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坑爹41天小七生辰宴,丽嫔半夜私会……
天佑帝简直无语:丽嫔这脑袋是长着好玩的吗?
绣花枕头一包草!
居然有脸说他龌龊,恐自己才是那个龌龊之人!
“想什么呢!朕的意思是你就在龙榻边上坐着,同朕说说小七小时候的事。”
现在这种情况,他和小七这孩子是绑在一起了。
也许,他该更多了解了解这孩子。
提到儿子小时候,丽嫔的眸子就亮了。吭哧吭哧的想爬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旁边的小太监立马拿了拐杖过去搀扶她。
丽嫔就着小太监的手拐到龙榻边上坐下,想了一下,开始说起赵砚小时候的事。
“小七在臣妾肚子里的时候就很乖,从来不怎么闹腾的。就是出生那日也没怎么疼,臣妾都没来得及让人去喊太医,小七就出来了,还险些掉在地上……”
天佑帝拧眉:什么叫没来得及叫太医,宫里其他有孕的嫔妃,快到生产时,太医都是十二个时辰待命的。
只怕是不受宠,无人理会吧。
丽嫔:“小七生下来小小的,像只小猫崽子,臣妾都不敢抱呢,还是沉香抱到出月子。十一个月的时候就会走路了,那日臣妾从御膳房回来,他突然就朝着臣妾扑过来,臣妾都激动坏了……”
丽嫔描述得绘声绘色,天佑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奶娃娃一摇一摆摇晃走路的场景。
小七现在已经很可爱了,小一点应该更可爱吧。
丽嫔继续说:“小七抓周抓到一本书,还像模像样的翻看了两页。您不知道,那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看得懂呢。”
天佑帝疑惑:“小七办了周岁宴?”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丽嫔摇头:“没有,臣妾让人去问过陛下了,陛下只赐了个名……”那时她刚刚失宠,又被温贵妃和云嫔针对,景福轩穷的叮当响。别说周岁宴,能有两口吃的都不错。
她也只找了些零碎的东西放在榻上让小七自己象征性的抓一抓。
天佑帝想起来了,当年冯禄过来请示时,他正忙着处理江南水患的事,随口就指了砚台,赐名赵砚。
“小七什么时候生辰?”
丽嫔:“腊月初三,下个月月初。”
那也就半个月的功夫了。
天佑帝沉吟:“那今年给他办一场生辰宴吧,让内务府操持就行。”
丽嫔欣喜:“谢陛下!”
陛下说让内务府操办,那意思就是大肆操办。宫里的娘娘都会来参加小七的生辰宴,到时候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们母子。
她又问:“那小七生辰那日 ,陛下会过来吗?”
“再说吧,若是得闲,朕会过去。”天佑帝摆手,示意她继续说。
丽嫔继续:“小七一岁三个月的时候就能说话,开口第一句话喊的就是母妃。他可聪慧了,臣妾教他认的字,只读一遍,第二日他还能记住……”她絮絮叨叨的,龙榻上的天佑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浅淡的龙涎香蔓延,丽嫔说得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抬头环顾四周,冯禄等人不知什么时候也退了下去。
陛下没发话,丽嫔又不敢走,只能呆呆的坐在龙榻边上等。
待天佑帝终于醒来,已经亥时末。
天黑又下了雨,外头路不好走,丽嫔就被安排在甘泉宫的偏殿休息了。
第二日早起,丽嫔又接着侍疾,完全没有时间回去管孩子。
加之天佑帝特意嘱咐过柳翰林近日不要给赵砚布置太多课业,赵砚这几日过得舒心自在,没事就追着小白在玉芙宫玩儿。
临近申时末,小白就冲出玉芙宫,跑到宫道上冲着一个地方呜呜呜的叫。
赵砚追出去,就看到五皇子逃也似的背影。
没办法,玉芙宫就挨着云嫔的云湘宫。小白又格外记仇,到现在都记得五皇子踢它的事,只要到了皇子散学的点,就到门口去蹲五皇子。
五皇子对此都有阴影了。
他跑进云湘宫,抱着云嫔就是一顿哭,云嫔心疼的拍拍他的背,哄道:“不哭不哭,等母妃出去教训他。”
五皇子边哭边呜咽:“呜呜呜,母妃骗人,小七的母妃现在也是嫔了,你们位份一样,还怎么教训他啊。”
云嫔被噎得面红耳赤,她感觉自己这禁足过得度日如年。这还没几日呢,丽嫔那贱人怎么就从婕妤到嫔了?等她禁足结束,那不得直接封妃。
不行,她得想想尽快解了禁足才是。
她第一想到的就是温贵妃,待宫婢把五皇子哄走后,她就喊来赵嬷嬷,备了一份厚礼,让她去流华宫走一趟,务必求着温贵妃帮忙说些好话。
赵嬷嬷到了流华宫,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打砸声,间或传来几声温贵妃的怒骂。
言语间好像提到丽嫔。
赵嬷嬷心里一咯噔,暗道来的不是时候,连忙同流华宫的宫婢道:“老奴突然想起云嫔娘娘那还有事,就先不见贵妃娘娘了,改日再过来。”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哎,嬷嬷!”宫婢喊了两声,对方眨眼举没影了。宫婢发愣间,正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武嬷嬷走出来问:“方才谁在外头?”
宫婢连忙把云嫔遣人过来的事说了,高坐上的温贵妃没好气道:“不中用的东西,定是又想本宫去陛下那替她说情,解她的禁足。本宫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上哪替她说情!下次云湘宫再有人来,轰出去便是!”
真真是气死她了。
陛下生病,不让她进去伺候就算了。今早去请安,有人提及丽嫔没来请安。姜皇后那个贱人又特意当着后宫诸嫔妃的面说起丽嫔侍疾,又在甘泉宫夜宿的事。
这宫里的嫔妃,除了皇后,还没有人能宿在甘泉宫。
就连她都没有这个待遇。
竟叫处处模仿她的丽嫔抢了先。
武嬷嬷生怕她气坏了身子,上前两步安慰道:“贵妃娘娘,莫气。丽嫔就是个不中用的,能犯一次错也能犯第二次错,我们找人盯着她便是。”
温贵妃拧眉:“玉芙宫都是陛下选的人,伺候的人想混进去难。”
武嬷嬷压低声音道:“玉芙宫不就有现成的人。”
温贵妃眸子微闪:“你是说徐昭仪?”
武嬷嬷点头:“玉芙宫的徐昭仪,一个月多前生了个公主,原还想着走容妃娘娘的关系,年底晋升嫔位,入主玉芙宫主殿。没想到被丽嫔抢了先,现在是晋升无望。但若是丽嫔没了,她自然又能往上爬……”
温贵妃听她说完,才平静下来,吩咐道:“你去将徐昭仪请过来,不要惊动皇后的人。”
武嬷嬷点头,匆匆去了。
很快,经过御花园的徐昭仪被请到了流华宫。
徐昭仪素来和温贵妃没什么交集,她一进门,就行了一礼,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磕巴。
温贵妃和风细雨的请她落座,徐昭仪心中坠坠,也只敢绷直了身子,挨了一小半椅子坐下。眉眼低垂,不敢直视。
温贵妃支开伺候的宫人后,才问:“满月公主可还好?”
徐昭仪心口咚咚跳了一下,连忙回:“满月很好,不怎么闹腾。”
“那就好。”温贵妃叹了口气。
徐昭仪心口又是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然,下一刻,温贵妃又道:“本宫听闻,前朝那些汉臣近日向陛下进言。要陛下效仿前朝,非嫔位着不可养育皇子皇女……”
徐昭仪果真急了,猛然抬头:“那,那陛下什么意思?”
温贵妃蹙眉:“陛下自然是想按照西途的传统来,但挡不住那些汉臣一直进言。你知道的,陛下一直在推行汉制……”
徐昭仪眸子闪了闪:“贵妃娘娘为何单独同妾身说这个?”
温贵妃:“自然看你是个聪明人,与其寄希望陛下不会听从汉臣之言,不如你直接升上嫔位,那满月公主自然不会离开你。”
徐昭仪抿唇:“贵妃娘娘可以助臣妾?”
温贵妃点头:“自然,你与其去求容妃,不如求本宫。容妃办不到的事,本宫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容妃也是西途贵族,但容妃的父兄都已经战死。虽在妃位,既没有家族势力,又无子嗣半身,在宫里活得像个透明人。
只是仗着父兄的恩荫得陛下讥讽垂怜罢了。
徐昭仪:“那贵妃娘娘需要臣妾做什么?”她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温贵妃云淡风轻道:“也无需你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替本宫盯着丽嫔,她有任何异常你遣人来告知本宫便可。”
徐昭仪绞着上手的帕子,纠结半晌后,突然起身:“贵妃娘娘,满月还在玉芙宫等着臣妾呢,臣妾就先行一步了。”说着就想走。
温贵妃凉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徐昭仪,本宫今日既开了口,就是通知你必须去做。你也知道的,这宫里时常有夭折的皇子皇女,容妃就曾腹死胎中!”
徐昭仪浑身发冷,一下子就挪不动步子了。
她缓缓转身,看向温贵妃:“臣妾知道了。”
温贵妃很满意,朝伺候的大宫女抬了抬下巴:“去把本宫床头那串小金珠拿过来给满月公主当满月礼吧。”
大宫女快步往寝殿里走,很快就捧这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过来,交到徐昭仪手上。
说是小金珠,其实每颗都有佛珠大小,一串足足有二十四颗。珠串接口的地方用一块玉牌挡着,看上去可比丽嫔送的那一串贵重太多了。
但徐昭仪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双手接过,谢了恩,然后退了出去。一路疾走后,出了流华宫。
身边提着食盒的婢女见她脸色不怎么好,也不敢问。两人一路回了玉芙宫,才到宫门口就和送丽嫔回来的步辇直接撞上了。
徐昭仪退后两步回避,朝丽嫔行礼。
丽嫔困倦的打了个哈切,随口问:“徐妹妹这是打哪儿来?”
徐昭仪心口狂跳,面上依旧镇定:“去御膳房拿膳食。”
丽嫔知道,御膳房的太监也惯会捧高踩低,不受宠的嫔妃膳时都不怎么好。想着对方还要喂养小公主,于是她道:“本宫那日日都有鲜牛乳,往后让你的婢女饭点去主殿拿吧。”
徐昭仪道谢,丽嫔摆摆手,让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往主殿去了。
徐昭仪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往偏殿去,刚进了月拱门,冷不丁瞧见刘美人站在那。
她吓了一跳,继而打算绕过刘美人。
刘美人突然道:“方才你去了贵妃娘娘那?”
徐昭仪眉头微拧,转身瞧她。
刘美人撇嘴:“你别这样瞧我,上次还说不嫉妒,现吓又去找贵妃娘娘
了,贵妃许了你什么好处?“她知贵妃和丽嫔有旧怨,于是试探问:“贵妃该不是让你去害丽嫔吧?”
“你休要胡说!”徐昭仪微恼:“为了满月,我也不会去做那害人的事,即便贵妃娘娘许了我嫔位。”她说完立马又闭嘴,状似懊恼,叮嘱刘美人道:“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瞧见。”说完,转身就走。
拐过转角石柱后,停下往月拱门处看。就瞧见刘美人带着婢女往走。
徐昭仪身边的婢女冬雪忧心忡忡问:“主子,刘美人知晓了会不会乱说?”
徐昭仪摇头:“她不会乱说,她只会抢在我前面到贵妃面前献媚。”她好歹有个女儿伴身,而刘美人什么也没有。
刘美人应该比她更急切得到陛下的关注。
徐昭仪是想升位份,但她也明白,皇后在保丽嫔。她得罪不起贵妃,更得罪不起皇后。
冬雪惊讶:“所以,主子方才是故意透漏贵妃娘娘用嫔位许诺?”
徐昭仪神色淡淡:“贵妃娘娘既想让人做事,谁做不是一样,主动谄媚的肯定比我这个被动的强。”
她只是个昭仪,护着女儿平安长大就好。
那头,刘美人出去没多久后,回来直接就去了主殿。
和沉香套了半天的近乎,主动说七皇子的生辰宴要来帮忙。
寝殿里传来丽嫔的声音,沉香丢下刘美人匆匆往里走。
丽嫔睡得迷迷糊糊的,懒声问:“谁在外头?”
沉香把刘美人要来帮忙的事说了一遍,丽嫔道:“她想便让她来吧,同在一个屋檐下,和气些也好。”
沉香迟疑道:“先前小路子说刘美人故意去和七皇子亲近,奴婢瞧她不是个好的。”
丽嫔:“哪有千日防贼的,她在眼皮子底下也好,你多盯着些就是。”
沉香应是,丽嫔打了个哈切又继续问:“小七昨日还好吧?有没有乖乖读书?”
半夏点头:“七皇子很乖的。”
“那就好。”她吩咐道:“午后小七回来就喊醒本宫,本宫还得抽查他课业。”
帐子放了下来,丽嫔又睡得昏天暗地。
待赵砚回来,甘泉宫的人又来请了。丽嫔都没来得及和儿子说上一句话,又被催着去侍疾。
旁人看来她非常得宠,可陛下正眼也未瞧她一眼,完全把她当冯禄和伺候的宫人一般对待。
一连三日都是这样,丽嫔睡不好,又吃不好,嘴都说脱了皮,睡眠也严重不足。
导致她回玉芙宫后的几天都焉耷耷的提不起精神。
月底,内务府过来问七皇子生辰宴席的要求。丽嫔只道:“往年六皇子和五皇子那是什么标准,你就按照他们的标准来,记得做几样七皇子喜欢的菜式就行。”
之后制衣局又忙着给赵砚裁新衣,御膳房也派人过来问有没有什么忌口。
饶是整个玉芙宫都动了起来,丽嫔还是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只来得及去书房看赵砚一眼。
如此,满宫上下,也就赵砚最闲。唯一让他烦恼的就是好几天不见九九,九九还答应给他哨子呢。
他没办法联系对方,就让小路子去找人。小路子回来说白统领近日忙,被陛下派出宫了。
天佑帝的本意是让小七淡忘有九九这么一个人。
以后他都以父皇的身份和小七相处就好了。
赵砚略觉得失望,仰着小脑袋问:“那我生辰的时候会回来吗?”
小路子为难:“奴才也不知。”
赵砚瞬间蔫吧,夜里就趴在窗口眼巴巴的瞧着外面。
蹲在树上的两个暗卫例行公事把赵砚的情况回禀到了天佑帝那。
连着五日后,天佑帝叹了口气,换了衣裳出现在赵砚窗口。
赵砚惊喜,一下子蹦跶了起来,眉眼弯弯道:“九九,我就知道你会在我生辰前回来的。”
天佑帝翻了进去问:“七皇子有事找我?”
赵砚点头,朝他伸出手:“我的新哨子呢。”
天佑帝不太想给哨子给他,于是道:“你生辰,不要些别的礼物?”他生怕小孩子想不出来,提醒他道:“比如你有什么生辰愿望,想吃什么,要想什么,想做什么?”
赵砚收回手,乌黑的眼珠转了两眼,想了一下后奶声问:“我想过完年再去读书行吗?”他搓搓手,表示很冷。
天佑帝蹙眉:“这个不行,七皇子不读书,天天在玉芙宫陪小白玩是没前途的。”他已经尽量减少这孩子的课业了,怎么能完全不读书。
玩物丧志是没有前途的。
赵砚眨眨眼:“那我能和母妃去外祖父家里吗?母妃说外祖父家有好多她小时候的玩具,可好玩了。”
天佑帝:“这要陛下下旨才行。”后妃和皇子轻易不得出后宫,更何况经常有刺客混进宫来。
赵砚噘嘴,又重新朝他伸手:“那我还是要哨子吧。”
怎么又绕回来了?
天佑帝揉揉眉心:“卑职时常忙,可能没法听见哨声就赶来。”
赵砚:“没关系的,九九有时间的时候再来。”
天佑帝:“卑职手不太舒服,可能也没办法替七皇子抄大字。”
赵砚坚持:“那也没关系,近日我母妃没空给我布置课业的。”
天佑帝:这是非要哨子了?
见他迟迟没动,赵砚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怜兮兮问:“九九是嫌我麻烦吗?”眼看着小孩子要哭,天佑帝终于从怀里掏出哨子放到他手上。
赵砚一秒唇角翘起,拿起哨子看了又看,甚至还咬了一口,惊讶道:“是金的耶。”
天佑帝生怕他不小心吞了,连忙去拉他的手:“小心些,这东西别往嘴里放。”
赵砚嗯嗯点头,哒哒的跑到床头去拿早就准备好的丝线。然后又哒哒的跑到天佑帝面前,让他帮忙把哨子串上。
天佑帝刚接过丝线,门就嘎吱一声开了,紧接着丽嫔的声音传了进来:“小七,你在和谁说话呢?快过来,试试制衣局给你做的新衣。”
两人都吓了一跳,好在这新屋子有屏风隔开,不然丽嫔一进来就能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天佑帝蹙眉,闪身就要从窗口走,刚掀开一半窗户就发现沉香站在门口。
赵砚这新屋子窗户和正门是在同一排,若是天佑帝此刻从窗口跳出去,沉香一定会发现。
天佑帝蹙眉:今日大意了,他来时小路子不在外头。
赵砚看他没动,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立刻回档到九九给他哨子的那一刻,他接过哨子,直接将将人往窗口一推,急切道:“我母妃来了,九九快走。”
天佑帝推开窗一看,丽嫔和沉香已经过了月洞门,虽没有到门口。但他现在跳出去,肯定还是会被发现。
天佑帝无语,这孩子就不能多回溯一些时间?
然而,赵砚压根没有回溯的意思,吭哧吭哧又把他往床边拉,然后催促他躲到床底下。
赵砚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是多回档几秒,那时候九九还没给哨子给他呢。
他不想再讨要第二遍,万一一句话没说好,九九又不给了呢。
那就只能委屈九九钻床底了。
他母妃心大,肯定不会发现。即便被发现,他也能及时回档,抢在那之前阻止他母妃。
总之一定能拖到他母妃安全离开。
天佑帝:这辈子都不可能钻床底。
他翻身上了房梁,下一秒,丽嫔就转过了屏风,疑惑问:“小七,你在干嘛呢,怎么一直不说话?”说着还四处瞧了两眼,又问:“小路子呢,怎么没在门外伺候?”
赵砚有些磕巴:“小,小路子去给小白端羊乳了,我在看书……”
他话落,跟进来的小白就
围着丽嫔到处转悠。
丽嫔用脚将小白撑开,看了眼桌上的书,笑容扩大:“我的小七就是勤勉,快过来试试你的新衣裳,生辰宴要穿的,有哪不合适,母妃让制衣局的人再给你改。”
赵砚乖乖的脱了外衫,去试她手里的新衣裳。
小白见主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在屋子里嗅了嗅,狗脑袋一抬,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房梁上的天佑帝。
天佑帝拧眉,朝小白挥了两下手,示意它走开。
小白一见他挥手,更兴奋了,蹦跶了两下,朝着他呜呜呜的叫唤,尾巴摇得欢快。
丽嫔眼角余光瞟到小白的动作,不免疑惑,目光顺着小白的狗脑袋缓缓上移,然后和房顶上的天佑帝看了个眼对眼。
这张脸她自然认得的:好啊,这龌龊之人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小七屋子里做什么?
