,但直抓问题关键:“那有没有足够多的水汽怎么看?这凝结核从哪里来?还有这气流,怎么才能达到饱和状态?”


    赵砚被噎了一下,显然没记住。


    他拿过天佑帝手里的纸,盯着上面的字仔细回忆:“父皇,再让儿臣想想,仙人在梦里讲过的,我再努力想想肯定能记起来!”


    小孩儿盘腿坐在龙榻上,双手捧纸,神情专注的努力想,一想就是半个时辰。


    天佑帝以手撑额,打着哈切,闭目养神。


    外头鸡鸣报晓,冯禄弯着腰进来,刚要说话。天佑帝就朝他嘘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下了榻。转到外间去洗漱穿衣,然后准备出去早朝。临走前交代冯禄道:“你留下看顾小七,没事任何人不得打扰他,除非小七喊你们。”


    冯禄应是,待天佑帝走后,又往龙榻上瞧了一眼。


    这七皇子真真是受宠,这龙榻,皇后娘娘还没睡过呢,七皇子这是第二回 了吧。


    他尽职尽责的守在甘泉宫外,待下了早朝,天佑帝就直接回来了,瞧见他就问:“小七呢?有动静没?”


    冯禄摇头:“七皇子一直没吱声。”


    天佑帝拧眉:这孩子不会还在想那问题吧。


    小脑袋瓜别想炸了。


    他边摘皇冕边往里面走,


    才绕过屏风就瞧见龙榻上呼呼大睡的儿子。


    “……”


    这……不会他走多久就睡了多久吧?


    果然是他期望太高了。


    赵砚也不想睡的,但他撑不住啊。


    天佑帝叹了口气,扯了被子替他盖上,然后就坐在内室批起奏折来。半个时辰后,榻上的小孩儿动了动,眼睛突然睁开,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到他后,直接就跳下了龙榻,跑到他身边,眉眼兴奋道:“父皇,我想到了。”


    “仙人说,要下雨要有卷积云,有了卷积云再注意天气,若那个时间段天上的水汽足够多,多烧些稻草麦秆之类的增加凝结核,下雨的概率就会变大。”


    什么卷积云?


    怎么又多出一个概念来?


    这一整夜,天佑帝头一次觉得他脑袋不太够用。


    天佑帝:“卷积云是什么云?”


    赵砚伸手比划:“就是像鲫鱼细鳞一样的云,片片银白,一排排过去的……”


    天佑帝认真理解,赵砚小嘴巴拉巴拉的,把他梦里上的课全一股脑说了出来。


    冯禄和一众伺候的人一个字也没听懂,就只明白一件事:七皇子好像说,他有办法祈雨。


    赵砚说完,已经日上中天,肚子饿得不行。


    天佑帝命人上了早膳,让他在甘泉宫用完饭,然后才让小路子过来把人接走。


    他一走,天佑帝立刻让人去将国师请了来,直接就道:“昨夜有仙人入小七梦境,告知小七祈雨之术。”


    玉真国师有些一言难尽:“陛下,七岁小儿的话您真信?”


    天佑帝:“……”


    他也不想将小七推出来,但只有小七在梦里瞧见过卷积云,也只有小七听过神仙的课。后续若是真要祈雨,还需得小七帮忙。


    天佑帝严肃了脸色:“朕在和你说正经事!”若是别的七岁孩童和他说,他铁定不信的。但这人是小七,被仙人眷顾,拥有回溯能力的小七。


    玉真国师一秒认真:“陛下细细说来听听。”


    天佑帝开始将儿子的话梳理过后,讲给玉真国师听。


    玉真国师起初还不慎在意的,只是天佑帝一套严密的逻辑下来,虽有很多词汇他不懂,但总觉得其中玄妙非常。似乎触及了天地,云雨循环的本质。


    他越听眸子越亮,整个人完全沉静在了未知领域里。


    天佑帝说完,最后才道:“国师擅长观星预测天象,可注意近日是否有卷积云。”


    玉真国师眼含期待:“陛下只是描述并不准确,臣能见见七皇子吗?”


    天佑帝沉默两息,最后点头:“可。”


    于是,刚回去的赵砚又被接回了甘泉宫。


    这算是赵砚第一次直面玉真国师,他想起无方的话,对玉真国师还是有些惧怕。


    这国师笑呵呵的,看他的眼神怎么瞧都像只大灰狼。


    天佑帝见他忐忑不安,大手摁在了他肩头,然后朝玉真国师道:“有话就快问,别吓着孩子。”


    玉真国师嘴角一秒拉平,声音放轻,问了几个关键点问题。


    他问什么,赵砚就答什么,乖得不得了。


    最后,玉真国师又问:“七皇子近日可否同臣去宫外走走?若是瞧见了卷积云可指给臣看。”


    赵砚忐忑的看向天佑帝,天佑帝道:“朕让白统领陪你一起去。”


    赵砚心终于放下。


    玉真国师在‘人工降雨’一事上比天佑帝还上心,从甘泉宫回去后,就带着弟子以及白九和赵砚一同出宫在玉京郊外附近转悠。


    转悠了大半天,天空一丝白云也无。一行人坐在皇觉寺山脚下休息,天气热得不行。赵砚额头上不断有汗滴出,白九掏出早准备好的帕子给赵砚擦脸,又拿了水壶出来给他解渴。


    一旁的玉真国师乐呵呵道:“七皇子,心静自然凉。”


    赵砚抬头看向正在给玉真国师打闪的无方,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翻白眼:心静自然凉,你有本事别叫人打扇啊!


    玉真国师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仰头,一滴水也没有了。他摇晃了两下,朝白九道:“能劳烦白统领替老夫打些山泉吗?”


    白九面无表情:“不能,陛下交代,卑职要时刻跟着七皇子,确保七皇子的安全。”


    玉真国师也不恼,乐呵呵的把水壶递给无方,让他去打。


    无方接过水壶,赶紧走了。


    玉真国师捡起扇子,边打着扇边问赵砚:“七皇子,仙人在梦里除了同您说降雨一事,还有没有说过别的?”


    赵砚警惕摇头:“没有了。”


    “真没有?”玉真国师总觉得赵砚说的仙人就是异世,他太好奇了。


    知道赵砚惧怕他,于是从兜里掏出几个糖递过去,诱哄道:“七皇子饿不饿?你告诉老夫仙人还同您说了什么,这糖就给您了。”


    赵砚口是心非:“我不喜欢吃糖。”想套他的话,门都没有。


    无方是皇后的人,鬼知道这国师是不是和皇后一伙的。


    他才不要搭理他。


    玉真国师依旧乐呵呵的:“哪有孩子不喜吃糖的。”说着又往赵砚这边挪了挪。


    赵砚一下子揪住白九的衣袖,往他身边躲。白九拧眉,上前两步,挡在他身前,朝玉真国师道:“国师大人,陛下让七皇子同你出来,是来找卷积云的,还是正事要紧。”


    玉真国师讪讪,又摸摸自己光洁的脸:他有这么可怕吗?


    得了,干正事就干正事。


    一行人转悠了大半个月后,终于叫他发现了一点卷积云的踪迹。然后他夜观星象,再结合天佑帝说的观察水汽情况,终于找到些人工降雨的眉目。


    他连夜进宫,找到天佑帝,兴奋道:“陛下,十日后城东皇觉寺附近卷积云会达到最厚。若此时开始,命人在城东农田内大肆焚烧秸秆,连续焚烧数日后可大大增加您说的‘凝结核’,那时再设坛祈雨,或许可成。”


    天佑帝立刻道:“那还等什么,朕即刻派人去城东准备。”


    玉真国师又即可带着白九及一队禁卫军前往城东农户处,只道陛下怜悯百姓,开仓救济百姓。玉京周遭所有因大旱损失的粮食,官府全数补给。


    又言,怕有人谎报受灾粮食数量,凡想领救济粮者,需得拿自家农田里快枯死的秸秆来换。官府登记造册后,才可放粮。


    消息一出,玉京周遭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生怕最后救济粮没了,连夜拿了自家秸秆集中到城东皇觉寺的山脚下换粮。


    其余州郡的百姓听闻此事,也纷纷拿了自家秸秆想来城东碰碰运气,没想到官府直接就给他们换粮了。


    原本摇摇欲坠的民心急速稳固,天佑帝因此着实赚了一波好名声。


    之后又传出朝廷准备在皇觉寺开坛祈雨一事,百姓都到陛下是好陛下,是顾百姓死活的。


    百姓这边殷殷期盼,接到要祈雨消息的太常寺和礼部懵了。


    陛下这是想亲自祈雨?


    不出半日的功夫,姜相国和温国公就带着各自的部下来了。


    天佑帝早知他们要来,早早等候在长极殿。


    姜相国一进殿,就直接劝道:“陛下,您万万不可亲自祈雨!”


    腿脚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温国公这次难得和姜相国意见一致:“陛下,姜相国说的在理!国师虽擅卜卦和观测天象,但祈雨一事实有风险。一旦祈雨不成功,南阳王和大聿余孽就会趁机发难,民心也会不稳!”


    一旦被扣上天命不受的帽子,大楚将来就会麻烦不断。


    天佑帝自然也有这种考量,才只下旨说朝廷要祈雨,没说他要亲自祈雨。


    他沉吟几息后,问:“那依姜相国所言,何人适合祈雨?”


    其实让国师祈雨最合适,但国师不能代表皇家,即便求到了雨,还是不能彻底打消流言。


    温国公几乎都没思考:“自然是太子,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是天子之下第一人。天子不能祈雨,太子代行,最为合适!”


    姜相国几乎在心里将温国公骂了个遍:这个老匹夫,这是在给太子挖坑呢!


    万一太子祈雨不成功,那储君还要不要做了?


    他立刻道:“陛下,不可!太子是储君,若是祈雨不成功,一样能动摇国本!”


    温国公大咧咧道:“相国,您要对太子有信心,也要相信国师。若是太子祈雨成功,岂不是正好证明他是合格的储君?”


    姜相国脸黑:“老夫倒认为二皇子更合适,二皇子和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外家也显赫。若是祈雨成功既能代表皇室,又能堵住悠悠众口。若是祈雨不成功,百姓也不会连带陛下和储君,也不会动摇国本,一举两得多好!”


    好你个娘娘的腿!


    温国公心里门清,祈雨成功自然对皇子声


    望和将来有助益。但一旦不成功,这个皇子今后就和皇位无缘了。


    祈雨成功和不成功的收获不成比例,他们二人是不会拿自己外孙的将来去赌。


    他们不愿意,其余几个皇子的外家自然也不乐意。


    众人就谁去祈雨一事又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提议:“不若像先前替陛下祈福一样,抽签决定谁去?”


    那提议的人立时就被各党派围攻了:抽签总有一个倒霉蛋,但谁也不想当那个倒霉蛋。


    吵来吵去,最后温国公直接道:“陛下,不若让七皇子去。先前七皇子替您祈福,您不也很快就好了。说明七皇子是有福报在身上的,让七皇子去最合适不过。”


    姜相国心里冷笑:这老匹夫,拖不了太子下水,就想着报复七皇子。


    他自己要上树摔断了腿,还反过来怪这么小一个孩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其实天佑帝心里也属意自己小儿子去祈雨的,毕竟,这孩子是真有仙人护佑。


    而且,依小七的性子和脾性,将来也不适合做皇帝。


    就算祈雨不成功,也无碍。


    但他又有私心,其他皇子都不去,偏让小七去,那不是在欺负小七吗?


    他心里是极不乐意的。


    于是,温国公话一出口,他就驳了:“此事容朕再想想。”


    陛下都这样说了,群臣也不好再吵,纷纷行礼告退。


    天佑帝揉揉额头,刚要转头问冯禄,冯禄人就不见了。他疑惑,问身边宫婢:“冯总管人呢?”


    御前宫婢行了一礼道:“冯公公去给陛下传膳了。”


    天佑帝:什么膳要冯禄亲自去传?


    走在御膳房路上的冯禄用力打了一个喷嚏:奴才的命也是命,他再也不想回答陛下的送命题了。


    晚膳摆上桌后,天佑帝也没什么胃口。干脆让人把饭菜撤了,摆驾玉芙宫。


    丽妃瞧见他甚是欢喜,立刻命人张罗吃食。


    天佑帝摆手,问她:“小七呢?”


    丽妃忙道:“小七在书房呢,那孩子,就是反骨头。不逼他读书了,他反倒用功。”


    天佑帝轻笑了下:“小孩子都这样,打着不走牵着倒退,你不搭理他,他自己就知道上进了。”


    丽妃很是开心,伸手过去挽他的手:“臣妾带您去书房吧?”


    天佑帝拒了:“朕有事同小七说,丽妃在正殿等等便好。”


    见他这样说,丽妃也不好再跟,只能点头应是。


    天佑帝一路到了书房,赵砚果然在看书,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书本,瞧着还挺认真。


    小路子见他过来,赶忙跪下行礼。


    赵砚听见声音这才抬头,惊喜问:“父皇怎么来了?”


    天佑帝走到他身边,抽走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颇为诧异:“大楚风物志?怎么在看这个?”


    赵砚眉眼弯弯:“太子哥哥说大楚地大物博,儿臣想多看看,等我长大后,出门也不会被骗。”


    “是该长长见识。”天佑帝把书还给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才问:“小七,皇觉寺祈雨,你觉得,你几个皇兄和你谁最适合去?”


    赵砚眨吧了两下眼睛,迟疑问:“方才朝臣又吵父皇了?”


    天佑帝惊讶:“你如何知晓?”


    赵砚指指他额头:“父皇每次被烦的不得了的时候,都会这样。”他两个小眉头蹙起,像个小老头:“川字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叫他一学,天佑帝觉得还真是。


    他紧皱的眉头松开:“那小七觉得该选谁去?”


    赵砚眼珠子转转:“这容易呀,小七和哥哥们一起去祈雨啊。”


    “一起去?”天佑帝眉头又不自觉拧起。


    一个祈雨,出动所有皇子?


    万一祈雨不成功,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赵砚一本正经道:“人多力量大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说不定老天爷是个欺软怕硬的,瞧见我们人多就下雨了呢。”


    而且,七是吉数。


    七个葫芦娃、七个小矮人、七仙女、七龙珠……


    总之,七个人最好!


    天佑帝:这孩子当祈雨是上山打老虎呢,什么人多力量大!


    他就不该问。


    第68章 二合一:陛下会不会另立……


    天佑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祈雨没成功,你和几个哥哥要一起丢脸。”


    赵砚不解:“没成功有什么好丢脸的?而且儿臣能xx,祈雨那日父皇临时公布我和皇兄们去祈雨,祈雨不成功的话就xx,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一百次。要一百次还不行,您就直接说让国师祈雨就好了。”


    脸让国师去丢。


    反正他觉得国师癫癫的,像足了狼外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天佑帝:“……”他怎么觉得自家儿子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问赵砚:“你那能力现在最长时常是多少?”


    赵砚伸出两只手:“六刻钟。”也就是九十分钟,一个半小时。


    “如果父皇有需要,祈雨前,儿臣可以将它刷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应该够临时宣布祈雨人选到祈雨结束了。


    天佑帝起初觉得赵砚的想法荒谬,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方法最合适。


    既然谁都不想去,那就一起去好了。


    天佑帝打定主意就将赵砚喊了来,同他道:“两个时辰不够,需得将时常刷到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就是八个小时,那就是一整日了。


    赵砚为难:“儿臣尽量。”


    八个小时是三十二刻钟,他现在能回档六刻钟,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增加二十六刻钟。按照他回档一百次能增加一刻钟算,他得回档两千六百次。


    现在距离祈雨还有七日,那他一日就要回档三百七十多次。


    次数是有点多,但也不是不可以。


    开始实施一日后,赵砚发现,有效回档才会算次数。什么叫有效回档,就比如,他什么也没做,就坐在屋子里发呆一直回档,这叫无效回档。但若是背书,遇到不会的,他一直回档重新背,这就叫有效回档。


    难度系数增加,赵砚只能不断找事做,不断刷时常。这结果就是天佑帝一直跟着他回溯,基本上说两句话就能被回溯一次。


    他揉揉发疼的额角,干脆罢了早朝。


    之后借着要祈雨,焚香沐浴为由,一直待在甘泉宫不出。只要他不强行处理政务,日子也没那么难捱。


    自登基之日起,他难得休了个长假。


    在这期间,他又将国师找来,提及要所有皇子参加祈雨一事。


    国师惊讶:“所有皇子都要祈雨?”


    天佑帝蹙眉:“不好办?”


    国师连忙摇头:“好办。”天子下令,不好办也得办。


    他老神在在道:“北斗也是七星,七个皇子一起祈雨的话,可摆七星阵。”这名字一听就唬人。


    天佑帝:“甚好,国师回去研究研究,过两日朕要知晓具体的祈雨过程。”


    玉真国师亚历山大的走了。


    祈雨前一日,天佑帝让冯禄去上书房传话,这次所有皇子都要参加祈雨仪式。


    消息一出,所有皇子比玉真国师还惊讶。但惊讶过后,所有人很快就接受了。反正大家都一样,没了比较和例外,反倒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五皇子凑到六皇子身边问:“我听说这次祈雨是在皇觉寺,父皇都提前焚香沐浴了,我们是不是也要焚香沐浴?”


    六皇子点头:“肯定要。”他问转过头来的四皇子:“我们七个人一起祈雨,万一老天不下雨,会不会好丢脸?”


    四皇子面无表情道:“一个丢脸才叫丢脸,七个人丢脸那就不叫丢脸。”


    五皇子追问:“那叫什么?”


    四皇子:“那叫老天不开眼。”


    三皇子噗嗤一声乐了:“四弟,你这话莫要让父皇听了去。父皇若是听见了,定要罚你。”


    四皇子不屑:“父皇近日可没空理会我。”


    六皇


    子立刻道:“那可不一定,父皇近日都没早朝,也没批阅奏折,闲着呢。”


    四皇子诧异:“你如何知晓父皇没有批阅奏折?”


    六皇子指了指自己旁边:“小七同我说的,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有气无力的点头:他已经回答第十遍了。


    哎,故意刷时长这工作也忒无聊了。


    再坚持坚持,还有一日就要祈雨了。


    他再次回档,冯禄又来传消息,几个哥哥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六皇子又接着问他……


    他终于体会到父皇的暴躁了。


    当日下完旨意后,几个皇子全部提前散学,回去住处焚香沐浴。赵砚还未满八岁,不用住在上书房东侧院,就直接回了玉芙宫。


    丽妃已经早早给他备下香汤,边引着他去沐浴,边同他道:“这次祈雨万不能出差池,沐浴完你们都需得去国师的摘星阁过一夜。小路子若是不能时时跟着你,你需得跟着太子或是六皇子,不要单独在一处,知道吗?”


    他母妃也是担心无方吧?


    赵砚嗯嗯点头,待沐浴完,用了午膳,就跟着小路子往上书房去。随后同六皇子等人从宣德门去到外廷,和太子汇合后往摘星楼去了。


    玉真国师知晓他们要来,已经等候在门口。第一眼便在几个人中和赵砚眼神对上了。


    赵砚往太子身后躲了躲,太子诧异的瞧了他一眼,随后朝国师行了一个友好礼:“国师大人。”


    玉真国师还了他一礼,侧身让众人进去。


    之后同几个皇子说起明日祈雨的具体步骤和流程,以及要求皇子们背诵的祈文。


    几个皇子过来,显然都得了自家母妃的嘱咐,都格外认真,光走两遍祈雨流程就天黑了。


    无方领着一行五人往三楼去,边走边道:“一楼是摘星楼弟子的住处,国师老人家住在二楼,几位皇子住在三楼的东面。伺候的仆从住在三楼西面,贵人有事可随时喊人。


    无方把七人带到东面,挨个安排屋子。


    赵砚讶异问:“每人一间屋子吗?”


    无方笑着点头。


    赵砚立刻往太子跟前一站:“我要同太子哥哥一起睡。”


    论熟悉程度,他自然是和六皇子熟。但无方是皇后的人,若真要害他,也不会在乎六皇子,还是和太子一起最保险。


    二皇子嗤笑一声:“这么大了还没断奶,到哪都要粘人。”


    赵砚面色涨红,仰头看着太子:“太子哥哥……”


    太子拍了拍他的手,同无方道:“那让小七同孤一间吧。”


    无方为难:“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


    太子温声道:“又不是正式祈雨,无碍的。你若做不了主,就去问问国师,国师若也做不了主,就去问父皇。父皇必然会许小七的。”


    无方只得下去问玉真国师,玉真国师倒是意外干脆,传话道:“七皇子爱住哪便住哪吧,只要不出摘星阁都行。”


    六皇子有些难过:“小七,你怎么不同我睡?”


    赵砚敷衍道:“下次我再同你睡。”


    六皇子高兴了:“那说好了哦。”说完,就抱着枕头开开心心往自己屋子去了。


    赵砚跟着太子进屋子,太子侍从立刻上前铺床。待床铺好后,又恭敬退了出去。


    摘星楼的床榻很简单,简易的木架子铺成,被子也是一流水的素色被单。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可以看到星河辽阔的夜空。


    赵砚跑到窗口往外看,漆黑的天幕上一轮明月高悬,不见半点乌云,着实没有一点要下雨的样子。


    太子脱了外衫,喊道:“小七,别看了,快过来睡,明日还要早起。”


    赵砚哦了一声,哒哒跑到榻边,太子又道:“你睡里面,孤睡外面,想起夜就喊孤。”


    赵砚嗯嗯点头,脱了鞋子和外衣爬上床。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赵砚总忍住想动一下,太子规矩得像个木偶人,直挺挺的躺着。不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


    赵砚忍不住问:“太子哥哥睡相一直这么好吗?”


    朦胧的月色里,太子依旧一动不动,声音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两岁以前不记得,但两岁后孤行坐卧立都是最合时宜的。”


    “最合时宜?”赵砚挠头,是最符合太子身份吧?


    夺嫡文里的太子是最辛苦的吧,有着最高的皇子尊荣,又没帝王随心所欲的权利,事事小心,事事都得妥帖。


    从他穿过来起,就没见过太子哥哥行差踏错。说话做事都规矩得仿佛用尺子丈量过。


    他不是很喜欢这样。


    赵砚小声道:“这里不是内廷也不是东宫,太子哥哥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用太合时宜的。”他手脚大喇喇摊开,然后道:“像我这样睡,舒服最重要。”


    太子侧头看他,轻笑出声,但人依旧规规矩矩的躺着。


    赵砚见说不动,自己又实在太困,打了个哈切,翻身兀自睡了过去。


    待他一早醒来时,太子依旧是入睡的那个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俊雅的眉眼安详得可怕。直到对方睁开眼,才有了点活气。


    赵砚自认睡相很好,但在太子面前,只能算勉强可以。


    七人陆陆续续出门,在摘星阁用过斋饭后才一同去到东城门处等天佑帝。


    到东城门没多久,小路子就匆匆过来,同赵砚道:“七皇子,陛下说让您押后,同丽妃娘娘一起过去。”


    五皇子疑惑:“为何小七要和丽妃娘娘一起?”


    小路子早就打好腹稿,五皇子一问,他就道:“七皇子祈雨的吉服出了点问题,丽妃娘娘要比照七皇子的身量再改改。”


    太子蹙眉:“丝制局的人怎得如此疏忽?”


    小路子:“陛下已经罚过丝制局的人了,七皇子,我们快些走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赵砚点头,赶紧跟着小路子往后跑。待绕过一个弯,就瞧见等在那的白九。


    白九伸手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肃声道:“七皇子,陛下交代,您先同卑职去城东郊外查看秸秆燃烧情况,以及附近水汽浓度。祈雨开始前,卑职再送您去皇觉寺祭坛。”


    赵砚点头,跟着他从西直门出去,先太子等人出了玉京,直奔东城门外的郊区。


    卯时末,天佑帝才下旨昭告天下,几个皇子一起为百姓祈雨。


    百姓看到诏令后都颇为惊讶:陛下为何不自己亲自祈雨,要七个皇子一起祈雨?


    百姓有疑问,人群里立刻有人道:“你们没听说吗?玉真国师摆了七星阵祈雨,自然要七个人,最好还是童子才灵。陛下就一个人,怎么祈雨?”


    百姓一听,确实有道理。


    陛下能让七个皇子同时祈雨,足以说明很重视这次大旱,是在乎百姓死活的。一时间,百姓心中对天佑帝的好感又急剧上升,跟着祈福的队伍一路往东边的皇觉寺去。


    到了山脚下,皇家队伍先行。


    皇家祈雨,一是为了百姓;二是为了平息流言树立威信。


    自然不会拦着百姓进入,百姓经过盘查搜身后,也可进入观看,但要限制人数。


    皇觉寺内香火鼎盛,四周站满了御林卫和禁卫军。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分列站好,天佑帝高坐看台上,四妃分坐在两侧。


    姜皇后禁足还未解除,


    并未出现。


    皇觉寺主持带着寺里所有的和尚盘腿念经,玉真国师带着几个弟子上祭坛,开始布置七星阵。


    六皇子往看台上看,小声问身边的五皇子:“怎么没瞧见小七?他不是同丽妃娘娘来的吗?”


    五皇子摇头:“不知道。”他也伸着脑袋四处瞧。


    太子几人也环顾四周,都没见到赵砚人影。


    看台上的丽妃也疑惑,低声询问天佑帝:“陛下,小七不是同太子他们一起出发的吗?他人呢?”


    天佑帝刚想敷衍她两句,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皇觉寺后院跑了出来,越过一众禁卫军,气喘吁吁站到了六皇子身边。


    六皇子见他满头的汗,脸上还有黑灰,疑惑问:“小七,你这是从哪来?”


    赵砚随口道:“方才肚子疼,去茅房了。”


    五皇子立刻捏着鼻子往四皇子边上挪了挪,嘲笑道:“你该不会是紧张才拉肚子的吧?”


    赵砚顺杆往上爬:“有一点。”


    二皇子嗤笑:“没出息!”


    赵砚只当没听见,抹了一下汗津津的额头,仰头看天。天空昏暗,卷积云层叠密布,闷热里杂夹着一丝风气和秸秆燃烧的灰气。


    空气里的水汽也够,凝结核足够多的情况下,应该能下一场雨。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啊!


    一旁的太子见他双手作揖,出声安慰道:“小七,不必紧张,待会看着哥哥们怎么做,你记不住照做就好了。”


    赵砚乖巧点头:“知道了,太子哥哥。”


    祭台上七星阵完成,随着玉真国师的一声喊,几人在无方的引领下依次站到祭台指定的七星位上。


    昨晚赵砚虽过了两遍祈雨流程,但很多细节他记得不甚清楚,来得又匆忙,这会儿眼睛只盯着从不会出错的太子。太子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整个过程比先前皇祖母冥诞祭祀还要繁琐。


    他时不时就抬头看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树木发出沙沙声,风力渐大。


    祈雨到了后半程,玉真国师带着七个皇子一一参拜龙神。从太子开始,风声越来越大,天空隐隐有乌云飘过。


    围观的百姓和官员也抬头四顾,心里都隐隐期盼。然而,直到祈雨结束,也没下一滴雨。


    天佑帝眉头蹙得死紧,仰头看向天,天气依旧闷热,乌云吹过来又飘远,


    官员和百姓脸上全是失望之色,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赵无王,聿不尽!”


    太子连同其他皇子脸上都不好看。


    周遭躁动不止,眼看着要乱起来。


    时间回溯,玉真国师又重新站到了祭台之上,开始念念有词。


    天佑帝侧头吩咐冯禄:“让人去告之白统领,再多焚烧些秸秆。”


    冯禄点头,悄无声息退下。


    第二次,黑云滚滚,只响了两声闷雷。


    第三次,响了五声雷。


    第四次,一道闪电划破苍穹,但依旧没有下雨。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赵砚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下雨啊。


    旁边的六皇子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小七,轮到你了,快上去!”


    赵砚一秒回神,见众人都看着他,他赶紧走到祭坛前,做着前七次重复的动作。点香、祭神、跪拜……


    就在他拜下去的一瞬间,天空一声巨响,一条银光划破天空,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砸了众人满头满脸。雨水低落在地,渗透进干枯的地面,蜿蜒出一道道水迹。


    “下雨了,下雨了!”


    围观的百姓欢呼,文武百官也仰头看天,脸上全是喜色。


    天佑帝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含笑看向祭台上还跪在那的赵砚。


    赵砚呆呆的仰头看天,直到丽妃激动的喊了一声,他才起身欢喜的伸手去接掉落的雨水。


    六皇子跑到他身边,夸道:“小七,你真厉害,你一磕头,就下雨了!”


    五皇子嫉妒的盯着赵砚:为什么不是他跪拜的时候下雨!


    二皇子站在太子身边,冷冷盯着赵砚,带着两份嘲讽道:“太子殿下,看来就算您是储君也未必得天眷顾。不仅父皇喜欢小七,老天爷也站在小七那边呢。”


    太子眸色含笑,也添了一句:“孤也喜欢小七。”


    二皇子不信邪的看向太子:难道他就没有丝毫危机感?


    然而,太子眼神里一片清明,看不到丝毫嫉妒之意。


    二皇子冷哼:装,你就装!


    赵砚被夸得有些懵:不是,贼老天,怎么就在他祭拜的时候下雨了呢?


    该是太子哥哥祭拜的时候下雨才是。


    他抬头,和看台上的天佑帝遥遥对视,用眼神询问:“父皇,儿臣还能再回档吗?”


    天佑帝拧眉,也用眼神回他:“别乱来!”同样的祈雨过程看八遍就够了,再多来几次,他得看吐!


    而且,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再重刷一次,说不定又不下雨了。


    天佑帝没耐心赌。


    赵砚只得悻悻认了,回应的朝六皇子笑笑。然后接受来自各方打量和审视的眼神。


    大雨一直蔓延到玉京,覆盖整个皇城。干枯的田地得到滋润,萎靡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路上的百姓欢欣鼓舞,不闪不避仰头任由雨水浇灌。


    祈雨的过程很快就传遍玉京的茶楼酒肆,坊间弄里。


    皇家仪杖从皇觉寺回到皇宫,沿路都有百姓冒着大雨欢呼。人群里时不时就有人议论:“七皇子呢?哪个是七皇子?”


    “就是先前替陛下祈福的那个七皇子?”


    “看来这七皇子真是有点福气在身上的。”


    “……”


    马车使进皇宫,还有人在大喊七皇子。


    赵砚苦着脸,有些蔫耷耷的趴在马车上。丽妃显然不理解他为何这样,还在一个劲的夸他:“小七真厉害,母妃就说你有龙气护佑,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赵砚无奈:“母妃,这只是巧合,下雨不关我的事。”


    丽妃眉眼带笑:“如何就不关你的事了,怎得其他人跪拜都不下雨,你去跪拜,老天就下雨了?”