丽嫔正要发作,时间回到前一秒。
扑通!
赵砚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
小白吓了一跳,随即立刻用自己的狗脑袋去拱赵砚。
丽嫔也收回目光,连忙伸手去扶他,嗔怪道:“好好的怎么就摔了?”
赵砚:“衣服太长,绊脚。”
丽嫔低头去看他的裤脚,蹙眉道:“确实有点长,你快脱下来,母妃现在给你改改,你再看一会儿书。”
赵砚小脸纠结:“母妃,我困……”
丽嫔伸手摸摸他脑袋:“乖,这几日都未好好读书,再多看两眼书再睡,母妃不是在这陪着你吗?”
这是一时半会不走的意思了?
赵砚正纠结要不要回档时,外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路子端着羊乳进来,转过屏风,先朝丽嫔行了一礼。
小白一看到羊乳就激动得围着小路子蹦跶,两只前爪扒拉着他的裤脚去勾他的衣袖。
小路子手被扯得晃动一下,羊乳倾倒,直接洒在了丽嫔的衣裙上。
丽嫔哎呀一声,恼道:“怎么毛手毛脚的?”
小路子连声讨饶,又道:“娘娘快去将衣裙换了吧,冬日天冷,莫要着凉了。”
他引着丽嫔往外走,听见动静的沉香忙伸手扶着丽嫔往隔壁去换衣衫了。
人一走,小路子长舒了口气,手脚麻利的把房门带上。
天佑帝才从房梁上下来。他暗叹了口气,只做不知方才的事,快速串好绳子,把哨子塞到赵砚手里。
赵砚接过,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问:“我生辰那天,九九还会来吗?母妃说父皇会赏赐好多好吃的,我给你留一些。”
天佑帝有些吃味:这孩子,又拿他赏的东西送给‘白九’。
他还是那套说辞:“得空会来的。”
“那好吧,你有空一定要来哦。”赵砚从被子里探出手,伸出一根小拇指:“我们拉钩钩。”
天佑帝虽觉得幼稚,还是伸出一根手指和他勾了一下。
随后从窗口翻了出去,又沿着西侧院的墙角翻出主院一路出了玉芙宫。
待他人消失不见后,一颗巨大的花树动了一下,刘美人挣扎着扯开徐昭仪的手,恼道:“你拉我做什么,没看到有贼人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徐昭仪又一把捂住她的嘴。
丽嫔施施然走了出来,一身衣衫显然才换过,一张芙蓉面如深冬雾梅,鬓发略有几分凌乱。边走还边朝身后的沉香道:“方才的事莫要再提了,让小路子小心些……”
沉香点头应是,两人从花树下经过径自往另一头的主殿去。
待彻底没声了,徐昭仪才松开刘美人的嘴。
刘美人眼睛瞪大,目光直直看向丽嫔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方才面具男消失的方向,整个人都呆住。惊恐问:“丽嫔和人有私?”她没料到只是过来帮忙,还吃了这么大一个瓜。
徐昭仪:“你莫要胡说,又没瞧见他们二人如何!”
“胆小怕事!”刘美人不屑,“这还没如何?还要捉奸在床吗?”
那面具男明明就是从丽嫔的厢房处翻出来的,紧接着丽嫔也换衣衫出来了,还叫沉香不许再提。
丽嫔真是好大的胆子,就算陛下不行,也不能背着陛下偷人啊。
徐昭仪拧眉低喝:“刘妹妹!”她叹了口气,“罢了,左右嘴长在你身上,满月还在哭闹,我先走了。”
刘美人冷哼一声,招来随身的婢女:“你先去一趟流华宫……”
红珠眸子转了转,顶着寒风匆匆去了。
第42章 坑爹42天天佑帝自恋的想:儿子定是……
红珠走出玉芙宫,沿着漆黑的宫道一路到了流华宫,然后顺着流华宫侧开的小角门进去了。
很快,她被带到了温贵妃的寝殿内,低眉顺眼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事同温贵妃禀报了一遍。
宫婢带着红珠下去后,温贵妃靠坐在床榻上轻笑:“有意思,和人私会?戴着面具,玄色衣衫?”她抬头看向武嬷嬷:“嬷嬷印象里可有这号人?”
武嬷嬷仔细思索,片刻后脑袋灵光一闪,才道:“先前去冬猎时,奴才好像瞧见陛下身边的白统领就是带着面具的。而且七皇子表现得同白统领十分亲昵,夜里还叫白统领抱回丽嫔的帐篷。”那日可是有许多人瞧见了呢。
“后来冬猎回来的路上,七皇子还让人送过糕点给白统领。”
温贵妃挑眉:“先前丽嫔和七皇子出宫替陛下祈福也是白统领去接的人吧?”
武嬷嬷点头。
温贵妃言语轻佻:“出京路途遥远,听闻一行人还碰到了反贼。孤男寡女的一路互相扶持,生出龌龊也在所难免,丽嫔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和白统领勾搭上了吧?”
在西途,男女看对眼,滚在一起很正常。
在温贵妃看来,丽嫔就是个浪荡的狐媚子,陛下不行了,勾搭个侍卫最正常不过。
“让刘美人的人继续盯着丽嫔那,近日有任何动静都要来报。”
武嬷嬷点头,迟疑问:“徐昭仪那,她会不会提醒丽嫔?”
温贵妃眯眼:“除非她不想要自己女儿的命了,吩咐宫中十二,格外关照些徐昭仪,莫要让她太好过。”
一个小小的昭仪居然敢忤逆她。
武嬷嬷应是,先服侍她睡下了。
之后的几日,红珠借着去主殿帮忙的由头,时刻注意着丽嫔的动静。
丽嫔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倒是有几个夜里能听见清越的口哨声,在主殿寝殿回荡。
红珠如实禀告给了流华宫,温贵妃正在研究口哨声有什么特别之处时。
一旁的春芳就道:“贵妃娘娘,先前七皇子被陛下罚抄《弟子规》,六皇子和五皇子先抄都没抄完,七皇子反而抄完了。七皇子就道‘他有一哨子,哨子内住着个神仙,能帮他抄写’,事后二皇子还将这事当做笑话说给奴婢们听。奴婢怀疑,七皇子说的神仙就是那白统领。”
温贵妃来了兴致:“还有这事?陛下没过问七皇子为何抄完了?”
春芳摇头:“听说那日几个皇子们质疑七皇子,还被陛下骂了一顿。抄写的字迹和七皇子的一模一样。”
温贵妃:“陛下这是还念着七皇子祈福的孝心呢,若是知晓丽嫔那档子事,只怕对七皇子也会觉得恶心。”她说完又问:“丽嫔可有说七皇子生辰那日,陛下会不会去?”
武嬷嬷摇头:“不太确定,丽嫔对外只说陛下说得空会去。”
温贵妃唇角翘起:“那就让陛下没空就是了,陛下若是有空,丽嫔想要做什么多不方便。武嬷嬷,让人传话到国公府,让我爹腊月初三那日想办法拖住陛下。”
这次一定让丽嫔彻底翻不了身。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腊月初三这天。
玉芙宫内一早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丽嫔早早给各宫的娘娘送了邀贴过去,按照回的帖子数准备了两桌席面。
宴席开始前,各宫的娘娘就陆陆续续来了。但来的都是妃位以下的妃子,赵砚比较熟悉的就是六皇子的母妃许嫔娘娘和四皇子的母妃静嫔。
其余嫔位、昭
仪、婕妤、美人的,除了玉芙宫里的两位他一盖不认识。
但这些娘娘们好像都认识他,一进门,先夸他一顿。
“哎呀,这就是七皇子吧,瞧着真可爱。”
“这小模样和丽嫔一模一样,像菩萨坐下的童子一般,难怪陛下喜欢呢。”
“是的呢,本宫瞧着也甚为喜欢,小六回去整日小七,小七说个没完,恨不能将七皇子拐到碧霄宫去。”
有外向的,逮住赵砚就摸摸头,摸摸脸,牵牵小手。
赵砚被一群娘娘们围在中间,都快弄内向了。
幸而丽嫔及时出现,将他抱了起来。但显然,他母妃也是个炫娃狂魔,但凡有人凑过来搭话,她就特别骄傲道:“我的小七特别乖,平日读书可用功了,早一刻钟前还在书房读书呢。”
几个娘娘又凑过来问:“七皇子读的什么书呀?”
“《三字经》会不会?”
“背首古诗来听听?”
赵砚觉得好恐怖,起初他还挺期待这么多人给自己过生辰的,这会儿只想逃。
果然,过生辰什么的,还是要小孩子和小孩子过才有意思。
哎,要是六哥他们今日也不读书就好了,他肯定邀六哥他们一起过。
赵砚一下抱住丽嫔的脖子,头埋在她脖颈不肯起来了。
众人就是一阵呵笑。
丽嫔乐呵呵道:“我的小七害羞呢,娘娘们也别只让小寿星背诗,送小寿星的礼呢。”
此话一出,有人笑了一声:这丽嫔果然是小地方长大的,说话毫无忌讳,愚笨又市侩。
陛下究竟喜欢她什么?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到她那张艳绝美丽的脸庞上。
陛下不是向来喜欢聪慧稳重如姜皇后那样的女子吗?什么时候喜欢笨蛋美人了?
有些人心里虽鄙夷,但既然来了,就是起了交好的心思,礼是一定会备的,而且还不能轻了。
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丽嫔笑得合不拢嘴,让沉香帮忙收着。
很快,姜皇后又来了。
她带来的贺礼,比其他嫔妃的还贵重。
待坐到了主位,就伸手招呼丽嫔把孩子抱过来,然后笑着问:“这就是小七吧,果然和陛下说的一般可爱。”
赵砚乌黑的眼睛眨了眨:父皇夸他可爱?
姜皇后继续道:“太子很喜欢小七呢,小七有空也可以去找你太子哥哥玩。”
听她提到太子,赵砚立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小七也喜欢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帮过他好几次,他出宫时,还送了他衣服和银子。几个兄弟里,除了六哥,他最有好感的就是太子哥哥了。
姜皇后觉得这孩子真乖,长得也乖,说话不疾不徐还奶呼呼的,难怪陛下只见了几面,就喜欢这孩子。
她朝丽嫔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席吧。”
丽嫔朝门口看去:陛下说得空就来……
宴席上的一众嫔妃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期盼着天佑帝能来。
天佑帝没来,温贵妃倒是不请自来,一进来便道:“诸位不用等了,东边雪灾,陛下这几日正忙,恐无暇过来。”
宴席上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众人眼角余光都只敢偷瞄温贵妃。
原本还想借着七皇子的生辰宴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嫔妃顿觉失望。
丽嫔也抿唇不语。
温贵妃挑眉:“怎么,丽嫔不欢迎本宫来道贺?”
“怎么会,贵妃娘娘能来,玉芙宫蓬荜生辉。”丽嫔赶紧让人加了座位在皇后左侧。
温贵妃施施然坐下后反问:“那丽嫔满宫发了请帖,为何独独不给本宫送?”
丽嫔实诚道:“云嫔那也没有。”
温贵妃被噎了一下,呵笑两声:“丽嫔这是厌恶本宫和云嫔?”
在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屏气不说话:贵妃娘娘只怕不是来道贺,是来找茬的吧,
姜皇后也只是喝了口茶,静静瞧着。
丽嫔心态稳如老狗:“臣妾惶恐,云嫔正在禁足,送了也无用。贵妃娘娘不是向来厌恶臣妾,臣妾自然不好送请帖过去污了您的眼。”
温贵妃唇角翘起:“算你有自知之明!”
丽嫔跟着笑了一下,又继续道:“贵妃娘娘大人大量,能来小七的生辰宴,自然也是带了生辰礼的吧?”她推了推怀里的赵砚一下,催促道:“小七,还不快谢谢贵妃娘娘。”
赵砚听话的伸手,软糯糯的喊:“谢谢贵妃娘娘。”
饶是温贵妃已经备了礼过来,还是被这对母子直白的讨要膈应到了。
她瞧着赵砚,不咸不淡道:“这孩子长得和丽嫔倒是极像,就是瞧不出哪一点像陛下。”
丽嫔拧眉:“贵妃这是何意?”
温贵妃唇角翘起:“没什么意思。”她摆手,身后的武嬷嬷立刻将手里的锦盒摆到了桌面上。锦盒打开,一件鎏金的长命锁就摆在了众人面前。那长命锁最中间镶嵌了一块上好的白玉。锁的边缘坠了细碎的五彩宝石,看上去流光溢彩,甚为华贵。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东西是二皇子用过的。
东西再华贵,二手货就有些膈应了。
众人皆是默不作声看向丽婕妤。
姜皇后拧眉:“贵妃,送礼送件旧物可不好。”
丽婕妤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温贵妃像个没事人一样,道:“这长命锁还是启儿周岁时,本宫特意命人打造,价值千金。去年启儿生辰,陛下赏赐了他更好的,这个放在本宫箱笼里也是吃灰,就送给七皇子当生辰礼吧。”
意思是,他儿子不要的东西,七皇子才配。
这是明着贬低七皇子的意思。
赵砚还从未见过这样华贵的首饰,在他眼里,这东西就是古董,很贵很贵的那种,他倒是喜欢得很。但温贵妃把长命锁拿到他手上时,他却缩了缩手,小眉头蹙得死紧。
温贵妃拧眉问:“怎么,七皇子不喜欢?长者赐,岂敢辞?”
丽嫔正要帮儿子说话,赵砚就奶声问温贵妃:“贵妃娘娘送二哥的东西给我,问过二哥了吗?”
温贵妃被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后不悦道:“只是一件首饰,何须问过启儿。”
“要问的。”赵砚乌黑的眼睛里透着认真:“柳先生说不问自取即为贼,东西既是二哥的,就要问二哥,不然二哥会生气的。”他不是故意怼温贵妃,是真觉得这是起码的礼貌。
“放肆!”温贵妃气恼:“你说谁贼呢?”
赵砚脖子一缩:“贵妃娘娘这样生气,就是没和二哥说了?”他神色坠坠,把长命锁往外推了推:“那我还是不要了,二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更不喜欢把长命锁送给别人,这不是把寿命送人吗。
先前三哥带了乌龟去上书房,二哥就不喜欢,说三哥是在诅咒他短命。
以二哥小心眼的程度,若是瞧见他戴了他的长命锁,肯定会拽断他脖子的。
赵砚心有戚戚。
小孩子童言童语,虽稚气,但也有几分道理。
众人看向温贵妃的目光就有些微妙。
温贵妃阴沉着脸:若是这话是丽嫔说的,她能当场甩她一个嘴巴子。
但偏偏是七皇子一个五岁孩子说的。
纵使再生气,也不好对皇子发作。
姜皇后也在一旁道:“贵妃,小七说得有理,二皇子的东西,你还是收好吧。”
温贵妃忍着气让人把长命锁收了,姜皇后又道:“贵妃当还有别的礼送给小七吧?”
赵砚就眼巴巴的盯着她,小手依旧伸着。
温贵妃:“……”
她一时半会上哪去备一份礼?
总不能拔了头上的簪子和脖子上的首饰给这孩子。
下一秒,赵砚眼睛就往她头上瞟。她不动,那孩子就一直盯着她头顶,眼神期盼又可恶。
宴席
上的人都看着呢,温贵妃还真不好吃白食。也不好从身边宫婢上取些便宜的东西来糊弄赵砚,那只能从她自己身上取。
关键是,她今日戴的首饰全是贵重喜爱的,要拿出去一件实在肉疼。
在小孩儿眼巴巴的眼神中,她只得忍痛从手腕上拔出常年佩戴的紫翡翠镯子递了过去。
赵砚笑眯眯的接过镯子,直接就套在了他母妃的手腕上:“母妃,你先帮小七收着。”
丽嫔吓了一跳,只觉得这手镯格外的膈手,余光瞟向温贵妃。
温贵妃眼神都能刀人了,偏生赵砚又回头朝她甜甜的笑:“谢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真好。”
好个屁!
温贵妃深吸两口气,暗自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且等着,稍晚有这对母子哭的时候。
温贵妃揉揉自己的手腕,轻笑:“七皇子喜欢便好,想来除了本宫也没人会送这样贵重的物件做生辰礼了。”
这点她定是压姜皇后一头的。
她话音刚落,冯总管就带着圣旨大步跨进玉芙宫内,高声道:“陛下有赏!!!”
众人惊讶,齐齐回头。看到冯总管手上的圣旨时,除去姜皇后,都连忙起身,跪下听旨。
就在丽嫔要拉着赵砚跪下时,冯公公及时开口:“陛下说了,今日寿星最大,七皇子不必跪。”
赵砚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一群跪着的娘娘中间。
冯总管摊开圣旨,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朕之第七子,沉静内敛,至纯至孝。朕望其如文房四宝之砚,长成巍峨之石,坚毅刚强。特赐松花石獬豸砚一块,紫狼毫笔一支,吉祥纹玉如意一对,七宝长命锁一枚……”
他念完一大串,然后把圣旨一合,看向赵砚笑眯眯道:“七皇子,接旨吧。”
赵砚哒哒的跑过去,冯总管弯腰把圣旨放到他手里。
他身后的奴才依次上前,把赏赐堆到了赵砚旁边的礼桌上。
礼盒打开,最抢眼的就数那块巴掌大的七宝长命锁,那锁是由一整块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玉的边角用鎏金包裹,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了一颗东珠大的宝石。宝石呈七彩,折射的光正好锁进白玉的中央,映衬出中间的‘砚’字。
显然是特意替七皇子准备的。
比之温贵妃先前那块旧的长命锁不知要璀璨多少倍。
原来七皇子的‘砚’不是厌恶的‘厌’,而是文房四宝里的宝‘砚’。
是巍峨之石,坚毅刚强之砚。
所以,陛下厌恶七皇子只是误传吧?
丽嫔欣喜,将那七宝长命锁托了出去给赵砚戴上,七宝光华下,丽嫔手腕上的紫翡翠镯瞬间黯淡无光。
待冯总管一走,姜皇后就笑道:“看来陛下的生辰礼比贵妃妹妹的还贵重呢。”
温贵妃面皮瞬间涨红。
众嫔妃掩唇,想笑又怕被嫉恨,都快憋出内伤了。
好在这时酒菜上桌,掩饰了温贵妃的尴尬。之后饭桌上,都是大人的战场,说话都是你来我往,有目的性的试探。
赵砚坐在边上觉得无聊极了,就只管吃吃吃。看到好吃的,就顺带夹一块到小白的碗里。
西途人喜酒,尤其是冬日,女子也喜欢饮用烈酒。
席上有一半西途的妃嫔,丽嫔特意嘱咐御膳房备了几壶好酒撑场面。
温贵妃面前就放了一壶冽阳春,她一口饮尽,窥见面前有一道酒酿丸子,顺手就换到了赵砚面前。
赵砚吃了一颗丸子,觉得味道很好,有点像前世吃的酒糟。他吃完一颗又一颗,直到把整碟丸子都吃完,才困倦的打了个哈切,趴在桌上不动了。
温贵妃坐在对面,就那么看着。
还是许嫔朝这边瞧了一眼,才疑惑问:“丽嫔,七皇子睡着了?”
丽嫔这才注意到儿子趴在那不动了。
她身后戳了儿子一下,小声喊:“小七?”然后凑近闻了闻,才哎呀一声道:“这孩子,怎么好像喝酒了?”
邻桌的人提醒她:“七皇子莫不是吃了酒酿丸子?”
丽嫔这才注意到赵砚面前的碟子。
姜皇后拧眉看向伺候的宫人:“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这酒酿丸子放到七皇子面前了?”
宫人连忙跪下请罪,温贵妃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西途的孩子自小就会喝酒暖身。喝些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
丽嫔忙让宫人去准备醒酒汤。
待醒酒汤过来后,她拍了拍赵砚的面颊:“小七,醒醒,乖,把醒酒汤喝了。”
赵砚迷迷瞪瞪的抬起小脑袋,咕隆隆喝了。
丽嫔要抱他走时,他瞧见对面一团白白的影子,跳下凳子,噔噔噔歪七扭八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软糯糯的喊:“母妃,小白,带小白一起走……”
小白听见赵砚的声音也哒哒的跑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块肉骨头,围着赵砚又蹦又跳。似乎在说:小主人,你抱错了,小白在这呢。
被抱住大腿的温贵妃看见小白后,气得浑身颤抖:她怎么就和一条傻狗联系上了!!
丽嫔生怕她发飙,立刻伸手去抱赵砚,边想将他从温贵妃腿上扯下来,边哄:“小七乖,贵妃不是小白,你抱错了,快松手!”
小醉鬼才不讲道理:“就是小白,就是小白,小白身上有白毛,暖乎乎的……”
众人齐齐看向温贵妃穿着的雪白狐毛斗篷。
温贵妃被看得恼怒:“松开!”她抖着手大喊:“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这个小混账拉开!”
武嬷嬷和温贵妃身边伺候的人连忙要过来拉,姜皇后喝道:“莫要伤了七皇子!”
众人又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只能刚看着丽嫔哄祖宗一样的哄着七皇子。
七皇子硬是抱着温贵妃的腿不肯放,呜呜咽咽的喊:“呜呜呜,父皇,带小白一起……”他说着说着,就呕的一声,直接把方才喝的醒酒汤全吐在了温贵妃华贵的狐毛斗篷上。
温贵妃整个人都不好了,手都死死掐进了自己的手心,颤抖着身子想尖叫。
太太太,太恶心了!
她腿都不想要了!
眼看她在爆发的边缘,丽嫔一把将儿子扯了下来,抱进怀里。
偏偏自家儿子还在撒酒疯,小白小白的喊。
温贵妃眼神如刀,姜皇后劝道:“贵妃,七皇子还小,算了……”
众人也附和:“是啊,今日是七皇子生辰。”
“小孩子喝醉了,说胡话很正常,大人喝醉了还撒酒疯呢。”
温贵妃气得发抖,脱了斗篷丢给宫婢,转身就走。
小醉鬼赵砚一见她要走,又开始扑通了:“小白,小白……”回档回档。
小白不走!
只要他一直回档,就没有人能走出玉芙宫的门。
温贵妃才走出门口,时间又回档。
赵砚又一把揪住温贵妃,然后再拉开,再揪住,再拉开,再揪住……
喝醉后的小孩儿比过年的猪还难摁住。
固执的像头小牛犊!
时间就定格在了一个区间内。
长极殿内,天佑帝头疼的撑着额头,止住温国公第二十次的话头:“先停一停,朕有事要去处理一番,很快便回!”
温国公想起女儿的交代,立刻上前:“陛下!什么事能有国事急?”
天佑帝:“十万火急!!!”他再不去,这一天都没法过了。
这小崽子过个生辰怎么还能闹腾?
天佑帝自恋的想:儿子定是想他过去。
第43章 坑爹43天醉鬼小七:只要他不让,就……
天佑帝赶到时,玉芙宫闹哄哄的。
他走进后喝问:“都在做什么?”
宫里的人对于他的声音几乎是骨子里的敏感,他话落的瞬间,人群就散开了。
然后天佑帝就看到狼狈的贵妃,和抱着贵妃大腿怎么都不肯松开的儿子。还有在儿子身边蹦跶的小白以及抱着赵砚想将他拉开的丽嫔。
他拧眉,惊疑不定问:“你们
这是?”
丽嫔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喊:“陛下,小七醉了,你快来把他抱开!”
“醉了?”天佑帝恼怒:“谁准他喝酒的?”过完生辰也才六岁,醉成什么样了。
姜皇后过来解释:“也不是喝酒,就是吃了几颗酒酿丸子。”
天佑帝不可置信:“几颗?”
姜皇后比了个五。
喝惯西途烧刀子的天佑帝:那东西能醉人?
温贵妃看到他过来,委屈大喊:“陛下,您快将七皇子拉开!”
天佑帝大步过去,伸手去抱赵砚:“小七,松开!”
赵砚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要小白一起。”
温贵妃暴躁的大喊:“本宫不是小白!”她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把那酒酿丸子给这小孩干嘛。
天佑帝看着温贵妃毛茸茸的斗篷,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就这?强行回溯了二十几次,这是不把他的命当命!
他强行去掰赵砚的手:“小七,快松开,不然父皇生气了!”
赵砚听见他的声音,小身板明显抖了一下,茫然的看了他两秒。噘嘴,呜呜的哭了起来:“呜呜呜,父皇,小白,小白不走……”
小孩儿白嫩的小脸因为醉酒的缘故红扑扑的,眼泪糊了满脸,呜呜咽咽的控诉,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怜。
可怜道天佑帝都想让贵妃先跟着小孩儿走了。
天佑帝轻咳:“你先松开!”
小路子连忙抱起在旁边跳脚的小白举到赵砚面前:“七皇子,您快看,小白在这呢!”
小白用自己的狗脑袋去蹭赵砚,冲着他呜呜的叫唤。
赵砚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小白又仰头看了看温贵妃,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咦,怎么有两个小白?”他松开一只手,指来指去:“一个大小白,一个小小白……”
天佑帝趁机把他另一只手也拽了下来。
赵砚有些晕,仰头又看向天佑帝,突然改抱住他的腿:“父皇,嘘嘘。”
嘘什么嘘!
天佑帝伸手想将他捞起来,赵砚双手双脚缠在他腿上就是不动:“嘘嘘,看父皇嘘嘘。”
围观的嫔妃都往天佑帝腰部以下看去,天佑帝脸黑:这孩子,这么小就会撒酒疯,酒品如此差,以后万不能让他碰酒了!
他拧眉:“你先起来,回去嘘!”
小醉鬼又拧巴上了:“现在嘘!”说着还敢伸手去拽天佑帝的裤腰带。
天佑帝有些恼,伸手去拉赵砚的手。就被赵砚的直接抓了一下,手背立刻划出了一道血痕。
四周一片死寂,天佑帝还没说话呢,赵砚就呕了一声,把方才喝的醒酒汤全吐他龙袍上了。
天佑帝眉头几乎能拧成了麻花!
丽嫔直接吓跪了,连声求情:“陛下,小七不是故意的!”
天佑帝整个僵在那,看着满身的狼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小!七!”
干完坏事的小孩儿头一歪,软软的倒了下去。
丽嫔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接住他。看了两眼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天佑帝,讪讪道:“睡着了……”
所有人都以为天佑帝要发火,毕竟,陛下脾气算不得好。
天佑帝忍了又忍,最终只是把龙袍脱了。
冯禄赶紧递了一件新的斗篷上前,天佑帝穿好后,揉了揉眉心,看向丽嫔:“行了,起来!让小七睡一觉。”
丽嫔松了口气,也顾不得赴宴的嫔妃们,抱着儿子就起身要走。却因为方才太过紧张,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了。幸而就近的刘美人扶了一把。
丽嫔道了谢,然后才往寝殿去。
众嫔妃眸色微转:陛下对七皇子居然这般容忍了?
天佑帝转头过来,道:“今日就都散了吧。”
众嫔妃齐齐应是,朝他行了一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陛下怎么来了?”姜皇后走到天佑帝身边。
天佑帝随口道:“小七生辰,朕说了抽空会过来。”
姜皇后:“臣妾还以为陛下送生辰礼过来,就不来了呢。”
天佑帝:没办法,他不来,估计能一直回溯下去。
温贵妃拐了两步,往天佑帝身上靠:“陛下,臣妾的腿……”
天佑帝一想到他没来时,那小子吐了贵妃身上二十几次,就不自觉后退两步:“武嬷嬷,还不快扶贵妃上步辇回流华宫。”
“陛下!”温贵妃抿唇:“您不送送臣妾?”
天佑帝连忙道:“温国公还在长极殿等朕,朕需得立刻过去。”说完,只朝皇后点点头,就匆匆走了。
温贵妃咬牙:陛下还真是,这么忙还能抽空来见那贱人。
她正暗自气恼,就听姜皇后道:“贵妃莫要嫉恨七皇子,那孩子也是醉糊涂了。”
温贵妃冷哼:“臣妾如何会和小畜生计较,他也就能醉一回,今后只怕连那酒酿丸子的影儿都见不到!”
姜皇后拧眉:“贵妃这是何意?”
温贵妃下巴朝天,都没搭理她,扶着武嬷嬷转身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玉芙宫乱成一团。
小路子和半夏忙着收拾宴席的残局,沉香吩咐粗使的太监烧水,抬进来进进出出给赵砚洗澡。
丽嫔撸起袖子,亲自给赵砚洗澡。
小孩子坐在小浴桶里打着小呼噜,丽嫔看到他光秃秃的脖颈,还有些奇怪,转头问小路子:“我记得小七有个小哨子挺喜欢的,怎么没见他戴着了?”
小路子往赵砚光滑的脖颈上看了一眼,摇头:“奴才也不知……”他是知道先前的哨子被五皇子踩碎了的事,后来陛下送七皇子金哨子他也知道。至于七皇子脖颈上为何没有,他也不是很清楚。
丽嫔也没深究,把赵砚换下来的脏衣服递给小路子:“送到外院去吧。”
小路子点头,拿了脏衣服往外走。
才走出去没多久,就碰到端着托盘的红珠。
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小路子蹙眉问:“去哪呢?”
红珠行了一礼,恭敬的回:“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醒酒汤,沉香姐姐和半夏姐姐忙得脱不开身,就让奴婢帮忙送过来。”
小路子把手上的木盆递给她,然后接过她手里的醒酒汤:“醒酒汤给我就行,你将七皇子的衣衫送到外院去吧。”
红珠目光在寝殿的方向犹疑,最终还是点头去了。
小路子端着醒酒汤进屋,丽嫔已经将赵砚抱到了床上。瞧见小路子手上的醒酒汤,就道:“恐是用不到了,这孩子睡得熟。忙了一日,你们也累了。你去和沉香她们说,让她们早些下去休息,今夜本宫和小七同睡,亲自照看他。”
小路子点头,又端着醒酒汤下去了。
子夜,整个玉芙宫静悄悄的。
主卧附近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口哨声,哨声清越如冬夜鸟鸣,穿过高墙树梢,传出老远。 :
蹲守的两个暗卫疑惑的互看一眼,然后目光同时落到七皇子紧闭的窗口上。
七皇子不是醉酒睡着了?
那哨声从哪里来的?
不会是醒了,又开始撒酒疯?
两人正犹豫要不要去通知陛下时,哨声缓缓接近窗口。花木浮动,哨声越来越近。
哨声似乎是从七皇子寝殿外传来的……
两个暗卫不动声色下了树,然后分头接近哨源。月亮钻出云层,浅淡的银灰下,花木内人影若隐若现,露出半张侧脸。
不是七皇子也不是主殿的任何人。
暗卫立刻警觉,出手如电,直接将人打晕了,然后禀报到了天佑帝那。
还在处理公务的天佑帝拧眉:“偏殿刘美人的人?”
暗卫点头:“她一直在吹哨子,似乎是在等陛下出现。”
学小七吹哨子引他出现,难道又是逆贼想刺杀他?
这群逆贼,居然混进深宫了?
这事必须严审,这小宫婢必定还有同党。
“冯禄,把人带到长极殿,朕要亲自审问!再让白九好好巡视皇宫四周,看看有无逆贼同党!”
冯禄领旨,匆匆去了。
很快,红珠被押进长极殿。
长极殿内空旷肃穆,静得落针可闻,红珠跪在冰冷的金砖之上,浑身颤抖。
一道冰冷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她头也不敢抬,疯狂抢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饶命?”天佑帝眯眼:“说说你还有哪些同党?想刺杀朕为何七皇子的生辰宴不动手?”
红珠磕头的动作停下,一脸懵逼:她就按照刘美人的吩咐在丽嫔寝殿附近吹了几声口哨,怎么就要刺杀陛下了?
“冤枉!冤枉啊,陛下!”红珠惊慌大喊:“奴婢,奴婢没有要刺杀陛下,奴婢只是受刘美人指使,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刺杀陛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万万承受不起!
“刘美人?”天佑帝拧眉,命人去将刘美人带来。
很快,一头雾水的刘美人也被押来,她看到额头冒血的红珠时瞳孔就是一缩,战战兢兢喊了声陛下。
天佑帝冷声问:“刘美人,你是谁的人?为何要刺杀朕?”
“刺,刺杀陛下……”刘美人如遭雷击,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冤枉啊,陛下,臣妾万不可能刺杀您!”
“没有要刺杀朕?”天佑帝摊开手心的金哨子问:“那你偷拿小七的哨子,引诱朕过去是何意?”
是何意?
她只是按照温贵妃的意思,引诱丽嫔的奸夫出现。
怎么就成引诱陛下,刺杀陛下了?
刘美人的脑袋飞快转动:她原本是去捉奸的,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查到,若是这个时候说出此事,陛下必定会怪罪。
那就什么都不承认,想到这,她立刻委屈道:“陛下,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臣妾一个深宫女子,哪里能谋划刺杀您的事。至于那哨子,是红珠白日在寿宴上捡到的,臣妾也不知她怎么就半夜跑到主殿去吹哨子了。”
跪在一旁的红珠不可置信:“美人!明明……”
“闭嘴!”刘美人恼怒:“你这个背主的东西,你父母送你到我身边时说过什么,竟还敢狡辩!”
提到父母,红珠立刻闭了嘴,垂头,不敢再语。
刘美人盈盈抬头:“陛下,您看,就是这个奴婢私自跑去丽嫔姐姐的院子吹哨子的,您错怪臣妾了!”
“你觉得朕蠢?”这支支吾吾的,里面明显有猫腻。
天佑帝一个眼神,立刻有人上前大声道:“刘美人之父,大聿朝明德三年,曾任淮阳知府,嘉义太子南下赈灾路径淮阳,曾在刘知州府上停留数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刘美人记得很清楚,当年她还未出阁,还曾远远瞧见过嘉义太子。
但……
“陛下,当年淮阳驿馆坍塌,嘉义太子只是例行公事住在刘府,和刘府没有任何关系啊。”刘美人惊慌:“臣妾父亲绝对没有勾结乱党,臣妾和乱党也没任何瓜葛!”
天佑帝冷斥:“没有瓜葛,半夜三更行迹鬼祟?以哨为引,意欲为何?”
刘美人冤枉死了:不管哪个罪,都比刺杀陛下,诛九族的罪强!
“冤枉啊陛下,臣妾拿七皇子的哨子不是诱您,是为了引诱丽嫔的奸夫!”她跪上前几步,咬死丽嫔:“丽嫔她背着陛下偷人,臣妾亲眼瞧见的!”
天佑帝拧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美人生怕他不信,立刻又补充道:“前不久臣妾亲眼瞧见有男人从丽嫔的寝殿里翻了出来,身高八尺有余,玄色衣衫,带着面具……”
她正说着,带着面具的白九就匆匆从外头进来,然后立在了她前面两步远,朝天佑帝道:“陛下,皇宫外确有发现反贼踪迹,臣追至宣德门……”
白九还未说完,惊慌的刘美人伸手一指,急切道:“陛下,是他,就是他和丽嫔私通!”
突然被指认的白九先是错愕,继而惊恐,最后惊慌看向天佑帝:“陛下,臣没有……”
刘美人咬死不放:“陛下,臣妾看得清清楚楚。十二月二十九日那夜,亥时初左右,那日臣妾就站在主殿西北角的花树后面,他从丽嫔寝殿翻出来后,丽嫔换了一身衣衫就出来了。还同身边的婢女说,不要提及她偷情的事。”
天佑帝越听脸越沉。
白九只知陛下曾经假扮自己出京接过七皇子母子,并不知陛下之后一直以他的名字接触七皇子。所以此刻急着解释:“陛下,十二月二十九那日,卑职奉命出京去办事,两日后才回,沿途驿站皆有记录,刘美人说的不是卑职!”
“白统领不必解释,朕自是知道你没有。”天佑帝揉揉眉心,他那日撞见丽嫔走得匆忙,浑然没注意刘美人躲在西北角的花树后。
那日小路子为了助他脱身,泼了丽嫔一身羊乳,他走后,丽嫔又换了衣裳出来,说了似是而非的话,恰巧又被刘美人听到了?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天佑帝在原地踱了两步,审视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刘美人。
她一个美人缘何这样大胆去捉丽嫔的奸?
“白统领是朕派出去的,你说你十二月二十九那日瞧见白统领私会丽嫔,是说朕在说谎了?说,谁指使你诬陷丽嫔?”
“臣妾绝对没有诬陷丽嫔!”刘美人举手发誓,随后又急切道:“那日徐昭仪和她的婢女也在,她也瞧见丽嫔偷情了,您不信可以喊徐昭仪来对峙!”
天佑帝眯眼:这事徐昭仪也有参与?
这两人若是对丽嫔有敌意,必定会动到小七。小七和他联系紧密,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隐患必须拔除。
天佑帝立刻又命人将徐昭仪请来。
徐昭仪过来后,平静的下拜。
刘美人一见她来,立刻拉住她的袖子问:“徐姐姐,十二月二十九日那晚你是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我们在玉芙宫主殿的西北角瞧见有男人从丽嫔的寝殿里出来!”她指着白九道:“就是他,带着面具,和丽嫔偷情,对不对?”
白九冤枉死了:他和丽嫔都没说过话。
徐昭仪拉开刘美人的手,淡声道:“刘妹妹胡说什么,二十九那日满月公主吵闹,我在寝殿里哄了她一夜,如何同你在主殿花树后待着了?”
“你!”刘美人不可置信:“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那日你明明在的,你还让我莫要胡说!”