    赵砚懒得和她在解释,待回到玉芙宫,就换下湿衣服,兀自去睡了。


    外头雷声阵阵,大雨连下了一个时辰也未停歇。


    长极殿来了人,说是陛下传七皇子过去。


    丽妃想到睡得死沉的儿子,同来传话的公公说明了情况,亲自往长极殿去。


    步辇经过御花园,途径凤栖宫。


    沉香打伞的伞微微倾斜,丽妃一抬眼,便瞧见站在凤栖宫宫门口的姜皇后。


    她抿唇,偏过头只当没瞧见,催促抬步辇的小太监快些走。


    步辇路过,不稍片刻就远离了凤栖宫。


    撑着伞的苏叶收回目光,轻声道:“皇后娘娘,丽妃瞧着是往长极殿去呢。”


    姜皇后声音冷淡:“本宫知道。”


    她还知道七皇子跪拜后,突然天降大雨。


    苏叶不满的嘀咕:“这丽妃,如今见到皇后娘娘都不行礼,当真是心大了。亏得娘娘从前那样帮她,她竟联合温妃陷害您。”


    姜皇后没接她的话,而是问:“本宫的禁足还有几日?”


    苏叶咬唇:“还有三日就满两个月了。”


    姜皇后仰头看天,大雨一直下个没完,这一下就是整整三日,第四日早上天才放晴。


    所有嫔妃连同温妃都到了凤栖宫,唯独丽妃没到。


    姜皇后朝苏叶道:“遣人去问问,丽妃何故没来,也不曾派人来知会。”


    苏叶应是,匆匆出去了。不消两刻钟又匆匆回来,先朝姜皇后行了一礼,才道:“丽妃娘娘说她不舒服,起不了身,就不过来了。”


    姜皇后温声问:“不舒服?可有请太医?”


    苏叶点头:“有,遣去的人说去的时候,太医正巧在。”


    云嫔嘲讽道:“丽妃姐姐也真病得及时,昨日傍晚臣妾还瞧见她好好的,只一夜就病得起不了床。怕是因为七皇子在祈雨祭祀上出尽风头,飘了吧,连皇后娘娘您也不放在眼里了。”


    许嫔不悦:“云嫔,你就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何必出言刻薄!”


    云嫔争锋相对:“什么叫我出言刻薄,是丽妃眼睛长在脑袋上,平日瞧见我都不带看的。”


    姜皇后把茶碗重重一搁,没说话,众嫔妃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规规矩矩坐着。


    屋内落针可闻。


    隔了半晌,姜皇后才道:“好了,丽妃没来便罢了,苏叶替本宫送些滋补的东西去玉芙宫。”


    不知道姜皇后和丽妃过节的嫔妃还道:皇后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偏袒丽妃。


    只有温妃暗自嗤笑了一声:养虎为患,自食恶果,活该!


    请安结束,其余嫔妃陆陆续续都走了,温妃倒是一直坐着没动。


    姜皇后看向她问:“温妃妹妹可是有事?”


    温妃起身,故意调侃道:“今日天气正好,皇后姐姐许久未曾出凤栖宫,一定闷坏了,不若同臣妾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姜皇后皮笑肉不笑道:“温妃先前禁足三个月都不曾闷坏,本宫才两月还不至于。”


    温妃被噎了一下。


    姜皇后继续笑:“而且,本宫同陛下约好一同去御花园呢,就不能同你一起了。”


    温妃完败,气哼哼的走了。


    待人走完后没多久,天佑帝就来了。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姜皇后道:“陛下,臣妾在凤栖宫多日,有些闷得慌,不若去御花园走走?”


    天佑帝心中大石落地,这两日心情颇好,点头应允。


    两人也没乘步辇,一路漫步过去。天佑帝温声道:“朕罚你是无奈之举,皇后不会怨朕吧?”


    姜皇后摇头:“怎会,臣妾素来知道陛下的为难,端午宴上的事,确实是臣妾做事不周。”


    天佑帝牵起姜皇后的手,拢在手心拍了拍:“这么多年,也就皇后最能体谅朕。”


    两人少年夫妻,又是幼时玩伴,感情自是寻常嫔妃不能比,说起话来也没有太过过滤。


    姜皇后轻笑了下,顺口提及今日请安的事,又道:“丽妃妹妹好像病了,陛下有空就去瞧瞧她,她病也能好得快些。”


    天佑帝感慨:“也就你时刻念着她。”


    姜皇后理所当然道:“当年她入宫,是臣妾留的牌子,她为人单纯没什么心眼,臣妾自然要多看顾些。更何况,太子很喜欢七皇子。”


    天佑帝听她提及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儿子,脸上不自觉就带了些笑意。


    两人绕过假山,一路往荷花池边走。


    微风徐徐,荷叶碧绿,沁人心肺。


    莲叶掩映的另一头忽而传出人声,天佑帝和姜皇后同时止住了步子。


    就听一人言:“七皇子一跪下,老天就下雨了。你说七皇子是不是得上天庇佑,有气运加身?”


    另一人附和:“定然是的,我还听说,这次祈雨之所以成功,是有仙人入七皇子梦,玉真国师根据仙人的指点摆了七星阵才求到雨的!”


    又有人惊诧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宫外都传遍了,说是七皇子才是天命所归,最适合的储君人选!你说,陛下这么宠爱七皇子,会不会真的换储君?”


    “放肆!”天佑帝面沉如水快走两步,绕过硕大的荷叶一脚将那说话的太监给踢飞。


    那太监摔出老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当场毙命。


    其余几个宫婢太监瞧见来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连连磕头求饶。


    天佑帝声音冷得掉冰渣子:“将这几个乱嚼舌根的奴才全拖下去杖毙!”


    立刻又侍卫上前,将几个奴才堵了嘴拖走。


    现场很快清理干净。


    天佑帝面色没有丝毫缓和,吩咐冯禄道:“往后再有人乱嚼舌根,一律打死!”


    冯禄明白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连忙点头应是。


    天佑帝闭眼,深吸了口气后才同姜皇后道:“今日你只当没听见这些混账话,你先回凤栖宫,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说完,转身就走。


    姜皇后弯腰恭送。


    待天佑帝走没影了,姜皇后才直起身子,掩住鼻尖的血腥味。


    苏叶愤愤不平道:“娘娘,太子殿下还没怎么样呢,这些人就敢如此嚼舌根子!真真是气死了!”


    姜皇后倒是心情颇好,继续逛自己的御花园。


    苏叶咬牙:“皇后娘娘,您就不生气吗?那丽妃近日太过嚣张,今日明显就是故意不来请安的。”


    姜皇后在一株怒放的牡丹花前停下,漫不经心道:“有何好生气的,花开到极致自然会凋谢。她嚣张便让她嚣张,往后碰见玉芙宫的人也让着点。”


    “娘娘!”苏叶不解,胸口气得难受。


    姜皇后暗自摇头:这新提拔上来的人,到底不如连枝好用。


    陛下生来便是嫡子,但老西途王偏生让两个庶子爬到陛下头上作威作福,肆意羞辱,还有杀嫡立庶的意图。


    所以,陛下将他两个庶弟杀了。


    前朝惠成帝也偏宠妖妃所出的小儿子,将文武双全的嘉义太子迫害致死,前朝覆灭。


    陛下喜爱太子,满意太子,最忌讳有人觊觎太子之位。


    今日宫中敢传出这样的流言,丽妃母子就注定不会太好。


    若丽妃没有一点夺嫡之心还好,就怕她狼子野心,蠢而外露。


    、


    第69章 二合一:不管如何,你和……


    天佑帝撇下姜皇后独自回去长极殿后,愤怒慢慢褪去,理智回笼,想到一点:方才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宫人提到小七得仙人指点降雨一事,这事他只告知过玉真国师和白九。


    那这是谁透露出去的。


    他冷着脸将玉真国师喊了来,问:“小七得仙人指点一事,除了国师,还有谁知晓?”


    白九是他心腹,不可能会泄露出去。那问题只能出在玉真国师这了,他自幼就结识玉真国师,玉真国师他也绝对信任,但玉真国师身边的人……


    玉真国师得知那些流言后,面色也沉了下来。迟疑两息后才道:“除了微臣,还有臣的弟子无方知晓……”玉真国师想替他说几句:“那孩子八岁时就被微臣捡来,完全是当儿子养大的,不太可能会如此行事。”


    天佑帝话都没听完,就让冯禄带着人亲自去将无方找来。


    得到的结果却是就在刚刚,无方不小心从摘星楼坠下。


    玉真国师惊骇,心痛难忍。


    天佑帝眸色冰冷:死的还真是时候!


    流言必定有人推波助澜才传到他和皇后的耳朵里,但无风不起浪。近两年他确实对小七和丽妃太过特殊了,宫里宫外才有这种想法。


    这想法必须杜绝。


    之后的两个月,天佑帝一次都没翻过丽妃的牌子,也未去过玉芙宫,更没有主动找过小七那孩子。


    他不去,丽妃就主动过来,但都被他拒了。


    多数时间他都是招太子伴驾,让太子随他进出朝堂,跟着朝臣一起议事,一同在长极殿处理折子。


    倒是太子,时常提起赵砚,时不时就蹦出一句小七。


    天佑帝没搭他腔,反而盯着他单薄的衣衫问:“这都入了秋,怎么不多添件衣衫?”


    太子道:“儿臣身量长得太快,先前的衣衫都短了一截,已经知会过丝


    制局了,正在赶制。”


    天佑帝蹙眉:“东宫的人怎得如此失职?这等小事应该提前就备好,还得赶制?”


    太子连忙道:“是儿臣不想浪费,先前赈灾去了许多银两,儿臣想着晚半年再制新衣也是可以的。”


    尽管他这样说,天佑帝还是不太高兴。他将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喊了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责。


    太子身边的人委屈,小心翼翼解释:“太子的新衣奴才们早一个月就报上去了,但丝制局的人说在赶七皇子的新衣,可能要晚一些。”


    天佑帝:“太子是储君,缘何要先赶制小七的?”


    小太监道:“丽妃娘娘说七皇子长得快,衣裳全不能穿了,必须尽快赶制出来,免得七皇子冻着。”


    天佑帝冷脸:“那就先替小七做两身先,其余人手先赶制太子的。丽妃若是过问,让她来问朕!”


    小太监应是,赶紧走了。


    见天佑帝还是眉宇不舒,太子才道:“父皇,不过是两件衣衫,您缘何如此生气?”


    天佑帝瞧着他:“你是太子,是大楚的储君,朕虽喜爱小七,但礼制上亦不能越过你去。”


    太子眉眼柔和:“虽是这个礼,但儿臣从小到大不知做了多少衣衫。小七六岁以前都是挨饿受冻,最好的衣衫还是丽妃娘娘旧袄子改的。他这两年习武,各自窜得快,衣衫瞧着比儿臣的还短上一节,丽妃娘娘着急给他做衣衫也无可厚非。况且儿臣是做哥哥的,让让弟弟也是应该。”


    天佑帝想起小七的过往,神色缓和了。但还是肃声道:“朕知你喜欢小七,但有些东西不该让的就别让。你强行给他,只会害了他。”他素来知道太子心善,也知道小七不会主动去抢东西。


    但他处处优待小七,难保丽妃不起心思。


    太子见天佑帝一脸严肃,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重新拿了本奏折读起来。


    还没读两句,天佑帝又突然问:“小七近日在做什么?”


    他不去玉芙宫,那孩子也不来,暗卫那也没动静,柳翰林呈上来的课业也挺好,近两个月连回溯都没有。


    他虽有意冷着那孩子,但还是颇为郁闷。


    他话音刚落,就见赵砚一步跨进长极殿,两步并两步跑到御案前喊了声:“父皇,太子哥哥。”


    小孩儿当真抽条了,小脸红扑扑的,跑得满头大汗。


    天佑帝问他:“一路跑来的?”


    赵砚点头:“九九说多运动,锻炼体魄。儿臣方才还打了一套拳再过来的呢。”


    天佑帝挑眉:“现在知道上进了?”


    这语气,听得赵砚不爽:“我本就上进,只是读书脑袋不行罢了,我母妃近日都夸我了。”


    天佑帝听他提及丽妃,脸上的笑容就淡了,问:“你现在来,是你母妃喊你来找父皇的?”


    赵砚摇头:“不是,我是找太子哥哥的。”他母妃倒是让他来找过父皇,不过他忙得很,没时间。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问:“你找太子何事?”


    赵砚:“儿臣等着太子哥哥给我讲题,父皇老是霸这太子哥哥不放,儿臣只能找来了。”


    他目光落在赵砚短了一节的袖子上:“那还是朕的不是了?”


    赵砚连忙摆手:“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就是,父皇有时候也该让太子哥哥多休息。太子哥哥才十二,还在长个。”


    天佑帝:“再过一个月就十三,都能娶亲了。”


    “啊?”十三就娶亲啊?


    赵砚都惊呆了,连声道:“父皇,太子哥哥不能这么早就成婚。十三岁还是小孩子,还没完全长大呢。再娶个小皇嫂,万一再生个小宝宝出来,他们两个都不会带怎么办?而且,我也不想那么早当皇叔……”他巴拉巴拉个没完。


    天佑帝掏出帕子糊在他脸上,没好气道:“也没让你带小宝宝,你激动什么!”


    赵砚把帕子摘下来,很认真道:“真不是儿臣激动,是真不能成亲太早!”他见说不动天佑帝,又拉着太子的手劝:“太子哥哥,我说真的,不能成婚太早的!”


    太子:他倒也不想太早成亲,但他的婚事是国事,容不得他做主。


    “好了!”天佑帝将他的手拿开:“朕就是随口一提,你莫要烦你太子哥哥。”


    赵砚哦了一声,终于规规矩矩坐到太子边上。仰头问:“太子哥哥,你什么时候看完折子,同我一起去藏书阁?”


    太子安抚他道:“你等等,折子不多了,孤待会带你去。”


    天佑帝看着两个儿子的互动,微微眼热。但也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折子。


    等了大约两刻钟左右,好不容易要等到太子读完折子。凤栖宫那边突然来人,说是皇后娘娘让太子过去一趟。


    太子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道:“既是你母后让你去,定是有事,你去一趟吧。”


    太子这才起身,同赵砚道:“小七,孤有事,下次再陪你去藏书阁吧。”


    赵砚垂头丧气的点头,待太子一走,他就跳下椅子也要走。


    天佑帝没好气喊了他一声:“你太子哥哥走了,父皇就不重要了?”


    赵砚回头:“父皇不是忙吗?”


    天佑帝:“谁说朕忙?”


    赵砚:“母妃说的,母妃说父皇忙,她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人。”


    天佑帝不悦:“你母妃同你说这些做什么?”看小七对太子的态度,是完全没有夺嫡的心思。


    重点在丽妃。


    赵砚:“母妃没同我说,母妃和沉香姐姐他们说儿臣听见的。”他母妃肚子藏不了事,有牢骚就喜欢当场发。


    天佑帝试探问:“那你母妃可有同你提及太子?上次祈雨成功后,可有说你得仙人眷顾之类的话?”


    赵砚警惕:他母妃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叫他父皇听见了?


    他心下猜疑,面上做茫然状:“没有啊,母妃只说太子哥哥好,很照顾小七,让小七多亲近太子哥哥。”


    “是这样吗?”天佑帝持怀疑态度。


    赵砚嗯嗯点头:“母妃近日都和许妃娘娘在一处,很少会提起其他事。”他怕多说多错,故作着急道:“父皇问完了吗,儿臣要回去上书房读书了,六哥还等着儿臣一起背书呢。”


    天佑帝沉吟两息后才道:“朕也没什么好问的,只要小七记住,太子哥哥对你好,你也要对太子哥哥好。你们是兄弟,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万不可叫人离间了去。”


    赵砚点头:“知道了父皇,除了六哥和您,我和太子哥哥天下第一好!”


    天佑帝被他逗笑:“好了,你回去吧。”


    赵砚转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褪了个干净: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父皇在试探他和母妃对太子哥哥的态度。


    他走出长极殿,小白和小路子立刻迎了上来。


    小路子问:“七皇子,现在去哪?”


    赵砚:“回玉芙宫,找母妃。”母妃和皇后娘娘闹翻了,是不是母妃那做了什么事,让父皇猜忌?


    路上,他又问小路子:“近日宫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小路子仔细回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哦,对了,两个月前,有几个宫婢太监乱嚼舌根子,被陛下撞见,直接打杀了!”他说完,又连声呸呸呸:“哎呀,奴才同七皇子说这个做什么?七皇子只当没听见,莫要吓着了。”


    乱嚼舌根?被打杀了!


    两个月前是祈雨刚结束那会儿吧?会不会同他和太子哥哥有关?


    赵砚右眼皮一直跳,回去玉芙宫就到处找他母妃。


    半夏道:“主子在徐昭仪那说话呢。”


    赵砚又赶紧去了偏殿,还未走近,老远就听见徐昭仪问:“丽妃姐姐,您有帮忙提妾身晋嫔妃的事吗?满月都这般大了,万一陛下要颁布政令,要让嫔妃以上的嫔妃抚育皇子皇女……”


    丽妃:“陛下今日忙,本宫也许久未见他。不过你放心,本宫应承了你自然不会不作数。小七得陛下宠爱,过两日本宫让小七去请陛下。”


    徐昭仪担忧问:“七皇子能请的来陛下吗?”


    丽妃语气颇为骄傲:“自然请的来,陛下对小七比对太子……”


    “母妃!”赵砚及时打断她话。


    他母妃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丽妃瞧见他回来,惊奇起身:“小七回来了?渴不渴?饿不饿?母妃去给你做吃的。”


    徐昭仪也跟着起身,喊了声七皇子。


    赵砚朝她客气的点头,然后朝丽妃道:“我饿了,母妃去给我弄些吃的吧。”


    丽妃应了声,朝期盼的徐昭仪道:“你且等等,反正你的事本宫记下了。”说着快走两步,拉着赵砚就往回走,边走便问:“小七想吃什么,母妃让小厨房给你做。  ”


    赵砚:“刀削面。”


    丽妃:“就只是刀削面?还要别的吗?”


    赵砚摇头,待走出偏殿后,他才道:“母妃,您别在别人面前同时提我和太子哥哥,要是皇后娘娘听见了不好。”


    丽妃撇嘴:“有什么不好的,母妃说的是事实。这么多皇子里,你父皇就是最喜欢你。”


    “母妃!”赵砚嗓音提高,小脸鼓起。


    丽妃立马投降:“好了好了,母妃以后不说便是了。”


    赵砚知道,他母妃肯定做不到,不禁有些发愁。


    丽妃丝毫没觉察到他的愁闷,顺口问道:“小七明日去请你父皇来玉芙宫好不好?母妃有话要同你父皇说。”


    不好不好,他母妃这个大漏勺。若是父皇有心试探,不得漏得一粒米都不剩。


    赵砚:“太子哥哥说父皇忙。”


    丽妃:“再忙能有多忙,小七去请,你父皇必定会来的。你方才也听见了,徐昭仪请母妃帮忙,你也不想满月公主被抱去给别人养不是?”


    赵砚:“父皇又没说不许徐娘娘养满月,要是真说了,那母妃就把满月妹妹抱过来养好了。”


    “你这孩子!”丽妃恼道:“一句话的事,母妃养别人的孩子做什么?”


    赵砚拗不过他母妃,只得点头答应。


    至于请不请那就是他的事了。


    但没想到,他没主动提,次日,他父皇居然来玉芙宫了。


    丽妃甚是高兴,在他脑门亲了一记,夸道:“你瞧,母妃都说了,你父皇最喜欢你,只要提,你父皇必定会来的。”


    赵砚苦着脸:母妃啊,您老千万别在父皇面前乱说话。


    不行,他得盯着点。


    天佑帝一坐下,他就紧挨着丽妃坐下了。


    饭菜还未上桌,天佑帝就问:“丽妃,听小七说你近日总在许嫔那?你们都在聊什么呢?”


    丽妃眉眼带笑道:“臣妾和许嫔说起当年进宫,住一处的事呢。”


    “哦?”天佑帝故作兴趣:“当年你进宫是皇后亲点,你当感谢皇后。”


    丽妃脸上的笑意顷刻淡了,杵在那没说话。


    赵砚踩了他母妃一脚,他母妃呀了一声,低头往桌下看。


    天佑帝疑惑:“怎么了?”


    丽妃看着自己鞋子上的鞋印摇头:“没事,小七不小心踩了臣妾一下。”


    天佑帝又看向赵砚,赵砚无辜:“没坐稳,滑下去了。”


    茶水上桌,天佑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问:“皇后同朕说,丽妃近日频繁不舒服,她请太医来给你瞧,你又给拒了,这是为何?”


    丽妃:还能为何,自然是不太想见到皇后。


    她虽和皇后彻底决裂,但对皇后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方面感念皇后多年的雪中送炭,一方面又实在不能原谅皇后几次三番拿小七的命去害温妃。


    虽然温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利用小七就是不对。


    “臣妾的病只是老毛病,一到秋日就头疼精神不济,忍忍就过去了,不必让太医一再来瞧。”


    天佑帝淡声道:“既是老毛病也该治,总不好每次中宫请安都不去。皇后虽有心偏袒你,但也架不住其他嫔妃的不满。”


    丽妃激动:“陛下!皇后如何偏袒……”臣妾了!


    她话没说完,赵砚手里的水杯一个不甚歪了歪,整杯水都泼到了她裙裾上。


    丽妃一声叫,他一下子跳了下来,手忙脚乱去擦:“母妃,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丽妃去拉他的手:“你别动,别烫着你了。”


    赵砚连忙道:“我没烫着,母妃,你还是快去换衣衫吧。”


    丽妃也怕御前失仪,连忙向天佑帝行了一礼,匆匆下去换衣裳了。


    刚想套话的天佑帝:“……”


    父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天佑帝拧眉看着自己儿子,赵砚无辜的和他对视。


    待丽妃换了衣裙回来,饭菜也上桌了。


    天佑帝刚想再问丽妃两句,赵砚就道:“父皇,柳翰林说食不言寝不语。”


    天佑帝:“就你话多。”


    他烦躁的灌了口酒,顺手又给丽妃倒了一杯。


    丽妃刚要喝,赵砚又道:“母妃,你不是说你头疼,头疼不能喝酒的哦。”


    顺口撒了个小谎的丽妃:“……”


    “母妃不喝,陛下,臣妾不能陪您饮酒了。”


    天佑帝: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多事?


    且忍忍,今夜他留宿,待到与丽妃单独相处时再套套丽妃的话便是。


    一顿饭吃完,赵砚终于走了。


    天佑帝同丽妃回到寝殿,先各自沐浴洗漱。两刻钟后,两人终于躺到榻上。


    丽妃滑嫩的手抚上天佑帝的胸膛,天佑帝捉住她的手,刚要开口说话。


    一阵风就扑了过来,小孩儿抱着枕头出现在榻前,乌黑的眼睛里都是害怕:“父皇,母妃我能同你们一起睡吗?”


    还不待天佑帝起来,丽妃先一下子把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坐起来问:“小七怎么了?”


    赵砚一副受惊的模样:“方才我屋子里有老鼠,好大一只好吓人!”


    天佑帝跟着丽妃坐了起来,拧眉问:“好好的屋子怎么会有老鼠?”


    “真的有!”他睁着乌黑的眼睛,伸手比划:“有这么大!”


    天佑帝:“那让小路子几个去捉就是,捉到了你就回去睡。”


    赵砚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老鼠那么小,小路子他们肯定抓不住的!它半夜肯定会爬出来,咬儿臣脑袋,手指、脚趾!”他边说边往床上爬:“我要睡你们中间!”


    看父皇还如何套他母妃的话。


    他手脚并用爬上榻,灵活的挤到两人中间坐定。又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到两人枕头的中间,往下一躺:“母妃,父皇,你们也睡吧。”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无奈。


    赵砚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伸出两只小手用力去拽两人衣袖:“父皇,母后,你们快躺下啊!”说着他打了个哈切。


    丽妃:若是往常,小七睡这儿就睡这儿了。但陛下已经许久没来玉芙宫,她得抓住圣宠,才好说徐昭仪的事。她哄了两句,赵砚就是躺着不动。


    她无奈,只能压低声音同天佑帝道:“陛下,要不,先让小七睡这,等他睡熟了再抱走?”


    赵砚眨巴两下眼睛:“母妃,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天佑帝:这种情况,也不好强硬赶孩子走。关键是这孩子能回溯,赶走了还能来。


    小孩子容易睡着,睡着后再抱走就是了。


    他点点头,丽妃就道:“小七要睡可以,你躺最里面去。”


    赵砚懵懂眨眼:“为什么呀?儿臣想挨着父皇和母后睡。”


    丽妃:中间隔着一个孩子,还怎么好勾搭陛下。


    “中间挤,万一小七被母妃和父皇挤坏了怎么办?”


    赵砚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给了她两份面子:“母妃说的对,那儿臣躺最里面。”说着他又抱着小枕头爬到床的最内侧躺下。


    反正只要他在,睡哪都能让两人搭不上话。


    三人并排躺好,沉香熄了灯,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棂透过来的一丝月色。


    天佑帝闭眼数着时辰,隔了半刻钟后,压低声音问丽妃:“小七睡着了?”


    丽妃压低声音回:“还没……”


    天佑帝双手交叠,继续等。一刻钟后,他又问:“小七睡着了?”


    丽妃还没回话,就感觉到小孩儿翻了一下身子,又揉了揉眼睛。


    天佑帝忍了一口气,继续睡。


    夜色静静流淌,银辉透过洒了满室。半个时辰后,天佑帝想,这回总该睡着了吧。


    他第三次压低声音问:“丽妃,小七睡着了吗?”


    丽妃没反应,他又喊了声还是没反应。


    天佑帝有些恼,一回头就对上赵砚亮晶晶的眼神。


    小孩儿比夜猫子还精神,半撑着小身板,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小声道:“父皇,我母妃睡着了。”


    天佑帝看着丽妃恬静的睡脸


    好气又无奈,没好气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母妃都睡了,你还不睡,找打?”他作势伸手。


    赵砚呀了声,吓得直接躲进了被子里。


    天佑帝揉揉眉心,疲惫的闭眼。


    躲在被子里的赵砚探出个脑袋往他那边瞧,心里嘿嘿笑:反正他缠定母妃了!


    看你个老登还有什么‘手段’!


    第70章 二合一:得想个办法,让……


    丽妃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别说床榻上,整个寝殿里都没有天佑帝的人影。


    她懊恼起身:“小七,我昨日怎么就睡着了呢?”


    赵砚揉揉眼睛,咕隆道:“不知道呀,我也睡着了。”


    丽妃拍拍自己脸:“哎呀,你徐娘娘的事都耽误了,可如何是好?”


    沉香绞了帕子给她擦脸,安抚道:“偏娘娘这样实诚,立时就要同陛下说徐昭仪的事,晚个一两日也不碍事的。”


    丽妃边擦脸边道:“徐昭仪同本宫说了好几次了,总不好一直拖。本宫瞧着陛下昨夜是有话想问我的,待会本宫去长极殿寻陛下便是。”


    赵砚听了一耳朵,他母妃穿戴好后,他立刻也跟着下床。然后丽妃去给皇后请安,他也跟着出门。丽妃从皇后处出来,他继续跟在丽妃身后。


    丽妃走哪他跟哪。


    丽妃回头看他,颇为郁闷:“你总是跟着母妃做什么?不用去上书房?不用练功?”


    赵砚无辜道:“我昨夜梦见母妃不见了,我想跟着母妃。”


    丽妃语重心长道:“梦都是反的,母妃不会不见,你该干嘛就去干嘛。”


    赵砚抿唇,可怜兮兮问:“母妃是讨厌小七吗?”


    小孩儿说完眼眶微红,卷翘的睫毛眨两下就挂上了露珠,看得人着实心软。


    丽妃无奈:“怎么会,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赵砚欢欢喜喜拉着她袖子,继续跟。


    丽妃僵硬的笑了两声,转头就偷偷吩咐沉香,让她去找六皇子来。


    六皇子没一会儿就来了,拉着赵砚就走。


    赵砚疑惑问:“六哥不上课吗?”


    六皇子点头:“上呀,我就是来喊你上课的。你不记得了,上次周翰林说让你画一副简笔画,他让我来寻你。”


    赵砚其他文学课都上得不怎么样,唯独画画课,现代画的特殊画法很得翰林喜欢。


    赵砚这才想起今日有周翰林的课,他边跟着六皇子走,边喊:“母妃,您一定要在家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他还是不放心,让小白好好盯着他母妃。


    丽妃嗯嗯点头:“你快去吧,母妃会等你的。”


    待赵砚和六皇子没人影了,她就吩咐沉香道:“拿些肉干给小白,把它带回玉芙宫。”


    沉香疑惑问:“主子,您不回去吗?”


    丽妃摇头:“本宫去长极殿一趟,找陛下有事说。”


    沉香看向半夏:“你多注意着主子点。”


    半夏点头,跟着丽妃往长极殿去了。


    丽妃原以为这次又会被拒,没想到她才到,天佑帝就传话让她进去。


    她甚是欢喜,一步跨了进去。半夏要跟,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丽妃快走两步,到玉阶前停下,朝天佑帝行了一礼:“陛下。”


    天佑帝放下折子,亲自下来将她扶起,眉目含笑问:“丽妃怎么来了?”


    丽妃受宠若惊:“臣妾昨夜不知怎的就睡着了,也没伺候陛下,特意来请罪的。”


    天佑帝牵着她的手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丽妃何罪之有,朕还是第一次一家子一起睡,甚是新奇,睡得很安稳。”


    丽妃语笑嫣然:“那下次陛下来,臣妾让小七再一起睡。”


    天佑帝脸上的笑僵住,绕过这个话题道:“近日御膳房新上了点心,丽妃尝尝味道如何。”


    说完,就有奉茶宫婢上来茶点。那茶点晶莹剔透,白皮中透着一点红,着实好看。


    丽妃捻了一块尝了两口,点头道:“确实好吃,糯叽叽的,小七肯定会喜欢。陛下,臣妾能讨一份去给小七吗?”


    天佑帝:“小七喜欢,你让人去御膳房取便是,何须讨要。”


    丽妃连忙道谢,她吃完手里的糕点,才想起正事。刚张口,天佑帝就先一步道:“祈雨之后,白统领在皇觉寺附近猎得一头白虎,那皮毛晾干处理后得了一张完整的虎皮。朕想着这虎皮是该给太子还是小七,丽妃以为呢?”


    丽妃立刻被带偏了,脱口而出:“自然是给小七!”她的小七正缺冬日的衣服呢。


    完整的白虎皮,多么难得。


    更是能彰显陛下宠爱的东西。


    天佑帝眸色压了压:“可太子是储君,小七总不好越过太子去。”


    丽妃收敛了些,跟着点头:“陛下说的是,但太子殿下从小到大得到的皮毛肯定不少。而且,求雨一事还是小七功劳最大呢,您都未赏赐他什么。”她抬头偷瞧天佑帝的神色。


    见天佑帝没说话,立刻又补充道:“若是陛下想给太子,那就当臣妾没说吧……”


    天佑帝:“你说得对,那虎皮就给小七吧。”


    丽妃欣喜,连忙起身道谢。待她还要继续说徐昭仪的事,天佑帝就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就先回吧。虎皮朕稍后会派人送去玉芙宫。”


    听他这样说,丽妃只得告退。


    待她一走出长极殿,天佑帝就招来暗卫,让他们盯着丽妃。从丽妃踏出长极殿的这一刻起,她去了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立时来禀告。


    暗卫得令,闪身出去了。


    丽妃一路回了长极殿,前脚刚到,赏赐的虎皮也到了。她摸着那虎皮爱不释手,好半天都没舍得放下。


    待赵砚回来后,就拉着赵砚道:“小七,你快瞧瞧,你父皇赏赐的虎皮。母妃让丝制局裁了给你做一件冬衣,再做一个虎皮帽子如何?若是有多,再做一双虎皮靴。”


    那虎皮柔软,还是簇新的,一看就是才猎不久。


    赵砚摸了摸那柔软的皮毛,问:“父皇什么时候猎的虎皮,我怎么都没听说?”


    丽妃道:“就是先前祈雨那会儿,白统领在皇觉寺附近的山林猎得的。你父皇原本是想赏给太子的,还是母妃过去长极殿正巧碰到了,才讨了来。”


    “什么?”赵砚整个人都不好了:“您怎么还去长极殿了?我不是让您在家等我吗?”


    丽妃自觉说漏了嘴,有些讪讪。


    赵砚拉着她就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虎皮,母妃,你快去把虎皮还给太子哥哥!”


    老虎是百兽之王,他母妃和太子哥哥抢,不是明摆着告诉父皇,自己觊觎太子之位吗?


    丽妃不动,有些恼道:“这么好看的虎皮怎么可能不喜欢?母妃既讨来了,就是你的,做什么要还给太子?”


    赵砚急了:“太子哥哥喜欢虎皮,太子哥哥才能穿虎皮!”


    丽妃不悦:“他喜欢的东西我的小七就不能喜欢了?谁说只有太子才能穿虎皮?母妃怀你时就梦见金龙入梦,我的小七是顶顶贵的命格,虎皮照样能穿!只要小七喜欢,母妃都能为你讨来!”她说完,还洋洋得意拿着虎皮在儿子身上比划。


    赵砚:她母妃这野心外露的样子是没救了。


    “母妃!”赵砚跺脚:“说了我不喜欢!”


    丽妃见他真的恼了,妥协问:“你真不喜欢虎皮,还是因为你太子哥哥喜欢才不喜欢的?”


    赵砚:“我真不喜欢!”


    丽妃撇嘴:“好了好了,不喜欢就不喜欢,母妃还回去便是。”


    赵砚监督她:“你现在就还回去,我等着。”


    “你这孩子!”丽妃也被他弄毛了,声音提高:“母妃说了会还,就不能歇口气,明日再送去!”


    赵砚:“不能!”明日这事都能传遍后宫了。


    母子两个头一回置了气,气了半日,终究是丽妃绷不住,先低了头。好声好气同他道:“母妃送去便是。”


    说着就喊来半夏,让她收了虎皮送去天佑帝那。


    赵砚这才松了口气,回去书房看书了。


    然而,半夏转了一圈,又从另一条宫道回了玉芙宫,将虎皮送回到了丽妃手里。丽妃偷偷摸摸将虎皮垫在床榻下面,嘱咐半夏道:“这事千万不能叫小七知道,他身边的奴才也别透漏,省得又孩子就和本宫置气。”


    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待隔了两年再把虎皮拿出来做成衣衫,保管小七那孩子不记得了。


    半夏总觉得这样不太对,但脑子又不如沉香灵光。丽妃这样说,她就应了。


    但瞧见从御膳房回来的沉香,她还是忍不住把这事说了。沉香知晓后脸色立时就变了,恼道:“你怎么不拦着主子一些,由着她胡来?”


    半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沉香无奈,亲自到了丽妃跟前,劝他把虎皮还回去。


    丽妃就是个犟种,无所谓道:“本宫当是什么


    大事,一张虎皮而已,没人会在意的。本宫听陛下的意思,皇后和太子都不知这虎皮的存在呢。”


    沉香见她油盐不进,作为下人也不好再劝,只盼皇后娘娘真不知道这事。


    好在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丽妃还道:“你们看吧,本宫说了就一张虎皮而已,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沉香的心稍稍放下,入了深秋,天一下子又冷得出其。


    丽妃让人把厚实的衣衫都翻出来给赵砚穿上,但这一找,先前的衣衫都小了。


    她又抱怨:“早说拿虎皮做袄子,偏生小七又不肯,这下好了,衣衫都没得穿,非得把他冻着了。”


    半夏连忙道:“娘娘,不怕的,先前您不是让丝制局赶制了七皇子的新衣,这几日应该也快好了。”


    丽妃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使半夏去取新衣裳。但半夏去了半日回来却只取了两套薄一点的衣衫,厚实的袄子一件也没瞧见。


    丽妃恼怒:“不都裁了一个月,如何就裁出两件?”


    半夏小声道:“丝制局的人说陛下交代,要先裁太子的冬衣出来。”


    丽妃绞着手里的帕子:陛下最疼小七,连唯一的虎皮都舍得给小七了,怎么就会交代这样的话。


    “是皇后去同陛下说的吧?”


    “娘娘!”半夏喊了声,没敢接话。


    丽妃豁然起身,抬步就往外走:“同本宫去丝制局瞧瞧!”


    半夏生怕她闹,连忙让小宫婢去上书房寻沉香,自己则跟了上去。


    丽妃一路风风火火到了丝制局,将掌事姑姑喊了来,问她为何七皇子的衣衫迟迟没好。


    语气虽不重,但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不是很高兴。


    掌事姑姑也很无奈,连连请罪,解释道:“中秋将近,宫里大小主子都要裁新衣,奴才们已经尽力。而且,陛下让人传话,太子的衣衫必须得先制出来……”


    丽妃气恼:“那你就不能多给七皇子裁一件厚实的袄子吗?现下都深秋了,没有衣衫,你想冻死七皇子?”她原也不想发脾气,但都交代一个月了,不能做出来好歹先同她说一声,她好去宫外提前裁好。


    现在这天气冷的,难道要让小七躺在被窝里不出去,或是穿那断手断脚的旧袄子出去丢人?


    先前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定是她和皇后闹翻后,凤栖宫授意的。


    丝制局的人眼见不好,连忙让人去请了李尚宫过来。李尚宫竭力安抚她,丽妃坐着不走,耐着性子道:“本宫也不是不讲理,总之你们想办法这几日给七皇子做出两件厚袄子来,这事就算了。”


    李尚宫为难,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恰巧有几个宫婢端着首饰往这边来,李尚宫连忙朝几人使眼色,让她们不要进来。


    但已经晚了,丽妃一眼便瞧见那托盘里亮闪闪的首饰。她起身过去,伸手拿起其中最亮的一支金钗。


    李尚宫连忙道:“丽妃娘娘,这些首饰都是银作局才打好的,拿来奴婢这缠丝。是陛下要在中秋家宴上赏赐给诸位娘娘的,现下还不能拿。”


    原本她不说,丽妃还没想拿。她这样一说,丽妃立时就炸了。把金钗往袖子里一放,气道:“这本就是陛下要赏给各宫娘娘的,本宫先拿了自己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你若怕受罚,就先把七皇子的衣衫裁出来。等你送衣衫过来了,东西自会还你。”说着甩袖就走。


    眼看着人走没影了,端着托盘的那个宫婢顿时慌了,连忙跪下问李尚宫:“这可怎么办?丽妃娘娘拿的是皇后娘娘的凤钗!”


    李尚宫眼睫微压,肃声道:“慌什么,将方才的事如实禀报陛下便是!刘掌事,你去长极殿跑一趟。”


    刘掌事应是,快步往外走。到长极殿后,直接将此事禀告给了天佑帝。


    天佑帝已经在暗卫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此刻听刘掌事说起,眸子里已经凝聚出一层寒意了。


    他冷声吩咐冯禄道:“现在立刻带人去将丽妃截了,把人带到朕面前来!”


    冯禄应是,匆匆出去,很快便在御花园截住了风风火火的丽妃,毕恭毕敬道:“丽妃娘娘,陛下请你过去一趟。”


    丽妃一听天佑帝找她,还当有什么好事了。心里还挺高兴的,将手上把玩的金簪往头上一插,欢欢喜喜跟在冯禄身后去了。


    待到了长极殿,瞧见天佑帝也未行礼,娇嗔喊了句:“陛下。”


    天佑帝压住怒气,问她:“丽妃这是从哪里来?”


    “臣妾从丝制局来。”丽妃打开了话夹子就开始抱怨:“陛下,臣妾早一个月就同他们打过招呼,要赶制小七的衣衫。结果这帮奴才阳奉阴违,这么长时间就制出小七的两套衣衫,还薄的过分。眼看着要中秋了,天一日比一日冷,这非得把小七冻坏不可!”


    天佑帝声音冷淡:“所以,你就去丝制局闹了?”


    丽妃委屈:“不是臣妾闹,是他们着实过分!拿太子当借口,就是故意为难臣妾。”


    天佑帝盯着她:“他们可有告知你,是朕吩咐他们先赶制太子衣衫的?”


    丽妃呆了一秒,立刻道:“不可能,陛下如此宠爱小七,怎么忍心小七冻着。”


    天佑帝声音提高:“假传口谕是死罪!纵使朕宠爱小七,但小七也不能越过太子去!”他眸色冰冷:“丽妃,你僭越了!”


    “陛下!”丽妃不解:“臣妾不过是想给小七裁两件袄子,怎么就僭越了!”


    天佑帝看向她发间:“给小七裁袄子不算僭越,那戴皇后凤钗呢?这算不算僭越?”


    “什么凤钗?”丽妃还有些懵,忽而想起方才才得的金钗,立刻伸手取了下来。定睛一看,那金钗的尾部隐秘处果真刻着一只小小不起眼的凤尾,不注意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她再迟钝,也知大事不妙,扑通一声就跪下:“陛下!臣妾不知,臣妾冤枉。那金钗造型普通,臣妾方才没有看到凤尾纹……”


    天佑帝:“是真没瞧见,还是眼高于顶?想取皇后之位代之?”


    丽妃当真冤枉:她是真没瞧见,不然纵使对皇后有天大的怨念,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


    她又不是疯了!


    “陛下,臣妾绝没有想取代皇后娘娘的意思!”


    “没有?”天佑帝冷哼:“那你为何同小七说他生来尊贵,太子能拥有的东西他也能拥有?”


    丽妃后背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道:“陛陛下,臣妾没说过这样的话……”


    “还要嘴硬!”天佑帝拍桌,怒目而视:“你没说过?你怀小七时就梦见金龙入梦,这话也不是你说的?”


    丽妃大骇,已经不知如何辩解了:“……陛下让人监视臣妾?”


    天佑帝眸色冷冽:“你若是不出格,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朕何必找人监视?”


    丽妃咬牙辩解:“陛下,臣妾也就和小七说了两句胡话,您就认定臣妾有夺嫡之心,未免太偏颇!”


    天佑帝指着她怒道:“就说了两句胡话?你知不知小孩子心性不定,这个年纪最容易受人影响?你认为的几句胡话,说不定会造成他们兄弟相残,你这是在危害大楚社稷!”


    若其他皇子还好,小七那能力。若真有心夺嫡,简直就是灾难。


    他很满意太子,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皇子谋取储君之位。


    小七也不行。


    这孩子,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他盯着丽妃来回踱步,最后叹了口气终于道:“朕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出宫去灵泉寺,太子登基前,你莫要回来了。其二,你留下,小七去灵泉寺替朕祈福,太子登基前,也不用回来!”


    丽妃蠢笨他就忍了,偏生还有不该有的心思,还意图教唆小七。


    总之,绝对不能让丽妃和小七在一处。


    丽妃终于慌张了,往前蹭了几步,伸手去拉他的衣袖:“陛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敢在小七面前乱说了!”


    天佑帝甩开她的手,她手上的凤钗当啷一声摔了出去,滚出老远。


    “你现在就选,别逼朕帮你选!”


    时间一分


    一秒的过去,丽妃眼泪婆娑,就在天佑帝要再次开口时,她大喊:“臣妾走!臣妾走!求陛下不要迁怒小七,臣妾走便是了!”


    天佑帝松了口气:好在这蠢货还是顾忌小七的。


    若她知晓小七的能力,知道他送不走小七,不知会如何选。


    “好,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出宫。朕会下旨你是去替朕祈福,让御林军护送,让你走得体面!”


    丽妃眼泪扑簌簌落下,担忧问:“臣妾走后,陛下要把小七给谁养?”


    天佑帝:“这你不必担心,小七是好孩子,朕自会妥善安排他。”


    丽妃哀求:“那陛下能答应臣妾,一定护着小七平安长大吗?”先前推小七下水的人没找到,现在她又得罪了皇后和温妃,还有云嫔……


    她这样一想,别提有多后悔从前树敌太多。


    总感觉这后宫对于小七来说到处都是危险。


    她转了话语道:“把小七给许嫔吧,臣妾只放心许嫔!”


    “丽妃!”天佑帝拧眉:“你走你的便是,小七给谁教养,朕自有主意!只要有朕在,就不会有人敢动小七!”


    丽妃知道,不能再继续说了。


    她迟疑问:“那,那小七那里,陛下打算如何说?小七一直跟着臣妾,您突然让臣妾走,他可能不能接受。”


    天佑帝看着她:“这就要看你如何同小七说了。”


    “我?”丽妃咬唇,一时间心情复杂。


    天佑帝揉揉眉心:“好了,你现在立刻回去玉芙宫,别叫小七发现端倪!还有你身边的人,也叫她管好嘴,若透露任何消息给小七,脑袋就别要了!”


    丽妃点头应是,朝着天佑帝一礼,然后踉跄起身,退了出去。


    等在长极殿外的半夏连忙伸手来扶她,丽妃沉声道:“方才本宫去丝制局和来长极殿的事你莫要多嘴,不要和小七提任何细节,不让本宫也保不了你!”


    半夏见她面色惨白,双眼垂泪,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下连连点头应是,扶着她往回走。


    只是才走出长极殿没多久,老远就瞧见沉香带着赵砚匆匆而来。


    丽妃连忙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她一定要忍住,要让小七留在宫里。


    小七若是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第71章 等小七出宫建府,就接您……


    双方碰面,赵砚先上下打量了他母妃一遍,然后紧张问:“父皇找母妃有何事?”


    丽妃神色轻松,拉着他的手道:“我们先前回去再说。”


    赵砚发觉她手冷得出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待到了玉芙宫后,丽妃让沉香、半夏和小路子都等在外面,将他拉到寝殿内。伸手抚了抚他鬓发,温声道:“母妃明日要出宫去灵泉寺替你父皇祈福,今后小七在宫里要乖一些。若遇上什么困难,就去找许娘娘和你父皇。”


    赵砚以为自己耳背,压下长睫重复问:“什么出宫?母妃要出宫?”


    丽妃点头:“你父皇身体一直不好,总是头疼。灵泉寺的菩萨最为灵验,母妃决定去灵泉寺替你父皇祈福……”


    赵砚急了:“母妃,玉芙宫不是请了一尊佛吗?”


    丽妃反问他:“那佛你拜过几次?”


    赵砚:“……”


    好像都是他母妃在拜,母妃也就每日一炷香意思意思。


    赵砚:“也不一定非要去灵泉寺啊!”他拧眉,“是不是父皇同您说了什么?我去找父皇。要是他一定要让母妃去,小七就陪着您一起出宫!”他就不信了,父皇能坚持不诏母妃回来。


    “小七!”丽妃一把拉住他,提高声音道:“你不必去找你父皇了,是母妃自己请旨出宫的!”


    赵砚不解:“为何?”他母妃野心勃勃,怎么也不像会主动出宫的人。


    丽妃忍了又忍,最后一咬牙终于道:“因为母妃想我的小七回来……”


    赵砚脑袋转了几个弯,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小七不是他。


    “母妃?你什么意思?”


    丽妃甩开他的手:“你不用和母妃装傻,母妃知道你不是小七。母妃去灵泉寺不是替你父皇祈福,是想去给小七点长明灯,祈求佛祖保佑小七能回来!”


    赵砚呆在那儿,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母妃……”


    丽妃狠心道:“你不必喊我,我不是你母妃。母妃本想把你当小七,但母妃发现做不到。母妃一见到你心里就难受,实在不想再见到你了。小七,你好好待在宫里吧,让母妃走!”


    赵砚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丽妃瞬间也红了眼眶,生怕自己在他面前露馅。于是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四下寂静,赵砚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寝殿内,心里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先前母妃都否了皇后的主意,没有给他下毒。还以保护的姿态时时刻刻挡在他面前,怎么就不要他,不想见到他了呢。


    而且先前一直都好好的。


    他仔细回想哪里不对。


    好像哪里都对,唯一不对的就是父皇,母妃方才是从长极殿出来的。


    他要去找父皇。


    他也没急着出去,待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安稳睡着后,就带着小白一路小跑翻出了玉芙宫。


    暗卫现身阻拦:“七皇子,陛下说今日有事,让您别去找他。”


    赵砚就不停回档,直到绕开暗卫,出现在甘泉宫门口时,终于听见天佑帝无奈的声音:“进来吧!”


    寝殿的门打开,赵砚一步跨了进去,小白紧随其后。


    他也未拐弯抹角,见到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的天佑帝便问:“父皇,是您让母妃出宫的?”


    天佑帝点头承认:“是。”


    赵砚明知故问:“为何?”


    天佑帝平静和他对视:“小七,先前在玉芙宫,你一直拦着父皇问你母妃话,不是已经察觉了吗?你母妃想让你取代太子哥哥当太子,是不是?”


    小七只是读书笨,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丽妃没瞒过小七,这事还是要他来处理。


    与其撒谎骗着孩子,不如直接同他说清楚。


    赵砚:果真是这样!


    “父皇,儿臣并未想过取代太子哥哥,儿臣不想当太子!”


    天佑帝放下折子:“朕知道,小七没有这个意思。但小孩子耳根软,你母妃时常在你耳边说,难保你不会因为你母后改变主意。一旦你母妃和太子哥哥对立,你是帮太子哥哥,还是你母后?”


    赵砚:“……”


    太子哥哥虽然很好,若论亲疏,他应该会帮他母后。


    天佑帝见他迟疑,就道:“你看,你会帮你母后对不对?时日久了,你也就和太子对立了。倒时候不由得你想不想,而是必须上!父皇是在帮你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赵砚抿唇:“那也不必让母妃出宫……”


    天佑帝问他:“不出宫去哪?去冷宫?”


    赵砚:“去外祖母家。”


    天佑帝拧眉:“哪有后妃长期住在外家的道理?”乔家在玉京,即便丽妃住过去,也有机会接触到小七,并不可取。


    赵砚:“那让儿臣同母妃一起去灵泉寺,先前父皇不是让儿臣去过吗?”


    天佑帝一口否决:“你不行!你必须留在父皇身边!”


    赵砚红着眼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天佑帝:“没有。”


    赵砚眼眶蓄泪,就想哭。


    若是母后出了别的事,他还能回档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但这次让母后走的是父皇,就算他再怎么回溯,父皇也还是知晓母妃想夺嫡的想法。


    必定是要母妃走的。


    这事走入了死局。


    他盯着天佑帝问:“父皇先前是不是欠儿臣一个承诺?您说的,只要不过分,都能答应儿臣。”


    天佑帝:“旁的事可,这个不行,你母妃必须走!”


    赵砚有些恼:“父皇说话不算数!”


    天佑帝起身,离开桌案,伸手抚了抚他发顶,声音柔和了些:“小七,你相信父皇。让你母妃离开,对你和你母妃


    都好。你母妃那性子留在宫里,早晚要出问题。你虽有那逆天能力,但不能时时顾着她。若真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父皇是必须要处置她的。”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丽妃戴了皇后的凤簪,按罪就是僭越。


    皇后可越过他,直接将人打入冷宫。


    他将这事压了下来,已经是念着小七的缘故了。


    赵砚知道,他父皇说的都对。他母妃只要在宫里一日,就会想他争储。


    他和母妃都不聪明,先前母妃是有皇后娘娘的庇护在后宫裁安然无恙。如今和皇后闹翻,又温妃还有云嫔好多人都不对付,出事是迟早的事。


    但理智上,他不想离开丽妃。


    他明白,在这宫里,只有他母妃是实实在在,不求任何回报的对他好。


    赵砚吸吸鼻子:“那母妃什么时候能回来?”


    天佑帝:“你太子哥哥登基之后。”


    赵砚有些不情愿:“父皇还很年轻,万一太子哥哥到四十岁才登基,我母妃不是回不来了?”


    康熙的太子不就是在位三十几年都没等到登基。


    天佑帝被他噎了一下,想说不至于,但这样说好像又是在诅咒自己短命。


    他干脆不说话了。


    赵砚立刻又举起两根手指:“那儿臣发誓,绝对不会觊觎太子哥哥的储君之位,这还不行吗?”


    天佑帝依旧不说话。


    赵砚胡搅蛮缠:“真的,当了太子以后要像父皇一样当皇帝的。当皇帝像父皇这么惨,那不如死了。”


    天佑帝拧眉:“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像父皇这么惨?父皇如何惨了?”


    赵砚一一数过去:“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被那些个大臣烦,日日还要应付宫里的娘娘们,还有这么多不听话的儿子。要是再碰上儿臣这么一个能xx的,一件事情能重复到死,这不惨吗?”


    “父皇数过没有,从过年到现在,您每日休息几个时辰?睡过一个安稳觉?您都老了好多,再过两年就长白头发了。这皇帝给小白,小白都不乐意!”


    换句话说,这皇位给狗,狗都不乐意坐。


    人人争抢,人人想要的皇位到了他嘴里一文不值。


    天佑帝起初还担心他受丽妃影响,这会儿不仅不担心,还特别想打人。


    他没好气道:“即便这样,你母妃也不能回来,她可不认同你的想法。”


    赵砚转转眼珠子:“那等儿臣出宫建府,父皇就封儿臣做王爷,封地就选在母妃的老家安阳平城。到时候让母妃过去同儿臣一起住。”


    他现在七岁,离出宫建府也就八年了。他母妃才二十多,等得起。


    这样一想,好像比他母妃待在宫里还好。


    既能避免他母妃参与夺嫡,他自己也能完美的摘出来。


    天佑帝眸色微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点头:“那便如你所愿吧,今日去同你母妃好好告别,不要再闹了。”


    赵砚:“那父皇要派人护送母妃去灵泉寺,除了沉香和半夏姐姐,还要两个厉害的公公待在母妃身边。要让人传话给灵泉寺那边,好好照顾母妃。”


    天佑帝不耐烦道:“知道了,你快些走,朕既答应了你,自然会保她无虞!”


    赵砚来时还挺难过的,回去的时候人就轻快起来。


    他睡了一觉,一早就去了丽妃那。


    沉香和半夏在收拾东西,丽妃坐在床榻上垂泪。边哭边嘱咐沉香道:“你在宫里多照看小七一些,有事就去找许嫔,莫要让小七冻着、饿着了,也别让他被欺负了去。”


    沉香应是,瞧见赵砚进来,连忙提醒她。


    丽妃赶忙擦干了眼泪,装作淡漠的模样。


    赵砚走到她身边,很认真道:“母妃,你带沉香姐姐一起出宫吧,我有小路子照顾,没关系的。”


    丽妃立刻反对:“这怎么行?小路子不如沉香细心,母妃不放心。”


    一旁的小路子道:“娘娘,陛下交代说,让沉香和半夏姑娘陪着您一起出宫。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七皇子,等您回来。”


    丽妃想到自己不一定回得来,心下又是黯然。


    赵砚拉着她手道:“母妃放心,等儿子出宫建府后,一定接您回王府一起住。”


    丽妃很欣慰,但想起天佑帝的交代,还是狠心道:“不必了,小七以后好好听你父皇的话便是。”


    她自己会想办法回来,不用小七去求陛下。


    不多时,天佑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说是丽妃主动请缨,为陛下和太后娘娘去灵泉寺祈福,圣上感念丽妃孝心,加封乔父为灵泉郡太守,随同丽妃一同前往灵泉寺。


    和乔父乔母碰面的丽妃在心里把天佑帝骂了个遍:狗皇帝当真无情,釜底抽薪这么绝!


    为了保太子,连小七的外家也要一并送走!


    她咬牙道:“本宫一定会再回宫的。”


    乔父面色变了变,有些一言难尽的劝道:“暂时还是不要回来玉京了。”他觉得这个结果挺好,唯一遗憾的是不能把小七一并带走。


    “父亲!”丽妃不甘心:“那怎么行?小七还在宫里,皇后娘娘必定不会放过他的。”


    乔父:“皇后娘娘若想要想至你于死地很容易,她只是把你逼走,说明还留了一线。有陛下护着小七,小七会没事。”


    况且,姜皇后的对手是家族势力相当的温妃。小七一个连母族都没有了皇子,已经不可能再夺嫡。


    姜皇后不会这么拎不清。


    乔父耐心和她分析,丽妃惴惴不安的离开了玉京。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宫里宫外很快便传遍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是人精,自然不相信正得盛宠的丽妃会突然请缨去灵泉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替陛下祈福。


    而且,连个归期都没定。


    不会是犯了她们不知道的事,被陛下送走的吧。


    但若是犯事,那陛下为何将乔父连升几级,直至太守?


    这明显是在护着丽妃。


    众人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探出来出了何事,明显是陛下封锁了消息。


    连温妃身边的大宫女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出缘由。只道丽妃出宫前,去了陛下那一趟。


    温妃心情颇好,边吃着葡萄边道:“这宫里除了皇后,还能有谁能把丽妃那个蠢货弄走?”


    “呵呵,本宫就说了,她不同本宫联手,迟早要吃亏!”


    以丽妃那蠢样,若不是皇后一直护着,早就进冷宫了。如今她和皇后闹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能安然离开皇宫,已是最好的


    结果了。


    大宫女问:“那七皇子呢?陛下只让丽妃走了。七皇子要让谁来养?”


    圣旨里并未提及七皇子,以陛下以往对七皇子的宠爱,应该也没打算迁怒七皇子。


    温妃翻坐起身:“那就要看陛下态度如何了,若陛下依旧喜爱七皇子,应该有很多人想抢着养七皇子。”


    大宫女能想到的,宫里其他宫妃自然也能想到。


    待得知丽妃走后,七皇子就被陛下带到甘泉宫去后。心思活络的宫妃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但她们赶去时,容妃、许嫔和徐昭仪已经在皇后那了。


    他们三人都想教养七皇子。


    若论资格,容妃最合适。地位和丽妃一般高,虽怀过一个孩子,但腹死胎中,算是多年无所出。若是她能养了七皇子,必定是全心全意对七皇子的。


    许嫔和丽妃最要好,说是丽妃出宫前曾托她照看七皇子。七皇子和六皇子关系又要好,照顾一个也是照顾,两个正正好。


    徐昭仪位份是最低的,但架不住她和丽妃同住一同。若她能教养七皇子,那七皇子就不必搬出玉芙宫。七皇子又很喜欢满月公主,这样一看,也挺合适。


    姜皇后什么也未说,只慢悠悠喝了口茶:“这事本宫做不了主,究竟让谁养七皇子,还得问过陛下。”


    当夜,天佑帝夜宿凤栖宫。


    姜皇后还未提及赵砚的事,天佑帝主动提起了丽妃的事,淡声道:“想来皇后也听闻了那日丝制局之事,丽妃是有些糊涂。但小七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皇后莫要在意先前宫里听到的流言。”


    姜皇后眸色微闪:陛下特意和她说这个,是察觉到她默许丝制局干的事了?


    这是在敲打她?


    她笑道:“臣妾自然是不在意的。”她也只是想把丽妃逼走,没打算赶尽杀绝。


    天佑帝放心了些:“那便好,小七如今没了母妃,皇后平日也多照看他一些,衣食住行也要多费心。”


    姜皇后点头,又道:“说起七皇子,今日容妃几个都来和臣妾说想养七皇子呢。陛下觉得七皇子给谁养合适?”


    天佑帝沉吟:“丽妃才走,就让小七选母妃,他难免抵触,就让他先在朕那住一段时日,朕之后会问他的意见。”


    姜皇后略微诧异:“陛下会带孩子?”


    天佑帝:“小七很乖,应该不难带。”


    姜皇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那就依陛下所言吧,若是陛下受不住了,就提前同臣妾说……”


    陛下可能对带孩子有些误解。


    孩子只有自己不带的时候才觉得乖,真日日在面前,能磨得人发疯!


    尤其是您还把人家母妃弄走了。


    第72章 百因必有果,他的报应……


    天佑帝和姜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刚躺下准备干正事。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他本不欲理会,但那敲门声和催命似的。


    他蹙眉翻身坐起,吩咐两声,候在隔间的小太监立刻跑去开门。


    冯禄火急火燎的跑来,瞧见天佑帝就跪下了,惊慌道:“陛下,您快去看看七皇子吧。”


    天佑帝瞬速起身:“小七怎么了?”


    冯禄摇头:“您走后,七皇子就一直在哭,还把甘泉宫所有伺候的奴才都赶了出来,已经哭了许久,奴才实在没办法了。”


    天佑帝不悦:“你就不知开门进去哄哄?”


    冯禄无奈:“七皇子将门窗都锁死了,老奴不敢贸然破门!”


    门窗都锁死了!


    这孩子不会想不开吧?


    天佑帝立刻披上外衣,姜皇后跟着起身喊:“陛下……”


    “皇后先安置吧,朕去去就回。”天佑帝头也没回,大跨步往外走,很快便消失在凤栖宫的寝殿内。


    苏叶着急问:“皇后娘娘,陛下……”


    姜皇后打断她的话:“安置吧,也不必留门,陛下今夜不会过来了。”


    苏叶眼眸睁了睁,安静的退了出去。


    凤栖宫的宫门关上,天佑帝上了御撵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甘泉宫。才靠近大门,果真听见里头传来隐隐的哭声。


    他拍了两下门,大喊:“小七!”