“你现在就在胡说!”徐昭仪朝着天佑帝行了个大礼,然后抬头:“陛下,臣妾那日确实没有和刘美人在一处,也没有看到任何男人出现在主殿内。”
天佑帝目光又移到徐昭仪身上:刘美人那日瞧见的确实是他,徐昭仪却说没瞧见。是徐昭仪在说谎,还是刘美人想拉一个垫背的?
不管如何,这个刘美人心思歹毒还蠢笨,是不能留了。
“冯禄,传朕旨意,刘美人诬陷……”
“陛下陛下!!”刘美人慌不择路,直接将温贵妃供了出来:“贵妃娘娘也可以作证,贵妃娘娘让臣妾盯着丽嫔的。她也知道丽嫔和白统领有私!”
天佑帝拧眉:怎么又把贵妃扯进来了?
“这如何又关贵妃的事?”
刘美人连忙道:“臣妾撞见丽嫔偷情一事,就和贵妃娘娘说过了。贵妃娘娘说丽嫔有问题,让臣妾盯着丽嫔。臣妾注意到主院前殿内时辰传出哨声,定是丽嫔和人偷情的信号。贵妃让臣妾趁着七皇子生辰那日将白统领引过来人赃并获,臣妾只是照做!”
天佑帝冷脸,让人去将温贵妃请来。
温贵妃久久未见刘美人那有动静,之后徐昭仪又被请到了长极殿,她就知道出事了。
早在心里想过对策,这会儿过来也不慌。
瞧见天佑帝先行了一礼,故作疑惑问:“陛下唤臣妾来有何事?”
天佑帝拧眉瞧着她,见她神色没有半分忧虑,才缓慢开口把事情说了一遍。
温贵妃先是惊讶,继而回头恼怒的瞪着刘美人:“你这毒妇,缘何要诬赖本宫?本宫何时让你盯过丽嫔?又何时让你去捉过奸?你自己嫉恨丽嫔就算了,还敢胡乱攀扯本宫?”
刘美
人错愕:“贵妃娘娘,您先前不是说,只要我能……”
啪!
还不待她说完,温贵妃就当着天佑帝的面狠狠给了她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还敢攀咬本宫!”她自幼习武,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
刘美人跌倒在地,只觉得一边耳朵都嗡嗡的,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温贵妃打完,又立刻看向天佑帝:“陛下,您是知道的,臣妾虽和丽嫔不和,但也不是随意诬陷他人之人。若嫉恨丽嫔白日又如何会去七皇子的生辰宴?”
“贵妃……”刘美人捂着脸,双眼含泪,又看向徐昭仪:“徐姐姐,您帮我说句话,先前贵妃也找过你,让你盯这丽嫔对不对?”
徐昭仪摇头:“不曾,贵妃娘娘没有找过臣妾。”
温贵妃很满意她的回答,娇嗔道:“臣妾白日被七皇子吓着了,现下还难受呢,这就是刘美人在诬赖臣妾!”
“陛下,陛下,臣妾没有说谎!”刘美人眼泪横流,伸手又去拉温贵妃的衣裙:“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您说过的……”
“刘美人!”温贵妃厌恶的甩开她的手:“到现在你还要狡辩?诬陷嫔妃和禁卫军统领是什么罪?欺君又是什么罪?你想好了再说?你一个人不想活了,别祸及刘大人全家!”
刘美人怔愣在那,浑身颤抖又说不出一句话:真是报应,她拿家人威胁红珠,贵妃拿她的家人威胁她!
天佑帝冷脸瞧着三个人闹。
作为被捉奸的男主角,天佑帝并不想这事闹大。所以,他并不想深究贵妃和徐昭仪,那就只能把罪魁祸首刘美人处理了。
一来给这件事画个句号,二来警告某些人,不要随意动丽嫔母子。
“来人!直接将刘美人和她身边的婢女打入冷宫!”
刘美人和红珠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天佑帝朝温贵妃和徐昭仪挥手:“你们也下去吧,今夜长极殿之事不许再提!”
温贵妃和徐昭仪齐齐应是,随后一同出了长极殿。
子夜星稀,寒风冷峭。
走出一段距离后,温贵妃冷声道:“徐昭仪,今后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自己掂量着点,莫要重蹈刘美人的覆辙!”
徐昭仪目视前方,语气越极为恭敬:“妾身知道,妾身从未去过流华宫,今后也和贵妃娘娘没有交集。”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温贵妃很满意她的回答,待徐昭仪走后,武嬷嬷才凑到她身边小声问:“贵妃,那丽嫔那还要找人盯着吗?”
温贵妃摇头:“不必,今夜已经打草惊蛇!”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陛下今夜会派暗卫守着醉酒的七皇子。
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白统领和丽嫔没什么:是狐狸迟早会露出马脚。
一阵冷风刮过,穿过回廊直接扫进了长极殿。比窦娥还冤的白统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眼盯着御案前的天佑帝欲言又止。
天佑帝轻咳一声,瞧着他:“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白统领深吸一口气,问:“刘美人瞧见的是陛下?”
天佑帝又连咳两声,没反驳算是默认。
白统领眸子一瞬间扩大:陛下这是在玩什么新游戏?偌大的后宫不去,和自己的嫔妃偷情,还要让他背锅?
他目光缓缓移向天佑帝的下腹部:不是说陛下那方面不太行?
第44章 坑爹44天那你发誓,要是捡到了就烂……
天佑帝冷脸,白九立刻收敛情绪。
天佑帝拧眉: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这身份是不能再用了。
给了那孩子哨子,既然没守住,就没收吧。
他摆手让白九继续去巡查皇宫内外,然后招来暗卫吩咐道:“你们继续去七皇子那待着,近日分出一个人盯着偏殿的徐昭仪,莫要让她胡说八道。”
暗卫领命,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追上了脚程不快的徐昭仪。
徐昭仪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头顶掠过,只感觉一阵寒风刮过,渗人的很。
两人进了玉芙宫穿过回廊,正要往偏殿去,老远就瞧见有人喊:“那边是谁?”
徐昭仪停下,待对方走近了,才轻声道:“是我,沉香姑娘。”
沉香提着灯笼看清她面容,才诧异问:“深更半夜的,徐昭仪怎么还未睡?”
徐昭仪温声道:“满月不怎么舒服,我去太医院请太医。”
沉香往她身后瞧了一眼,迟疑问:“太医没来?”
徐昭仪摇头:“没有,但给了我两副药。”说着从斗篷里提了两贴药出来,然后又问:“沉香姑娘怎么还未睡?”
沉香:“主子非说方才听见了哨声,让奴婢过来瞧瞧,徐昭仪可有听到?”
先前七皇子喜欢吹哨子,她们也没在意过。但今夜七皇子都睡着了,还有哨声就有些诡异了。
徐昭仪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盯着自己,她连忙摇头:“没,我走得急,回来得也急,满月还等着我,我就先走了。”
沉香点头,朝她行了一礼。
待徐昭仪往偏殿去后,沉香才提着灯笼往主殿的寝殿去。寝殿里点了灯,里头的人听见声音后,压低声音问:“沉香,怎么去了那么久?”
沉香吹灭了灯笼,绕过屏风,就瞧见半靠在床榻上的丽嫔和床榻里侧熟睡的赵砚。
沉香压低声音回:“在外头碰见徐昭仪了。”
丽嫔疑惑:“这么晚,她在外头做什么?”
沉香:“好像是满月公主不舒服,徐昭仪去请太医,人没请来,只抓了两副药。”她有些疑惑:“满月公主不舒服,怎么不让冬雪去抓药,还要徐昭仪一个主子亲自去?”
丽嫔打了个哈切,咕隆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徐昭仪去都请不来人,你还指望一个婢女去能请来人?”小七刚出生那会儿生病,她亲自去太医院请人也没请到。这种心酸她受得多了,对徐昭仪也生出两分同情来。
“明日一早你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就说七皇子醉酒不是很舒服,顺带让太医也给满月公主看看。”
沉香应是,次日一早,她就去太医院。
太医过来时,赵砚还未醒,沉香就将人先带到徐昭仪那去了。太医只道满月公主有些积食才哭闹不止,没什么大碍。推拿两下后,又开了药丸才提着药箱往主殿来。
主殿内已经掌了灯,太医在门外等候,沉香先跨了进去。
丽嫔已经起了,半夏正在替她梳发,瞧见沉香进来,顺口就问:“满月公主如何了?”
沉香把太医说的话说了一遍,才又道:“主子,偏殿的刘美人和她的婢女好像不见了。”
丽嫔疑惑:“什么叫不见了?”
沉香:“小路子说七皇子的衣衫昨夜叫红珠拿去洗了,奴婢方才过去的时候去找红珠,叫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开,就推门进去。偏殿西厢房一个人也没有,平日里用到的东西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好像没人住过。奴婢就去问了徐昭仪,徐昭仪也说不知道。”
刘美人主仆好像一夜之间从玉芙宫彻底消失了,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等本宫去凤栖宫请安再打听一二吧。”丽嫔打理好自己,起身,示意她先去请太医进来。
沉香点头,又回转身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提着药箱进来,先朝丽嫔行了一礼,三人绕过屏风一抬眼就瞧见床榻上坐着个鸡窝头的小孩儿。
“小七什么时候醒的?”丽嫔连忙快走几步上前,伸手压了压赵砚柔软的发丝。
隔了几秒,赵砚乌黑的眼珠才迟钝的眨了两下,显然还迷糊着。
丽嫔轻笑出声,赵砚才转过脸,揉揉眼睛,喊了声母妃。然后茫然的问:“母妃,天怎么黑了?生辰过完了吗?”
他有些断片,只记得自己在吃丸子。丸子好好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天黑,天快亮了。现在是初四卯时,你待会要去读书了。”
“什么?”赵砚双眼瞪大,不可置信。
他生辰还没过完呢,怎么就要读书了?
小孩儿此刻的样子实在太过呆萌,丽嫔和沉香几个齐齐笑出了声。
小路子这才道:“七皇子,昨夜生辰宴上您吃了整碟子酒酿丸子,醉倒后一直睡到了现在。”
就几颗丸子能醉人?
赵砚挠头,丽嫔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笑盈盈道:“好了,快给太医瞧瞧身体如何。”
太医坐到床边放下药箱,把手搓热了才敢开始把脉,
几息后才道:“七皇子无碍,再喝一副醒酒汤就好。”其实不喝醒酒汤也无碍,但宫里的规矩,既然出诊总得开点什么。
太医下去后,几人就开始给赵砚穿衣洗漱。
今日天冷,外头结了厚厚的霜。赵砚穿了底衣,又穿了厚实的中衣,再在外头罩了件夹袄,最后又在夹袄外头披了件盖住手脚的绒毛斗篷。不一会儿,一个漂漂亮亮,白嫩可爱的小皇子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丽嫔替他整理好厚实的斗篷,把小书包给他胯上,嘱咐道:“小七已经过了五岁生辰,从今日起,就要正式进学了。昨日是醉酒,今日陛下才许了你晚些去,今后要同别的皇子一样早起,勤勉读书才行。”
赵砚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看来以后早起又得回档才行。
丽嫔亲自将赵砚送出玉芙宫,因着她今日要去皇后处请安,就让机警的沉香陪着一起去,赵砚这边就只带了小路子去上书房。步辇摇摇晃晃,赵砚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小白。走了片刻后,他才问:“小路子,昨晚上九九有没有来呀?我还留了糕点给他呢?”
小路子摇头:“没有,昨夜外廷好像混进了刺客,白统领带人巡了一宿的夜,应该许久不能来了。”
赵砚抿唇:“九九好辛苦啊,等我长大了,就让九九去我府上当侍卫,天天让他睡觉。”
小路子哭笑不得:“七皇子,白统领现在是禁卫军统领,是陛下亲卫,正三品的大官。去您府上当护卫,那不是贬官了嘛?”
赵砚不解:“官大官小很重要吗?三品大官也要休息呀,天天值夜会变老变丑会死人的!”他上辈子估计就是加班太多,猝死了才穿过来的。
官再大,还不是社畜一枚。
当皇帝的亲卫不就类似现代的保安队长,哪儿有事往哪里搬,二十次小时值夜。
现代好歹还有工资,搁这里,月银没多少,全靠皇家赐予的荣耀支撑,还是个高危职业。
有刺客还得追追查,一点都不好。
“官大官小当然重要!”小路子心想,七皇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天下那么多读书人考科举,不都想当官嘛,小路子我也想当领事太监呢。”他的终极梦想就是和干爹冯总管一样,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赵砚不理解但尊重:每个人都可以有梦想,他的梦想就是活到出宫建府,然后当个草包王爷。
他又问:“我昨天醉酒后有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啊?”
前世,他酒品好像不太好。
小路子支支吾吾的:“也,也没什么,七皇子喝醉后就一直哭,不肯走,还是丽嫔娘娘抱您回去的……”
“就这样吗?”赵砚不太相信。
小路子肯定点头:“就是这样,七皇子可乖了。”
七皇子平素乖巧又胆小,要是知道自己昨日在宴席上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吓到。
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赵砚抿唇:难道换了一个小身板,他酒品就变好了?
这倒是个好的变化。
步辇很快到了上书房,上书房内早就响起了读书声。赵砚觉得从前面走不好,就绕到后门处探头探脑的溜了进去,小白哒哒的跟在他身后。一人一狗才坐下,前面的五皇子就突然转过头来。
赵砚吓了一跳,五皇子也仿佛受到了惊吓,蹭的又转过头,坐得笔直。
六皇子嘎嘎直乐,凑到赵砚身边小声道:“你是不知道,昨日你生辰不在,五哥都没心思上课。”
赵砚疑惑:“我不在他为什么没心思上课?”
六皇子摇头:“不知道啊,五哥大概喜欢你吧。”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赵砚拿下小书包,开始掏书。
六皇子又道:“小七,听说你昨日生辰吃酒酿丸子吃醉了?”
赵砚拿书的手一顿,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
六皇子哈哈笑了起来:“宫里头都传遍了,说你醉酒抱着贵妃娘娘撒酒疯,一直喊贵妃娘娘小白,哈哈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得都快岔气了。
赵砚惊呆了:他……抱着贵妃?
六皇子笑完又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贵妃娘娘白绒绒的,和小白很像呀?”
他说完,前头的二皇子突然转头看过来,眸子犀利的盯着两人。
赵砚吓得赶紧趴在了桌面上,顺带把六皇子的脑袋也摁了下来。
他面色涨红:他是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小路子还说他醉酒什么也没干?
“二哥他们都知道了?”
六皇子点头:“昨日好多娘娘都在,宫里都传遍了。二哥说要把你眼睛钳开,看看是不是被面粉糊住了。”
赵砚一下子捂住自己的眼睛,磕磕巴巴问:“我,我没有再干别的不好的事吧?”
六皇子狐疑:“你母妃没和你说吗?后来父皇也来了。你就抱着父皇的腿要看父皇的鸡鸡,不仅把父皇的手抓伤了,还吐了父皇一身……”
赵砚惊恐:他他他,当众扒着皇帝的裤子要看鸡鸡,不仅抓伤了皇帝还吐了皇帝一身?
他摸着自己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六皇子丝毫没感觉到他的害怕,还在继续说:“小七你好厉害啊,我们都只敢偷看父皇尿尿,你居然敢直接扒父皇的裤子……”
赵砚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已经能想象得到父皇提刀砍他的场景了。
救命,就不能直接回档到昨天生辰宴上吗,他一定不乱吃东西!
赵砚郁闷,隔了一会儿又自己安慰自己:怕什么,他不过六岁,还是个小孩子呢。
虎毒不食子,父皇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吧。
他现在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想着他心里瞬间好受了不少,摸摸脖子,又觉得自己脑袋保住了。
可是越摸,他又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脖子上少了什么。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发觉自己哨子不见了。
他伸手往脖子里面掏了掏,又在袖兜书包袋子里翻了一圈,都没瞧见,不禁疑惑:哨子呢?生辰宴换衣服那会儿,他明明戴着的。
六皇子见他到处翻找,小声问:“小七,你在找什么?”
赵砚抿唇:“找哨子,我哨子不见了。”
“不见了?”六皇子围着他脚下四处看:“是那只金哨子吗?”
赵砚点头,六皇子看了一圈,突然抬头看向五皇子。
前面偷看的五皇子冷不丁和他看了个眼对眼,先发制人道:“你看我干嘛?”
六皇子:“你是不是又拿小七哨子了?”
“你再胡说,小心我打你哦。”五皇子恼怒:“我才不稀罕他的破哨子。”他的抄写都完成了,还要那破东西干嘛。
六皇子还要说,赵砚拉着他摇头:“不是五哥。”他方才从后门进的,五哥压根没接触到他。
五皇子朝六皇子示威般的哼了一声。
六皇子朝他吐吐舌头,又问赵砚:“那你仔细想想,哨子去哪了?”
赵砚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待会问问小路子吧。”
到了早膳时间,赵砚立刻就往外跑,到了下书房处,远远的瞧见小路子,他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急切问:“小路子,我的哨子呢?”
他露出光洁的脖子给小路子看,小路子疑惑问:“七皇子没自己放起来吗?”
赵砚拿小书包给他看:“没有,你昨晚上瞧见我哨子了吗?”
小路子摇头:“没有,昨夜丽嫔娘娘还问起呢,好像您醉酒后就没瞧见了。”
赵砚蹙着小眉头:“可是,生辰宴,我换新衣裳的时候戴着呀。”
小路子:“会不会是在生辰宴上丢了?”他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当时那么乱,七皇子又在撒酒疯。
赵砚立刻拉着他往外走:“那我们快回去找。”那是他好不容易找九九要的,要是再丢,九九肯定就不会给他了。
小路子为难:“七皇子,您现在正式进学,不能早退的,午后还要去学习校场学习拉弓呢。”
“那,那……”赵砚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路子建议道:“七皇子先用膳吧,你继续上课,待会奴才就回去,让人把玉芙宫里里外外都找一遍。”
“那好吧。”好像目前也只能这样。
赵砚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好在柳翰林因为他醉酒的缘故,也没提他的问。午后第一次上骑射课,武师父也只让他在旁边观摩其他皇子骑马射箭。
申时末,他一跑出骑射场就问过来接他的小路子:“找到我的哨子了吗?”
小路子摇头:“七皇子,实在没找到,满宫上下都翻遍了,就只找到了一根红绳……”他从袖带里拿出系哨子的红绳给赵砚看。
赵砚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接过红绳问:“绳子在哪找到的?”
小路子:“在您的窗子底下。”
赵砚仔细回忆,他昨夜好像并没有去过自己窗户底下。难道是哪个宫来参加他生辰宴的娘娘或是宫人把哨子捡了去,瞧见哨子是金子做的,就把不值钱的绳子丢了?
绳子被风吹到他窗子底下?
赵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低头看看在自己脚边乱窜的小白,突然弯下腰,把红绳凑到小白鼻子底下,边摸着狗脑袋,边期盼道:“小白,你是狼吧,鼻子最灵了,你快嗅嗅,我的哨子在哪?”