    里面压根没人应。


    天佑帝退后两步,吩咐身后的侍卫把门撞开。


    侍卫应是,两人同时上前,用力撞门。但甘泉宫的门都是特殊制造,哪里有那么容易破开。


    于是撞门的侍卫从两人增加到四人,又从四人增加到六人,最后实在没法子了,还是破开了薄弱的窗户,从窗口进去把门打开了。


    寝殿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安静得只有小孩儿的抽泣声。


    冯禄连忙让人点了灯,天佑帝摆手让他们守在外头,放轻步子走到龙榻边上。龙榻上拱起一小团,随着小孩的哭声,一抖一抖的动。


    天佑帝伸手就去拉被子,语气有些恼怒道:“好好的又哭什么?”


    被子才拉下,时间就被回溯。


    被子里的孩子像头倔驴,天佑帝反复拉了十次后,叹了口气,拉了凳子坐到榻边,好声好气的同他说:“白日去送你母妃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回来时也都好好的,这会儿还哭什么?”


    被子里的小孩没反应,还在哭。


    天佑帝耐着性子继续哄:“小孩子一直哭,担心眼睛哭瞎,以后你母妃回来你都瞧不见了……”


    他来来回回哄了十多分钟,小孩儿已经没有消停的打算。


    天佑帝连拉开被子都做不到,一怒之下也只能怒了一下。语气里几乎带了些哀求:“小祖宗,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样才不哭?”


    小祖宗根本不搭理他。


    天佑帝只能焦躁的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地板都叫他踩穿了。冯禄这个时候也不敢往上凑,伺候的其他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被波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孩的哭声从大声到嘶哑,再到细若蚊吟,最后彻底没声了。


    天佑帝停住步子等了会儿,然后大步走回龙榻边,拉开被子一看。小孩子蜷缩成一团,脸颊上泪痕斑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就这样睡着了。


    天佑帝沉默一瞬,把被子拉到他下巴处掖好,然后吩咐冯禄道:“去拧帕子来。”说完就势坐到床边上。


    冯禄立刻朝宫婢招手,几个宫婢无声又默契的打水,拧帕,递到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将小孩儿的脸擦干净。然后把帕子丢到一边,脱了衣衫躺到边上。


    冯禄挥手,宫婢立刻过来收拾东西,然后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寝殿里重新恢复安静,昏暗的烛火摇曳,天佑帝哄人累得不行,平躺闭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胸口突然被一拳暴击。


    天佑帝敏锐睁眼,小孩儿翻过身,一条手臂压在他胸口。他默默把小手从胸口挪开,困倦闭眼,继续睡。还没睡多久,脸上又挨了一击。


    天佑帝这会眼都没睁,精准摸到赵砚的小手,继续把手拿下去。


    如此再三后,肚子重重挨了一击。


    天佑帝恼怒,半仰起身,就瞧见一条腿搭在自己肚子上,那呼呼大睡的孩子已经到了另一头。


    天佑帝深呼吸,闭眼,复又睁眼。


    这孩子,故意的吧!


    先前睡相都挺好的,今个儿怎么打着圈睡?


    才这样想着,那孩子另一条就啪嗒一声搭在了他胯上。天佑帝整张脸就纠结在了一起,伸手就要把人拍开。


    但一想起方才赵砚那哭功,最终还是放轻手,将那双脚挪开了。


    然后起身,命人搬软榻在边上睡着。


    刚躺下,那孩子就卷着被子从龙榻上直接砸到了地上。


    天佑帝:“……”


    他等了一会儿,人居然没醒。


    天佑帝叹了口气,走过去,连人带被子又抱回到了龙榻上。被子里的孩子突然呓语,声音里带了哭腔,喊了声母妃。


    天佑帝怕人再摔下来,又折腾让宫婢拿椅子挡在龙榻边上,这才安稳睡下。只是只眯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寅时,该上早朝了。天佑帝揉揉眉心,起身。


    冯禄立刻带着宫婢、小太监过来伺候。


    洗漱、束发、穿龙袍、走出甘泉宫……然后下一秒,他又回到软榻上。


    天佑帝下意识扭头往龙榻上看去,然后就瞧见抱着被子,坐在龙榻上,睁着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小孩。


    他眉头打结:这孩子醒了就醒了,又做什么妖,非要他回来?


    他一看过去,屋子里伺候的人也发现赵砚醒了。冯禄连忙招呼宫人将抵在龙榻边上的椅子拿开,然后凑到赵砚身边,小声问:“七皇子殿下,您什么时候醒的?”


    赵砚看了他一眼,没搭话,然后又看向天佑帝。


    这是有话说?


    天佑帝披了龙袍起身,也走到他身边。


    冯禄立刻退了下去。


    赵砚这才开口:“


    我母妃这会儿到哪了?“声音嘶哑又难听,显然是昨日哭太多了。


    天佑帝计算了一下路程后才道:“应该快到淮阳境内了。”他顺手揉揉赵砚的发顶:“再睡一会儿,哭够了就听话。”


    赵砚脑袋一下子耷拉下去,抿唇不说话。


    天佑帝又重新穿戴好衣衫再次踏出甘泉宫,只是才坐上龙辇,人又出现在了赵砚面前。


    天佑帝脸黑盯着他,语气里有了烦躁:“又做什么?”


    赵砚可怜兮兮的仰头:“母妃他们会不会又遇上刺客啊?”


    天佑帝咬牙:“不会!”


    赵砚不信:“你怎么不知道?”


    天佑帝:“朕派了御林军和暗卫护送!”况且,丽妃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刺客犯不着花大力气去截杀她。


    赵砚抿唇。


    天佑帝催促他:“还有问题吗?要问就一次性问完,别折腾朕!”


    赵砚摇头。


    天佑帝立刻拔腿就走,只是才走出门口,人再次回来。


    他怒了,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儿子:“不是说没问题?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怒气看得冯禄等人莫名其妙,眼见着人又要哭。冯禄立刻上前,小声安抚:“陛下,七皇子什么也没说,才刚醒,您吓着七皇子了!”


    天佑帝再三深呼吸,赵砚哇的一声又哭了:“呜呜呜,母妃!!!!!!”


    他声音嘶哑,哭到最后居然干呕了起来。


    天佑帝顿时又不忍心起来:说到底,这孩子这么小离开亲生母亲,也是他的手笔。


    他当包容一二。


    胸中怒气散尽,他连忙坐下给赵砚顺气。又是给他喂水,又是让人请太医。


    折腾个把时辰,早朝也没上成。


    好在赵砚喝了些润桑和胃的药,终于又睡着了。


    待人再醒来,就坐在床榻上,也不说话,就闷在寝殿里不出去。


    小路子和甘泉宫的宫人想办法逗他开心,连小白都用上了,他依旧蔫哒哒的。


    连着早膳和午膳都没吃。


    天佑帝处理完政务,只得让人传了膳,亲自哄着人用两口。


    小孩儿还没丁点大呢,倒会悲春伤秋了。看到一道菜能想到他母妃喜欢,看到筷子就想到他母妃拿筷子的姿势,看到梅子酒,就说他母妃喜欢。


    最后把饭碗往桌前一推,红着眼睛道:“我不吃了。”


    天佑帝顿时也没了胃口,蹙眉问:“先前不是都说好了,怎得现在又这副模样?”


    他声音一严肃,对面的赵砚就眼眶蓄泪,一副随时要掉金豆子的模样。


    理智上虽已经接受他父皇的安排,但感情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丽妃的突然离开。


    天佑帝叹了口气,道:“人不吃饭是会饿死的,你饿死了,将来谁接你母妃去封地?”


    对面的赵砚依旧不为所动。


    说又说不动,骂又骂不得。天佑帝无奈,只能让人随时温着粥点等他想吃的时候再拿给他。


    然而,更让他头疼的是,这孩子一到夜里就捂着被子哭。连睡着了,嘴里都嘟嘟囔囔的喊着母妃。


    天佑帝辗转难眠,冯禄劝慰道:“小孩子忘性大,七皇子不过七岁,让六皇子几个陪着玩,过几日就忘记丽妃娘娘了。”


    天佑帝:“过几日是几日?”


    冯禄:“……”这实在不好说。


    “陛下且再忍忍。”


    但没两日,赵砚就病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赵砚裹在被子里一会儿烧的糊涂,一会儿冷得直打哆嗦。


    太医开了药,扎了针,他还是病情反复。难受的时候压根不让其他人靠近,天佑帝只能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没日没夜的照顾他。


    连续几日后,有一次早朝坐在那都睡着了。


    朝臣们还当他在闭目沉思,等了许久都没见陛下有动静。直到天佑帝发出轻微的鼾声,众臣才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去做贼了?


    头一遭在金銮殿上睡着。


    众人也不敢惊扰天佑帝,从上朝直接站到了下朝,生生观摩了一整个时辰卧龙酣睡。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天佑帝一个机灵,就这么醒了。


    和满朝文武看了个眼对眼。


    还没来及为自己挽回点颜面呢,甘泉宫的宫人又匆匆来报,七皇子又出了状况。


    天佑帝打气精神认命的回去。


    不过十几日,他就被折腾得头疼脑热,实在有些抗不住,也病了。才终于放弃抵抗,把姜皇后喊了来,问她:“依你之见,容妃、许嫔和徐昭仪,哪个最适合养育小七?”


    天子靠在软榻之上,病容憔悴,才十几日的功夫,仿佛老了十岁,连说话都虚弱得紧。


    姜皇后:一个磨人的孩子,专治嘴硬之症!


    这么多年,她倒是头一次见陛下‘屈服’。


    第73章 还是把小七给太子养吧。……


    看着他眼下乌青,不禁心疼,姜皇后边给他喂药边暗自思忖。


    容妃父兄虽亡故了,但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陛下对容妃十分宽待,容妃聪慧机敏,若她得了七皇子,只怕这后宫又要多一个搅弄风雨的。


    许嫔近些年虽表现得万事不经心,但就没有人能抓住她的错处,可见也是个精明的。她外家势力不错,本就有一个皇子,若是再加上七皇子,必定如虎添翼。


    至于徐昭仪,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外家也不行。她想要七皇子,不过是想晋升嫔妃罢了。


    依姜皇后之见,她最想徐昭仪养七皇子。


    但这话她不能说。


    她把药碗放下,替天佑帝擦拭完唇角后,才善解人意道:“这事陛下还是要亲自问过七皇子才是,我们认为合适的,他不一定喜欢。他不喜欢,就算勉强把他送过去,也不会长久。”


    天佑帝觉得这话在理,于是待赵砚病好得差不多后。就将人叫到跟前,亲自问他的意思。


    经过这十几日,赵砚已经从丽妃离开的事中缓过来的。


    但听天佑帝提起这个,还是眉眼不舒:“一定要选吗?儿臣不能一直跟着父皇吗?”他实在不想喊丽妃以外的人母妃,也不想费尽心思去融入一段没有血缘的关系。


    而且,他母妃又不是不回来了。


    天佑帝有气无力道:“哪有皇子一直住在甘泉宫的,这不合规矩。你在宫里的日子还长,最好找个娘娘照看。”他是真没精力养着了。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养孩子的不易。


    赵砚立刻道:“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就占父皇一小边床而已。要是父皇不想分我床,挪一个小榻来给我也行。”


    这哪里是只占一小边床,这是想要他的命!


    天佑帝肃脸瞧他,显然不同意他的提议。


    赵砚也生气了,抱着手臂不看他:哼,谁让你把我母妃送走的,现在又想把他塞给其他娘娘,门都没有。


    他就赖在甘泉宫不走,他能回档,只要他不想走,就没人能把他丢出去。


    然后两个月内,天佑帝病了三回。


    偏生他病着还要处理政务、上朝和朝臣周旋,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眼下乌青十分严重。


    在四回病倒后,天佑帝终于被磨得没脾气了。只想快些把这个祖宗送走,咬牙问他:“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才肯选?”


    赵砚看他一副随时要挂的模样,到底不忍心,挠挠头道:“也不是不能选,就算儿臣选了其他娘娘,也不会喊她们母妃的。”


    天佑帝:“可以,随便你喊什么。”


    赵砚又道:“儿臣就算到了别处,也不想其他娘娘太着急儿臣课业。”


    天佑帝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宫里娘娘都知道你课业差,没兴趣抓你读书。”


    赵砚:“儿臣去其他娘娘那,需要什么,总不好意思向娘娘们开口要银子。”


    天佑帝:“你的吃穿用度朕会命人单独打理,另外,你想要银子,随时和朕开口。”


    他这这样承诺了,赵砚还在犹疑不决,挠头问:“我能想想吗?”


    天佑帝咬牙:“可以,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


    告诉父皇,你想选哪个娘娘。”


    赵砚点头,次日一早就背着小书包去上书房了。才到上书房门口,六皇子就拉着他问:“小七,你来碧霄宫好不好?母妃说丽妃娘娘走了,让你来碧霄宫一起住,以后都同我一起玩儿。”


    六皇子身后的李嬷嬷就瞪着他,生怕他会答应似的。


    然后跟在六皇子身边念叨:“六皇子,您都八岁了,当上进。总是想着玩儿也不是好事,就算七皇子同您一起,也该一起好好读书……”


    就差没说一句,您万不能被七皇子带坏了。


    赵砚颇为同情的看了眼他六哥:许娘娘虽好,但只要有这个李嬷嬷在,还是算了吧。


    上课结束后,他从上书房出来,途径御花园时,又被容妃喊住了。


    赵砚仰头看她,容妃眉目含笑,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关心问:“本宫听说七皇子病了,可有好些?”她声音温婉,语气柔和,瞧着性子就十分温柔。


    赵砚点头:“好了,谢容娘娘关心。”


    “真乖。”容妃伸手想摸摸他的头,他歪头躲开了。


    容妃一点也不尴尬,继续道:“七皇子,陛下也同你说了吧,本宫想养育你。”


    赵砚问:“容娘娘为什么想养我?”


    容妃毫不避讳:“因为七皇子长得好看,又乖巧懂事啊。容娘娘就想有一个你一样好看的孩子,容娘娘保证,只要七皇子到明月宫来,容娘娘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以前你在玉芙宫怎么样,在明月宫就能怎么样。你考虑考虑选容娘娘,好不好?”


    赵砚没料到她如此坦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容妃见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还是伸手揉了揉他发顶,轻笑了声:“好了,你也不必现在就回本宫。七皇子只要知道,容娘娘很喜欢你便是。”她起身,看向前方,问:“七皇子要回哪,是去甘泉宫吗?容娘娘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在尽量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赵砚确有些不适应,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容娘娘先去忙吧,我还要去玉芙宫拿小白的狗窝。”


    容妃看向他脚边的狼犬:“那好吧,七皇子先过去吧。”


    赵砚带着小白和小路子逃也似的跑了。


    待到了玉芙宫门口,小路子小声同他道:“七皇子,虽说许嫔娘娘和丽妃娘娘最熟,但容娘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容娘娘膝下无子,因着先前伤了身子,以后也不能再生了。而且,容娘娘的母家是西途贵族,她父兄虽战死,部族却还在的。陛下对她向来优待,若您选了容娘娘,再加上陛下宠爱您,二皇子的地位也比不过您了。”


    关键是容娘娘聪慧又通情达理,七皇子跟着他,比跟着丽妃娘娘好太多了。


    赵砚当然也知道,若是他想夺嫡,跟着容娘娘是最好的选择。


    但关键是他不想啊!


    以这个为前提,他就绝对不能选容娘娘。


    他母妃爱他,纵使有夺嫡之心,也会为他妥协,也好忽悠。但容娘娘不同,若容娘娘有夺嫡之心,他一定会被推着一直往上。


    他没接小路子的话,带着小白一路往玉芙宫自己的寝殿去。


    才跨进正殿,就听见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


    他转头,小满月惊喜的声音就传了来:“七哥哥!”喊完就一路小跑,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大声道:“七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满月玩啊。”


    小满月已经三岁了,说话已经很清晰。


    赵砚拉着她在石阶下坐下,拿了糕点给她吃。日头从头顶洒下,小姑娘捧着糕点嗷呜一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奶声奶气的问:“七哥哥,丽妃娘娘走了,你来同满月住在一起好不好?”


    赵砚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母妃走了?”


    小姑娘立刻道:“是我母妃说的呀,他说丽妃娘娘出宫了,再也不回来了。”


    赵砚抬头往正殿外看去,瞧见徐昭仪身边的宫婢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看他看她,连忙退了回去。


    他问小满月:“是妹妹想我和你一起住,还是你母妃想让哥哥和你们一起住?”


    小满月歪头不是很理解: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她挠挠后脑勺:“我想和哥哥一起住,我母妃也想。我听母妃说,要是七哥哥和我们一起住,父皇就会升她位份,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和母妃一起住,一起玩风筝了。”


    赵砚明白了。


    伸手揉了揉小满月的脑袋:“就算以后我们不一起住,哥哥也能带着满月一起玩。”


    小满月立刻眉开眼笑的:“真的吗?”


    赵砚点头,待小满月吃完糕点,他才起身:“满月妹妹,哥哥要回去读书了,等有空再拿糕点来给你。”


    小满月拍手:“好呀。”说着跟着起身:“我送七哥哥去读书。”她还以为赵砚只是像往常一样去上书房上课,散学了又会回来。


    待出了玉芙宫,他就听见徐昭仪焦急的声音:“月儿,你七哥哥怎么说?他愿意来母妃这儿吗?”


    赵砚倒是想成全徐昭仪,这样也能一直住在玉芙宫。只是徐昭仪对他太过客气疏离,他实在不习惯。


    其实以徐昭仪的聪慧,就算不通过他,努努力也能升嫔位的。


    小白似乎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围着他疯狂的摇尾巴。


    他伸手摸摸小白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小白,看来我们两个还要赖着父皇了。”


    三日后,天佑帝来问赵砚,赵砚就装死。


    总之又赖在甘泉宫不走了。


    天佑帝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其他嫔妃听闻七皇子不太满意陛下选定的那三位,又开始蠢蠢欲动。削尖了脑袋往天佑帝和他面前凑,想争取到他的抚养权。


    天佑帝被两头闹,心烦得不行,嘴里都起泡了,隐隐又有要病倒的迹象。


    太子忧心他身体,日日过来照看,帮忙处理政务。


    天佑帝想来想去,觉得小七给谁都不是个事。小七那孩子特殊,若是给其他嫔妃,又像丽妃一样肖想储君之位,他不是白忙乎。


    不能给别人,他又养不了……


    他躺在软榻上,瞧着规规矩矩坐在太子身边的熊孩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孩子出其听太子的话,若他实在不想去其他娘娘那,那干脆就给太子养得了。


    有了这个想法,待赵砚去上课后,他先将太子喊到身边,问过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先是诧异,继而一口答应道:“若是小七愿意,东宫随便他住。”


    天佑帝到底有些不忍坑自己儿子,昧着最后一点良心,又问了一遍:“你想好,答应了,就不能将人送回来。”


    太子:“儿臣想好了,小七很乖的,儿臣决计不会将他送回来。”


    天佑帝看着太子,像是看到了先前嘴硬的自己。


    太子这边答应下来,他又将赵砚喊到近前,下了最后通牒:“你若是愿意,就去东宫,跟着你太子哥哥。若是不愿,现在就搬到上书房东侧院去!”


    “啊?去东宫?”赵砚疑惑:“父皇是想让太子哥哥养我?”


    天佑帝点头:“朕已经问过你太子哥哥了,他说你若是愿意,他愿意养你。”


    天佑帝生怕他又不乐意,语重心长劝他道:“小七,父皇是在替你打算。你太子哥哥注定是要继承皇位的,你同他住在一处,他将来必定不会薄待了你。”尤其是小七这能力,万一太子继承大统后,也同他一样,跟着小七回溯……


    太子仁善,必也会像他一样护着小七。


    他话没说透,但赵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砚点头:“好呀,就听父皇的,儿臣要去太子哥哥那。”


    天佑帝长长松了口气,生怕他又反悔似的,直接将他打包送去了东宫。


    得到消息的姜皇后第一时间赶到甘泉宫,问天佑帝:“陛下怎么能把七皇子给太子养?太子年纪也不大,如何能照顾好七岁的孩子?”


    天佑帝随口道:“东宫有女官,也不用太子怎么操心。小七懂事听话,太子又喜欢他,能有个伴挺好。”


    听话懂事?


    姜皇后看着天佑帝疲惫黑眼圈浓重的眼:你好意思说出这两个词?


    “陛下,臣妾还是觉得不妥。”她把丽妃弄走,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


    天佑帝也没直接驳了她,只道:“若是皇后觉得不妥,就将小七给容妃养吧。他母妃本就是妃位,总不好给了地位份的嫔妃养,你说是不是?”


    姜皇后被噎了一下:陛下这是猜准了她不想让容妃养?


    陛下对丽妃不顾惜,到底还是顾惜那孩子。


    她抿唇,迟迟没搭话。


    天佑帝拍拍她手,道:“好了,太子都同意了,你又多了个儿子,有什么不好?”


    姜皇后垂死挣扎:“七皇子那散漫的性子?”


    天佑帝:“正是因


    为小七性子散漫,朕才希望太子能带带他。怎么,你对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没信心?”


    姜皇后对太子绝对有信心。


    太子自小勤勉孝顺,从不违逆她的意思。


    她转念一想,陛下既然已经把人丢去东宫,态度这般坚决,也不好再反对。


    再说,这七皇子得宠,又愚钝心善。用得好,对太子是个很大的助力。


    姜皇后点头:“好吧,就让七皇子跟着太子吧。”


    她急匆匆的来,又淡定的走了。


    她一走,七皇子被送去东宫的事,很快便在后宫传开。


    原本争抢抚养权的嫔妃皆是目瞪口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七皇子不给他们养,给太子养?


    养在东宫,是想给太子培养左膀右臂?还是想万一太子有什么,让七皇子取而代之?


    众嫔妃去凤栖宫请安时,就提起了此事。


    温妃阴阳怪气道:“本来七皇子给容妃养着不挺好,皇后娘娘有了太子,还要同她抢什么。”


    皇后不疾不徐道:“本宫哪有同容妃抢,让七皇子去东宫事陛下的意思,本宫也没办法。”


    容妃有些不甘心:“太子殿下翻过年也不过十三,能带的好七皇子吗?陛下是如何想的,怎么能让孩子带着孩子。”


    姜皇后:“陛下想着太子勤勉刻苦,想让七皇子跟着太子学好些,磨磨活泼的性子。”


    温妃嗤笑:“别最后太子殿下被七皇子带偏了,日日想着玩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待嫔妃散去后。大宫女苏叶就担忧问:“皇后娘娘,温妃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七皇子读书是出了名的不行,又最喜欢翻墙习武,六皇子和五皇子都被他带偏了,整日舞刀弄枪。万一太子殿下也被太偏了怎么办?”


    姜皇后喝了口茶,自信满满道:“太子是本宫一手带大,自幼就孝顺懂事,知礼守节,哪有那么容易带偏,你莫要被温妃带偏去。”她放下茶盏,又道:“七皇子得陛下宠爱,跟了哪个嫔妃都对本宫没什么好处。去了东宫也好,太子今后继位,也需要帮手。”


    那孩子并不十分聪慧,多引导引导,必定为太子马首是瞻。


    “吩咐下去,七皇子的一应饮食都需比照太子来,务必让他感受到太子对他的好。”事情已经成定局,她就定会把事情办漂亮。


    苏叶迟疑:“皇后娘娘,太子好像已经吩咐过东宫的下人了。说是今后他要和七皇子同吃同睡,一同上课。”她先前去了东宫一趟,太子好像很高兴。


    姜皇后蹙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一个月后,太子第一次去上书房迟到。


    两个月后,太子第二次在太傅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三年后的某个清晨,东宫再再次炸开了锅。


    东宫侍从匆匆跑到凤栖宫,跪在姜皇后面前战战兢兢回话:“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又又又不见了!”


    “什么?”一个月内连着五次被告知太子不见的姜皇后出离暴躁了:“如何又不见了?本宫不是命你们好好看着七皇子,别让他再把太子带出宫?”


    侍从欲哭无泪:“奴才们是守着七皇子殿下的,但他总能避开所有人……”


    真的,他们实在不知七皇子如何能一二再,再而三不惊动他们跑出去。


    向来淡定的姜皇后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吼道:“还不快去找!”


    真真是气死个人了,她当初是脑袋长包,才觉得太子能驯服那孩子。


    结果太子彻彻底底被那孩子带沟里了。


    这七皇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行,等人找回来,她一定要让陛下把七皇子送去上书房东侧院!


    第74章 太子婚事将近


    玉京东城泰合茶楼内,太子带着赵砚径自往四楼去。待到了一个没有牌匾的屋子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店掌柜把两人迎进去,殷勤的倒茶,又弯腰把茶递到太子面前,道:“东家,这是今年新上的君山银针,您尝尝。”


    太子接了茶,顺手就递给了赵砚,朝店掌柜道:“于掌柜,先前一直没同你说,东家是我的七弟,当初买下的这茶楼的是他。”


    于掌柜颇为诧异,又认真打量了赵砚一眼。


    这小公子也就十来岁的模样吧,长得过分好看,他先前只以为是跟着大公子来玩儿的小孩儿。


    没想到居然是东家。


    当初这家店可卖了两千两,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出手就能买一栋茶楼。


    他心里如是感叹了几句,又连忙朝赵砚道:“小东家,这个月的账小的已经拿来了,您瞧瞧?”


    赵砚喝了茶,小大人似的摇头:“这个先不急,有灵泉镇寄来的信件吗?”


    他当初把存的银子拿出来托太子哥哥盘下这家酒楼时,就是为了在宫外有个落脚点,避开父皇,往他母妃和外祖父那送信。


    至于两个暗卫,自从他搬去东宫后,就被撤了。


    于掌柜摇头:“没有,这个季节的雨水多,信使估计在路上耽搁了。”


    赵砚拧眉:离他上次寄出去信都四个月了。


    灵泉镇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月左右的路程,如果走水路来回更快。一来一回三个月也够了,怎得四个月还没有来信。


    他让于掌柜把账本放下,待人全部出去后,才转头同太子道:“太子哥哥,大楚的信差实在不行。不若我们再建个快递网,这样无论是送货还是送信都快很多。”


    “快递网?”太子又听见一个新鲜词,他来了兴趣,问:“什么是快递?”


    赵砚挠头比划:“快递就是信差的一种,除了负责送信还负责送货物。但他们有规划好的路线和运作方式,所以工作效率会特别快。”


    太子追问:“那如何建快递网?”


    赵砚解释:“太子哥哥可以利用你的权利,在大楚各个州郡建立一个快递驿站,类似于官驿那种,可以供给来往的信差休息,也可以存贮货物,调换马匹。快递站的位置当然是以方便为准,陆路、水路都要有……”


    他把现代的快递站理念说给太子听,太子听得津津有味。末了问他:“你说的快递站若真建成了,可以快递人吗?”


    赵砚点头:“你若是想,也是能的。”


    太子接着道:“那让他们第一个把孤快递出去,孤想出玉京看看大楚各地的山水。待看够了,再让他们将孤快递回来。”


    赵砚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太子哥哥也会说笑话。”


    太子跟着他笑了两声,眉眼里有光闪动。


    赵砚又道:“那行啊,我出钱,太子哥哥出权,我们再建个快递站,建成以后第一就将太子哥哥运走。”


    太子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道:“好了,既然要出钱,就先查这个月的帐吧。孤教你看账做账的本领你都学会了,今后泰合楼的账都归你看。”


    赵砚嗯嗯点头,接过账本翻看起来。


    这三年,他跟太子通吃同住同睡,连上课也是一起的。太子太傅的课他也没少蹭,不懂的地方太子就会耐心的和他讲。


    他发现,先前枯燥的课程被太子一讲,好像变得容易理解多了。


    太子哥哥说他不


    是笨,只是需要有人耐心教。


    他也觉得自己聪明了很多,不说诗词歌赋,至少在功夫上,他已经很厉害了。除了太子哥哥和四哥,其他几个哥哥已经不是他对手了。


    尤其是轻功,太子哥哥和四哥都没他厉害。


    他只刚看了几页,外头就响起敲门声。


    小路子连忙过去开门,赵砚和太子跟着看出去,就瞧见姜良玉和姜瑶站在外面。


    赵砚大骇,还不等两人冲进来,立刻回档。


    下一秒,太子又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道:“好了,既然要出钱,就先查这个月的帐吧。孤教你看账做账的本领你都学会了,今后泰合楼的账都归你看。”


    赵砚压根没看账本,拉起太子就道:“别看了,你舅舅家的表妹和表弟来堵我们了,快走!”


    “良玉和阿瑶?”太子眸子微睁,跟着他往屋子的后门跑,边跑边问:“小七怎么知道?”


    赵砚随口道:“小白方才叫了。”


    太子:小白方才叫了?


    他低头看向跟着他们跑的小白,小白欢快的摇着头尾巴,一马当先的冲出后门。


    就在这时,屋子的前面又传来敲门声。见迟迟没人开门,姜瑶暴躁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快开门,太子哥哥是不是在里面?”


    太子侍从莲笙和小路子连忙把账本收了,跟着从屋子后门跑。


    待一行四人从绕到泰合楼后院时,太子去拉门,赵砚又连忙拉住他,同他道:“我们从西边翻墙出去,后门有姜家家丁守着。”


    太子狐疑:“你又知道?”


    赵砚:因为他已经回档第二次了,方才他们就是从后门出去,被姜家家丁逮了正着。


    两人从西边翻墙出去,沿着小巷在另一条街和赶车的小路子汇合。然后绕了一大圈,从南城回了宫。


    回宫时既没走宣德门,也未走西直门,而是从南侧的小门进了宫。


    赵砚暗自得意:幸好他能回档,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


    两人一路避开宫人,往东宫去。


    待安全回到东宫,太子夸道:“小七,你警觉性比白统领还强,每次都能精准的避开围堵我们的人。”


    赵砚呵呵直乐:“直觉,都是直觉,小白也功不可没的。太子哥哥不知道,小白若是发现有人,就会不停的蹦跶……”


    两人推开太子寝殿的门,跟在身边的小白突然不停蹦跶,甚至汪汪叫了两声。


    太子:“……”


    两人又同时抬头,就瞧见姜皇后肃着脸坐在寝殿内。


    赵砚本能回档,在推开寝殿门的前一刻,一把拉住太子,结巴道:“太,太子哥哥,你母后在里面。”


    太子推门的手僵住,几息后,里面传来姜皇后不悦的声音:“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太子叹了口气,小声朝他道:“左右躲不过,你先去书房待着,别被母后瞧见了。”


    赵砚一想也是,路上围堵的人还能靠回档躲开。姜皇后直接守在东宫,他们总不能不回来。


    他小声问:“我陪太子哥哥一起进去吧?”