小白摇了摇尾巴,又在地上嗅了嗅,哒哒的往外跑。
赵砚立刻跟着了上去,小路子跟在他身后跑,边跑边问:“七皇子,你去哪?哨子丢了就算了,我们再做一个就是。”
赵砚摇头:“不行,九九送的哨子不能丢。”而且,九九的哨子声和别的哨子不一样。
五哥后来也做了个哨子,吹出来的声音就和他的声音不一样。
两人一路出了上书房,小路子劝道:“七皇子,我们还是回去吧,丽嫔娘娘还在玉芙宫等着呢。”
赵砚不搭理他,跟着小白一路小跑。大冬天的,跑得气喘吁吁。
小路子无法,只得遣了跟着的太监回去玉芙宫和丽嫔说明情况,他则抱起赵砚跟在小白身后跑。
小白穿过长长的宫道,转了几个弯,没一会儿就到了长极殿附近。
赵砚抬步就想继续跟,小路子一把将他抱了回来:“哎呦喂,七皇子,那可是陛下批奏折的地方,不能去!”
长极殿离上书房本来就很近,但皇子们无诏是不能进长极殿的。
赵砚不管:“可是小白往里面去了,我的哨子肯定在里面。”
小路子劝道:“兴许小白找错了,长极殿里只有陛下,怎么可能有您的哨子?”
赵砚坚持:“可是父皇昨日不是也去我的生辰宴了吗?六哥说我撒酒疯,抱着父皇不放,说不定父皇就捡到了。”
小路子:“陛下若是捡到,怎么会把绳子丢了?”
赵砚一想也是,父皇富有四海,决计不会贪一只金哨子。但他还是想问问,他能回档,他先问一问,如果没有回档就是了。
小路子坚持不让他过去,赵砚算准时间,在小路子抓到他前一秒回档,然后才多跑了两步,又被小路子抱住了。
他再多回档几秒,继续跑,小路子人高腿长,这次也只多跨了三步。
赵砚继续回档,小路子继续抓。
连续五次都被逮住,赵砚不仅感叹,腿短真是致命!
第六次,他直接回档到两刻钟前。他从骑射场散学后,避开等在南门的小路子,带着小白直接就往长极殿去了。
长极殿外守着很多的侍卫,赵砚看了片刻,才鼓足勇气,一步步往那挪。心想,要是这些侍卫拦他,他就大喊父皇。
里头的人总会出来看看吧。
然而,守在门口的侍卫好像没瞧见他一样,站得笔直。
赵砚走了几步,才终于放松下来,哒哒的跑了几步,跑到长极殿门口时,掰着大门往里瞧了瞧。然后缩回脑袋等了两秒,又探头往里瞧。
那小心翼翼做贼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
守在门口的侍卫心道:若不是提前得了陛下吩咐,瞧见七皇子就只当没瞧见,他们定要和七皇子说上两句话。
长极殿内肃穆,天佑帝坐在龙座上翻看北边来的奏折,眼角余光瞥见迟迟没进来的小团子,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这孩子,回溯了那么多次,也就这么点胆量?
他朝冯禄看了一眼,冯禄立刻快步走下台阶,来到长极殿门口,朝着赵砚行了一礼:“七皇子,陛下让您过去。”
赵砚吓了一跳,哦哦两声,这才拉着冯禄的手走了进去。
小白也立马跳了进来,一看到天佑帝就冲了过去,冲着他摇尾巴。
天佑帝低头:这小雪狼,还真当自己是傻狗了,每次看到他都摇尾巴。
两刻钟前,要不是这小雪狼冲进来,他还不知道小七那孩子在外面和小路子僵持上了。
他起身,走到玉阶之下,看向冯禄身边的孩子,问:“小七找父皇有事?”
赵砚先看到他的手,他右手拇指的侧面果然被划了一道,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色血痂。视线上移,他仰头忍着害怕和高大的天佑帝对视,怯声问:“你看见我的哨子了吗?”
天佑帝挑眉:“什么哨子?”
赵砚松开冯禄的手开始比划:“这么小的,金色的哨子……生辰宴上掉了,小白闻出来在这里……”
天佑帝:“里面住着神仙的哨子?”
小孩儿眼睛立刻瞪圆,满脸欣喜:“嗯嗯,父皇捡到了?”
天佑帝:“没有。”
赵砚看了眼围着天佑帝脚边兴奋转圈圈的天佑帝,胆大包天道:“那你发誓,要是捡到了就烂鸡鸡。”
冯总管和一众伺候的宫人集体吸气,都想冲过去捂住七皇子的嘴了。
怎么能让陛下发这么毒的誓呢,陛下是真捡到了啊。
第45章 坑爹45天父皇就是九九,九九就是父……
这种誓能乱发吗?
不能。
天佑帝低喝:“放肆!朕是天子,说没有,自然是没有!”
赵砚缩了缩脖子,噘嘴小声嘀咕:“没有就没有嘛,这么凶干嘛……”
天佑帝尽量缓和语气:“东西掉了就算了,往后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要老想着有神仙帮忙……”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又坐到了御案前,手里还捏着御笔,笔下是还未批完的奏折,笔尖的墨滴在奏折之上,晕开了一大片。
天佑帝扶额,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个听不得训的主!
还没说两句呢,就不耐烦了。
他看向旁边的刻漏,时间回到了半刻钟前,现在那孩子应该刚到长极殿外吧。
“冯禄,找两个人,现在出去远远跟着七皇子,务必看着他安全回去玉芙宫。”
冯禄看了一圈长极殿,也没看到七皇子人影,正要开口问。天佑帝又补充道:“他人在长极殿回廊处,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找,应该能找到。”
冯禄应是,带着满肚子疑惑匆匆出去。还真在长极殿回廊的尽头看到了七皇子小小的身影。
陛下真的神了!
他立刻吩咐两个小太监远远的跟在小团子身后,然后回去回禀天佑帝:“陛下,奴才瞧见七皇子一个人在宫道上走,需要叫玉芙宫的人来把人接走吗?”
天佑帝有意磨磨他的性子,肃声道:“不必,随他去哪,走累了自然会回去!”依那孩子执拗的脾气,肯定会去其他宫找哨子。
他爱找遍找吧,不让他找一圈他是不会死心的。
反正那孩子能回溯时间,去敲其他嫔妃的门也吃不了什么亏。
想着时间还是会不断被回溯,天佑帝搁笔,躺到屏风后的软榻上假寐。
冯禄看着满桌的折子疑惑:陛下方才不是还
说要批完奏折再休息?怎么突然又不批了?
他轻手轻脚整理完奏折,就退到一边。
长极殿静悄悄地,一刻钟后,暗卫来报:“七皇子去了皇后娘娘宫中……”
又一刻钟后,暗卫的说辞又换了:“七皇子从长极殿出去后,一路经过了凤栖宫,在原地站了两息,又去了贵妃娘娘宫里……”
一个时辰后,暗卫又站在了天佑帝面前:“七皇子就沿着宫道一直走,经过一个娘娘的宫殿就停两息接着走。期间还摔了两次……”暗卫说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外面在下雨……”
天佑帝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怒道:“玉芙宫的人是死的吗?这么久了,还未找到小七?”
暗卫:“有好几次差点找到了,但都被七皇子避开了。”
天佑帝心道:哪里是差点,估计是找到了,小七那犟种又回溯了。
依照暗卫的回禀,那孩子差不多已经将昨日去玉芙宫的嫔妃问完了。
他狠狠心,又坐回去,朝暗卫道:“七皇子的事,暂时就不必回禀了。”
暗卫应是,退了下去。
天佑帝继续批阅奏折,当天夜里很顺利的把奏折批完了。次日一早,又顺利的起床,上完早朝,然后接着和大臣商议正事……
期间一次都没被回溯。
天佑帝有些不得劲:上次这样风平浪静,还是小七出宫替他祈福那日……
从昨夜到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天佑帝觉得自己有病,安安静静不是挺好吗?
但……
天佑帝开始走神……
御阶之下,温国公上奏道:“西途那边来信说,孛木吉尔阿赤炎病入膏肓,恐不行了,请求您能回去见最后一面。您看要如何回复?”
孛木吉尔阿赤炎是老西途王的全名,当初天佑帝是杀了两个庶出的弟弟,囚禁了老西途王才当上新的西途王的。这么多年,老西途王一直被囚着。
温国公连问了两遍都无人回答,忍不住提高嗓门大喊了声:“陛下!”
天佑帝回神,拧眉看向他:“见什么见!不行了挑一副上好的棺材去便是!”
他能留那老畜生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人没死呢,还敢舞到他面前来。
温国公还想再说,天佑帝就道:“都先散了吧,朕有些乏了……”
温国公觉得陛下近半年越发体虚,这才散朝没多久呢,就乏了。
待温国公下去后,天佑帝抬手招来暗卫:“去看看小七在做什么。”
暗卫立刻道:“陛下,七皇子昨夜回去就病了,这会儿正发着烧。”
天佑帝拍桌:“怎么不早说?”
暗卫委屈:“您说七皇子的事暂时不用回禀……”
天佑帝:“……”
他闭了闭眼,起身摆驾去了玉芙宫。
丽嫔听闻他来,连忙迎了出来。
天佑帝见她眼泪婆娑的,拧眉问:“小七如何了?”
丽嫔带着哭腔道:“昨日淋了雨,回来就一直咳嗽,半夜就发起了高热。喝了太医给的药,现下高热已经退下去了……”
天佑帝加快步子跨进寝殿,穿过屏风走到床榻边上。被子里的小孩儿露出半个脑袋,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上还挂着露珠,整个小脸红扑扑的。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吓人。
“怎么回事?一整夜了,高热还没退下去?”
旁边的太医听见质问,扑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道:“陛下,七皇子本就体弱,加之先前连续落水,冬猎又浸了寒气,这次再淋了冬雨,病情才会来得又急又难稳定……”
天佑帝不满:“别竟说废话,朕只想知道要如何降热!”
太医迟疑:“或许可以用烈酒擦拭身体,但要避开心前区、腹部、足心区……此法有一定凶险,需得谨慎……”
天佑帝当机立断:“拿酒来,给七皇子擦拭身体。”
太医得了吩咐,也不敢耽搁,立刻去拿了烈酒,又点了暖炉,开始给赵砚擦拭身体。
如此反复两次,高热终于降了下去。
天佑帝松了口气,手重新探上了赵砚的额头。
小孩儿还没有醒,只是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喊着哨子,哨子……
天佑帝看看床上孩子,头一遭后悔死了。
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和他拧巴什么。
不就是个哨子吗?给他就是了。
再惹事能惹出什么,终归在宫里,他都能摆平。
他嘱咐丽嫔好好照看孩子,又道:“小七再有什么情况,随时让人来告知朕!”
丽嫔擦干眼泪,连忙点头。
天佑帝还有事情要处理,又匆匆回了长极殿,忙至亥时末,玉芙宫那边来人说人已经醒了,还嚷着要去找什么哨子,让陛下帮忙在宫里寻寻。
天佑帝暗叹了口气,让暗卫将哨子给了小路子。
小路子将哨子塞到了赵砚的枕头底下,趁整理床铺的功夫,将哨子抖了出来,然后故作惊讶道:“七皇子,您瞧,您的哨子在这呢。”
赵砚惊奇,看看哨子,又看看枕头,奶声问:“怎么在这里呀?”
小路子解释:“定是先前醉酒掉在枕头底下了,奴才们找了主殿所有地方,就是没找您的床榻上呢。”
丽嫔疑惑:“不对啊,先前本宫替小七洗澡,他脖子上也没有,如何就掉到枕头底下了?”当时可全都脱光了。
小路子:“娘娘不记得了,奴才打水来之前,七皇子先在榻上躺了会儿。”
丽嫔这才恍然大悟。
赵砚捏着哨子,总觉得哪里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直到吃饱躺到床上,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丽嫔等人守了他一整日,都困得撑不住,下去休息了。屋子里只剩下小路子守夜,床头烛火摇曳,赵砚睡多了,有些睡不着,又摸出哨子来看。
头顶冷不丁传来人声:“还病着呢,不睡觉?”
赵砚抬头,就瞧见带着面具的九九站在床边。再四下看了看,小路子已经收到了门外。
他欣喜,就想爬起来,一只大手又把他摁了回去:“别再着凉了。”
赵砚又躺了回去,小声问:“九九你怎么来了?小路子不是说有坏人,你要好久都不能来了吗?”
天佑帝坐到床边,语气无奈道:“听闻七皇子生病,卑职特意抽空过来瞧您的,待会还要回去值夜。”
赵砚噘嘴,老不高兴问:“九九,你怎么老是值夜啊,一个月要值几天夜?”
天佑帝仔细回忆:“不多,一个月有五天值夜,但若是宫中有情况,持续大半夜不眠不休也是有的。”
赵砚又问:“那你一个月有多少月银啊?”
天佑帝:“一年一百五十贯,赏银大概有两百贯,每年年节还有赏赐猪牛羊各两只,黄金十两、白银五十两、绢帛三匹、香料十斤……”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
西途有矿脉,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天佑帝在官员俸禄上一向宽厚,尤其是白九这种替他卖命的亲卫,平日金银玉器赏赐也不少的。
赵砚越听越咂舌,一贯等于一两,一百五十贯加两百贯就是三百五十两,一两黄金十两银……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下,九九一年光明面上的收入就有五百两……
放在现代,九九至少年入百万以上了!
而他母妃的月银一个月才二十四两,其中还包括了身边宫人的月银和玉芙宫所有支出。
这样一想,九九好有钱!
这墙角不好挖啊!
天佑帝见这小孩儿小眉头都快打结了,忍不住问:“在想什么呢?方才问那些问题做什么?”
赵砚纠结片刻后才道:“九九,以后等我出宫建府,你来我府上给我当护卫好不好?我给你比父皇还多的银子,天天让你睡觉,都不用值夜的。”
天佑帝无语:感情问这些是想挖他墙角呢。
他直接拒绝:“不好。”
赵砚继续努力劝说:“当父皇的侍卫一点也不好,要看那么大的皇宫,以后我王府很小的,不用走很多路。你家住哪啊,以后我让父皇把我王府建到你家旁边,你走路就能去王府了,住在王府也可以呀。”钱多事少离家近,多好。
是他都心动了。
天佑帝瞧着他:“看来
七皇子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卑职告诉陛下,您明日就去读书吧?”
赵砚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还没有好。”说着就咳咳咳咳嗽起来。
天佑帝呵笑两声,起身要走。
赵砚连忙伸出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衣摆。天佑帝回头看他,就见小孩儿在床里侧掏啊掏,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他面前。
天佑帝挑眉,缓缓打出个问号。
赵砚小声道:“给你留的糕点。”
木盒子打开,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面分成了八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面躺着一枚精致软糯的糕点,是赵砚生辰那日,御膳房特意做的。
天佑帝还以为这孩子先前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给他留了。
只是,这糕点都过了两天吧?
还能吃?
赵砚把糕点往他手里塞了塞,殷切道:“我偷偷藏的哦,可好吃了,你快吃呀,吃了值夜就不饿了。”
天佑帝手略微僵硬,拿着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九九怎么不吃?”赵砚看向他的手,目光一下子就定格在了他右手拇指上,那手拇指的侧脸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居然和他昨日在父皇右手上看到的划痕一模一样。
他眸色波动:九九怎么会有父皇手上一样的划痕?
再细细打量九九身形,从前从未注意过这方面,现在仔细一看,九九身形居然和父皇的十分相似。
九九突然出现,小路子好像从未惊讶过。好似被派过来伺候他时,就知道九九半夜会翻窗进来。
父皇来过之后,他的哨子就突然出现了,还是小路子发现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父皇就是九九,九九就是父皇?
这种猜测冒出来的时候,令赵砚震惊不已。
他抬头一下子看向九九的面具,眼神有些呆。
天佑帝揉了一下他发顶:“快睡吧,卑职要去值夜了。”说完转身就翻圈而走。
下一秒,他又出现在赵砚的面前。
天佑帝拧眉,对面的小孩鼓着腮帮子,突然问:“九九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天佑帝莫名其妙:“七皇子指的是什么?”
赵砚抿唇不说话,天佑帝没工夫和他玩猜谜语,再次道:“快睡吧。”然后继续翻窗。
一只脚还没跨出去,人又到了小孩儿面前,手里依旧拿着那盒子糕点。
小孩子依旧气鼓鼓的盯着他。
这小祖宗,有话倒是说啊,净瞎回溯。
天佑帝眸色微动,打量了赵砚一圈,目光顺着赵砚的目光往自己右手的拇指看。
拇指侧面的细微处有一道浅浅的指甲剐蹭痕迹,浅到他都不曾注意,忘记掩盖。
天佑帝心里一咯噔:这孩子是察觉了什么?
下一秒,赵砚手臂上抬,突然伸手抓向天佑帝的面具。天佑帝早有防备,身体站直,微微后仰。
一次不中,再来一次,连续五次后,他精疲力尽。
但每次天佑帝都精准躲过。
赵砚暗叹:能当禁卫军统领的人果然身手了得。
看来偷袭这一招用过一次就不管用了,要不直接问吧。
反正他能回档,问完后直接回档,就不会打草惊蛇。
时光再次回溯,天佑帝又重新站在了赵砚面前,手里依旧拿着那盒糕点。
天佑帝眼眸微眯:这孩子,果然怀疑他了。
他不动声色问:“七皇子在看什么?”
这次赵砚单刀直入,指着他右手拇指上的疤问:“九九,你这里的伤从哪里来的,怎么和父皇手上的一模一样?”
天佑帝看了眼右手的划痕,很自然道:“前天夜里追击贼人被暗器伤的。”
赵砚:“就是我生辰那夜吗?”他听小路子说过,那夜好像有反贼,九九在追击反贼。
玉芙宫偏殿的刘美人好像也和反贼牵扯上了,被打入了冷宫。
但伤口也太过巧合。
天佑帝又把另一只手摊开到赵砚面前,左手手心处也有一处伤口,比右手更深:“这里也伤了,禁卫军受伤是家常便饭。”
赵砚记得昨日看到父皇的时候,他右手手心没有伤口……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天佑帝:伤口是今早才弄的。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一国之君,在这骗个六岁的孩子。
赵砚看着那伤口,小小的谴责一下自己:他是坏小孩,怎么能怀疑九九呢。
还好,还好,他先前都回档了。不然九九知道自己怀疑他得多伤心啊。
他再次努力挖墙角:“九九以后还是到我王府当侍卫吧,肯定不会再受伤的。”
天佑帝脸黑:这孩子,脑回路怎么又转回来了。
“不必,卑职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赵砚:“……”
九九被PUA了。
赵砚的表情太过奇怪,天佑帝读不懂,只道:“卑职还要去值夜,就先行一步。”说完,生怕这孩子再回溯,头也不回的出了玉芙宫。
好在一直回到甘泉宫,都没有再被回溯。他还来不及歇口气,立刻让人将白九找了来。
一刻钟后,白九从甘泉宫出去。右手拇指侧面多了一道红痕,左手手心添了一道伤。
天佑帝站在甘泉宫的正门处,看着深冬的天幕思考:小七那孩子,只是读书笨了些,今夜过后必定还是会有所怀疑。
必须得再让那孩子确认一遍。
事实上,天佑帝走后,睡一觉醒来,脑袋清醒许多的赵砚确实又开始怀疑。
昨夜天黑没有细看,怎么瞧见九九右手掌心的伤口是新伤?