    太子摇头:“不必了,你先走,一个人挨骂总比两个人挨骂好。”


    赵砚只得松开他。


    太子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走了几步,朝姜皇后行了一礼:“母后。”


    姜皇后掀起眼皮瞧他,肃声问:“如何又出宫了?”


    太子:“今日有事,便出宫了?”


    姜皇后又问:“是你有事,还是七皇子有事?”


    太子不语。


    姜皇后语气不悦道:“太子可有算过,你这次是这个月第几次出宫?”


    太子抿唇:“第五次……”


    姜皇后眸色转冷:“身为储君,不思国事,整日跟着七皇子瞎胡闹,你可知错?”


    太子乖顺垂眼:“儿臣知错,母后罚儿臣便是。”


    姜皇后从前觉得这样知错就认的太子很好,但此刻看着他低垂的头,只觉他浑身都透着不服。


    她深吸一口气:“你上次也是这般说,但罚了这次依旧敢出去厮混。”


    太子据理力争:“母后,儿臣出宫并不是厮混,儿臣说了,是有事。”


    姜皇后不想同他说这个,只道:“近日不许再出宫了,你和阿瑶的婚事将近,本宫会将阿瑶接进宫学习大婚礼仪。你在宫中多同她说说话,也好培养培养感情。”


    太子半晌没搭腔。


    姜皇后拧眉瞧着他:“怎么不说话?”


    太子咬咬牙,最终还是道:“母后,儿臣不想娶阿瑶表妹。”


    姜皇后脸色立时就变了,冷声道:“由不得你想不想,这婚事是你幼时就定下的,你只需履行就好了。”


    太子想好好同她说:“母后,您自幼就同儿臣说儿臣是太子,是储君,君子曰处当有主。儿臣想同您说,儿臣于阿瑶表妹只是兄妹之情。若是强行成婚,只会耽误了她!”


    姜皇后瞧着他:“那母后还同你说过,不可忤逆父母,你可有做到?”


    太子问心无愧:“前十五年,儿臣从未忤逆过母后。但成婚一事,事关阿瑶表妹终身,儿臣不得不说。”


    姜皇后:“阿瑶很喜欢你,自小就认定是你的太子妃,你若不娶她,才是误了她的终身。”


    “母后!儿臣真不能娶她。”他很清楚,自己真不喜欢阿瑶表妹。


    姜皇后:“是你阿瑶表妹不好看?”


    太子摇头。


    姜皇后继续耐着性子问:“还是她太过娇纵?”


    太子抿唇没搭腔。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好生劝慰:“你也知晓,你舅舅舅母就这么一个嫡女,是娇惯了些。她娇纵总也是闺阁之中的打闹,待进了宫,成了太子妃,自然会改。”


    姜皇后只有一个嫡兄,嫡兄之下也只有一个嫡女,余下还有一个庶子,对姜瑶这个嫡女全家自然是捧在手心的。


    姜皇后对太子严厉,对姜瑶却格外娇惯。可以说,姜瑶自小享受到宠爱比之皇室公主还盛,也就造成她性子格外娇纵。


    太子无奈:“母后,一定要是阿瑶吗?”若一定要成婚,他也不反对的,但前提是这人一定不能是姜瑶。


    他有预感,若是两人成了婚,必定是一对怨偶。


    姜皇后和他对视,坚定点头:“必须是阿瑶!其他旁的女子本宫不会答应她成太子妃的!”


    太子:“姜家庶女也不行?”至少他看姜菡更顺眼些。


    姜皇后:“不行!”


    太子一如往常垂下眉眼,似乎就要屈服了。但下一瞬,突然又抬头,坚定道:“既然如此,那儿臣去同父皇说清楚。”


    他同姜瑶的婚事出生时母后就同父皇提过,但父皇一直没允,直到他六岁那年。在母后和外祖父的合力撮合下,父皇才准许的。


    他猜想,父皇并不想外戚独大。


    尤其是现在温国公兵权被夺,温妃被降了位份的情况下。


    他好好同父皇说,父皇应该不会向母后这样强烈反对。


    姜皇后终于怒了:“放肆!说来说去,你不是不想成婚,只是不想娶阿瑶!”


    太子沉默算是默认。


    姜皇后起身,气恼道:“自从七皇子来东宫后,你行为出格就算了,如今竟生出这个样的想法,顶撞忤逆母后!若他再住下去,你是不是有一日要以太子之尊,斥责母后?”


    太子拧眉:“母后,我们在说儿臣的婚事,不关小七的事!再说,小七才十岁,能教唆儿臣什么?”


    “如何不关他的事?”姜皇后真真是被气到了,属实没想到太子还是个弟控,事事都维护那孩子。


    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抵不过那孩子三年的影响力!


    “你自己瞧瞧,你从前敢这样同母后说话吗?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待在东宫。本宫回头就去同陛下说,让七皇子迁去上书房东侧院。”


    没道理七皇子享了太子该有的荣宠和教养,还来带坏太子。


    “母后!”太子面色涨红:“您若是让小七迁出去,那孤也同小七一起住到上书房东侧院去!”


    他养了小七三年,已然感情深厚。


    他知晓,小七怕孤独,也怕被抛弃。


    现在让小七离了东宫去别处,不就是他弃了小七吗?


    他做不到!


    “你这是在威胁母后?”姜皇后一步步朝他逼近:“是想母后动用家法?”


    太子闭眼,仰起头颅,一动不动。


    这意思是打死不改?


    “好,好得很!”姜皇后指着他气得手抖,正要让人上家法,寝殿的门突然开了。


    她循声看去,就见天佑帝大步而来,温声道:“皇后莫要生气,太子有何不对,好好说便是。”


    姜皇后放下手,收敛神色,待看到从天佑帝身后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的赵砚时,眉头又拧了起来。


    是这孩子去找的陛下?


    还真是兄弟情深,一个有难,另一个就来救场了。


    尽管已经知晓,但她还是问了一句:“陛下如何来了?”


    天佑帝:“朕正巧来查验太子的


    课业。“他若再不来,能重复批上百次奏折。


    小七这孩子,现在召唤他的方式格外欠揍。


    他看了眼太子,又问:“惹你母后生气了?快和你母后陪个不是,你母后大人大量,不会同你计较。”


    太子知道父皇这是在当和事老,给他台阶下。他连忙就坡下驴,好声和姜皇后道歉:“母后,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不该顶撞您。”


    姜皇后没说话,寝殿里气氛奇怪。


    天佑帝立马又道:“既然不是陪完了,小七,你同你太子哥哥先出去,父皇有话同皇后说。”


    赵砚立刻拉着太子往外跑。


    姜皇后拧眉:“陛下!”


    寝殿的门重新关上,天佑帝语气轻松道:“好了,太子不是不知事的年纪,如今都要成婚的年纪,你总得给他脸面,不要管教太过。”


    一提起成婚,姜皇后就心梗。同天佑帝道:“还有几个月,太子就十六了。成婚事宜也该提上日程,臣妾想着先把阿瑶接进宫,放在臣妾身边好生教导,也好和太子培养培养感情。成婚那日,不至于太仓促。”


    天佑帝点头:“这种小事,皇后做主便罢。”


    姜皇后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终于又道:“还有一事,太子既然快成婚,七皇子一直住在东宫是不是不合适?”


    天佑帝沉吟:“确实不太合适。”


    姜皇后:“不若这几日就将七皇子移居到上书房东侧院?六皇子几人也在那,七皇子过去也有玩伴。”


    天佑帝立刻道:“这不是还没成婚吗,等成婚后再说吧。”


    原先将小儿子放在太子这,就是觉得小儿子特殊,想让他同太子培养感情,将来太子继位,也好继续快活。


    这才三年呢,依照他的想法,太子最好晚两年再成婚,再带小七两年更好。


    他当年也是到了二十才成婚。


    但这婚事姜家和皇后期待已久,他也不好说什么。


    “陛下!”姜皇后没由来的急躁:“您可知,七皇子时常撺掇太子出宫?太子这个月,已经第五次悄悄出宫了。不仅如此,太子从前有多勤勉您是看得到的。自从七皇子来后,他时常会看些杂书,想法也变得奇奇怪怪。七皇子再待在东宫,只怕太子都要被他带偏了去。”


    天佑帝:“太子现在也算勤勉,所谓的杂书也只是大楚地理志和一些杂文罢了。作为太子,多看些书,增广见闻也没什么。至于出宫,朕年轻时就在西途驰骋,哪个地方没去过?更是从西途直接打到了玉京。朕很满意太子,但也不希望他只是个庙堂天子,出宫体察民情也挺好。”


    姜皇后拧眉。


    天佑帝继续道:“小七那孩子性子虽活泼了,但心是好的,跟着太子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太子喜欢他,皇后也当试着喜欢他。”


    姜皇后连忙找补:“臣妾没有不喜欢七皇子……”


    “好了。”天佑帝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朕知晓你也是着急太子,总之小七的事先搁一搁。你先将阿瑶接进宫,该教的规矩都教教,太子的婚事该筹备的也开始筹备。宫里难得有喜事,务必筹备盛大些。”


    姜皇后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点头应是。


    然后帝后二人一同走出太子寝殿,两人穿过回廊,老远边瞧见太子和赵砚在练剑。


    见帝后二人经过,两人立刻停下等人走。


    赵砚悄悄抬头瞥了眼皇后,就对上了她冷淡阴鸷的眼神。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姜皇后就如同春风化雨,和煦得一如往常。


    赵砚握剑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待看到天佑帝魁梧的身躯时,又突然有了底气,昂首挺胸迎上姜皇后的目光。


    他怕谁,他的背后是父皇。


    大楚的天子!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75章 未来太子妃沉迷话本……


    姜皇后和天佑帝出了东宫后,赵砚回头看向太子,明知故问:“太子哥哥,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太子连忙道:“哪有的事,母后只是气我们偷偷出宫。她先前还交代孤要多照顾你一些。”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赵砚显然也不信的,皇后看他那眼神,明显就是厌恶。


    从前他也以为皇后娘娘和善,但自从几年前端午下毒那事过后。他就知道,皇后和善的表象下心机格外深沉。


    他在东宫,能避着皇后娘娘就避着些。


    太子将剑一收,道:“好了,今日剑就先练到这吧。跟孤一起去听太傅讲课。”


    赵砚立刻把剑丢给小路子,跟着太子去了书房。


    书房内,林太傅早已经等候在那。他先朝太子行了一礼,瞧见赵砚进来,也恭敬的一礼,然后笑道:“今日要讲的内容是忠君,可能有些枯燥,七皇子若是有不懂的,可直接问老朽,也可过后再问太子。”


    赵砚点头,挨着太子坐下,认真听讲。


    其实林太傅讲课一点也不枯燥,他每次讲课都会引用典故,或是拿前朝真实案例举例。


    赵砚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前朝嘉义太子的事。先前好几次遇到刺客,好像就是和这个嘉义太子有关。


    他举手问:“林太傅,嘉义太子到底有没有死啊?”


    林太傅摇头:“前朝消息,嘉义太子在淮阳赈灾失踪,无人瞧见他尸体。有人说他趁机跑了,有人说是前朝惠成帝遣人秘密将他杀害了。但不管是哪种结局,世上再没了嘉义太子这人。”他看向太子,问:“太子以为前朝嘉义太子该不该前去赈灾?”


    太子沉吟几息后道:“圣旨既已下,自当遵从君令前往赈灾。且百姓无辜,身为一国储君,不当只考虑自己的安危置百姓于不顾。”


    林太傅捋须点头,又看向赵砚,问:“七皇子以为如何?”


    赵砚茫然的和他对视。


    林太傅见他这模样,就只当自己没问。


    待下课,林太傅走后。


    赵砚边收拾课本就边吐槽:“我觉得太子哥哥方才说的不对,做人不能太死板,若圣上仁德,自当遵从。但前朝皇帝明显就是想害嘉义太子啊,听令去了,不是自己找死?前朝皇帝昏庸,依我说嘉义太子就该直接带兵把前朝皇帝薅下皇位,然后自己登基。大家都说他贤明,他登基了,能庇佑天下百姓,岂不比庇佑一郡百姓强?”


    太子收拾课本的手一顿,拧眉道:“小七,你这是大逆不道!抗旨不遵,谋朝篡位,哪一样拿出去都是死罪。你在孤面前说说就罢了,莫要在林太傅面前说。”


    赵砚点头:“我都知道,所以方才林太傅问我,我才没搭腔啊。”见太子开始习字,他又凑过去问:“太子哥哥,方才皇后娘娘有骂你吗?她是不是想打你?”


    太子笔下没有停顿,顺口回他:“你莫要担心,母后不会骂人,也从未打过孤。”


    赵砚又凑近了一些,问:“那方才我在寝殿外,怎么听见皇后娘娘拍桌,又好大声的斥责?”


    太子终于停笔,声音也压了下来:“母后是提及孤的婚事,再过两个月,孤可能就要和阿瑶表妹成婚了。”


    “阿瑶表姐?”赵砚拧眉,很认真说:“太子哥哥,表哥表妹的成婚不好,生出来的孩子容易笨!”他不知如何同太子解释近亲结婚的遗传风险,只得又补充道:“真的,你也不想娶一个和皇后娘娘长得特别像的太子妃吧?”


    他来东宫三年,倒是经常瞧见阿瑶表姐。那骄纵的性子和温妃有几份相似,和温文尔雅的太子哥哥一点也不搭。


    太子凄然道:“孤也不想成婚,但母后不会准许的。”


    赵砚:“那就问父皇啊,父皇要是同意你不成婚,皇后娘娘肯定没办法的。”


    太子:“这婚事是征得过父皇同意的,若没有理由,父皇肯定不会站在孤这边。孤是太子,要顾全大局。”


    赵砚:“那就想办法拖,拖到最后总会有转机的。”


    “拖?”太子实在想不到能怎么拖。


    太子成婚,事关国运,日子也是定好的。


    赵砚看太子闷闷不乐,也不敢一直打扰他,转头就去了


    天佑帝那。


    天佑帝正在处理政务,见他过来,故意问:“又惹着皇后了?”


    赵砚撇嘴:“才没有呢。”


    天佑帝:“没有就好,太子就快成亲了,你少拐带他出宫。等明日阿瑶进宫,也避着她一些。她脾气不好,你惹了她,你可能都来不及找父皇就被她揍了。”


    赵砚不易为难:“阿瑶表姐功夫没儿臣厉害,而且儿臣不是还能xx吗?”能被她打着。


    天佑帝白他一眼:“好男不和女斗,让你习武就这点出息,要和阿瑶打?”


    “儿臣又没说要和她打架。”赵砚走近两步,直接上了玉阶,凑到天佑帝的御案前,小声问:“父皇,你满意阿瑶表姐当太子哥哥的太子妃吗?”


    若是别的人凑得这样近,问话这样直接,已经是越矩。但七皇子一直都是这般,陛下也未呵斥,冯禄等伺候的人都已经习惯。


    天佑帝狐疑瞧他:“小孩子家家的,关心这些做什么?”


    赵砚讪讪:“我就问问。”


    天佑帝:“你是不是觉得阿瑶太过霸道?”


    赵砚点头:“是有点。”


    天佑帝温声道:“你阿瑶表姐自小就被姜家和皇后捧在手心里,是骄纵了些。但姜家人向来识大体明事理,也定能把她教好。你放心,她将来定能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姜家刚得女儿的时候,皇后就提及过太子的婚事。他先前一直没同意,是怕外戚掌权。


    但这么多年来,姜家一直规规矩矩,姜家也没嫡子,唯一的庶子读书也不太行,也就会些拳脚功夫。而且对太子的事也格外上心,完全是辅佐的态度。


    他这才放心让阿瑶当太子妃。


    阿瑶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再加之长得像皇后,嘴巴又甜,挺讨他喜欢的。只要不太出格,这婚事他乐见其成。


    赵砚撇嘴:“父皇赐婚时,有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思?”


    天佑帝挑眉:“什么当事人?你太子哥哥同你说了什么?”


    赵砚立刻摇头:“没有啊,儿臣的意思是,阿瑶表姐和太子哥哥定下婚约时还很小。兴许阿瑶表姐现在长大,就不喜欢太子哥哥了呢。但碍于圣旨在又不好意思说,将来成婚会不开心的。”


    天佑帝笑着瞧他:“你才几岁?知道什么喜不喜欢?”


    赵砚:他怎么不知道,他从前在孤儿院时就有喜欢的妹妹,两人都拉过钩以后要成亲的。


    这叫两情相悦。


    父皇这种没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叫乱点鸳鸯谱。


    天佑帝见他没搭腔,没好气道:“快回去读你的书,没事不要在这打扰朕!”


    哎,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了。


    赵砚被赶出长极殿又回了东宫,太子恰好忙完,问他去哪了。


    他只道:“就去父皇那转转,父皇在忙我又回来了。”


    太子不疑有他,也同他道:“阿瑶表妹明日就会进宫,她性子刁蛮。若是你们起了冲突,你尽量避着些,等孤来处理。”


    赵砚:不愧是父子,怎么都说一样的话。


    他嗯嗯点头,保证道:“太子哥哥放心,阿瑶表姐肯定会喜欢我的,我们绝对不会起冲突。”


    太子一想也是,小七长得这么好看。阿瑶表妹又最喜欢好看的东西,应该也会喜欢小七吧。


    两人收拾一番,早早的睡下。次日一早,赵砚还在被窝时,就被嘈杂的人声吵醒。


    太子侍从莲笙着急的声音不断传来:“姜姑娘,太子殿下说了,您不能擅闯他寝殿。”


    姜瑶着恼,一把推开莲笙:“什么叫不能擅闯?我同太子表哥都快成婚了,将来这就是我的寝殿!我自己的寝殿,如何不能进去。”她绕过屏风,大步而来,用力一拉被子,声音里都含了欢喜:“太子表哥,我进宫了,你怎么也不来瞧我?”


    被子拉开,露出赵砚困倦的脸。


    姜瑶好看的眉眼蹙起,不高兴问:“怎么是你?太子表哥呢?”


    赵砚揉揉眼睛,坐起来左右看看,茫然摇头:“不知道。”


    姜瑶扭头问莲笙:“太子表哥呢?”


    莲笙为难,赵砚快速穿好衣衫,问:“阿瑶表姐找太子哥哥干嘛?你同我说,我帮你转达。”


    姜瑶没好气道:“谁要你转达,还有,不要喊我表姐,我不是你表姐!”


    赵砚很识时务的改口:“太子妃嫂嫂。”


    姜瑶白净的脸瞬间羞红,凶巴巴的语气一顿,温婉了几分:“我同太子还未成亲,你这样叫也不合适。”


    赵砚又继续改口:“仙女表姐。”


    姜瑶:“……你喊我什么?”


    “仙女表姐。”赵砚走近两步很认真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和天上的仙女似的,当然要喊仙女表姐。”


    姜瑶唇角压都没压住,越看赵砚越顺眼:这七皇子好像也没有嬷嬷说的那般讨厌,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而且,也和她一样长得好看。


    她声音又柔和了两分:“太子表哥呢?”


    赵砚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太子哥哥早起去上朝,这会儿应该在父皇那帮忙处理奏折,估计会很晚回来。”


    姜瑶拧眉:“那我去长极殿找。”


    赵砚连忙拉住她衣袖,劝道:“不可不可,父皇处理政务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不好打搅的。仙女表姐现在去,万一正好碰见朝臣在就更不好了。”


    姜瑶一想也是,她进宫第一件事,皇后姑母就交代她别惹事。挨过三个月她就能和太子哥哥成亲了。


    “那我在这里等太子表哥。”说着她就要做到屏风前的木桌上。


    赵砚又道:“仙女表姐和太子哥哥还未成亲,在寝殿里等不好。”他拉着姜瑶往外走:“我们去书房等吧,太子哥哥回来后,都直接去书房的。”


    姜瑶觉得这话在理,跟着他往书房去。


    待到了书房,他把姜瑶让到临窗的桌案前。又是命人上茶,又是亲自去端点心,别提有多热情了。


    秋风徐来,窗外芭蕉新绿,修竹正茂。


    姜瑶吃着糕点,心情正好,随口问了一句:“这糕点叫什么名字?糯叽叽的,真好吃。”她在姜府和宫里都没吃到过。


    赵砚:“是徐昭仪做给满月妹妹吃的,太子哥哥说仙女表姐今日要来,我特意求了徐昭仪给你做的。”


    姜瑶疑惑:“满月是哪个?”


    赵砚解释:“是三公主,今年六岁,先头玉芙宫偏殿的妹妹。”


    姜瑶哦了一声就没兴趣了。


    赵砚眸子微转,从一堆书里掏出几本书推到姜瑶面前道:“仙女表姐,这是我在宫外买的书,打算送给满月妹妹作回礼的。你在宫外待得多,你帮我看看,送哪个给她合适?”


    姜瑶吃完手上的糕点,低头查看。


    桌上摆着三本书,《太子的心尖宠》、《江山不及你多娇》、《邪王的小逃妻》。


    姜瑶拧眉:“这都是什么?你说的满月才六岁吧?她识字?”


    赵砚挠头:“才刚启蒙,但徐昭仪认识啊。她可以读给满月妹妹听。六哥说,姑娘家都喜欢看这些话本的。满月长大了也可以看。”


    姜瑶:“太子表哥是满月妹妹的哥哥,什么《太子的心尖宠》,就算她长大了也不合适看。”


    “啊!”赵砚迟疑:“可,六哥说这是宫外最畅销的话本,玉京贵女都很喜欢的。”


    见姜瑶板着脸没说话,赵砚只得悻悻道  :“那好吧,我不松这些给满月妹妹了。等下次出宫,我再去挑别的吧。”说着,他就把书收好,叠放到了窗台边上。然后跑到另外一张案桌上开始练大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糕点吃完了。姜瑶等得有点不耐烦,眼神时不时就瞟一眼窗台边上的几本书。最后,她实在无聊的受不了,伸手拿过其中一本《太子的心尖宠》读了起来。


    这话本内容新奇、情节烂漫、男女之间的暧昧看得姜瑶这情窦初开的十五岁小姑娘欲罢不能。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沉浸其中,直到凤栖宫的宫人来请她回去,喊了三遍她都没听见。


    还是她身边的婢女扯了扯她衣袖,她才醒神。


    瞟到才读了一半的书,几次都没舍得放下。轻咳一声后,默默将书卷进了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朝赵砚道:“待太子哥哥回来,你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赵砚乖乖的点头,朝她摇手:“仙女表姐再见,仙女表姐明日记得过来啊。”


    姜瑶嗯了声,快步走了。


    待到了凤栖宫,将皇后同她说话,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用完午膳后,就将自己关在寝殿,通宵达旦的将整本书都读完了。


    次日一早,又继续去东宫。太子没空,她就继续看书等,等不到人,又把剩下的两本书给顺走了。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她看了不下十本话本。全都是一对一,生死不渝的爱情,每一对都叫她揪心难受。看到激动处,甚至会跟着书里的人物一起哭,一双杏眼都都肿得不能看。


    婢女连忙剿了帕子给她敷衍,边敷边道:“姑娘,那书本真有那么感人,值得您一直哭?”


    “你懂什么?”姜瑶少女怀春,容不得人说书里的偶像半分不好:“他们殉情了?太子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呜呜呜呜,然后就抱着鸢娘跳崖了,你说感不感人?”


    婢女不理解:“两个人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太子殿下娶了侧妃也没什么啊。”


    姜瑶当即就怒了,怒骂了婢女一顿。


    恰好姜皇后来瞧她,见她双眼红肿,蹙眉问:“这是怎么了?你去东宫,没瞧见太子?”


    姜皇后一提,她瞬间委屈:“瞧见了,但太子哥哥一直忙。”总觉得太子哥哥和书里描述的一点也不一样,一点都不关心她,在意她。


    想她所想,忧他所忧,目光所及都是她。


    姜皇后安抚她道:“本宫会让人去提点太子,让他多抽空陪陪你。”


    姜瑶这才满意。


    第二日再去东宫,太子果然在。


    只是两人相处,姜瑶总觉得缺点什么。从前看着太子的脸,想到太子是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她就很开心。


    现在,她说东,太子表哥就说西。她说累了,太子表哥就让她回凤栖宫去休息。她折了一朵花插在鬓边,太子表哥就说花木有灵,随随便便采花不好。


    姜瑶咬牙:“……太子哥哥就没觉得我戴花好看?”


    太子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天佑帝匆匆叫走了。


    姜瑶失落极了,一把将鬓边的花给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


    赵砚小心看了她两秒,然后试探开口:“仙女表姐,要不我带你到处去走走?说不定太子哥哥待会就有空了。”


    姜瑶冷哼一声,压根没搭理他,直接从花枝上踩过,抬步就走。只是没走几步,突然又转身往回走,一把揪住赵砚的后脖领道:“带我去玉芙宫,我想吃糯叽叽的桃花糕。”


    赵砚被勒得差点直翻白眼,双手扒着领口大喊:“仙女表姐,方向错了,往那边去。”


    姜瑶停住步子,往赵砚指的方向看。改拎为拽,拉着他手往南边去。


    没走多远,就到了玉芙宫。


    玉芙宫早没了三年前的热闹,宫门虽还是崭新,但主殿没了人气尤为冷清,就徐昭仪和满月住的偏殿还有点像样。


    徐昭仪也没料到两人会来,匆忙去小厨房给两人做桃花糕。


    姜瑶看着胖嘟嘟,还有婴儿肥的小满月,忍不住上手扯她的脸,问:“你是三公主?”


    小满月吃痛,往赵砚身后躲了躲,怒瞪着她。


    姜瑶不太高兴,赵砚连忙道:“仙女表姐,满月没怎么出过玉芙宫,见到的人少,怕生,你别怪她。”


    “没怎么出过玉芙宫?”姜瑶疑惑:“她为什么不出去?是姑父陛下不准她出去吗?”就像先前姑母皇后被禁足一样?


    一听她提到陛下,小满月的眼睛立刻亮了。从赵砚身后探出脑袋,小声问:“仙女姐姐,你见过父皇了吗?我都好几年没见过父皇了,父皇是不是老了?”


    “几年?”姜瑶不可置信:“你真是公主?”就她住在宫外的,也时常能见到姑父陛下。


    小满月嗯嗯点头。


    赵砚适时道:“仙女表姐,不是每个人都讨父皇喜欢的。满月和徐娘娘已经很久没见过父皇了,宫里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娘娘、公主和小皇子,我五岁前也没见过父皇的。”


    姜瑶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趣:“你五岁前住在哪?”


    赵砚五岁时,她也才十岁。从前进宫,也就待在凤栖宫和东宫多,最多也就碰见温妃和容妃几个,其他嫔位以下的妃子,她还真没注意过。


    赵砚:“我五岁前住在景福轩,离这里还有好远好远……”


    两人吃完徐昭仪做的桃花糕,又一路去了景福轩。景福轩没了丽妃派人打理,已经破败不堪,朱红的大门都掉了一扇,半敞开着,一眼便能瞧见里面的荒凉和破败。


    两人才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周围陆陆续续又有女人围了过来。瞧见赵砚先是惊讶,继而欣喜,纷纷掏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强塞给赵砚,企图让他帮忙在天佑帝面前说说好话。


    姜瑶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一群女人像疯了一般,将她直接挤到了墙根。她一路退,一路忍,最后忍无可忍,抽出随身的鞭子,用力一甩,才将众人逼退。柳眉倒竖,喝道:“你们再不走,我就让皇后姑母把你们全都打入冷宫!”


    十几个嫔妃这才悻悻散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赵砚:“七皇子,您一定要和陛下提提我啊,我是周美人,就住在景福轩隔壁。”


    “我是刘淑媛……”


    “我是王贵人……”


    “你们走不走!”姜瑶又是一鞭子下去,迟疑着不肯走的这些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她扫了一圈周围荒凉的场景,又瞧瞧赵砚手里那些个不值钱的银簪、珠串……一堆的破铜烂铁。心情沉郁,很不开心问:“你以前真住这?”


    潜在意思是,这真是人住的地方吗?


    赵砚点头。


    姜瑶拧眉:“姑父陛下到底有多少个妃子?”


    赵砚大概数了一下:“也就三十几个吧。”


    姜瑶声音提高:“也就三十几个?”


    赵砚重重点头:“混得好就是皇后娘娘,混得不好,就像方才这些地位嫔妃。再差一些的就打入冷宫或是和我母妃一样,被送去很远的灵泉寺,一辈子回不来。混得不尴不尬的,就是贵妃。哦不对,她现在已经是温妃了,见到皇后娘娘还要卑躬屈膝,行礼问安……”


    姜瑶心情有些承重:后宫这么多女人……她从前在凤栖宫瞧见的都是嫔妃以上的,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赵砚继续道:“将来太子哥哥也会当皇帝的,


    说不定太子哥哥的妃子比父皇的还要多。我听说前朝惠成帝后宫就有数千人,而且男女不忌……”


    姜瑶面色瞬间变了:“太子哥哥才不会娶那么多妃子!”她自小只知自己是太子妃,虽知道太子哥哥不可能只娶她一个,但也从未细想。


    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挖心掏肝的难受。


    赵砚瞧着她:“不过仙女表姐不用担心,就算太子哥哥将来娶再多的妃子,您都是皇后。太子哥哥初一、十五必定要去你那里的……”


    赵砚越说,姜瑶脸色越难看。


    “你闭嘴!”姜瑶眼眶瞬间有些红,狠狠剐了赵砚一眼,然后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砚踉跄两步,后背撞在了斑驳的宫墙之上,手里的银簪、铜钗、荷包掉了一地。


    他哎呀一声,边揉着肩膀,边弯腰去捡那些东西:“真是的,仙女姐姐也要下凡看看宫里的人间惨剧嘛。这些东西都是娘娘辛苦攒的,够吃一顿好的呢。”他把姜瑶口里的破铜烂铁一一捡了起来,然后站在空旷的门前喊了一嗓子:“谁的东西过来拿。”


    方才全都散去的十几个嫔妃又一窝蜂全都出现了,跟着赵砚进了景福轩,一一把自己的首饰拿了回去。又从赵砚手里拿了一锭大银子,眉开眼笑道:“七皇子,下次有这么好的事,还喊我们,我们还来。”


    赵砚边分发银子,边道:“别急,除了银子还有一顿御膳房的好菜。还有哪位娘娘需要我将荷包转交给父皇,快些,我忙了一日,也要赶回去东宫用膳。”


    不然太子哥哥会着急的。


    第76章 她这侄女,还真敢想!……


    姜瑶一路跑到了御花园,越想赵砚的话心里越难受。看着满园子的花红柳绿也觉得心烦,抽出鞭子就用力甩了几下。


    正要回凤栖宫,老远就瞧见太子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婢,两人正说着什么,太子还笑了一下。


    姜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抬手就朝着宫婢脸上招呼。


    鞭子甩出,带出凌厉的风。


    太子一下子察觉,右手准确无误接住了鞭子,抬头看到握着鞭骨的姜瑶时,诧异问:“阿瑶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姜瑶用力一抽鞭子,双眼剐着那惊慌跪拜的宫婢,气恼问:“太子哥哥在同她说什么?”