九九近日忙,他又不好再喊人过来确认,于是就明里暗里和小路子打听九九的情况。
但小路子的回答每次都一样。
“白统领那夜去追反贼,好像受了点伤,具体的奴才也不甚清楚。”
赵砚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小路子坦坦荡荡的任由他看。
过了三日,他的风寒痊愈,就被丽嫔塞回了上书房。午后,第二次去上骑射课,赵砚依旧站在旁边看着太子几个射把。
武师傅拿了把最轻的小弓箭塞到他手里,让他试试手感。
赵砚对骑射倒是挺感兴趣,双手用了,试着拉了一下弓。然而,他身板太小,手又小,又是大病初愈,手上跟本没什么力气。小脸都涨红了,那弓还是纹丝不动。
五皇子噗嗤一声笑。
赵砚郁闷的停下动作,侧头去看他。
五皇子胖墩墩的手举起手里的小弓,用力拉起来。他七岁了,身板有厚实,看上去足足比赵砚高了半个脑袋,用力之下,那弓居然全开了。
连一旁的六皇子都看呆了,眼神颇为羡慕。
五皇子抬抬下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两个。
六皇子撇嘴,朝赵砚道:“小七别气馁,你才第一天拉弓,多拉几次,迟早会拉开的。你看我,腰要挺直,拇指和食指握住弓……”
六皇子将武师傅教的示范给他看。
赵砚跟着他学,小身板还没站直呢。骑射场的东门处就传来一阵骚动。他回头去看,隔着一段距离就瞧见明黄的仪杖往这边来。待一行人走近,他才看到白九也在护卫队中。
赵砚惊讶,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六皇子拉着站到了最后:“小七,不要过去,父皇要考教太子哥哥和二哥他们的骑射。”
他话落,果然见小太监跑步进场,把先前的箭靶全都换过,然后重新取了箭羽放到皇子身后的竹篓内。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人引弓拉箭,开始射靶。
天佑帝高坐在不远处的看台上往靶场看。
赵砚的目光时不时就往看台上瞟,乌黑的眼珠在天佑帝和白九身上来回扫视。
两人身形确实极像,身高、体格老远瞧着很难分辨。至于容貌,九九一直带着面具,无从分辨。
至于几个月前看的那次,他只匆匆瞥见面具下一张青紫红肿的半张脸,具体容貌已经记不得了。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太子几人那边已经结束。
很快,几个小的,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也上场了。他们三人中,平时默不作声爱睡懒觉的四皇子反而射中靶心最多,五皇子虽臂力不错,但准头
实在欠佳,几次都把箭羽射到箭靶旁的木架子上,箭羽颤巍巍的居然没落下。六皇子无论是准头还是臂力都不怎么样,箭是能射出去,但到半路就会掉落。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五皇子又嘚瑟了。
待所有的皇子都射完靶后,天佑帝起身,肃声道:“除去太子和老四,你们几个近日都疏于练习。脚下没有章法,手臂也绵软无力,太叫朕失望。白统领,你去教教他们如何射箭!”
白九应是,迈步朝着射场走来。
六皇子激动得拉着赵砚的袖子,小声道:“小七,听说白统领能听声辨位,百步穿杨,可厉害了!”
一项懒洋洋的四皇子眼睛都亮了亮。
赵砚凑头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六皇子声音里都夹杂了兴奋:“太子哥哥他们都知道,白统领是武状元出身,父皇钦点!先前二哥还想求父皇让白统领单独教他呢,被父皇拒了。”这次白统领能现场表演,怎么叫他们不兴奋。
白九走到诸位皇子身边,挽弓搭箭,直接表演个三箭连发,三箭一支追着一支同时射中了靶心,靶子也跟着晃动了晃。
准头、力道、技巧都是顶尖。
太子带头喝彩,紧接着其他几个皇子才敢跟着喊出声。赵砚也忍不住发出哇的赞叹声。
九九好帅啊!
白九在几个皇子的崇拜的目光中开始讲解射箭的要领,然后让几个皇子自行射箭,他在一旁指导。
赵砚也拿起自己的小弓试着继续拉弓,他努力挺直背脊,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拉动弓弦。整张小脸都涨红了,小身板因为太过用力,不住的往后靠,一个屁蹲就坐在了地上。
看台上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天佑帝一个没忍住,唇角翘了翘,然后再看到白九伸手将那孩子扶起来后,嘴角立刻又压了下去。
白九弯腰替赵砚拍拍斗篷,问:“七皇子没事吧?”
赵砚摇头,眉眼弯弯的朝他笑。
这笑容太过灿烂,让白九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他捡起地上的弓塞到赵砚手里,然后伸手抵住赵砚的小身板道:“七皇子背脊挺直。”
赵砚照做,白九右手握住弓箭的另一端,教他用力:“这样,手臂发力,身体别往后靠……”
赵砚乌黑的眼珠盯着他右手拇指侧边看,那里有一道细细的指甲划痕,和昨夜看到的一般无二。
“注意力集中!”白九伸出左手,指着前面的箭靶给他看:“若是弓上有箭,七皇子就瞄准箭靶,拉弓射箭就行。”
赵砚又看向他的左手手心,手心处一道深色的划痕,划痕虽上了药,但还是能看出些微的渗血。
“九九你的手?”
白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摇头道:“不碍事,伤口比较深,方才拉弓伤口又崩开了些。”
赵砚眸子眨了眨,又问了一遍:“九九手怎么伤的?”
白九依照陛下交代的道:“七皇子生辰那夜追击反贼,被暗器误伤。”
答案和前几晚回答的别无二致。
赵砚确认自己每次问完都回档了,九九不可能知道他问过这个问题。
赵砚故作担忧:“是冬猎那些反贼吗?他们追进宫里来了?”
白九安抚他道:“七皇子不用担心,皇宫很安全,日日都有人巡守,他们兴不起风浪。”
赵砚哦了声,继续试探:“九九,先前我送你的木雕呢?”
白九疑惑:“七皇子是不是记错了?您先前送卑职的是泥人。”
赵砚哦哦两声:“我记性不好……”
手上的伤口、回答都对上了。
他父皇就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一国天子冒充不得,那九九不可能是他父皇。
赵砚长长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他专心拉弓,在白九力道的帮助下,居然将弓拉开了。
赵砚拍手,崇拜的看着他:“哇,九九好厉害啊!是我见过最最最最厉害的人了!”
小孩儿生得讨喜,嘴巴又甜。白九还未被一个孩童这样直白的夸过,面具下的脸皮隐隐发红。
怪不得陛下喜欢和七皇子接触呢,几次接触下来,他也挺喜欢七皇子的。
白九轻咳,继续去教别的皇子。
赵砚不用拉弓射箭,就像条小尾巴一样,时时刻刻黏在白九身边。
看得五皇子跺脚,二皇子无语,天佑帝眼酸。
天佑帝见目的已经达到,终于起身。白九见此,朝太子和各位皇子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往天佑帝身边去。
赵砚小跑了几步,一直跟到了围场东侧入口,看到天佑帝看过来时,他怯怯的喊了声父皇。那疏离害怕的态度,和对待白九有天壤之别。
天佑帝揉揉眉心,不想应他。
但同时又松了口气:看这孩子反应,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骑射场的门打开,被隔在外头的小白突然窜进来。先围着赵砚转了两圈,疯狂的摇尾巴。待看到天佑帝后,又凑到他脚边蹦跶起来,尾巴摇得欢快。
天佑帝觉得这傻‘狗’和自己的憨憨儿子围着白九转的样子还真有点像。于是没好气的伸腿,将小白撑开,继续往前走。
小白锲而不舍又凑了上去,围着他的腿左突右围。反而对身后的白九完全没有兴趣。
赵砚目光直直的盯着这一幕:他怎么忽略了这一点,小白是父皇带回来的,每次看到父皇都会又蹦又跳又摇尾巴。
每次夜里出现的九九,小白也会这般热情。
但在冬猎时看到白统领就不会如此,看到现在的白统领也不会。
他能认错人,小白有狼的血统,嗅觉明锐,决计不会认错。
所以,白统领是白统领。
父皇就是九九,九九就是父皇!
第46章 二合一:父皇,该不会知道他……
天佑帝坐上御撵,再次回头看向身后。
骑射场的围栏处,那小孩孤零零的站着,和他遥遥对视。
这次目光倒没闪躲。
“陛下起驾!”冯总管高唱,御撵前行。
天佑帝收回目光,闭目靠坐在明黄的被垫之上,脑海里一闪而过是那孩子方才不闪不避乌黑的眼睛。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睁开眼,问御撵旁的白九:“方才在骑射场,七皇子可有问你什么?”
白九摇头:“七皇子什么也没说,倒是瞧了卑职的左右手。”
天佑帝:哪里是什么都没问,方才回溯的那几次就是在试探吧。
他确信自己交代得万无一失,许多小细节都没放过。可那孩子临别的眼神,实在不对劲。
天佑帝仔细回忆那夜到现在和小七接触的点点滴滴,并无什么遗漏。
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许是他想多了。
御撵经过御花园,一阵嘈杂声传来。
天佑帝掀开眼皮,抬眼朝声源处看去。一群宫人闹哄哄的,好像在追什么东西。
冯总管赶紧上前呵斥。
宫人们瞧见是御驾,吓得齐齐跪地,领头的宫人手里还抓着一只喵喵乱叫的猫。
天佑帝蹙眉,冯总管立刻喝问:“哪个宫里的,在御花园乱跑?”
那婢子连忙道:“奴婢紫和宫的,前两日宸妃娘娘从宫外买了只猫送给三皇子。但这猫怕生,只和三皇子亲近,三皇子一走,它就溜出了紫和宫……”说话间,那猫还在剧烈挣扎,喵喵的叫个不停。
只和老三亲近?
天佑帝看向那张牙舞爪的猫,又想起赵砚的那只小雪狼,方才那只小雪狼也同他亲近。
他神色突然就变了。
伪装可以骗得过孩子,可骗不过动物,尤其是嗅觉极其敏锐的狼。
小雪狼出现后,小七神色就有些怪。和他对视的那一眼里,不再是害怕,而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居然被一只小畜生出卖了!
天佑帝叹了口气,头一次体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他回去长极殿后,开始有些心神不安,手上的奏折也未看进去半分。
那孩子那样敏感胆怯,知道自己在骗
他,不会在哭吧。
他拿起桌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温热,但喝得人心烦,于是又让冯禄换一杯冷茶来。
冯禄也不敢多嘴,把冷茶放到他手边就想赶紧退下。
他已经吃了两次亏,陛下烦闷时万万不能往前凑,不然会有送命题。
然而,他才跨出两步,天佑帝的问话就追着过来了:“冯禄,南城门指挥使陈大人弹劾礼部侍郎扮作伶人骗财这事,你怎么看?”
冯禄老脸皱成菊花,待回转身面部又舒展,垂死挣扎道:“陛下,宦官不得干政!”
天佑帝不悦,朕让你说你便说。
冯禄只得小心翼翼问:“那陈大人是如何被骗?”
天佑帝把面前的奏折丢给他,冯禄连忙接过,翻开奏折快速过了一遍。南城门指挥使陈大人酷爱听戏,日日让伶人入府唱戏,扰得隔壁礼部侍郎夜夜不得安眠。
礼部侍郎干脆自己扮作了伶人,和陈大人说词唱戏,成了好友。不成想数月后,将陈大人家中钱财全部卷走。
陈大人因此戒了听戏的毛病。
后在礼部侍郎家中瞧见自己失窃的财物,因此断定对方就是当初那假扮的伶人,双方就打起来了。
礼部侍郎死不承认,陈大人这才告到御前。
冯禄谨慎道:“礼部侍郎骗人钱财着实不该。”
天佑帝拧眉:“那南城指挥使日日扰人清梦就应该?”
冯禄:陛下这是站礼部侍郎?
他立刻改口:“指挥使确实也有不对……”
天佑帝不满他这墙头草的行为,冯禄弯腰请罪:“陛下,奴才就是一阉人,实在不知朝堂之事!”
天佑帝揉揉眉心:“那好,朕问你,若你被人骗了,当如何?用心回答!”
冯禄不敢再敷衍:“那要看骗奴才什么了?奴才是阉人,身无长物,除了那点子俸禄也没什么好骗的。”
天佑帝:“若是小路子认你做干爹,就是为了你那点子冯禄你当如何?”
冯禄呵笑:“那小子不至于那点出息。”
天佑帝抿唇:“朕说如果……”
冯禄神情也严肃起来:“那该打死!”
天佑帝拧眉,似乎不怎么满意他的回答:“那若他有苦衷,有几个弟妹需要赡养……”
冯禄实话实说:“还是该死!钱财是小,他若想要可以直接同奴才说,奴才也会给他。但他不仅骗钱,还骗了奴才这么多年悉心教导的感情,不管有什么苦衷,都该死!”
他说完,余光小心瞥到天佑帝,见天佑帝脸臭得出其,连忙又开始找补:“当然,陛下和小路子自然不一样,七皇子必不会怪您的。”
天佑帝冷脸:“朕何时说小七了?”
冯禄扑通一声跪下,边假意扇自己脸边道:“奴才多嘴!”
“行了!朕又没怪你!”天佑帝冷哼,“当官不思进取,屁大点的事都吵到朕面前来。传朕旨意,礼部侍郎和南城指挥使各打二十大板,互相给对方致歉!”
冯禄应是,脚下生风,几乎是飞出了长极殿。
幸好幸好,被殃及的池鱼不是他!
天佑帝下完旨,深吸一口气,继续批阅奏折。然而,刚处理完,时间就被回溯。连续五次后,天佑帝干脆把御笔一丢,靠在椅子上假寐。
一旁的白九小心翼翼问:“陛下,七皇子是不是猜出您的身份了?”
天佑帝掀开眼皮瞧他:“你还没走?”
白九被噎了一下:“不是陛下说有事要交代卑职,让卑职等着?”
天佑帝:他好像是说过。
但现在不需要了,那孩子都猜到了,再费力遮掩也是多此一举。
“朕要静静,你先下去!”
白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陛下,七皇子既猜到了,您何不直接同他表明身份?七皇子知道您是‘九九’,必定和您更亲近。”他实在不想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骗小孩这事他做不了。
说完,他朝天佑帝一礼,快步退了下去。
天佑帝眉头几乎打结,心中隐有不快。
他是天子,不可能有错。
骗小孩也是因为这小孩实在难搞。
只有人想亲近他,讨好他的份,他为何要主动去亲近他人?
他是天子,在意的当是家国大事,近日太过在意小七,不是好事。
那孩子知道便知道了吧,正好彻底摆脱了‘九九’的身份。
且晾凉那孩子再说。
他振作起精神,提笔继续批阅奏折。
时间回溯一次,他就批阅一次。他就不信了,那小子能一直回溯。
天佑帝相信人定胜天,倔脾气上来,怒批改二十次奏折。
一次五十份,二十分就是一千本折子。
夜里睡觉时,他双手十指骨都在抽筋。
天佑帝躺平深呼吸,只是抽筋而已,能抽死人?
他闭眼忍了!
天佑帝在龙榻上辗转,许久后终于睡着。寝殿里安神香浮动,睡着的天子眉头却一直蹙着,梦里也不安稳。
梦里的天佑帝不仅手痛还腹痛,宫人急着张罗他出恭。他坐在恭桶上双手指用力,黄白之物倾泻而下。
时间回溯,黄白之物又重新回到他腹中。
如此反复十次后,天佑帝被恶心吐了。
睡着吐醒了。
守夜的冯禄听见呕吐声一下子惊醒,连忙端着痰盂快步跑到龙榻边。
天佑帝干呕了几声,什么都也没吐出来。
冯禄瞧着他面色发白,额头冒汗,小心翼翼问:“陛下是做噩梦了?”
天佑帝:岂止是噩梦!是恶心人的梦!
呕!
他趴在塌边呕酸水,手指尖几乎扣进床柱里:可千万别有梦里的场景,不然他真的会打死小七那破孩子。
天佑帝吐了许久也没吐出什么来,冯禄递过一杯茶给他漱口。
漱口后,他也没什么睡意,睁眼道鸡鸣报晓。
他翻身坐起,时间回溯,躺下,又坐起,坐起又躺下,来来回回五次。
终于能起来穿衣,然后穿穿脱脱。
天佑帝麻木的张开手,任由宫婢摆弄,六次后终于坐上了龙辇前往紫宸殿。
光着一段路他就走了三回才安稳坐上龙椅。
然后继续看着百官跪拜平身,跪拜平身。
从昨夜到现在他过得结结巴巴,像是生了绣的老式磁带,连不成串。
天佑帝继续深呼吸:他忍!
然而,朝堂上实在太吵,像一千只鸭子在嘎嘎嘎叫。尤其是这些鸭子还连续叫了八次早朝。
天佑帝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温国公第八次高声问他为何要惩罚南城门指挥使时彻底断了。
用力一拍龙椅,站了起来,指着温国公鼻子爆了粗口:“咸吃萝卜淡操心,怎么没噎死你!”随后又指着安静下来的群臣骂道:“一群无用的东西,无君无父、藐视天威。整日上朝除了吵就是吵,上辈子是被无常钩了舌头去还是少说一句能死?下愚不移,不可救药!粪土之墙不可圬,何不以溺自照……”
天佑帝痛痛快快骂了一场,然后叉腰等着时光回溯。
两息后,时间依旧向前。
金銮殿下群臣皆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盯着玉阶之上的陛下!
想不到您竟然是如此的陛下!
脏**得顺溜,这是早就想骂他们了吧?
天佑帝面皮抽动:他这么多年在臣子中的光辉形象!
小七那臭小子,怎么又突然不回溯了!
反应过来的温国公大喝一声:“臣忠君爱国,没想到陛下如此想臣。君既希望臣死,臣死便是!”说完,抱手撞柱而去。
“快,快拉住他!”天佑帝真想上去补一脚。
温国公一动作,身后就跟了十几个要撞柱的,其余官员连忙伸手要去拉人。哭天抢地的有之,口称陛下的有之,大喊忠君爱国的有之,金銮殿上乱成一团。
天佑帝揉揉眉心精疲力尽的坐倒在龙椅之上: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小七这混蛋到底在干嘛,从昨夜到今日回溯的频次是往日的三倍还多!
关键时刻又掉链子!
他匆匆散了朝,唤来暗卫询问赵砚的情况。
暗卫一一道来:“昨日陛下从骑射场离开后,七皇子就在学拉弓,但拉了数次都没拉开。散学后就在书房练大字,直到戌时末才入睡,夜里有做梦,远远听见呓语,像是在骂人。寅时初又早起去读书,柳翰林抽
了他背书,卑职过来前七皇子在发呆……”
天佑帝懂了:重复拉弓只怕把弓当成朕在拉,重复练大字,是把宣纸当朕在戳,呓语骂人是在骂他呢!
不去哄哄,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天佑帝暗叹了口气:罢了,是他骗人在先,老子哄哄儿子,不丢人。
当天夜里,天佑帝出现在了赵砚寝殿内。
寝殿里静悄悄的,小娃娃已经睡下。
夜风从窗口卷入,帷幔摇曳。
天佑帝一晃神的功夫,那孩子就坐起来了,透过帷幔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天佑帝挪动了一下,那孩子以为他要走,往前探了探,委屈喊了声父皇。
这是真知道了。
天佑帝叹了口气,直接揭开脸上的面具,拉了条凳子坐到榻边,温声道:“小七是不是气父皇骗人?”
小孩儿抿着唇,红着眼睛迟迟不张口,看上去又委屈又难过。
天佑帝:“你若是觉得委屈,骂几句,父皇受着。”省得在梦里还要骂他。
赵砚吸吸鼻子,小声道:“会被砍头,父皇杀人……”
这孩子还记得冬猎时他杀刺客呢。
天佑帝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一二。小孩子吓得往床榻里挪,畏惧的看着他。
天佑帝的手僵在半空,面色冷了下来:“虎毒不食子,朕杀的是坏人,你不该怕朕!”
他语气严厉了些,小孩儿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砸,一下下砸到他手背之上,抱着自己膝盖,怯怯问:“小七以后是不是没朋友了?”
“九九……呜呜呜,你不是九九,我以后没朋友了,呜呜呜……”
小孩子哭得打嗝,又不敢太大声,整张小脸都憋红了。
直接将天佑帝一整日积攒起来的火气都浇灭了,他顿了片刻才问:“小七担心的是这个?”
不是气他骗人,不是恼他,而是担心自己没朋友了。
赵砚委屈点头:“我让父皇帮忙写大字,还让父皇帮忙写课业,还和母妃说谎。父皇肯定觉得我又笨又懒还爱撒谎,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小孩的。母妃和宫里人都说,父皇喜欢聪明又勤奋的皇子……”他越说越伤心:“父皇是不是讨厌我,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这孩子,真是个实心眼的。
他放缓语气哄道:“好了,别哭了,谁说朕讨厌你了?朕那么多儿子,哪能各个都聪明。”
赵砚抹了把眼泪,小声道:“我有好好读书的,我只是比别人学得慢了一点,记忆力差了一点,字丑了一点点……”他虽不想成为夺嫡皇子中的箭靶,但也不想被厌弃,天天吃糠咽菜,被人欺负。
“朕知道。”听不懂的地方还知道回溯重复听,可见也不是只一味躲懒。
“今后你学得懂的就学,学不明白的可以多问太子,不必强求。”他实在怕了这孩子了。
赵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又小声问:“那父皇还可以继续和我做朋友吗?”
天佑帝点头:“当然可以,只是称呼要换。”
“真,真的吗?”赵砚眼睛亮了亮,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金大腿。
天佑帝点头:“真的,父皇也不是故意骗小七。父皇在宫里也没有朋友,才找小七做朋友的。”
赵砚:“那父皇为什么只找我做朋友?”
天佑帝:“因为朕觉得小七很善良很可爱,是个好孩子,朕一瞧见小七就欢喜。”
狗屁,赵砚是一个字都不信。
世上没有无缘无敌爱。
他母妃爱他,是因为他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毫无预兆改变对他的态度,处心积虑的接近他,肯定别有目的。
他发现父皇就是九九后,想了许多许多。
担忧被厌弃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疑惑。
他穿过来前是完全没有见过父皇。
穿过来后第一次见父皇,是在上书房的课堂上,和皇兄们一起被考核。之后父皇单独找他去偏殿,同他说了什么?
他记性不太好,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好像是问他落水后身体可有不适,还问他近日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最后因为他大哭离开。
但他离开后,九九就出现了。
和他做朋友,帮他写课业,许他晚半个时辰去上书房,抽查课业时明显偏帮他。让他去祈福,突然又让他回来,还特意让内务府给他过生辰……
父皇突然这样关注,偏帮他是为什么?
总不能因为他母妃。
父皇虽升了他母妃位份,但几乎很少来玉芙宫,也几乎不怎么和他母妃说话。
也不可能真是突然发现他可爱,稀罕他这个儿子。
毕竟,父皇有那么多儿子,各个都比他优秀、努力。
要说他唯一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能回档了。
赵砚内心剧震,两只小手不自觉揪住屁股底下的被子:父皇,该不会知道他能回档的事吧?
不太可能啊。
他仔细观察过,他母妃、沉香、小路子、柳先生、六哥、五哥,他接触过的人都察觉不到他在回档。
父皇和他仅有的几次相处过程中好像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脑瓜子转了两圈,眸子突然睁了睁:不对,冬猎那次,遇到刺客。
父皇突然让他抄写经书祈福,还要求他一直抄。
他当时回档了,然后刺客就全部被诛杀!
赵砚乌黑的双眼直直看着天佑帝。
要不,他试探一下?
天佑帝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伸手就在他发顶揉了一下,笑问:“怎么?小七不信?”
赵砚这次倒是没躲,点头道:“信,母妃、小路子和沉香姐姐他们都说我可爱。”
天佑帝:孩子什么的,还是很好哄的嘛。
“所以以后小七不要怕朕可好?”
赵砚嗯嗯点头,又爬到床榻内侧,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纸包递到他面前,纯净透亮的眼睛看着他,软糯糯道:“我请父皇吃糖吧,以后我和父皇还是好朋友。”
纸包摊开,里面躺着六颗裹着芝麻粒的饴糖。
赵砚拿起一块递到天佑帝嘴边:“父皇,吃。”
天佑帝不怎么喜欢甜食,但哄人要有态度,他勉强咬了一口,然后整个牙齿都快酸掉了。
这是泡了醋的糖吧?
天佑帝蹙眉看向赵砚,赵砚眉眼弯弯的笑得很是开心。
他刚想吐出来,时间又回溯,小孩子捏着另一颗糖又递到了嘴边。
天佑帝:假身份已经被儿子戳穿,是万万不能再让这孩子知道自己能左右他的时间。
身为帝王不能被拿捏。
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咬了一口递过来的饴糖。这次不是酸,是苦,黄连馅的饴糖,苦得他整个舌头都麻木了。
第三次,一口咬下去,辣得他七窍生烟。
第四次,麻得他怀疑人生。
这孩子还是有些生气的吧,这是故意整他?偏生他还不能表现出来,每次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咬下去。
床榻上的赵砚捏着饴糖细细打量他表情:四次了,父皇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他猜错了?
父皇真的只是觉得他可爱才接近他?
先前在冬猎上的那次只是巧合?
赵砚不死心,继续来回喂酸苦辣糖,连续二十次后,天佑帝险些有些绷不住。
在第二十一次后,赵砚终于放弃,喂了颗甜的饴糖给天佑帝。
天佑帝头
一次觉得甜得也挺好。
他强撑着面部表情起身,冲赵砚笑了一笑:“好了,父皇还有公务要处理,小七乖乖睡觉。”
赵砚嗯嗯点头。
天佑帝翻出窗外,然后暗卫的目送下一路疾驰到了、甘泉宫。进门时脚一崴,险些摔了。
幸而冯禄及时将人扶住。
他肩天佑帝面色浮白,额角手心都是汗,连忙问:“陛下,你怎么了,可要请太医?”说着就要命小太监去太医院喊人。
天佑帝隐忍低喝:“不必,朕只是吃坏了东西,休息片刻便好!”他吃的不是糖,是砒霜。
也忒‘毒’了。
“吃坏东西了?”冯禄脑子转得飞快,连忙吩咐小太监:“快,快准备恭桶,陛下要如厕!”
天佑帝突然想到夜里的那个梦,恶心之感又在胃里翻腾,扶着门框又想吐。
“陛下!陛下!”冯禄都有些无所适从,这到底是想吐还是想拉?
天佑帝忍得额头冒汗:这孩子决计是来克他的。
噩梦决计不能成真。
天佑帝坚决不如厕,不信还能憋死了!
第47章 二合一:父皇,他,昨夜有回……
次日一早,赵砚被早早拉起来读书。
天冷得出其,他实在起不来,连续回档了好多次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哎,过完生辰也不好,连晚半个时辰的特权都没有了。
他穿好外衣跳下去,丽嫔拿了件斗篷给他披上,边给他系带子边问:“小七,母妃昨夜怎么好像听见你在哭?是不是有做噩梦了?”
赵砚眼珠子转一圈,嗯嗯的点头。
他这几日夜里总是说梦话,丽嫔有些担忧:“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要不母妃去请玉真国师来给你瞧瞧?”她现在虽只是嫔,但以陛下现在关注小七的程度。她去求求陛下,陛下应该会允的。
赵砚连连摇头:“不用,母妃,我没事,我今晚肯定不说梦话了。”他怕死了那传说中的国师,先前做梦好像瞧见过一回,身上还有骷髅头,好吓人。
见他这样抗拒,丽嫔只得道:“那这几晚先瞧瞧。”
赵砚松了口气,背着小书包赶紧出门。待到了步辇之上,走出一段距离,他才问小路子:“昨晚我母妃没起来查看吧?”
小路子摇头:“昨夜沉香姑姑过来瞧了,奴才给挡了回去。”
赵砚又问:“小路子,从前你是在长极殿当差的吗?”
小路子点头:“奴才从前跟着冯总管当差的。”
“那你能时常见到父皇了?”赵砚眼睛亮晶晶的:“父皇凶不凶?喜不喜欢打人?”
小路子:“陛下是威严,对待犯错的人自然要严厉,但不会随意处罚奴才们。”听宫里的老人说,前朝惠成帝脾气古怪,动不动就会砍人,他们陛下算是很好了。
赵砚:“那父皇在宫里有朋友吗?”
小路子惊悚:“七皇子说笑了,谁敢和陛下做朋友。”
赵砚抿唇:看来父皇也很孤单,都没有朋友,也没人说心里话吧。
他又换了个问法:“那父皇在宫里最要好的人是谁?”
小路子想了一下,才道:“难说,陛下爱重皇后娘娘,看重太子殿下,和国师走得近,器重白统领,也信任冯总管……”
这说了等于没说。
赵砚觉得,父皇是他朋友,他应该多了解朋友。许是有了九九这层光环,他好像没有那么害怕父皇了。
待会去上书房问问六哥,他什么都知道。
然而,他到上书房询问后,六皇子告知他父皇今日没去早朝,好像病了。
赵砚疑惑:昨晚还好好的。
“怎么病了?”
六皇子摇头:“不知道呀,父皇昨日早朝发了好大的火,大家都说是被温国公气病的!”
昨天朝廷上那点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温国公带头在朝堂上脑,假意寻死,脑袋都磕破了。温贵妃昨日还出宫瞧了,回来就去见了天佑帝。
宫妃都觉得陛下是被温家父女气病的。
六皇子说完,二皇子就转头过来瞪他。六皇子立刻闭嘴,又扯了赵砚一下。
赵砚默默举起书遮住自己脑袋,待下了课,他瞧见太子往外走,立刻就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太子突然回头。赵砚往回廊的柱子后面躲了躲,站着不动。
太子轻笑:“小七,出来吧,孤瞧见你了。”
赵砚探出个脑袋,小声问:“太子哥哥,你是要去看父皇吗?”
他们几个皇子一般都是要待在上书房读书的,午后要去上骑射课,只有太子,一个月中有一半时间待在上书房就行,其余时间自行安排。
太子点头。
赵砚立刻问:“我能同你一起去吗?”
太子:“你午后不用上骑射课?”
赵砚:“我这几日都在旁边看着,不去武师傅也不会说的。”他逃一次课,也没什么吧。
就算武师傅报到父皇那,父皇才说要和他做朋友,应该也不怎么会罚他。
太子挑眉:这是在逃课?
“你想去就一起吧。”
赵砚立刻眉开眼笑,快走几步跟上他,小白跟在两人身后哒哒的跑。到了上书房门口,守门的内侍瞧见赵砚,连忙伸手阻拦。
赵砚后退两步,伸手揪住太子的衣袖。
太子温声道:“小七同孤一起去见父皇,你们不必管他。”
内侍应是,立刻放行。
赵砚跟着太子一路到了甘泉宫,还以为那里的侍卫也会问上两句,没想到压根没看他,朝太子行了一礼,就放行了。
太子也有些讶异问:“小七,你先前来过甘泉宫?”甘泉宫的守卫极其森严,除了他,二弟他们过来都要通报。
赵砚摇头否认。
他先前是来过,不过那次都回档了,那些侍卫肯定不记得。
这些侍卫是不记得,但前几日他们突然得了吩咐,若是七皇子靠近甘泉宫不必阻拦,就当没瞧见。
太子也没多想,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绕过屏风,就瞧见靠坐在龙榻上看折子的天佑帝。太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皇……”
赵砚立刻也学着太子的模样,双手重叠作揖行礼。
天佑帝听见他的声音,略微诧异,抬头看过来:“小七怎么和太子一道?”他看见这孩子就胃疼。
太子在一旁帮腔:“小七听说父皇病了,很是担心,就同儿臣一起来了。”
天佑帝把折子一丢,呵笑道:“消息到是传得快!”他也没有刻意瞒着,对外只道是被那些朝臣气病的。
近两日,他实在不想看到温国公磕破的脸。
天佑帝问了太子同样的问题:“你午后不用上骑射课?”
赵砚:“……”
他不知怎么接话,干脆回档,先天佑帝问话前上前关心:“父皇是哪里不舒服呀,是吃坏东西了?”
天佑帝胃又开始疼了,摇头:“不是。”
赵砚瞬间方向下来:还好,还好,不是因为他的糖。
他又问:“父皇请太医瞧过了吗?”
天佑帝摇头:“不过是小毛病,休息一日就好。”他就是如厕虚脱了而已,没得让太医看笑话。
赵砚担忧道:“要看的,先生说讳疾忌医不好。”
天佑帝听他居然说典故了,颇为的稀奇的瞧着他。只道:“等朕看完折子再让太医来瞧便是。”
赵砚这才安心:“那我先回上书房了。”
天佑帝忙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万一这孩子回去又回溯,这折子不白看了?
他今日胃不舒服,实在不宜再动气。
他吩咐冯禄:“给七皇子上些茶点。”
冯禄摆手,立刻有宫人抬了铺好绒毯的椅子来。
赵砚吭哧吭哧的爬了上去,面前很快又摆了张桌子,桌子上堆满茶点。
赵砚拿起一块糕点慢吞吞吃起来。
天佑帝这才朝太子道:“你也坐下,替朕把桌岸上的折子读了。”
太子拉了凳子坐到桌案边,捧起天佑帝方才丢的折子一字一句开始读。读完一本,天佑帝没说
停,他就又拿另一本,继续读。
没什么要事的折子放左边,还需要天佑帝批注的折子放右边。
父子两个配合默契,一读就是一个时辰,待天佑帝抬头,就瞧见赵砚歪在绒毯里睡着了,小脸整个埋在臂弯里,手里还捏着一块糕点。
天冷,尽管寝殿里点了碳火也冻人。
太子担心他着凉,连忙喊人去拿毯子。
天佑帝出声阻止:“直接将人抱到榻上来吧,朕也该起了。”
冯总管和太子具是一愣,待天佑帝从榻上下来,冯总管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将赵砚抱到龙榻上,拉上被子盖好。
天佑帝放轻脚步,将太子带到了外间屏风后继续处理奏折。
不一会儿,宫人匆匆来报,说是皇后来了。
天佑帝摆手,姜皇后带着两个宫人进来,先朝天佑帝行了一礼。
太子起身,朝她问安:“母后。”
姜皇后微笑:“祐儿怎么在这?”
天佑帝道:“朕让他来的,祐儿明年十二,该上朝听政了。从今日起,多替朕读读奏折,对他有益。”他话语一转,问:“皇后来可是有事?”
姜皇后:“年底百官宴,臣妾过来询问陛下的意思。”
天佑帝揉揉眉心:“百官宴今年就不必办了,朕瞧着那些个大臣就糟心。”
姜皇后又问:“那大年家宴?”
天佑帝:“家宴照旧,就按照往年的标准来办。皇后忙不过来,贵妃协理操办便是。”
姜皇后为难:“温国公受伤,贵妃近日恐无心协助臣妾。不若让容妃妹妹来?”
“容妃?”天佑帝拧眉:“容妃素来不喜打理这些俗事,温国公受伤,自有国公府的人照料,她一个贵妃瞎掺和什么。”
姜皇后:“温家只有贵妃一个女儿……”
天佑帝不喜温贵妃和二皇子同温国公走得太近,姜皇后一提,他眉头蹙得更紧。但在宫宴事宜上,还是没有松口。
姜皇后捏着自己的手,告诫自己:不急,她和贵妃斗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再多几年。
见天佑帝没有再接她话的意思,姜皇后转而关心天佑帝道:“司天监言,近日又有大雪,陛下注意身体。”
天佑帝点头:“朕知晓,皇后不必担忧。”
这哪能不担忧:近半年,陛下生病的次数都赶上登基这几年次数的总和了。
但又不能明着说。
姜皇后又问:“陛下不舒服,可有找过太医?”
一旁的冯总管连忙接话:“方才奴才已经让人去请了。”
姜皇后这才放心:“臣妾熬了药膳,待会让人送过来。”
天佑帝声音里多了些温情:“劳烦皇后了。”见她要走,又朝太子道:“你陪着你母后一同去吧,剩下的朕自己来便可。”
太子往屏风后瞧了一眼,迟疑:“小七……”
姜皇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隐约约瞧见龙榻上拱起的一团。她略微诧异,但什么也没问。
天佑帝:“让他睡吧,待他醒了,朕会让人送他回去。”待那孩子醒了,他的折子也看得差不多了。
太子这才陪着皇后一同出去。
待走出一段距离,姜皇后才问太子:“七皇子怎么在这?”
太子实话实说:“小七听闻父皇病了,就跟着儿臣一道来了。”
姜皇后:“你父皇没斥责他逃课?”陛下最不喜皇子不思进取,逃课可是大忌。
就连体弱的二皇子也不敢随意告假。
太子摇头:“没有,父皇都没提逃课的事,还让人上了茶点给小七。”
姜皇后唇角翘起,教导道:“七皇子最小,你平素在上书房多照看一些,莫要让他被欺负了。”
太子点头:“母后放心,您不说,儿臣也会照看小七。”
姜皇后很满意,又问太子:“阿瑶同本宫说,她几次去寻你,都寻不到?”
太子眼神闪躲,语气有些磕巴:“儿臣,儿臣明年要上朝听政,有许多东西不懂,时常在宋太傅处……”
姜皇后蹙眉:“你上进是好事,但有空也记得多陪陪阿瑶,她将来是你的太子妃,这是你出生就定下来的事,跑不了。”
太子嗯了声,眼神明显暗淡下来。
姜皇后还要多问两句,恰在此时,提着药箱的太医从边上过,朝她问安。
姜皇后被转移注意力,停下步子问太医:“本宫待会会送些药膳给陛下,和太医开的药不冲突吧?”