    太子实话实说:“孤才从父皇那过来,问她可瞧见你和小七了。”


    姜瑶一听是在找自己,心中郁气总算少了些。但随即又不满道:“那你为何对她笑?”


    “孤何时笑了?”太子莫名其妙,让人带路,善意的扬一下嘴角不是很正常吗?


    这不能算是笑吧。


    姜瑶不依不饶:“你就笑了!”


    太子拧眉,声音提高:“阿瑶!”


    姜瑶还要闹,太子不欲理她,兀自走了。


    姜瑶一跺脚,又恨恨瞪了眼跪在原地的宫婢,负气回了凤栖宫。


    姜皇后见她气鼓鼓的回来,狐疑问:“你不是同太子去御花园,怎得又生气了?”


    姜瑶也不说话,抱着她的腰就开始哭:“姑母……”


    姜皇后伸手拍拍她的背,唇角从未有过的温柔:“好了,这么大姑娘了,还撒娇。你同本宫说说,太子怎么你了?”


    姜瑶抬头,抿唇,努力找词来形容太子:“太子表哥和个木头似的,一点也不解风情。”


    姜皇后松了口气:“本宫当是什么大事,太子同陛下一样,勤勉务政,不流连女色,这是好事。”


    “可是……”姜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这算什么好事,太子表哥对她,还不如对七皇子来得关心,同她处得和六皇子几个没区别。


    她不想这样。


    她想要的是话本里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烂漫致死、忠贞不渝的爱情。


    这话她一时没法说,若是说了,皇后姑母肯定会奇怪的看着她。


    “好了,别可是了。”姜皇后替她理了理鬓角,交代道:“今日十五,陛下待会要过来。你开心些,也多哄陛下开心些,只要陛下喜欢你,你这个太子妃就跑不了。”


    姜瑶丧气的点头。


    姜皇后松开她,开始忙着让宫人准备炖药膳,吩咐御膳房送天佑帝爱吃的晚膳过来。


    一个时辰后,满桌子的菜摆上桌。姜皇后和姜瑶都坐在了桌边,屋子里的熏香也点上了,就等着天佑帝过来。


    但等了许久,只有冯禄过来传话。说是宸妃病得厉害,陛下恐她熬不过,亲自过去看了。


    姜皇后看着满桌子的菜,笑容渐渐淡了。


    姜瑶观她神色,有些迟疑问:“姑母,要不我们自己吃吧?再不吃,菜就冷了。”说着,主动给姜皇后夹了一筷子菜。


    姜皇后摆手道:“你吃吧,本宫没什么胃口。”说完起身,让苏叶搀扶着往寝殿去。


    姜瑶伸出去的筷子僵在那,又很快收了回来,抬头问旁边伺候的嬷嬷:“初一、十五姑父陛下不是固定要在皇后姑母这的吗?怎得又去了宸妃那?”


    老嬷嬷有些不忿道:“不过是惯常用的争宠手段罢了,宸妃年年都说不行了,也没见真不行,老奴瞧着活得比谁都长。先前温妃也没少在初一、十五来找我们娘娘的晦气,咱们娘娘大度,不和她们计较!”


    姜瑶拍桌:“如何就不计较了?姑母是皇后,该给她们立立规矩!”


    “哎呦,我的小祖宗!”老嬷嬷连声劝她:“皇后是一宫之主,首先是要‘大度’。她们都‘病’着了,陛下和太医都去瞧了,皇后娘娘总不好明着发作。那些个不识规矩的,将来寻着她们的错处,连消带打给她们点苦头便是。您没瞧见温贵妃都成了温妃,现在见到咱们娘娘还不是得弯腰见礼!”


    “这不是忍气吞声?”姜瑶自小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可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做不到!”若将来她为后……


    她为后,首先就是不许后宫有这么多女人!


    不是这么多,是除了她,不想有一个女人!


    她咬牙,总觉得这一个多月看到的后宫,和她以往看到的后宫大大不同。


    姑父陛下虽对皇后姑母很好,但对其他后妃也不错。若她是皇后姑母,做不到如此大度。


    之后的好几夜,姜瑶都没怎么睡好,不断的做梦。好似梦到了很多很多话本的世界,主角换成了她和太子表哥。梦到太子表哥成了皇帝,她成了皇后。


    她被困在凤栖宫,一日复一日的等着太子表哥来看她。


    姜瑶一下子被吓醒了,凌晨的寝殿里空无一人,纱幔被吹得飘飘荡荡,空旷得她害怕。


    她也睡不着了,整个人都精神恍惚,游魂似的晃到正殿的回廊处抬头望天。一会儿又扯着满地的菊花,嘴里念念叨叨。


    薄雾散开,天渐渐转亮。


    嫔妃们陆陆续续往凤栖宫来请安,从回廊的另一头穿过院子往正厅去。有好几个人朝她这边望来,还朝她和善的笑了笑。


    姜瑶此刻只觉得她们可恶,都是抢姑母丈夫的妾室。她把手里的菊花一丢,起身就往正厅里走。


    婢女小桃连忙追了上去,边跑边问:“姑娘,您要去做什么?”


    姜瑶压根不搭理她,从后西侧的小门进去正厅,避开众人躲在了首座的屏风后。


    姜皇后也未瞧见她,只招呼着众嫔妃落座。宫妃开始上报各宫和十二司事宜,末了,温妃就开始给姜皇后找事。说是二皇子娶侧妃,丝质局、银作局等都不上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后授意。


    姜皇后也不恼,搁了茶盏后道:“按理,正妃没进门,都不好娶侧妃的。二皇子先娶了侧妃本就不合理数,也不适合太隆重。”


    温妃没好气道:“启儿倒也想先娶正妃,但太子在前头,启儿也不好逾越,这不只能先娶侧妃。侧妃亦是陛下点过头的,该给她的荣耀还是得给。毕竟侧妃也是左都御史家的嫡次女。”


    当初说好,谁先生出儿子,谁就是皇后。二皇子就晚了那么半刻钟,温妃始终耿耿于怀。这次,她的大孙子,必定不能比皇后的晚,那只能让启儿先娶侧妃压太子一头。


    温妃一党的云嫔几人开始帮腔,现场气氛微妙。


    姜皇后把茶碗一搁,肃声道:“本宫都是按照礼制办事,温妃若是不满就请陛下来做主便是!”


    温妃连礼节都不顾了,愤然离席。她一走,陆陆续续也有人走。


    剩余的嫔妃面面相觑,一时都无话。


    姜皇后摆手:“都散了吧,本宫乏了。”


    众人起身,朝着姜皇后行了一礼,出了正厅。待人散了个干净,姜瑶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气鼓鼓道:“正妃还未娶就先娶侧妃,那温妃那样嚣张,姑母为何不训斥她!”


    姜皇后瞧见她,面色才稍愉:“这些你就要慢慢学,后宫之主切莫意气用事,得学会以势压人。”


    自从温国公将兵权交了出去,陛下反而


    对这对父女宽待了许多。


    “皇子娶亲是大事,本宫若是此时呵斥温妃,不是在打二皇子和左都御史家的脸。不仅不能呵斥,娶亲那日,太子还得待本宫前去庆贺。”


    “什么!”姜瑶完全不理解。


    为何还要太子表哥去庆贺,万一太子表哥被二皇子带坏了怎么办?会不会也想先娶侧妃?


    不行,那日她也要跟去。


    很快便到了二皇子娶亲那日,太子得了皇后的吩咐,早早备下厚礼,同赵砚一起出宫庆贺。才出东宫,就瞧见盛装而来的姜瑶。


    赵砚一瞧见她就跑了过去,嘴巴特甜的喊:“仙女表姐,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姜瑶听见他的称呼,下巴一抬:“自然。”然后等着太子夸她。


    太子上下打量她后,微微拧眉:“阿瑶表妹,今日是二弟成婚,你这样装扮欠妥,还是去换了吧。”


    面前的姜瑶一身火红的衣裙,发髻半挽,头戴灵蛇金玉步摇,额间花钿,妆容精致完美。


    不像是去庆贺的,倒像是去砸场子的。


    姜瑶听太子说完,嘴角一下子拉了下来,不高兴道:“有何不妥,我喜欢这样穿。”


    太子还要说,赵砚就伸手拉了他一下,催促道:“太子哥哥,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误了吉时。”


    太子瞧瞧天色,也不管姜瑶了,兀自带着赵砚出了宫。姜瑶就坠在他们身后,一路走,一路怨念的盯着太子。


    待上了马车,也一直盯着太子。太子只当没瞧见她的眼神,单手执书,看得投入。


    赵砚又是给姜瑶端茶,又是给她递水,妥妥的小暖男一枚。两相一对比,越发衬得太子不解风情。


    待到了二皇子府,太子就和几个兄弟还有前来庆贺的朝臣寒暄说话,压根没带着姜瑶。


    姜瑶立在一颗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树下怨念的往太子那边瞧,回头见赵砚跟着她,没好气道:“你不去你太子哥哥那?”


    赵砚摇头:“他们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去了无聊。”


    姜瑶突然来了一句:“听不懂也挺好。”


    “啊?”赵砚挠挠头,远远瞧见一群女子往这边来,然后也立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花树下停下。目光也朝太子那边看去,似乎在热切的交谈。


    赵砚指着那边问:“仙女表姐,她们是在看太子哥哥吗?”


    姜瑶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那群贵女对着太子目露倾慕,为首的女子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柳如烟。


    她眉头微蹙:怎么又是这个做作的讨厌鬼!


    两人素有恩怨,姜瑶不想瞧见她,转身就往正厅去。偏生婚宴的时候,两人又站在了对面位置,只一抬眼便能瞧见。好在婚宴很快便开始了,温妃高坐主位,等着新人敬酒跪拜。


    只是娶侧妃,天佑帝并未到场。但赏赐没有少,并册封二皇子为安王。


    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众人落座,二皇子换了衣衫出来敬酒。


    赵砚被安排在了姜瑶这一桌,姜瑶颇有些嫌弃道:“说话听不懂,喝酒也不能喝,你能做什么?你没瞧见安王在灌太子表哥的酒,也不知道去帮忙。”


    六皇子立刻道:“小七不能喝酒,临出宫前父皇特意遣人交代了,让我们多看着小七一些。”


    他到现在都记得小七五岁生辰宴上,抱着温妃的腿撒酒疯的事。若是今日让小七沾了酒,只怕二哥这婚宴会被闹得一团糟。


    现在他们长大了,可不比小时候,不能乱来。


    姜瑶瞧着六皇子:“那你呢?你又坐在这做什么?”


    六皇子理所当然道:“我看着小七!”


    姜瑶嗤笑一声。


    六皇子:“太子哥哥那有良玉挡酒没事的。”


    “良玉?”不是姜瑶瞧不起这个庶弟:“他也就拳脚功夫厉害些,酒量还不如我。”


    赵砚眸子亮晶晶的:“仙女表姐会喝酒?”


    姜瑶:“自然。”她伸手招来婢女,拿了壶酒过来给自己满上,正要喝,手臂猛得被人撞了一下,一杯酒全洒在了自己衣裙之上。


    姜瑶气恼,回头就见柳如烟小声的朝她陪不是:“姜姑娘,抱歉了,方才实在是不小心。”


    姜瑶正要发作,就被赵砚一把拉住了:“仙女姐姐,莫气。这是婚宴,我们不和长得丑的人计较。”


    柳如烟眸子微眯,有些气恼的盯着赵砚,又不敢说什么。


    姜瑶心情微妙的爽了一下,起身:“小七说的是,衣衫脏了,去换了便是,犯不着和丑人计较。”说完,就随着婢女去准备的厢房换衣裳了。


    赵砚立刻也起身要跟,六皇子急忙问:“你跟着她做什么?”


    “你别管!”赵砚朝他眨眼,小声交代道:“你注意些太子哥哥,若是二哥他们一直灌酒,你将太子哥哥拉走。往后花园的湖堤柳岸去吹吹风,我待会就过去。”说完,就一溜烟跟着姜瑶跑了。


    待姜瑶换了衣衫出来,跟着她回到酒席,太子已经不在那了。


    姜瑶着急问:“太子哥哥该不会回去了吧?”


    赵砚:“不会,方才我同六哥说了,让他带太子哥哥去后花园走走,太子哥哥肯定会等我们一起回去的。”


    姜瑶立刻转身往后花园去。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走了一阵,绕过一座假山,果然见太子立在对面湖岸边上。


    姜瑶正要喊人,太子往旁边走了两步,一个窈窕的身影又露了出来。


    赫然是柳如烟。


    秋风徐徐,柳枝依依。


    太子与柳如烟并肩而立,似乎在说话,俊男美女,甚是养眼。


    赵砚凑到姜瑶身边,小声道:“仙女表姐,这柳姐姐是不是喜欢太子哥哥?怎么太子哥哥在哪,她就在哪?”


    他话音刚落,柳如烟就惊呼一声,跌入了太子怀里。


    姜瑶手里的帕子都快搅碎了,气冲冲就往对岸走,赵砚连忙追了上去。


    还不待两人走近,太子已经随着六皇子走远。柳树下也只剩柳如烟和同行的一个两个贵女。


    三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姜瑶的靠近,还在小声说笑:“我瞧着太子殿下是记得如烟姐姐的,如烟姐姐可是玉京第一才女。”


    另一人道:“太子殿下方才还对如烟姐姐笑了,必定也是喜欢如烟姐姐的。你说,将来会不会也娶如烟姐姐当侧妃?”


    姜瑶气得不行,脚下用力,咔嚓一声响,吓了三人一跳。


    三人回头,见是她,其中两人往柳如烟身后躲。柳如烟倒是不闪不避,和她对视,温声道:“阿瑶妹妹怎么来了?”


    姜瑶反问:“不来怎么瞧见你投怀送抱?”


    柳如烟抿唇:“阿瑶妹妹,方才只是不小心,你何必说得这样难听?”


    “还有更难听的!”姜瑶冷嗤:“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当太子表哥的侧妃!”


    柳如烟显然也不是善茬:“阿瑶妹妹,你是太子妃呢,善妒可不好。太子除了太子妃,将来必定还要有侧妃、良娣、良媛,东宫姬妾至少数十人。你拦得了我,拦得了所有人吗?”


    她越说,姜瑶脸色越难看。


    才被赵砚揭开的蜜罐,又被她撒了把盐进去,心里的郁气积攒到了极点,伸手就是一巴掌。


    柳如烟不闪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哎呀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然后仰头,颤巍巍喊了声:“太子殿下……”


    姜瑶和赵砚同时转头,就瞧见去而复还的太子。


    赵砚:现实就是这么狗血。


    太子拧眉看着姜瑶,语气带了些责备:“好好的,你打人做什么?”


    姜瑶又一瞬间的委屈,仰头嘴硬道:“打便打了,还要有什么理由!”


    柳如烟眼眶蓄泪,绿茶上线:“太子殿下,您别怪阿瑶妹妹,她不过是瞧见方才我们抱在一起了……”


    太子纠正她:“不是抱在一起,是你跌倒,孤扶你!”


    柳如烟脸僵一秒,又继续演:“臣女也是这样解释,可阿瑶妹妹不听,说臣女投怀送抱,蓄意勾引太子殿下。”


    一旁的六皇子:方才难道不是勾引吗?平地还能摔,怎不见她往他身上摔?


    六皇子正要插话,


    就瞧见对面赵砚盯着他,他瞬间又闭了嘴。


    姜瑶脸都气红了:“你个骗子,你方才有解释?”


    柳如烟身边的两个贵女连忙道:“如烟姐姐解释了。”


    姜瑶一把将赵砚扯了出来:“你说,她解释了吗?”


    吃瓜看戏的赵砚瞧她:“实话实说吗?”


    姜瑶催促:“废话什么,自然实话实说!”


    赵砚哦了一声,重复她们方才说的话:“柳姐姐说是不小心摔的,仙女姐姐说她投怀送抱,休想当侧妃。柳姐姐说不是她也有其他人当侧妃,还说阿瑶姐姐善妒,然后阿瑶姐姐就打她了……”


    姜瑶气得一把将赵砚丢开:“你到底和谁一帮的?”


    赵砚哎呀一声,连退几步才站稳,委屈:“是你说实话实说的……”


    姜瑶气得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憨!


    柳如烟楚楚可怜的瞧着太子:“您看,我都说了是不小心了……”


    “贱人!”姜瑶心中郁气难舒,抽出鞭子又朝柳如烟甩去。


    柳如烟滚了两圈,又一不小心摔进了旁边的湖里。然后边挣扎边喊:“太子殿下,臣女不会水……”


    咕噜噜,咕噜噜,她不断往下沉。


    四下无人,太子若是下水救人,岂不是要负责?


    赵砚和六皇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姜瑶想也没想,就跳下水去捞人……


    旁边两个贵女尖叫起来,将吃酒的人全都引了过来。柳如烟呛水昏迷,被抬走了。


    太子快速将姜瑶送回了宫,又请太医去给礼部尚书府给柳如烟医治。


    柳如烟自觉丢脸,在家闹着要寻死。礼部尚书拿姜瑶无可奈和,直接就告到了御前。


    天佑帝虽有心偏袒,但这是闹得太大,也不好不处置。就下旨斥责了姜瑶几句,然后以她行为不端为由,令皇后好生教导,同太子婚期推后再议。


    此举虽没有直接体罚姜瑶,但大大打了姜府和皇后的脸面,也算给礼部尚书一个交代。


    姜皇后心里有气,回头就去了姜瑶寝殿,气得:“人掉下去就掉下去了,你跟着跳下去做什么?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被子里的一团不动。


    姜皇后头一次十分严厉训斥道:“都让你近几个月莫要惹事!那柳家女儿明显就是故意激你,你当面同她冲突做什么?现下婚期推迟,你满意了?”


    姜瑶掀开捂着的被子,眼睛通红的瞧着她:“皇后姑母,她勾引太子表哥,她想当太子哥哥的侧妃!”


    她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肿得和个核桃似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气。


    姜皇后无奈道:“你母亲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本宫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和个炮仗似的,被人拿捏。太子的侧妃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她来了更好,这辈子也只能在你这个太子妃手下苟活!”


    姜瑶不可置信:“姑母,怎么你也这样说!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有侧妃?”


    姜皇后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瑶生生忍了两个月,已经彻底忍不下去了。她双手死死捏着被子,咬牙道:“太子哥哥为什么不能只娶我一个太子妃?不要有侧妃,不要有良娣……就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不好吗?”


    她双眼含泪,期盼的看着姜皇后。


    姜皇后眸子眯了眯:“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她亦是和陛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未敢有这样的想法。


    她这侄女,还真敢想!


    第77章 动也动不得,气能将人气……


    姜皇后肃声道:“你当知道,天家的孩子,开枝散叶很重要。就算太子只有你一个太子妃,将来登基,也必定会有三宫六院。”她能保得了东宫清净,还能管得了后宫独宠?


    作为将来的太后,她也是不准许的。


    姜瑶:“帝后也可只有彼此啊!前朝开国皇帝和皇后不也是这样吗?”


    姜皇后拧眉:“你也说了,那是开国。”前朝开国皇后是马上皇后,拥有足够的权利和地位,可以压制前朝皇帝。但到了后期,前朝皇帝还不是睡了无名宫女。


    姜瑶:“那祖父也只娶了祖母一人,我父亲也只有母亲和袁姨娘啊。”而且自从良玉和姜菡出生后,父亲就没去过袁姨娘那。家里的下人都说,若不是姜家没后,父亲决计不会纳袁姨娘的,这也算是只娶了母亲一人吧。


    “祖父和父亲都能,为什么太子哥哥就不可以!”


    姜皇后:“姜家不是皇家,自然不同!”


    “有何不同?”她抓着姜皇后的手,祈求道:“姑母,您最疼我了,您是太子哥哥的母后。只要您发话,他肯定愿意只娶我一人的。”


    姜皇后不可思议的瞧她,似是头一天才认识她。


    “你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要当太子妃……”先前从来没闹过,突然这样过激……姜皇后面色冷凝:“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姜瑶摇头否认:“没有人和我说任何事,我就是这样想的!”她用力摇晃了两下姜皇后的手:“姑母,求求您了,您不是最疼我吗?太子哥哥素来听您的话!”


    “本宫倒是想成全你,但这决计不可能!”姜皇后用力掰开她的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头一次用命令的口吻道:“看来你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再出凤栖宫!”


    说完,她转身出了前殿。


    寝殿的门关上,姜瑶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姜皇后揉揉发疼的额角,往自己的正殿去,顺带让人将姜遥的贴身婢女喊了来,问她近日姜瑶接触了什么人,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可有什么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搅黄姜家和东宫的婚事!


    婢女小桃被姜皇后的严肃吓着了,支支吾吾道:“姑娘除了在凤栖宫,就在东宫,见到最多的人就是七皇子……”


    “七皇子?”现在提起这个名字,姜皇后额头就突突的跳。


    “七皇子和阿瑶说了什么?”


    小桃磕巴:“也,也没说什么,就拿了些书给姑娘看……”


    姜皇后声音提高:“什么书?”


    小桃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语焉不详道:“奴婢也不清楚,姑娘都藏在床底下的,宝贝得很,不肯人碰。”


    姜皇后:“你去守着阿瑶,待她睡着后,把那些书拿来给本宫看。”


    小桃点头,忐忑的去了。


    姜瑶哭了许久,直到深夜才睡去。小桃和另外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将藏在床底下的一大箱子书全抬了出来,然后抬到了姜皇后的寝殿内。


    苏叶挑了几本书呈到姜皇后面前,姜皇后挨个翻看,起初只以为是简单的话本。她年少时也看过几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直觉告诉她,七皇子那搅事精不会无的放矢。


    她继续看,越看到后面脸色越难看。这些书本的内容无一不是一对一,男女爱得死去活来,非卿不可。


    她把书往桌上重重一拍,喝问道:“阿瑶看这些东西多久了?”


    小桃:“两个月……”


    这都腌入味了吧。


    怪不得这孩子突然发疯!


    七皇子这是在替太子出谋划策,还是被有心之人教唆,故意破坏太子婚姻。亦或是丽妃走之前和他说了什么,在给她添堵?


    此刻,姜皇后真真是恨毒了赵砚这个毒瘤。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决计不会把丽妃那个蠢货弄走!


    她眸色幽冷,吩咐苏叶:“抬上这箱东西,随本宫去一趟东宫!”


    苏叶瞧瞧外头的天色,面露迟疑:“皇后娘娘,这个点太子肯定也在,不若等明日太子去上朝……”


    太子在必定会护着七皇子的,那皇后必定就会和太子起冲突。


    姜皇后一想也是,她真真被气糊涂了,还要宫婢来提醒。


    她强忍着一夜的难受,次日,太子前脚去上朝后,她后脚就去了东宫。她往正厅一坐,肃着脸命人将赵砚从寝殿里扯起


    来。


    小路子见情形不对,脚下刚要开溜,就叫皇后的人给看住了。


    此刻,赵砚好梦正酣。


    突然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急切道:“七皇子,快醒醒,太子殿下出事了!”


    赵砚一下子惊醒,坐起来问:“太子哥哥怎么了?”


    宫婢囫囵话说不全,只道:“太子在正厅,您快去瞧瞧。”


    赵砚还当太子是去上朝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连鞋也没来得及穿,扯了件外衫就往正厅去。


    他冲进正厅大喊:“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正厅里灯火通明,首座上除了姜皇后和几个伺候的宫人,只有一个盖着的大箱子,压根没有太子。


    赵砚环顾一圈,也未见到小路子和东宫的任何一人。他这才惊觉自己上当,转身就往回走。


    正厅的门砰咚一声关上,赵砚看着沉重肃穆的大门,停顿了两秒,才转身看向高坐上的姜皇后,故作懵懂问:“大早上的,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他若是想走直接回档就行了,可是此刻,赵砚莫名想看姜皇后跳脚的模样。


    “这句话该本宫问你!”姜皇后冷眼瞧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话本砸到他脚边,质问道:“你拿这些毒瘤给阿瑶看是何居心?”


    苏叶立刻上前将正厅中央的木箱子打开,满满当当一木箱子的话本全堆在了他面前。


    赵砚无辜:“皇后娘娘,冤枉啊。先前我只买了几本书,打算送给满月妹妹的,是阿瑶表姐要拿起看的。后来她又主动找让我帮她买这些书,银子都给玉京的书斋了,我一份好处都没得。”他举起三根手指:“天地良心啊,不信您可以去问问阿瑶表姐。”


    “强词夺理!”姜皇后眉头打结:“满月公主才多大,能看得懂你这些书?这些书分明是经过筛选送到阿瑶面前的。说,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让你这样做?”


    赵砚故作气恼:“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只是几本书而已,什么筛选不筛选的,难道阿瑶表姐不能看话本吗?玉京那么多人喜欢看话本呢,宫里也有不少娘娘喜欢看,怎么就是毒瘤了?”


    反正只是话本而已,他就不信了,还能拿这个来问他的罪。


    他就是要气死姜皇后。


    姜皇后眯眼:“只是几本话本而已?你知不知道,太子的婚事都快叫这几本话本搅黄了!”


    赵砚:他知道啊,不然他费那么大力干嘛。


    他继续装傻:“啊?这关太子哥哥婚事什么事?”


    姜皇后不想再和他周旋了,肃声道:“你现在就从东宫搬走,回玉芙宫去!”


    赵砚摇头:“那不行,是父皇让我在东宫的,太子哥哥也没让我走。”


    姜皇后咬着后牙槽:“你先走,本宫自会请陛下下旨,太子那本宫也会知会。”


    赵砚盘腿往那堆话本上一坐,用大氅盖住自己冰凉的双脚,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不要,除非皇后娘娘现在就请到旨意。”


    只要父皇敢下旨,他就敢回档!


    总之他是赖定东宫了。


    姜皇后:简直是无赖!


    她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两人僵持半晌,姜皇后深吸一口气看向他问:“你说,究竟要怎样才肯离开东宫?”


    老僧入定的赵砚终于动了,他再次抬眼看向姜皇后:“倒也不难,太子哥哥不想娶阿瑶表姐。要不皇后娘娘和父皇说说,取消他们二人的婚事吧。”


    “你做梦!”姜皇后恨得磨牙,这小子,果然在打这个主意。


    赵砚继续老僧入定。


    姜皇后看向正厅里的刻漏:得在太子回来前,搞定这小子。


    她冷声威胁:“七皇子就没考虑过远在灵泉寺的丽妃?”


    赵砚眼皮也没抬一下。


    姜皇后话语一转:“若是本宫让陛下召她回宫呢?”


    赵砚呵呵两声:“皇后娘娘别想了,父皇不会召我母妃回宫的。”


    父皇费了大力气,甚至升了他外祖父的官才把他母妃弄走,哪会轻易让他母妃回来。


    姜皇后:这意思是,没得谈了!


    她端坐在楠木木椅上,双手死死抓住木椅把手,只恨不得这木椅是赵砚的脖子。


    正厅内落针可闻,两人对峙良久。


    吱嘎一声响,正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姜皇后正要发怒,抬眼,就瞧见踏着晨光而来的太子。


    他朝服也未换,衣摆的袖口和袍子下坠还沾着晨雾,少年人的五官带了少见的怒气。三两步走进来后,直接将赵砚提起来拉到了身后,看向姜皇后质问:“母后大早上的这是做什么?小七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让他跪着?”


    跟着他同时进来的还有龇着牙的小白,它守在赵砚身边,朝着姜皇后等人就是汪汪汪的一顿狂吠!


    姜皇后眯眼:东宫其余人都控制了,唯独忘了这狗畜生!


    居然还懂得去搬救兵,狗随主人果然没错!


    她指着那堆书本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语气,你哪只眼瞧见他跪着了?”


    身后的赵砚拉了拉太子衣袖,小声提醒他:“太子哥哥,我就坐在那……”


    太子被噎了一下,随即道:“清晨寒气重,鞋袜都未穿,坐在地上也不行!”他朝身后喊了一声,被放出来的小路子早早拿了鞋进来给赵砚穿上。


    单脚不好穿,太子就伸手扶着他。


    姜皇后隔了一段距离,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心里怒气越聚越盛。


    老嬷嬷瞧她在发怒的边缘,生怕母子两个吵起来。连忙走到太子身边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又看了眼穿戴好的赵砚,谨慎道:“七皇子实在不该拿这些杂书去影响姜姑娘的心境,如今她被陛下斥责,也是丢了您的脸面,您不该再护着七皇子。”


    太子目光落在那些书上,温声道:“母后,小七虽带了书进宫,但也强制阿瑶表妹看。说到底,是她自己想看,她看后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如何能怪到小七头上?”他大抵明白,小七当是为了他才如此做。


    但小七只是拿了几本书来而已,能有什么错?


    姜皇后气结:“说到底,你就巴不得阿瑶闹,巴不得这亲事成不了是不是?”


    太子摇头:“儿臣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姜皇后质问他:“那在安王府,你缘何帮那柳如烟质问你表妹?你知她性子急,被冤枉了必是要还手的,你是故意在激她好拖延婚期?”


    太子拧眉和她对视:“母后怎么会这般想?那日确实是阿瑶先动的手,儿臣也没有维护那柳姑娘的意思,只不过按例询问两句……”


    姜皇后不想听他解释,打断他的话,继续道:“太子,本宫郑重告知你,阿瑶同你的婚事是本宫和你外祖父一手促成。是姜家百年的荣耀所在,也是你能坐稳皇位的根本。这婚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消的!阿瑶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也是你未来的脸面。本宫希望,不管在何种境地之下,你都需维护她!”


    太子低垂长睫,抿唇没接话。


    姜皇后肃声催促:“说话啊!能不能做到?”


    面对如此强势的姜皇后,赵砚有些看不过眼了,恼道:“皇后娘娘,人虽要分


    亲疏,但也要讲对错。阿瑶表姐将来要是犯了大错,太子哥哥也包庇她,那不就是是非不分的昏君?”


    姜皇后拧眉看向他:“七皇子,本宫和太子说话,你莫要插嘴!”


    赵砚护短的劲上来,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张开挡在太子身前。仰头和姜皇后对视:“我就要说!太子哥哥也是您的儿子,论亲疏,阿瑶表姐只是您侄女。那皇后娘娘为何不能在何种境地之下,都维护太子哥哥?”


    他就纳闷了,明明是阿瑶表姐做错了。


    在后宫向来处事公正的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维护她,还因为她如此斥责没有犯错的太子哥哥!


    他不服!


    太子哥哥出于孝道不敢顶撞皇后娘娘,那他就来做这个坏人好了!


    姜皇后眉头越拧越紧,略过赵砚,直接和太子平视,冷声问:“你也是这般想的?”


    赵砚急了,努力想跳起来挡住皇后的视线。但奈何他年纪不够,身高不够,怎么努力都阻挡不了这母子两个的对线。


    太子抿唇:“儿臣只是觉得,母后不该过分宠溺阿瑶表妹。”


    “过分?”姜皇后轻笑了声:“连这个词都用上了,看来对母后很不满了。”


    赵砚立刻替太子解释:“皇后娘娘莫要误会太子哥哥,他向来孝顺你。只不过说了句公道话,如何就是对您不满了。”


    姜皇后不想再和二人做口舌之争,她看向太子道:“先前种种母后都不想再计较,母后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你现在去和你父皇说,将七皇子送出东宫,你还是母后的好儿子。你若是不将他送走,今后就别喊本宫母后了!”


    赵砚没想到姜皇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可置信的瞧着她,继而又有些慌张的看向太子。


    太子哥哥虽对他好,但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能抵得过太子和皇后多年的母子情谊。


    见太子神色挣扎,他又不忍太子为难,拉了拉太子衣袖小声道:“太子哥哥,就算我不在东宫,以后也可以日日来玩的。”


    太子低头瞧他,十岁的小孩子,面庞白净,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依赖。


    丽妃不在,自己大概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吧。


    人可以孝,但不能愚孝。


    太子咬牙,重新抬头和姜皇后对视:“母后,儿臣不选,您永远是儿臣的母后,小七也是儿臣的弟弟,只要他不想走,就算儿臣以后成婚了,他依旧可以住在东宫。”


    赵砚感动坏了:这冲太子哥哥这句话,以后谁敢动太子哥哥,他跟谁急!


    姜皇后气得胸口起伏,胸口钝疼:好个兄友弟恭,如今她倒成坏人了。


    她头一次后悔将丽妃逼走,把赵砚这么一个大麻烦丢在了东宫。


    现在是动也动不得,气能将人气死。


    还害得她母子失情,姑侄有隙。


    着实该死!


    第78章 太子和姜瑶摊牌


    姜皇后一句话也没说,起身错过二人往外走。


    太子转身,大喊:“母后!”


    旭日东升,强烈的光线从姜皇后四周投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太子眼眶发红,心里难受。


    苏叶等伺候的人朝太子行了一礼,也跟着皇后走了。老嬷嬷心里急,快步来到太子身边,絮叨劝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姜家是您外家,姜姑娘又是您表妹,以后都是一家人。若姜姑娘继续闹下去被陛下不喜,也会牵连东宫。您护着她,也是护着您自己的脸面,怎么还能帮着外人一起说她呢……”


    这话听着让人着实不舒服。


    “你闭嘴!”赵砚头一次发了脾气,指着那老嬷嬷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身份,这是在指责太子哥哥吗?”


    他生得好看,从来都是软萌好说话的样子。


    老嬷嬷冷不防他发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连声道:“老奴没这个意思,老奴只是想缓和太子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赵砚不耐烦听她辩解,大声道:“你走,你再不走,我就去告诉父皇,说你对太子哥哥大不敬!”


    老嬷嬷悻悻闭嘴,也赶紧转身走了。


    待人全走远后,赵砚才重新看向太子,安慰道:“太子哥哥,你别听那嬷嬷瞎说,也别在意皇后娘娘说的话。再怎么着,你们也是母子,她断没有不认你的道理。”


    太子苦笑:“你不懂,母后这次是真生气了。”母后自小就护着阿瑶表妹,不仅自己护着,还要求他也护着。


    他母后愿意和他说话的时候,代表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句话也不说了,那是等着他去认错。


    赵砚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两下后,才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回玉芙宫吧……”


    太子拧眉:“说什么糊涂话,你现在回去,孤方才不是白和母后呛声了。”


    他还没想出要如何安慰,太子指着地上的那堆书问:“说说吧,怎么回事?”他在母后面前维护小七,并不代表不过问他胡来。


    “那个,那个……”赵砚支支吾吾的,生硬的转移话题:“太子哥哥现在不是在上早朝吗?怎么突然回来?”


    太子很耐心的回他:“小白去了金銮殿。”


    当时朝臣瞧见小白叼他袍角往外拖时都惊呆了,还是父皇了解小白。知道可能是小七有事,让他先回来看看。


    被提到的小白围着赵砚兴奋的摇尾巴,汪汪两声求夸奖。


    赵砚伸手撸了一把小白的狗脑袋,夸道:“小白真聪明,走,回去给你小肉干吃。”说着就想开溜。


    太子一把揪住他后脖领,又把人拎到面前:“你的问题孤回答了,孤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这些书怎么回事?你背着孤和阿瑶表妹说了什么?”


    赵砚连连摇头:“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想让阿瑶表姐知道,她和太子哥哥不合适,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太子松开他,无奈道:“孤知你是好意,但孤的婚事你别插手了,孤自己会找阿瑶表妹说清楚。”这本就是他的事,没得让小七摊浑水,惹母后不快。


    赵砚不说话,太子又问了一遍:“孤的话,你听进耳朵里了吗?”


    赵砚嗯嗯点头。


    太子又道:“你是要再回去睡,还是同孤一起去书房?”


    赵砚:“我和六哥约好,今日去上书房。”


    太子瞧着外头天色,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


    赵砚一溜烟的跑了,收拾好,就背着书包往上书房去。他到的时候,正好早膳结束。


    六皇子瞧见他就凑了过来,道:“那礼部尚书也忒无耻,今日早朝硬是说他家女儿坏了名声,要嫁给太子哥哥做侧妃,被姜相国好一通怼。”


    赵砚咂舌:“礼部尚书怎么想的,怎么就坏名声了?”


    六皇子:“姜瑶在大厅广众下说她想嫁太子哥哥做侧妃,这下没人敢娶他家女儿,他自然要赖着太子哥哥。说不定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要不然那柳如烟干嘛泼姜瑶的酒,把她支开。我同太子哥哥去河边没多久,就碰见她了,她一来就和太子哥哥套近乎,说什么年前太子哥哥在皇觉寺救过她一命。太子哥哥压根不记得有这事!”


    赵砚紧张:“父皇如何说?”别阿瑶表姐那还没搞定,又弄了一门亲。


    六皇子:“父皇又不是会被人随意逼迫的,父皇说一切等太子哥哥大婚再说。”


    这就是个推辞,太子哥哥婚期都推迟了,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砚松了口气,六皇子又问道:“你们回去后,皇后娘娘没去找你麻烦吧?”


    赵砚摇头:“没有啊,能找我什么麻烦。”


    “那就好。”六皇子又恼道:“还是阿瑶表姐太霸道了,先前有一回我不小心撞到她,她就告到父皇那,害得我被父皇好一通骂。她在宫外世家女子里也霸道,四哥外家的小小表姐就被她奚落过,听说都把人骂哭了。”


    赵砚蹙眉:“皇后娘娘不管?”皇后娘娘那样严肃的人,怎会如此纵容自己的侄女。


    六皇子:“静嫔娘娘告到父皇那,父皇都维护阿瑶表姐,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后娘娘倒是让人送了东西给四哥外家的表姐,但话里话外也是维护阿瑶表姐的。你记得几年前我们第一次去冬猎吧,就是你找小白的那次。”


    赵砚点头。


    六皇子继续:“禁卫军找到了白狐,父皇把白狐给了太子哥哥。本来太子哥哥想养的,皇后娘娘让他把白狐送给阿瑶表姐。阿瑶表姐直接把白狐做成了围脖,太子哥哥虽没说什么,但那一阵瞧着就不高兴。”


    还有这回事?


    赵砚倒是没注意。


    先前一直没说话的五皇子突然道:“姜瑶不过是女孩子的骄纵,算什么霸道?倒是小七,打皇兄、顶撞皇后、顶撞父皇、迟到早退、整日在皇宫乱窜……算起来哪一样不比她还骄纵?”他到现在都记得被小七压着揍的痛感。


    赵砚:这样一听好像还真是。


    六皇子拉了他一下:“小七,你别听他们的。你怎么就骄纵了,你从来不欺负人。都是他们惹你,你才动手的。你还乐于助人,友爱兄弟!”


    五皇子就阴阳怪气的笑。


    六皇子懒得搭理他,拉着赵砚往自己的住处走,然后继续道:“听说昨日阿瑶表姐回凤栖宫后哭了一整日,路过凤栖宫的人都听见了。”


    “一整日?”赵砚咂舌:“这也太夸张了吧?真哭一整日不得把眼泪流干?”


    六皇子连忙道:“不夸张,她能一直哭好几日的,哭到太子哥哥去哄她为止。”


    姜瑶虽得宠,但先前一直很少来宫里。


    赵砚倒是不知她这般能哭。


    之后的几日,果然不出六皇子所言。赵砚走到宫里哪个角落,都能听见有人在说姜瑶一直在哭的事。回到东宫,总能瞧见凤栖宫的人过来劝太子过去瞧瞧姜瑶。


    但姜皇后一直没来。


    太子叹了口气,罢了,还是他主动一些吧。


    他必须要和阿瑶表妹说清楚。


    第四日,他去了凤栖宫给姜皇后请安,姜皇后瞧见他什么也没说,只道:“既来了,就去看看阿瑶吧。”


    太子欲言又止,见姜皇后低头兀自喝茶,还是听话的转身去偏殿,姜瑶的住处。


    守在门口的宫婢见他过来,瞬间惊喜,连忙将人请了进去。待将人带到姜瑶床前后,又赶紧全退了出来,顺便将寝殿的门合上。


    被子里传来姜瑶的哭声,被面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抖动。


    太子坐到床榻旁边的椅子上,温声道:“好了,别哭了。”


    被子下的声音一瞬间止住,停顿两秒后,被子猛然被掀开。姜瑶红着眼圈看过来,眸子有瞬间的惊喜,但偏生嘴上不饶人:“太子表哥还来瞧我做什么,让我哭死去算了。”


    太子蹙眉:“那孤走了。”说着就要起身。


    姜瑶连忙过来揪他的衣袖,抽搭搭道:“不要,太子表哥变了。”


    太子又重新坐下来,问:“打人的事你,缘何一直哭?”


    姜瑶咬着唇角,欲言又止,在太子无声的催促中,还是鼓起勇气道:“太子哥哥,你能只娶我一个太子妃吗?”


    太子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瑶:“我想让太子表哥只有我一个妻子,将来登基,也只有我一个皇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太子:“……”难怪他母后要发这么大的火,原来那书已经影响至此。


    他实话实说:“阿瑶,这话你当和母后说过了,母后许了你吗?”


    姜瑶抿唇不说话。


    太子叹了口气,道:“你看,你也知道这不可能,何必问孤?”


    姜瑶眼眶又开始蓄泪。


    太子直接道:“孤觉得有必要同你说清楚,孤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且你我的性子截然不同,若勉强成婚,必定难受。”


    姜瑶原本还想哭的,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杏眼原睁,不可置信道:“太子表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聪慧又漂亮,从小到大都被人夸的,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这点,她十分的自信。


    太子嘴角抽动两下:“但孤就是不喜欢!阿瑶自己也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孤?还只是因为大家都告诉你,你将来是太子妃,你才一心要嫁给孤?”


    姜瑶立刻道:“我当然喜欢太子表哥,太子表哥华盖玉京、琼秀璀粲,这天下也只有你才和我最相配!”


    太子一言难尽:“你只是觉得我们配?”


    姜瑶反问他:“难道我们不配吗?”


    太子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阿瑶,孤是在给你机会。你若直意要嫁孤,孤会同你相敬如宾。若你不想入东宫,孤能求父皇解除我们的婚约。将来你出嫁,姜家和孤都是你最好的靠山。”


    姜瑶眼眶瞬间又红了,咬牙问:“太子表哥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娶我?”


    太子抿唇:“你这样理解也没错。孤言尽于此,今日之言也不必同母后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继续往外走。


    他边走边凝神细听,身后并未传来哭声。直到寝殿的门关上,也无一丝动静。


    守在殿外的老嬷嬷欣喜,朝他道:“还是太子殿下有办法,您一来郡主就好了。”


    太子苦笑:只怕是好不了,阿瑶表妹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一路回了东宫,时刻警醒着凤栖宫传来什么消息。


    次日一早,消息没来,姜皇后亲自来东宫找他了。


    太子诧异,还未来得及行礼。


    姜皇后张口便问:“昨日你同阿瑶说了什么?”眉目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太子先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阿瑶表妹怎么了?”


    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苏叶立刻道:“太子殿下,昨日您走后,姜姑娘就没哭了,晚膳甚至还多吃了两碗。奴才们都以为她没事,但今日天方亮时,寝殿里空无一人,姜姑娘不见了!”


    姜皇后也不敢惊动天佑帝,就让人在宫里四处寻找。


    “我们在宫里找了许久也没瞧见姜姑娘的人,也差人去各宫的门口问了,昨夜并未瞧见郡主出宫。”


    太子连忙问:“那问过姜府了吗?”好好的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


    他当阿瑶是想通了,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苏叶点头:“皇后娘娘也遣送人去看过了,姜姑娘也未回去。”


    太子拧眉沉思。


    姜皇后又问了一遍:“你昨日到底和阿瑶说了什么?”


    太子面色窘迫,一时说不出口。


    一旁的赵砚连忙道:“皇后娘娘,当务之急该先去找阿瑶表姐。到处都找不到人,万一她想不开就麻烦了。说不定会寻口枯井或是冷宫偏殿找个房梁吊死。”


    姜皇后一想到这种可能,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赵砚趁热打铁:“皇后娘娘,您派人在宫里继续找,我和太子哥哥去各个宫门口再问问,您再让姜府派护卫在宫外找。”说着拉着太子就赶紧往外走,生怕晚一秒就被姜皇后叫住。


    好在两人一路出了东宫都无事。


    赵砚看了身后,确定皇后的人没跟来,这才小声问:“太子哥哥,你昨日去找阿瑶表姐说了什么?”


    太子抿唇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赵砚啊了一声:“你和她摊牌了?”


    太子不语。


    赵砚:“那她估计是觉得难堪,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不管人找没找到,皇后娘娘肯定又会怪你。太子哥哥,我们出宫去吧,在宫外躲几日再回来。”


    他压根不是很想找姜瑶,但正直如


    太子,显然不这么想。


    太子面色沉着道:“太子不可擅离东宫太久,且这事本也是孤考虑不周,该帮忙一起找的。”


    储君就该有储君的当担。


    赵砚一把拉住他:“太子哥哥,要不我们直接把这事告诉父皇吧,让父皇派人去找,岂不是更快?”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拧眉道:“不可,阿瑶才犯了错被斥责。若是父皇知晓她一声不吭又跑了,定又会生气的。”


    母后暗地里找人,不就是不想惊动父皇。


    赵砚嘟喃:“那不更好,父皇一生气,说不定就不让你们成亲了。”


    “小七!”太子正色道:“孤同她说那些话,不是为了将她气走,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解除婚约。”他一时之间也不想多说,只道:“算了,还是先找到人吧,其他的容后再说。”


    赵砚暗自叹气:太子哥哥就是太好了,其实有时候稍微用点手段也没什么。


    “那好吧,我帮你一起找。”


    太子点头,带着侍从往东城门口去。


    待太子人走远了,小路子才问:“七皇子,我们现在往哪去?”


    赵砚:“哪也不去。”


    若是有阿瑶表姐的贴身物件,他自然能让小白找到人。但没有的情况下,又不能大张旗鼓惊动父皇。与其大海捞针,不若回档到阿瑶表姐大概失踪的节点,蹲守在凤栖宫等她出来。


    他这样想着,时间快速倒退,刚升起的太阳又被硬生生拽回了地平线。


    前一刻还是晨光乍现,后一秒又回到深夜。


    前一秒还站在东宫门口的赵砚,下一秒回到了半夜东宫的床榻上。


    这个时间点,他正好起夜。


    旁边的太子听见动静,困倦问:“怎么了?”


    赵砚捂着肚子,做痛苦状:“我肚子疼。”


    太子撑起半边身子:“要孤陪你去嘛?”


    赵砚连忙摇头,一把将他摁了回去,道:“不用不用,太子哥哥待会还要上早朝,你快睡,我很快就回来。”


    太子确实太困,他打了个哈切又道:“那你让小路子陪着你。”


    赵砚嗯嗯点头,快速起身穿衣,出了寝殿。按照事先想好的如厕,回来后,又轻手轻脚回到寝殿。


    寝殿里静悄悄的,太子显然又睡着了。伺候的宫人靠在外面耳房假寐,他绕过屏风,小白从狗窝里仰起脑袋瞧他。


    他食指抵在唇边嘘了声,小白又听话的趴回狗窝。他顺利从窗口翻了出去,然后再从东宫防守薄弱的西侧高墙跳到外头。利用自己轻功优势,一路往凤栖宫去。


    值夜的禁卫军瞧见一个人影从宫墙上掠过,正要去追,就被白九拦住了,压低声音道:“那是七皇子,别管他。”


    禁卫军诧异,瞧瞧人影消失的地方,暗自嘀咕:这七皇子不是许久不半夜乱翻墙了吗,怎么这会儿在宫里乱窜?


    饶是奇怪,但陛下曾下过令:七皇子不管何时在宫中行走都不用管他,除非遇到危险了。


    黑影蹲到凤栖宫不远处的一个大树上,睁着一双眼盯着姜瑶住的偏殿。


    没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从偏殿的窗口处跳了出来。


    小太监猫着腰往他这边的围墙走来,清白月光下,赫然是姜瑶那张脸。


    赵砚一下子来了精神,瞧着姜瑶从矮墙边的狗洞里钻了出来。出了凤栖宫后,一路往重华门去,然后在重华门外遇见了一顶小轿。


    小轿的帘子拉开,二皇子阴郁的脸映在月光里。


    两人停留数秒,似是在说话,


    赵砚诧异:二哥年后不是出宫建府了?这个时候怎么在宫里?还在这个点遇见阿瑶表姐?


    是碰巧遇见,还是约定好的?


    也不对啊,在他印象里,二哥和阿瑶表姐压根没有交集。最多是二哥阴阳太子哥哥时,阿瑶表姐打抱不平,出来骂他二哥。


    还不待他细想,姜瑶就进了他二哥的轿子,从东城门出了皇宫。


    他一摸身上,发现自己没带腰牌。


    于是又回档到东宫寝殿,顺走了太子的腰牌,提前出宫,蹲守在了东城门口。待二皇子的轿子出来后,他一路尾随轿子到了城南一处临湖的三层雅筑停下。


    小轿停下,姜瑶从里面出来,头也没回直接进了雅筑。


    待轿子走远,赵砚从暗处出来,站在雅筑下抬头仰望。雅筑上写了三个字——泽兰居。


    这是什么地方?


    大半夜的还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会是烟花之地吧?


    但阿瑶表姐来这做什么?


    他思索间,就瞧见二楼栏杆处倚着一个衣衫轻薄,风流俊雅的年轻公子,也正瞧着他。


    赵砚第一时间想到秦楼楚馆招客的小倌。


    他眉骨突突的跳,这泽兰居该不会是小倌馆吧?


    阿瑶表姐该不会是被太子哥哥伤透了心,出来报复性的放纵?


    他正犹豫要不要追进去呢,就被人一手给拽了进去……


    第79章 太子婚约危机


    太子说了那番话后,姜瑶怎么都想不通了。


    她意识还停留在太子表哥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然后太子告诉她,他压根不喜欢她。


    他怎么能不喜欢她?


    她都没嫌弃太子不解风情、不体贴入微、将来会三宫六院,他先嫌弃她了。


    凭什么?


    姜瑶整个心态都崩了。


    她没吱声,也没哭,越想越不服气,怒而吃了两大碗饭。待夜深人静时,她换了早就准备好的太监服溜出来,从狗洞离开了凤栖宫。


    被关了几日,她早就摸清楚路了。


    她要出宫,要跑掉,让谁也找不到自己,让他们都后悔去。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女主逃跑后,所有人都追悔莫及,开始忏悔爱她了。


    只是,才过重华门,老远就瞧见一顶小轿靠近,她退后避让,轿子却停在了她身边不远处。


    轿帘掀开,二皇子郁色的脸探出来,皮笑肉不笑问:“姜姑娘大半夜的要去哪?”


    姜瑶心下一咯噔,干脆也懒得藏了,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二皇子反唇相讥:“姜姑娘该不会被太子嫌弃,又被父皇斥责,没脸待在宫里,要偷偷溜出宫吧?”


    被戳穿动机的姜瑶面色瞬速涨红,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二皇子幽幽道:“就算你拿了皇后的凤牌,只怕也出不去。那些宫人肯定会盘问,你必定会露馅。说不定明日宫里人又全都知道姜姑娘负气出宫,半路又被劫回来的事。”


    姜瑶终于止住步子不善的瞧他。


    二皇子话语一转:“你上轿,本王送你出去。”


    姜瑶狐疑:“你有这么好心?”


    二皇子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本王不至于对你怎么样。”


    姜瑶没动,二皇子挑眉:“怎么,不敢?”


    姜瑶抬步就爬上轿子,坐到他对面,抬起下巴和他对视:“你半夜出宫做什么?”


    二皇子:“本王已出宫建府,不宜留宿宫中。”


    姜瑶继续问:“那你早不走晚不走,怎得就正好等到我一起走?”


    二皇子唇角扬起:“可能是缘分。”


    姜瑶无语:“谁和你有缘!”温家和姜家不对付,他不知道吗。


    二皇子盯着她通红肿胀的眼圈瞧了片刻,就在姜瑶又要骂人时,他突然道:“姜姑娘不若嫁给本王,本王保证不会娶侧妃。”


    姜瑶上下打量他,嘴毒道:“你这身体,娶一个正妃都费劲吧,娶什么侧妃。”


    二皇子被人戳了短,气得掩唇连连咳嗽。


    姜瑶立刻往外挪了挪,一副生怕被传染的嫌弃模样。


    二皇子都被气笑了,冷着脸没再搭话。


    恰在这时,宫门的侍卫拦下马车盘查。二皇子掀开车帘子,冷着脸看过去。


    侍卫瞧见是他,连忙退开,马车安然出宫。又走了一段路,二皇子才终于缓过来,压着郁气问:“你去哪?本王送佛送到西。”


    姜瑶负气出来,也不想回姜府,一时间还真不知往哪去。


    二皇子自然瞧出来了,眸子微转道:“城南泽兰居这个时候还开着门,你去不去?”


    姜瑶蹙眉:“那不是清倌馆?”她听闺中好友提过,说是近两年才开的,里头的清官好看又有才情,还邀她一起去见识见识。


    她那时不屑,此刻却不排斥。


    二皇子讥讽:“怎么,还想替太子守身如玉?他既能有三妻四妾,你连看别的男人一眼都不敢?不去现在就下去。”


    此时已经临近天明,玉京的街道漆黑一片。


    姜瑶咬牙:“去泽兰居!”


    马车改道,一路往泽兰居去。一刻钟后,姜瑶下了马车,径自往泽兰居内走。


    刚走两步,忽而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银子。转头想去问二皇子借一些,就瞧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赵砚。


    姜瑶诧异,快走几步,一把将人拽了进来,问:“你怎么在这?”


    赵砚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立马就道:“我听太子哥哥说找你说清楚了,我怕仙女姐姐想不开,就偷偷守在了凤栖宫外,然后就瞧见你出宫了……”


    姜瑶有一瞬间的感动:“还是你有良心……”


    赵砚尴尬的挠头,正想着要不要回档。姜瑶又问:“有银子吗?”


    “啊?”赵砚:“要银子做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环顾周遭,然后看到一个个长相俊美男子或端酒、或沏茶、或弹琴、或作画,在楼道里穿梭。


    间或有女客爽朗的笑声从大堂和楼上雅间传来。


    一紫


    衣公子瞧见他们,快走几步迎了上来,清雅绝俗的脸上带了三分笑,声音温和舒适:“姑娘是头一次来?怎得还带了自家弟弟过来?”


    赵砚明白她要银子做什么了。


    这是来嫖了。


    不愧是姜瑶,敢想敢干敢行动!


    还不待他回神,姜瑶就语气不善道:“怎么,你们这里不能带弟弟?”


    贺雪公子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怕带坏弟弟。”他们这接待的可都是女客,这小公子长得如此俊俏,万一被当做楼里的清官可不好。


    姜瑶:“少废话,楼上雅间,多喊几个人来,本姑娘有的是银子!”也不待赵砚说话,她身后就将赵砚腰间的玉佩给拽了下来,丢给贺雪公子:“喏,不够待会再结。”


    “玉佩!”赵砚无语。


    姜瑶拽着他就往楼上去:“玉什么佩?明日我三倍还你!先陪我喝酒!”


    赵砚被强行摁到了雅间桌案前,好酒好菜陆陆续续上来,七八个美男子金跟着进来……


    他眼前一亮:这不正好是劝姜瑶退婚的好时机吗?


    夜色弥漫,晨雾渐重,泽兰居内欢声不断……


    与此同时,东宫。


    睡得迷迷糊糊的太子伸手往里侧探了探。里侧一片冰凉,什么也没摸到。


    太子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环顾一圈寝殿后,大喊:“小七!”


    伺候的人听见喊声,连忙跑了过来。


    太子披衣起床,大声问:“小七人呢?”


    宫人迟疑:“七皇子不是同太子殿下睡在一处吗?”


    太子拧眉:“小七方才起来如厕,你们没瞧见?小路子呢?”


    宫人茫然摇头,很快将小路子喊了来。


    小路子也一脸懵逼:“七皇子如厕完就回寝殿了啊!”


    太子脸色难看:“小七不见了,快去找人!”


    东宫一下子灯火通明,众人把整个东宫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人。太子问过守夜的侍卫,也未瞧见人。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他面色凝重,穿戴好急匆匆往甘泉宫去。


    天佑帝被吵醒,听完太子的禀报后,面色也同样凝重:他没记错的话,先前他已经在上早朝了。然后在早朝上突然被回溯,直接又躺回了龙榻熟睡。


    今日一早发生了何事?用得着小七直接回溯到半夜,然后人突然就不见了?


    这孩子,怎么也不知会他一声?


    天佑帝立刻命人在宫中到处搜寻,这一找就碰见了姜皇后的人,才得知姜瑶寅时左右也不见了人影。


    天佑帝眉头蹙得死紧:阿瑶和小七同时不见了人影,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该不会是阿瑶不见了,小七用回溯能力在找人吧?


    若阿瑶是半夜不见的,没有人来告知他,那必定是皇后拦住消息了。他眸光凌厉的看向皇后,问:“阿瑶好好的在学规矩,怎么又不见了?”


    姜皇后目光在太子身上掠过,只道:“大概是因为成王婚宴上那事委屈吧。”


    天佑帝不悦:“她委屈什么?才让她学规矩,又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太子妃是不想当了?”


    姜皇后连忙道:“陛下,阿瑶最多就是回姜府了,现在不是该找七皇子吗?”


    天佑帝:阿瑶决计不可能回姜府了,不然小七不会一直跟着。


    但这话他不能说。


    这么长时间,小七没继续回溯也未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天佑帝正要派人去寻,温妃就匆匆来了,说是二皇子在宫外瞧见七皇子了。


    众人诧异,太子急忙问:“小七在哪?”


    温妃道:“在泽兰居,启儿一早准备进宫上朝,瞧见七皇子进了泽兰居。他当是自己眼花,进宫后才听闻太子在找人。”


    天佑帝拧眉:“那还不快让他将人带回宫?”


    温妃为难:“启儿同本宫提及的时候,本宫也是这样说。他说他已经遣人去瞧过了,七皇子好像喝醉了……陛下是知道的,七皇子喝醉了有多难缠,非得您亲自去不可。”


    她一提,众人一瞬间都想起多年前,七皇子五岁生辰时。在生辰宴上,抱着当时还是贵妃的温妃撒酒疯的事。


    那是比过年的猪还难按,更何况,现在快十一的七皇子。


    天佑帝:“将老二喊来,带朕过去!”


    众人跟着匆匆而来的二皇子往外走,坠在最后的姜皇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压低声音问苏叶:“你可知这泽兰居是做什么的?”


    苏叶摇头:“奴婢从未听说过。”


    姜皇后进宫多年,也未听说过。


    但能劳烦温妃眼巴巴的跑来告知陛下,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今七皇子已没了母家,成不了气候。若有事也不是针对七皇子的,那必定就是针对她和太子了。


    她想到这几年太子和二皇子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不禁留了个心眼,吩咐苏叶道:“你立刻从西直门出宫,通知姜府的人先去泽兰居瞧瞧,阿瑶在不在那。”


    苏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但姜皇后吩咐了,她还是立刻去了。


    姜相国得到消息后,也疑惑:“这泽兰居是什么地方?”


    姜侍郎迟疑两息后才道:“好像是近两年才盛行的南风馆……”


    “南风馆?”姜相国蹙眉:“建过之初陛下不是下令过查处南风馆?”


    西途民风彪悍,天佑帝虽一直推行汉制。但对前朝惠成帝男女不忌的行为很不齿,建国后第一年就将玉京城内盛行的南风馆打消殆尽,并严禁官员出入这类的小倌馆和押妓。


    姜侍郎解释:“泽兰居对外只是茶楼,里面的侍者虽皆是样貌英俊的男子,但大多都是陪着吟诗作画、投壶舞剑、弹琴说话解闷之用。说是并未出格,官府也管不着。”


    京中不少少男少女,富商贵人都喜欢去坐坐。


    这种放在明面上的鬼话姜相国自然是不信的,正经生意哪里有通宵达旦的道理。


    若是平时他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牵扯到自己孙女,他自然要谨慎。


    “先不管它做什么的,你先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让良玉带几个好手,从泽兰居后门入,找找阿瑶有没有在那。”这孙女真是骄纵惯了,待找回来后,定要好好管教。


    姜侍郎点头把姜良玉找来耳语几句,姜良玉立刻带着几个好手往泽兰居赶。


    不能大张旗鼓骑马,他只能抄近道。走过几条巷子,快到南城时,和另一头过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姜良玉自小习武,下盘倒是稳,纹丝不动的站住了。倒是对方,直接被撞倒了下去,脑袋撞到了转角的青石板上,见了血。


    姜良玉没空理会对方,摆手示意身后侍从来处理。正要继续走,摔倒的那人突然一把揪住他衣衫,仰头愤怒道:“哪个狗奴才撞的本皇子!”


    姜良玉低头,就对上五皇子过分圆润的脸。


    他诧异:“五皇子?您怎么在这?”


    “你管本皇子怎么在这,你快将本皇子送到医馆去,不然本皇子告你谋杀皇族!”他揪住姜良玉不放。


    “五皇子你先放手,我还有事,让我侍卫送你去医馆可好?”姜良玉着急,又不能和他动手。


    五皇子踉跄爬了起来,圆润的身体如一座大山堵住小巷口。


    姜良玉朝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转身想往另一个巷子绕道走。


    五皇子身后又窜出几个人,冲过去将人拦住。


    姜良玉拧眉:“五皇子,您这是何意?”


    五皇子不高兴道:“是你撞了本皇子,还问本皇子何意。自然是让你带本皇子去医馆看大夫,否则你哪也别去!”反正二哥只让他拦人,也没说何意。


    姜良玉直觉这事不太对劲,但确实是自己撞了他。为了尽管脱身,当下也不再纠缠。亲自将五皇子送去了附近的医馆,待他从医馆赶回来,再赶到南城泽兰居时。身着常服的天佑帝已经带着姜皇后、太子还有二皇子等人进了泽兰居。


    他眉头蹙得死紧,吩咐侍从


    立刻回去禀报姜侍郎,自己则从泽兰居后门溜了进去。


    才穿过后院,摸到过道处,就见天佑帝站在一楼大堂楼梯处说话。


    没说两句,泽兰居的当家人贺雪公子就开始清场。


    楼上的客人陆陆续续下来,随着一楼的客人一起往外走。白九和几个御前侍卫在场,姜良玉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得耐住性子静静等待。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贺雪公子带着一众人往三楼雅间去。


    木质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整个泽兰居都很安静,唯有三楼朝东的天字第一号雅间内传来欢快的丝竹声,以及男女的笑闹声。


    男子的声音混杂,不确定是谁。


    但女子的声音只有一人,骄纵又放肆。走到门边上的众人都听出来了,是姜家嫡女姜瑶的声音。


    天佑帝拧眉,看向二皇子:“你不是说,只有小七在里面?”


    二皇子也是一脸茫然:“父皇,儿臣确实只瞧见小七过来。遣过来瞧的人也只认识小七,并不知姜姑娘也在。”


    也是赶瞧了,他恰好瞧见姜瑶将赵砚拽进泽兰居。原还想着要如何把父皇引来此处,小七在那就好办了。


    姜皇后脸色难看,帮忙找补道:“陛下,许是阿瑶正好和七皇子碰见了,在劝七皇子回去。”她环顾一圈四周:“毕竟,这不是适合小孩来的地方。”


    太子立刻道:“母后,都未听见小七的声音。许是二弟和他身边人都瞧错了,小七不在里头。”而且,小七大半夜的哪里会跑到这里来,必定是起夜的时候瞧见阿瑶表妹才跟出了宫。


    姜皇后拧眉瞧他: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帮那外人说话!


    太子话音刚落,里头立刻又传来赵砚微醺的声音:“阿瑶表姐,别难过了。做人不能太死板,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太子哥哥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就是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好看的哥哥到处都是,你瞧,这里就有好多厉害的哥哥,会弹琴,会作诗,还会舞剑,最重要的是会哄你开心啊……”


    姜瑶醉醺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说的对!我不喜欢太子表哥了。宫里破规矩那么多,本姑奶奶也不要待在宫里!”


    赵砚的声音又继续响起:“就是就是,太子哥哥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会有好多妃子,好多儿子。阿瑶表姐就算当了皇后,也只能住在凤栖宫,等太子哥哥来见你。你想想,你惨不惨?”


    姜皇后仿佛被当胸一剑,心中郁气集聚。


    偏生姜瑶还要补刀:“惨!本郡主才不要像皇后姑母那么惨!”


    天佑帝脸黑: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怎得到了他这就惨绝人寰了?


    且天子有三宫六院不是正常?


    他的后宫叫前朝所有皇帝的后宫已经算很清静了,这么多年也就那么点人。


    这兔崽子喝醉后不胡搅蛮缠,开始胡咧咧了!


    天佑帝彻底听不下去,正要推门,就听见姜瑶大喝一声:“谁让你巴拉本郡主表弟的!”


    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巨响,桌椅碗碟的碎裂声,以及赵砚和一群男子的惊呼声。


    天佑帝直接改推为踹,又是砰咚一声巨响,雅间的门应声而碎。


    一阵香粉扑面后,雅间里的情形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桌椅杯碟倾倒,古琴字画倒挂,七八个衣衫轻薄,面容俊美的男子或倒地或弯腰聚在一处。姜瑶仰倒在一副巨大的双面玲珑绣屏风上,身下还压着两个同样面容姣好的男子,手上还拽着一半绿色纱衣,另一半纱衣要落不落的垂挂在一名姿容昳丽的少年公子身上。


    而赵砚就站在这群横七竖八的人对面,酡红着双颊,双眼圆睁,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听方才的动静,应该是有人想巴拉小七。被醉鬼姜瑶制止,然后摔做了一团!


    不管事情如何,这画面……成何体统!


    天佑帝忍不了一点,一声怒吼,目露凶光直直看向赵砚:“小七!”


    醉鬼赵砚听见他的声音,缩了缩脖子,抬眼,踉跄了两下,似是要栽倒。


    太子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捞住他手臂,将人拉到身前。


    赵砚一下子抱住太子劲瘦的腰,从他腋下探头去看天佑帝。醉醺醺的眼眯了又眯,然后呵呵直乐:“怎么有两个父皇?”


    摔作一团的那些公子听见两人的称呼立时面白如纸,皆是惊慌的看向门口的贺雪公子。


    贺雪公子面色也很不好:若是知道这俩姐弟的身份,打死他也不会接待!


    冯禄朝白九递了个眼色,白九立刻将里面的几个公子和贺雪公子一并带走了。然后令人把守三楼雅间的入口处,静静等待。


    雅间内,姜皇后身边的苏叶连忙快步过去扶起姜瑶。姜瑶踉跄两步,顺着赵砚的话往天佑帝面前凑,醉鬼发言:“我看看……”然后一惊一乍的哎呀一声:“还真的有两个姑父陛下啊!”说着还要伸手去抓天佑帝的胡子。


    苏叶是拦也拦不住,急得都快哭了,求救的看向姜皇后。


    还不等姜皇后有所动作,天佑帝已经一把拍开她的手,冷嗤:“放肆,你这个太子妃还想不想当了?”


    姜瑶被吓了一跳,先是愣在那,继而委屈的瘪嘴,红着眼睛道:“不想,我不当太子妃了,当太子妃一点也不好。”


    “阿瑶!你胡说八道什么!”姜皇后一把将她拉得退后几步,朝面色不善的天佑帝道:“陛下,阿瑶醉了,说的是胡话,您别当真。”


    姜瑶嚷嚷道:“我没说胡话,我不当太子妃了!太子哥哥都说了,他不喜欢我!我还上赶着当太子妃做什么!”


    “姑娘,这可使不得。您醉了,奴婢先扶您回去吧。”说着就从姜皇后手里接过她,半捂住她的嘴要将她拉走。


    姜瑶边挣扎边拍她的手:“我没醉!太子妃有什么了不起!是你们每个人自小就告诉我,我就是太子妃的。又不是我强要的,弄得我多稀罕似的。本姑奶奶十五豆蔻,貌美如花,才不要像皇后姑母一样住在凤栖宫日日等太子表哥……”


    啪!


    姜皇后一巴掌耍在姜瑶脸上,姜瑶酒一下子醒了大半,捂着脸眼泪婆娑的看着她,不可置的呜咽:“皇后姑母……你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打过我?”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就是太娇惯你了!苏叶,将阿瑶送回凤栖宫!”


    苏叶扶着终于不折腾的姜瑶往外走,姜皇后这才看向天佑帝,重新道:“陛下,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


    天佑帝面色冷凝,和她对视:“皇后,你真认为只是个误会?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满意这门婚事,那这婚事就算了吧。”


    “陛下!”姜皇后当即反对:“阿瑶只是醉了,而且,太子没有不满意这婚事。”


    “皇后!”天佑帝本想给她留两份体面,但都这样了,也不得不说了:“你别替太子说,让太子自己说。”


    几人同时看向太子。


    跟来的小路子连忙跑到他身边,把已经醉死过去的赵砚接了过来。


    太子抿唇:这事已经搬到台面上来了,就不得不提了。


    他盯着姜皇后警告的眼神,朝天佑帝一礼:“父皇,儿臣对这婚事没有不满。但儿臣一直以来,对阿瑶只有兄妹之情。儿臣尊重阿瑶表妹的意思,若她清醒后,执意要嫁给儿臣,儿臣就娶她。若是她不想当太子妃了,儿臣希望父皇能取消这门婚事。”


    姜皇后隐在袖子里的手捏得发白,死死盯着太子微垂的头。


    天佑帝叹了口气:“那就按太子说的办,阿瑶也不必回凤栖宫,就先让她回姜府吧。冯禄,你选两个宫里的老人去守着姜瑶,谁也不能干涉她的决定。她酒醒后的决定,第一时间来禀报朕!”他说完,转身就走。


    太子不敢和姜皇后对视,扶着赵砚紧跟在天佑帝身后。


    姜皇后郁结于胸,身形晃了晃,险些摔了。


    苏叶连忙伸手去扶她,安慰道:“娘娘,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陛下不是说了,若是姜姑娘愿意……”


    “你不懂!”姜皇后胸口一阵阵的疼:“最多一个时辰,玉京内外都会知道阿瑶出宫嫖的事了……”


    温妃一党会群起而攻之,陛下不会准许一个屡次犯禁,有污点的太子妃。


    这婚事,成不了了。


    第80章 赵砚的怀疑


    泽兰居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姜皇后也未回宫,直接回了姜府。


    姜家灯火通明,姜相国和姜侍郎坐在姜皇后对面,皆是满脸沉重。


    姜皇后问:“阿瑶如何了?”


    姜侍郎:“她酒量好,喝完醒酒汤人就完全清醒了。倒还记得方才自己说过的话,那丫头倔,打死不改口,任凭伺候的人如何暗示也无用,冯总管这会儿只怕进宫去了。”


    姜家和太子的婚事已无法转圜。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又问:“本宫不是提前递了消息,让你们派人去泽兰居瞧瞧,如何都不见人去?”


    姜侍郎解释:“消息递过来,臣就让良玉即刻带人前去。良玉回来说半路遇到五皇子,被他纠缠了一路,待他赶到时,陛下和您已经在泽兰居了。”


    “五皇子?”姜皇后脸色难看:“这事云嫔也参与了?”


    她是知道五皇子参加二皇子婚宴后,就留在了周家。温妃和云嫔是从阿瑶被陛下斥责就在打算搅黄婚事吗?


    但他们如何知晓阿瑶昨夜会偷偷出宫?


    凤栖宫的人不可能会出卖她,唯一的解释就是东宫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


    七皇子那毒瘤肯定跑不了,那太子呢,太子有参与吗?


    若是从前,她自信自己足够了解太子。以太子的聪慧,决计不会和温妃他们同流合污。


    但太子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想解除婚约,而且最终目的也达到了……


    姜皇后眸色冰冷,突然起身往外走。


    姜侍郎连忙跟着起身:“皇后娘娘……”


    姜相国拉了他一下,冲他摇头,姜侍郎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姜皇后一路出了姜府。


    姜皇后回宫后也未回凤栖宫,而是直接去了东宫。她一言不发的坐在正殿内,让人去将太子喊来。


    太子原本正在照看熟睡的赵砚,听到姜皇后来了,并无意外。起身交代小路子道:“若是小七醒了,就拿醒酒汤给他喝,头疼的话就去请太医。”


    小路子点头,有些担忧的瞧着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姜皇后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太子若是吃了亏,他们家小殿下必定不高兴。他正想着要不要喊醒自家小主子,赵砚就自己醒了。


    小路子欣喜,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赵砚环顾一圈后发现自己在东宫寝殿,颇为疑惑:“我怎么在这?”


    小路子知道他喝酒就断片的毛病,早早打好腹稿,将事情说了一遍。


    赵砚这才模糊的记起,他劝人上头,好像是一不小心喝了口酒。好在没有误事,看来姜瑶是真将他的话听进了耳里。


    他敲了敲自己脑袋,又问:“太子哥哥呢?”


    小路子这才赶紧道:“皇后娘娘方才来了东宫让太子过去,只怕要不好。”


    “你怎么不早说!”赵砚一下子跳起来,往寝殿的方向跑。


    然而,待他跑到正殿时,只瞧见紧闭的正殿大门,和守在正殿外的皇后亲信,以及从里面传来姜皇后怒不可遏怒的声音。


    赵砚暗自焦急,料定太子有孝心,必定会被责罚。


    他先前一直醉酒昏睡,现下就算回档也来不及阻拦太子哥哥过来。


    那只能去搬救兵了。


    赵砚抬腿就往东宫外跑。


    就在他跑出东宫的刹那,东宫正殿内传来巨大的瓷器碎裂声。


    茶水蜿蜒至太子跪着的膝盖处。


    姜皇后忍着怒气,指着太子骂道:“你真是太叫母后失望了,为了解除婚约不惜和温妃为舞!你当温妃和二皇子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只是觊觎你的太子之位!你这是自断臂膀,自寻死路,你怎得这样蠢?”


    太子抿唇辩解:“儿臣没有!”


    “你没有?”姜皇后胸口起伏,继续问他:“你没有,如何就恰好去找你父皇了?你先是去找阿瑶说那样的话,故意激她,然后让二皇子把人引到泽兰居去。最后又利用七皇子把你父皇也引了去……”


    这么多环节,少了谁都不成。


    若没有太子配合,这事如何会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太子也觉得这一系列太过巧合,他无法辩解,只道:“母后就如此不信儿臣?”


    “你让本宫如何信你?”近半年,姜皇后真是对这个儿子失望透了:“是你日日跟着七皇子出宫游玩?还是屡次顶撞本宫?亦或是你解除婚约成功了?”


    事情的最终,太子达到了目的。


    “你真是母后的好儿子,如今连母后和你的外家都要算计了。”


    “儿臣没有!”不仅姜皇后对太子失望,太子对姜皇后也很失望:“母后,儿臣是你一手教养长大的,就算您再如何气,怎么能说出如此伤儿子的话?”


    姜皇后不为所动:“就是因为你是本宫自小教养长大,本宫才失望透顶。你是太子,当顾全大局,怎可凭自己喜好做事?”


    太子眸色暗淡:“那儿臣不当这个太子也罢!”


    自他出生起,母后就日日耳提面命:他是储君,得为万民表率。该努力、该勤勉、该万事小心,不可肆意、不可乱来、不可行差踏错……


    他肩负着姜家所有人的期望和父皇的厚望。


    他自认为做得已经够好,母后还是不满意。


    “你说什么?”姜皇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戳出这样的话。


    “荒唐!荒唐!”姜皇后气得手抖:“你可知本宫和姜家为你付出了多少?真真是被人蛊惑得昏头转向!”


    她来回走了几步,一把抓起苏叶手里的鞭子,朝太子背后用力挥去:“你敢再说一遍!”


    太子赌气:“儿臣说,不当这个太子也罢!”


    啪嗒!


    又一鞭子甩了过去。


    姜皇后边打边骂:“你个混账东西!”


    “不敬父母!”


    “不顾家族!”


    “不爱护你表妹名声!”


    “你不当太子,本宫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她每说一句,鞭子就用力落下来。鞭子一遍一遍抽在后背,血痕从雪白的衣襟处透出来……


    无论如何疼,太子都咬牙一声不吭。


    他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认!


    旁边伺候的嬷嬷和苏叶都有些看不过去,生怕打出个好歹来,连忙上前劝解。


    姜皇后一把将苏叶甩开,还要继续打,正殿的门就开了。天佑帝大踏步而来,瞧见跪在地上,后背渗血的太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上前两步将皇后手里的鞭子夺了下来,然后吩咐冯禄:“还不快将太子扶回寝殿,小七,你让


    人去请太医!”


    赵砚和冯禄立刻上前,将太子扶了起来,带了出去。


    天佑帝朝左右看了眼,侧后的宫人全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待正殿之剩下帝后二人,天佑帝才前所未有的严肃道:“皇后,你这次太过了!”


    姜皇后到现在还在浑身发抖,她头一次和天佑帝呛了声:“如何过了?臣妾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说他不要当太子了!他不爱惜阿瑶的名声,算计阿瑶毁掉婚事就罢了,如今尽然说出这种话!”


    天佑帝拧眉:“那也是因为你一味偏袒阿瑶,没有顾及太子的感受!他是你儿子,他如今大了,你该给他脸面!”他把鞭子折成两节,肃声道:“这鞭子小时候用用就罢了,今后不要再用!”


    小时候太子也曾调皮,这鞭子还是天佑帝亲手交到皇后手里的。温情脉脉同她道:“若是太子不听话,你打他手板就是。”


    姜皇后捂着胸口:“臣妾如何偏袒阿瑶了?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长大,不正是同臣妾和陛下一样吗?成亲有何不好?他就要如此气臣妾!”


    天佑帝:“但两个孩子都不愿意,你何必一定要他们成亲?”


    姜皇后:“那且不说太子和阿瑶的事,七皇子呢,他那样口无遮拦,蛊惑阿瑶,侮辱臣妾,陛下还叫他待在东宫?”


    天佑帝一如既往的维护:“我们在说太子的事,你又扯小七做什么?他喝醉了,小儿胡话,皇后何必放在心上!”


    姜皇后不满:“陛下,太子和阿瑶的婚事就是叫他搅黄了!他留在东宫,太子迟早连臣妾这个母后都认了!”


    帝后二人成婚多年,头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姜皇后回了凤栖宫。天佑帝看过太子的伤势后,嘱咐他道:“你且好好修养,对外,只说你偶感风寒。”


    太子趴在床榻之上,神情落寞问:“父皇,母后这次是不是很生气?”


    天佑帝安抚他道:“你不必多想,这次是你母后的不是。”他说完,肃着脸起身朝赵砚道:“你随朕出来一趟。”


    “父皇!”太子着急:“您喊小七做什么?是不是母后同您说了什么?这事不是小七的错!”


    天佑帝见太子如此维护赵砚,心里安慰。叹了口气道:“朕只是同他说几句话。”


    太子这才安心。


    天佑帝将赵砚带到前殿外,肃声道:“你近日安生些,既然你太子哥哥的婚事已经没了,就别再瞎折腾!再折腾下去,皇后就容不下你了。”


    赵砚诧异:父皇都知道了?


    他踢踢脚,小声嘀咕:“儿臣就算什么也不做,估计皇后娘娘也容不下儿臣了。”


    天佑帝蹙眉:“别胡说,皇后只是气头上。”


    赵砚撇嘴:他父皇还真是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


    天佑帝见他爱答不理的,提高声音道:“朕同你说话呢,听进去了没?今后再遇到什么事别擅作主张,尤其是泽兰居那种地方,是小孩该去的吗?”


    赵砚小声嘀咕:“我不是怕阿瑶表姐出事,去安慰她嘛……”


    天佑帝没好气道:“安慰她把自己喝醉了?”


    赵砚:他没喝,是阿瑶表姐灌的。


    “儿臣这次喝醉又没闹事!”


    天佑帝:这还叫没闹事?就凭他劝姜瑶的那几句,就够削他两顿了!


    赵砚张口就告状:“父皇,本来阿瑶表姐是出不了宫的。儿臣瞧见二哥把她带出宫了,阿瑶表姐还说,是二哥说泽兰居夜里开门,让她去那的。”


    天佑帝冷嗤:“你现在知道和朕告状了?你和老二都是想搅黄太子婚事,有什么区别?”


    赵砚:“当然有区别,儿臣是为了太子哥哥好,二哥是想太子哥哥倒霉。父皇,你该罚二哥!”


    天佑帝戳了戳他脑门:“管好你自己,要罚也该先罚你!”说完,抬步就往外走。


    赵砚撇嘴,转身又回了寝殿。


    寝殿内,莲笙正在给太子后背上药。太子整个后背鞭痕交错,皮肉外翻,看上去恐怖极了。


    药粉倒上去时,太子疼得额头冒汗。


    赵砚站在边上,红着眼眶道:“太子哥哥怎么就不知道躲,任由皇后打你。”


    太子苦笑:“母后心中有气,总要发出来的。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终归是孤同阿瑶表妹说了那些话,挨打也是应该,你不必替孤难过。”


    赵砚不愤:“皇后娘娘如此护着阿瑶表姐,我瞧着她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太子哥哥是捡来的吧?”


    太子蹙眉:“莫要胡说!”


    赵砚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道:“如何胡说了?整个皇宫都知道皇后娘娘最宠爱阿瑶表姐,每次瞧见阿瑶表姐就慈眉善目的,瞧见太子哥哥就特别严肃。”


    太子眸色微暗,半晌没有说话。


    其实,除去阿瑶表妹的事,母后对他虽严厉,但也很好的。


    “小七,这几日若是六弟他们来瞧孤,你就替孤挡回去。”


    赵砚嗯嗯点头。


    随着太子婚约取消的圣旨传到姜府,姜家嫡女因不满陛下斥责,偷溜出宫去南风馆的消息就传遍了玉京内外。


    玉京其他朝臣还打算嘲笑姜相国两句,大理寺一通审理,泽兰居的宾客名单就被供了出来。玉京大多数贵女都在其列,连有家室的夫人、娘子也未能幸免。


    姜瑶以一己之力捅破了玉京贵女的遮羞布,众人顿觉脑袋上绿油油,这下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其中,温国公夫人一马当先,和温国公打起来了。状况之凶,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动静。


    温国公不敌,被赶出了家门,到处和同僚诉苦。


    “她居然说老夫年老力竭,不堪为夫!”


    “还说她就去泽兰居坐坐,什么也没干?”


    “说老夫小气,只准自己放火,不准她点灯!”


    同僚劝道:“算了算了,泽兰居不是没了吗?只要国公夫人还顾家,愿意给您管一屋子的小妾就成!”


    都四五十了,就当搭火过日子。


    他们家后院也起火了,哪有空管别人家的破事。


    温国公气结,进宫找温妃评理。温妃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被烦得不行。


    不是,玉京贵女都玩得这么花吗?


    她在宫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这一场风波闹得轰轰烈烈,早朝三天两头有人告假。太子连着几日没来早朝,倒是不奇怪了。


    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偶感风寒,朝臣只道太子是丢了脸面,才羞于见人。但姜家人都知道,太子恐是被皇后罚了。


    姜夫人日夜忧心,央着姜侍郎进宫去。


    姜侍郎安抚她道:“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进宫为好。”


    姜夫人面上答应,转头就拿了姜瑶的凤牌进宫了。待姜侍郎发现时,追进宫,姜夫人已经到了东宫。


    姜夫人看着太子后背的伤,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口无遮拦道:“皇后娘娘怎得下得去手?”


    他看看姜夫人,又看看姜侍郎,突然道:“姜大人,你和太子哥哥长得好像啊。”


    姜侍郎淡声道:“外甥似舅很正常。”


    外甥似舅是很正常,外甥女长得像姑姑也很正常。但姜皇后如此在意姜瑶,姜夫人却对太子哥哥如此在意就有些不正常了。


    赵砚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不待他细想,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就来了。她先朝太子行了一礼后,转而又朝姜侍郎行了一礼道:“姜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和夫人去凤栖宫,有话要交代。”


    太子希冀的眸子暗了暗,趴在榻上不说话了。


    姜夫人有些不忍,朝苏叶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要事?要不让老爷一人前去,臣妇留在这陪太子殿下说说话?”


    苏叶语气强硬:“夫人,皇后娘娘说请二位便是请二位,莫要让奴婢为难!”


    姜夫人抿唇,迟迟没动,姜侍郎伸手拉她:“好了,皇后娘娘特意来请,定是有什么要事,我们先过


    去吧。”


    太子也道:“舅母,你同舅舅先过去吧,孤无碍。”说完他又看向赵砚:“小七,你帮我送送舅舅和舅母。”


    赵砚听话的点头,在前面带路。


    姜夫人这才随着姜侍郎往外走,边走又忍不住边朝赵砚道:“太子背上有伤,劳烦七皇子多照看着一些。辛辣寒凉还有发物莫要让沾,睡觉也多注意一些……”


    她絮絮叨叨的,赵砚有些奇怪的看向她。


    这姜夫人好像格外在意太子哥哥,先前他和太子哥哥去姜府也是,姜夫人直接弃了阿瑶表姐,围着太子哥哥嘘寒问暖。


    先前他只道是臣子对储君的巴结,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像他生病时,他母妃絮絮叨叨的叮嘱。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姜侍郎直接打断姜夫人的话:“好了,东宫什么没有,你瞎操心什么。回去就同阿瑶说他太子表哥很好,我们也算有交代了。”


    赵砚诧异:“是阿瑶表姐让你们来的?”


    姜侍郎点头:“阿瑶偷跑出宫,又在泽兰居说了那样的话。听闻太子病了,猜想是皇后娘娘罚了太子,才让我们来瞧的。”他又拉了姜夫人一下:“夫人,你说是不是?”


    姜夫人眸子闪了闪,最后还是点头:“是,是阿瑶让我们来瞧太子的。”


    赵砚越听越觉得狐疑:他不过就问了一句,姜侍郎着急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姜瑶那性子,闯了大祸,只怕又偷偷躲在家里哭,哪里就会突然关心太子哥哥了。


    他把人送出东宫,姜侍郎转而朝他道:“七皇子请留步。”


    赵砚点头,目光落在姜侍郎那张脸上,面容儒雅,眉峰秀挺,骨相十分优越。若是把胡子剃了,再年轻二十来岁,和太子哥哥更像吧。


    连走路的姿态都像了十成十。


    他脑中忽而想起自己先前气愤时说的话,太子哥哥和姜瑶不会被调换过吧。


    待姜家夫妇走远,他一阵风似的往书房跑,然后从书房角落拖出先前姜皇后拿回来的那箱子书,开始翻找。


    “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到底在哪呢?”赵砚一本本翻找,书丢得到处都是。


    跟过来的小路子看着满地的书疑惑问:“七皇子,您在找什么?”


    赵砚没搭理他,继续翻找,拿出书一夜夜翻看。


    小路子也不敢打扰,带着小白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赵砚终于从一堆的话本里翻出一本,满脸惊喜:终于找到了。


    就是这本。


    话本里,男女主出生就被对调,女主是公主,被破流落民间,男主是太子,是农妇之子。两人相爱,却被皇后棒打鸳鸯,最后女主惨死,太子跳崖殉情。


    真相才被揭开。


    男主跳崖殉情那段还被特意折过,字迹都叫姜瑶的眼泪给晕开了。


    艺术往往来源于生活,话本虽离奇,有没有可能现实中就存在?


    如果,姜瑶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太子哥哥是姜夫人的儿子……似乎就解释得通为何精明如姜皇后,一定要姜瑶当太子妃。


    赵砚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啪嗒一声把书合上:不可能不可能!


    别说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换孩子难度有多大,这种事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太子哥哥也跑不了。


    赵砚想也没想,直接将手里的话本烧了。然后强迫自己把脑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赶出去。


    太子哥哥就是太子哥哥,是他嫡亲的哥哥。


    外甥似舅很正常嘛,他六哥不也像外家的舅舅吗?


    饶是这样想,赵砚还是克制不住的回档。然后尾随姜家夫人去了凤栖宫。


    还是去偷听皇后娘娘和姜家夫妇的说了什么吧。


    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他绕着凤栖宫走了几圈,才发现凤栖宫连狗洞都堵上了。他从哪个地方翻进去都能被凤栖宫的守卫逮个正着,好在他能回档。


    他站在凤栖宫外望墙心叹:哎,阿瑶表姐跑一次直接把凤栖宫升级成了铜墙铁壁!


    看来只能守株待兔了。


    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点蹲守,小白有样学样蹲在他身边。


    于此同时,凤栖宫的寝殿。


    姜皇后靠坐在床头揉着额头,姜侍郎关心道:“皇后娘娘可要保重身体啊。”


    寝殿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姜皇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身边的妇人,冷声道:“两个小冤孽不省心就罢了,嫂嫂这个时候进宫来做什么?是嫌本宫不够糟心,还是姜家所有的人,人命太长?”


    姜夫人唯唯诺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伤成那样……”


    姜皇后肃声打断她的话:“太子不是你该关心的!你该回去好好关心阿瑶!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被你教导成什么样子?本宫当初就该让宫里的女官去府上教导,或是将她养在膝下。不然也不至于闯出这么大的祸,连太子妃之位都弄丢了!”


    姜夫人垂眉,咬着后牙槽称是。


    姜皇后一直看着她,姜夫人后知后觉交出了凤牌。


    姜皇后这才收回目光,又道:“姜家是书香世家,你无事多看两本书,今后没有本宫召见,不许擅自进宫,可明白?”


    姜夫人出身并不好,父亲不过九品小吏。当初姜皇后和姜相国是反对这门亲事的,奈何姜侍郎坚持。


    姜夫人迟迟没点头,姜侍郎连忙道:“好了,皇后娘娘,微臣替婉娘记下了。若是无事您好好休息,阿瑶那里您放心。”


    姜皇后点头,这才挥挥手让两人退下。


    夫妇二人从凤栖宫出来,姜夫人眼圈就红了,姜相国边喊她,她步子越快。


    两人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还坠着个小尾巴。


    姜侍郎一路追到御花园,才堪堪将小妇人拉住。


    赵砚远远瞧着,两人在御花园的假山边上拉拉扯扯,姜夫人情绪激动说了几句话,好似还哭了。


    姜侍郎不断安慰她还不断四处张望,然后强行要把人拽走。


    赵砚听不见二人在说什么,抓心饶肝的难受。


    他四下扫视,发现两人临近荷花池,此时池子里还有残枝枯叶,若是他提前躲在荷花池里,再插个管子在水下,凝神细听也能听个大概。


    被发现了大不了再回档。【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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