太医忙道:“卑职药瞧过了陛下才知,娘娘若是不放心,就只煮些温补的汤便是,药材就暂时不用下。”
姜皇后点头,示意他赶紧去。
太医又朝她行了一礼,才提着药箱跟着小太监匆匆往甘泉宫曲。
到甘泉后,天佑帝也刚好批完折子。
太医行了一礼,放下药箱跪下诊脉,两息后开口询问:“陛下昨夜可是吃坏什么东西?”
天佑帝点头。
太医继续问:“陛下可否说说具体吃了什么?”
天佑帝拧眉,一时间不知怎么描述好。
“饴糖,酸苦辣麻……”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甜。”
太医眸子波动:“吃了多少?”
天佑帝:“不算多,一种二十几颗吧。”虽回溯了,但他切切实实吃了那么多。
太医咂舌:陛下莫不是疯了。
这么多种味道一起吃,胃想不病都难。
太医收了手:“陛下恐还受了寒,吃的东西太杂,伤了胃气……”
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到龙榻之上,紧闭双眼的赵砚睫毛乱颤,被子底下的手捏紧。
父皇,他,昨夜有回档的记忆!!!!!
他知道他回档了二十几次,还面不改色吃了二十几次的饴糖!
太恐怖了!
太能演了!
所以,父皇一早就察觉他能回档,才想尽办法接近他?
赵砚小心脏砰砰砰的跳:父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回溯的?
是他穿过来第一次回档开始还是那次上书房的课堂上?
也许先前他半夜梦见玉真国师那次并不是做梦。父皇察觉出他能回档,才特意让玉真国师不惊动他来看看。
之后肯定是玉真国师说了什么,才故意作弊让他去祈福的。
后来又亲自去接他回来,是因为发现即便他出宫后,时间也会跟着回溯吗?
父皇不是真心觉得他可爱、良善才喜欢他……
赵砚心里小小的难过……但很快又想,既然这么久父皇都没动他,就是没把他当妖怪,也应该没瞧出来他是穿过来的。
甚至念及点父子亲情,或者因为他对父皇也有益处而放纵他。
比如出宫祈福那会儿遇到刺客,冬猎遇到刺客,如果他回档了,父皇就能提前察觉,把刺客一网打尽。
他难过之后,又有点小小的庆幸。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利用父皇需要他,或是可以左右父皇的时间谋点福利。
比如晚起读书?
有脚步声靠近,吓了赵砚一跳,他立刻停止思考,放缓呼吸,双手却紧张的揪住身下被子。
有声音问内侍:“小七还没醒?”
内侍回:“没有。”
脚步声靠近龙榻,见赵砚睡得只露出个脑袋尖尖,伸手就把被子往下摁了摁。
赵砚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软塌塌的喊了声:“父皇……”
天佑帝轻笑:“睡饱了?”
赵砚坐起来,迷糊的四处瞧瞧,疑惑问:“太子哥哥呢?”
天佑帝:“你太子回去了,坐着都能睡着,也是辛苦。”
赵砚面色涨红,从龙榻上溜下来。立刻有小太监上前替他穿衣衫。
待穿
好衣衫后,赵砚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我听见读书就犯困……”
“你还有理由?”天佑帝嗤笑,果然是学渣,听见读书都犯困!
赵砚低头抿唇:“我要回去,母妃会找我……”
天佑帝:说两句还不乐意。
“陪父皇用过膳再回吧,你母妃那朕已经派人只会过。”
赵砚乖乖点头,跟着乖乖坐到桌边。
没一会儿,御膳就上来了。统共也就八个小菜,都是赵砚爱吃的。
天佑帝特意将一碟子香葱鸡蛋端到他面前,催促道:“吃吧,太子说你在上书房没吃午膳,方才糕点也没吃两块,这会儿饿了吧?”
他话落,赵砚的小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小太监添了饭端到他面前,站在旁边开始布菜。赵砚拿起小勺子,小口小口吃。他是真饿,吃了两口后,速度明显加快,一碗饭见底又加了一碗。
天佑帝就坐在对面瞧着,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转。
赵砚扒完一口饭抬头,小声问:“父皇不吃吗?”
天佑帝:“朕不饿,待会喝药就行。”实在是胃痛,吃不下什么东西。
所以,这桌菜是特意为他点的?
赵砚鼓着腮帮子,心里小小声告诫自己:不能感动,不能感动,他在父皇这就是个工具人儿子。
工具人得懂得为自己谋福利。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小太监又立刻上前收拾碗筷。待他捧着温水坐在那后,天佑帝就问:“怎么这么能睡?昨夜等朕等得很晚?”
赵砚摇头,小声道:“父皇来之前睡了一小会儿,早上太早,就想睡觉……”
他说完的空挡,冯总管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放到天佑帝面前。
天佑帝端起药碗,先抿一口,试试温度。
赵砚继续小声问:“父皇,我能和先前一样晚半个时辰再去读书吗?”
天佑帝一口饮尽苦药,直接否决:“不能。”
赵砚掐着点回档,刚喝完药的天佑帝又端着药碗。
天佑帝闭了闭眼,把药碗搁下,朝他道:“你先回去,朕考虑考虑,稍晚让冯禄告知你。”至少让他把药喝完,不然又得吐。
赵砚怎么可能让他如意,接着回档,才放下的药碗又回到了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同他道:“小七,你已经六岁,你都道自己不聪慧,当勤勉努力。书你可以慢慢读,字写不好也可以慢慢练,但读书时间决计不能太晚。上书房不止你一个皇子,若开了你这个先例,小六和小五求到朕这如何是好?”
赵砚小小声道:“那,那先前都可以……”
天佑帝:“先前你没正式进学,可以说得过去。”
赵砚抿唇:“父皇是皇帝,你说可以就可以。”就当看愿不愿为他破这个例了。
天佑帝拧眉:“小七……”
赵砚: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早起睡不饱,长不高,还容易夭折,他才不要呢!
原著里,他就是七岁夭折的。他觉得再早起下去,离原定结局也不远了。
回档回档,父皇不同意,今天谁也别过了。
时间回溯,刚准备训人的天佑帝手里又端着药碗,晃荡的药汁映出他同样黑如锅底的脸。
天佑帝瞅着那药碗,眉头几乎打结。
冯禄见此,连忙问:“陛下,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天佑帝:“不想喝,拿走!”他胃里现在还是苦汁。
冯禄:“陛下,良药苦口,皇后娘娘特意交代,要看着陛下把药喝了,待会还有补汤呢。”
天佑帝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小儿子,忍了又忍,最终叹了口气:“可以,但提前说好,上课不许再睡。”
赵砚眉开眼笑的:耶,原来他回档还能这么用。
他继续回档,这次多回档了几秒,直接到他问话前,继续小声问:“父皇,我能晚一个时辰再去读书吗?”
天佑帝把药碗重重一搁:这兔崽子,还真会得寸进尺!
他脸黑:“你怎么不干脆等散学了再去!”他要是说可以,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回溯,改成一个半时辰?
当是在市井砍价?
当真是气煞他了!
偏偏赵砚还嗫嚅的接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你再说一遍!”天佑帝气得头疼,想揍儿子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赵砚吓得往后靠了靠,立刻回档,收回自己的得寸进尺:“父皇,我能和先前一样晚半个时辰再去读书吗?”
天佑帝想把药碗直接扣在他脸上:还真是能屈能伸!
他咬牙:“可以!!!”
赵砚继续眉眼弯弯,跳下凳子,哒哒的走到天佑帝面前,无比狗腿,无比殷勤的把药碗送到他嘴边:“父皇真好,父皇喝药药!”
嘿嘿嘿,这还只是开始:半个时辰有了,一个时辰还远吗?
第48章 二合一:我们也想像小七……
赵砚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用完晚膳,抱着小白美滋滋的回去了。
若是换做平常,赵砚敢逃课,丽嫔非得念叨死他。今日却一句也没提逃课的事,只拉着他问在甘泉宫的事。
赵砚简略的说完,重点提及天佑帝答应让他晚去上书房半刻钟的事。
“又晚半刻钟?”丽嫔拧眉:“先前小七总是生病,课业已经落下很多了,晚半刻钟会不会不好?”
赵砚睁眼说瞎话:“父皇病了,同儿臣说身体最重要。就是怕儿臣也生病才让我晚半刻钟去的。”
丽嫔:“那二皇子出生就体弱,也时常生病,也没见他晚去。”
赵砚:“可能二哥喜欢读书吧。”
他二哥哪里是喜欢读书,凡是都要和太子哥哥较劲,这是憋着一口气争强好胜呢。就他二哥那身体,就算坐上皇位,按照他父皇的工作量连轴转半个月就驾鹤西去了。
“那小七不喜欢读书?”丽嫔觉得自家儿子自从落水后好像就不怎么喜欢读书了,每次课业都是拖拖拉拉。让他背书,虽都背出来了,但都磕磕巴巴。
赵砚转移话题:“我喜欢骑马。”他倒也想喜欢读书,但他脑瓜子不争气啊。
丽嫔:“喜欢骑马是好事,你父皇喜欢文武双全的孩子,但课业也要抓紧。”
赵砚嗯嗯点头:“母妃,我知晓了,我现在就去读书。”说着立马招呼小白往书房跑,逃也似的跑开了。
丽嫔生怕他摔着:“慢点,没瞧见下雨啊……”她忙让小路子拿厚毯子过去,又让沉香去点碳火。
外头雨打芭蕉,有风斜吹窗扇,屋子里暖融融的。赵砚窝在宽大暖和的椅子里,一呆就是两个时辰。至于书读没读进去只有天知道,反正他母妃进去时,他都在读书,直到戌时末才睡下。
第二日,五皇子早早的去了上书房,时不时就往身后赵砚的座位瞧上一眼。看到第五次时,他忍不住问六皇子:“小六,小七昨日逃课,你说父皇会不会罚他?”
六皇子无语:“你又告状了?”
五皇子翻了个白眼:“这还要告吗?武师傅没瞧见小七人,已经让人去同父皇说了。”
六皇子:“那我就不知道了,你等小七来,问小七自己吧。”
五皇子撇撇嘴,他哪里敢问小七那个炮仗,打起架来不要命的。
待会瞧小七脸色不就好了,要是被父皇罚,他肯定哭丧着脸。
然而,所有人的人都到齐了,也不见赵砚过来。他继续等,寅时三刻过后还是不见人。
五皇子有些急,又扭头问六皇子:“小七怎么还没来?”
六皇子也有些急:“不知道啊,小七该不会迟到吧?”正式进学后,迟到了可是要罚站挨板子的。
柳翰林得了父皇的准许,打人可不会手软。
小七那瘦弱的身板,打几下不得疼死!
五皇子幸灾乐祸:“小七完蛋了,昨天逃课,今日又迟到。”他掰着手指数:“要挨很多板子!!”
他等着看赵砚笑话,但等啊等,把柳翰林都等来了,赵砚还没有来。
五皇子好不容易抓到赵砚的小辫子,当即站起来告状:“柳先生,小七昨日逃课,今早还迟到了。”
六皇子气得要死:这个告状精,不告状会死啊!
所有人都跟着柳翰林的目光往赵砚的位子看去,那里空空如也。
太子拧眉,替赵砚说话:“小七昨日是跟孤去看父皇,父皇没有责骂他就不算逃课。”
“那他今日也迟到了!”五皇子咬死这一点,仰头看着柳翰林:“先生,迟到不是要打板子?小七迟到半刻钟,至少要打二十下!”
柳翰林淡声道:“那五皇子要去同陛下说才行。”
五皇子不解:“为什么还要同父皇说,先前我迟到,柳先生不是直接打板子的吗?”
柳翰林:“臣方才接到陛下口谕,七皇子可以和从前一样晚来半个时辰读书。”陛下昨日和今日都未上早朝,方才他进宫,还是冯公公派人来知会他。
“怎么可
能?“五皇子既惊讶又不可置信:“父皇先前都说了,小七进学后就同我们一样,不可晚来的。”
柳翰林:“所以五皇子要去问陛下!”这么多年,七皇子两次破例在他这也是头一遭。
五皇子整张脸垮了,坐下去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父皇怎么可能又让小七晚来?
昨日小七去父皇那,是去求父皇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父皇喜欢勤勉爱读书的孩子,他们母妃都告诉他们要好好读书,但早起真的很辛苦。如果可以,他们也想晚半个时辰。
一刻钟后,赵砚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姗姗来迟。
见所有人都瞧着他,他还有些不自在。
柳翰林轻咳一声,让他坐下,其余人立刻收回目光。但课堂上,还是忍不住往最后瞧。
待到下课,早膳十分,六皇子就迫不及待凑到赵砚身边问:“小七,你昨日去找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怎么会许你晚半个时辰来读书?”
五皇子往后靠靠,竖起耳朵仔细听,其余几个皇子包括太子在内都没走,动作都放轻了,生怕错过答案。
赵砚挠挠头:“也没说什么,昨日午后我在父皇那睡着了。父皇问我是不是困,我说早起没睡够,想晚点来读书。然后父皇喝药,我喂父皇喝药,父皇就同意了。”
五皇子:“……”这就同意了?
父皇是觉得小七有孝心,还是小七实诚?
如果他去说,父皇会不会也同意他晚来?
当天散学后,五皇子背着书包就往甘泉宫去。没一会儿就在甘泉宫另一条道上瞧见了四皇子,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都没说话,一起继续往前走。到甘泉宫门口,又和等在那的三皇子和六皇子碰了个正着。
四人都有些讪讪,摸摸鼻子等着里面回话。
很快,冯总管从里头出来,慈眉善目道:“几位皇子殿下,陛下说了,这几日谁也不见。”
五皇子急了,连忙问:“父皇病好了吗?为何不见我们?”
冯总管依旧从容:“陛下身体无碍,诸位皇子宽心。外头天寒地冻,你们请回吧。”
这是下逐客令?
四皇子一句话也没说,先转身离开。三皇子左右看看,也追了上去,五皇子还要说,被六皇子一把拉走了。
回廊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顺着琉璃瓦溅到了栏杆上。
五皇子被带着险些摔倒,气恼的甩开六皇子的手,跺脚问:“你拉我做什么?多站一会儿说不定父皇就出来了。”他一张口就凝成白雾。
六皇子道:“父皇没出来,你不冻成冰雕了?”
五皇子撅着嘴不肯走,走在最前面的四皇子突然回头。三皇子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去,还是伸手扶住他的手才站稳。然后有些疑惑问:“四弟,你突然停住干嘛?”
四皇子回头瞧着五皇子,眸色微动:“小五,父皇近日病了心情不好,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会被骂。”
五皇子挠头:“那怎么办?”
四皇子提议:“再过不久不是大年宴吗?父皇肯定会来的,到时候其他宫的娘娘们都在。一起向父皇拜年时,父皇给我们压岁钱,我们就别要,向父皇说要和小七一样晚半个时辰读书。”
三皇子眼前一亮:“四哥的主意好,到时候那么多人在,父皇肯定不好拒绝的。”
六皇子跟着点头:“对对对,过年讨吉利,父皇向来不会拒绝。就算拒绝了,那个时候也决计不会罚我们。”
五皇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随即又挠头:“那,那谁先提?”先提的那个人被父皇骂的概率显然要大。
四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三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猜拳决定吧。”
三比一,五皇子被拉着加入,三局两胜,然后五皇子三局都输。
五皇子看着自己的手,简直不可置信!
四皇子拍拍他的肩,鼓励道:“加油,小五,只要提了,那日我们都会帮忙一起说,能不能晚起就看你的了。”他唇角翘起,说完转身继续走。三皇子和六皇子立刻跟上,徒留五皇子一个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就看着赵砚每日带着小白优哉游哉的晚来。隔了几日后,又变成晚来一个时辰,就这样,上课还能犯困。
五皇子嫉妒得眼睛充血,六皇子几个也羡慕的牙酸。
等啊等,终于等到大年三十,宫宴提上日程。
这一日,上书房休沐。
皇宫内外前几日就开始清扫大雪,房梁回廊树梢上都张灯结彩,到处红彤彤的一片。
赵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过早膳后,丽嫔就忙着开始打扮他。
一套红彤彤的袄子穿上身,又踩了鹿皮靴子,再戴了个绒毛小皮毛,往那一站,别提多喜庆了。
小路子和沉香还有半夏夸赞道:“我们七皇子就是好看,今日一定是皇子里头最出挑的。”
丽嫔眉眼带笑:“又不是公主,要什么最出挑。今日在陛下面前多说几句吉祥话,多讨些压岁钱才是正经。”往年她的小七没办法参加大年宴,今年第一次出席,可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
一旁打杂的小太监道:“我们殿下这么可爱,得的压岁钱一定最多。”
丽嫔高兴,顺口道:“待会回来大家一起守岁,本宫也给大家发压岁钱。”
众人欣喜,提前道谢,嘴里说着吉祥的话。
丽嫔想起偏殿的徐昭仪,又吩咐半夏道:“稍晚宫里会赐宴到玉芙宫,徐昭仪那也送一份吧。”
半夏应是,她这才牵着赵砚往长乐殿去。
两人去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天佑帝、皇后和贵妃都没来,禁足许久的云嫔倒是来了。瞧见赵砚母子时,只瞥了一眼就当做没看到移开目光。
丽嫔也当做没瞧见她,拉着赵砚坐到她对面,许嫔的旁边。
许嫔也只当没瞧见丽嫔,倒是对赵砚和善的笑,温声道:“小七,你六哥已经在那边坐下,你也过去一起坐吧。”
赵砚朝东边看去,整个长乐殿被一联排的屏风分隔成两边。东边是几个皇子,西边是各位娘娘,最上首空着三个座位,肯定是留给没来的那三位了。
赵砚松开他母妃的手,往东屏风处跑,小白立刻跟着他往那边去。
一人一狗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六皇子从桌子上跳下来,过来拉他的手:“小七,快,坐到我这边来。”
小白看见五皇子就冲着他汪汪的叫,五皇子吓得躲到四皇子身后,没好气道:“还真当自己是狗了。”
小白抗议的汪汪汪。
赵砚喊了声,小白立刻跑到他身边,围着他开始摇尾巴。
二皇子嗤笑:“这东西要看什么人养,小七怎么把条狼崽子养得和个小绵羊似的,比万兽园里的猎犬还不如!”
太子微笑:“温顺一点也好,免得伤人。”
六皇子跟着点头,然后看着赵砚问:“小七,你今日怎么穿得和个红封套似的?”
赵砚软糯糯道:“我母妃说这样喜庆。”
二皇子接着笑:“确实喜庆,老远一瞧还以为是个公主呢。若是小七是妹妹,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赵砚眉目长得极像丽嫔,唇红齿白的,着实好看。
赵砚就当二哥在夸自己,也不生气,眉眼弯弯道:“玉芙宫偏殿的徐娘娘生了小妹妹,才三个多月大。二哥要是喜欢,我带二哥去瞧啊。”
二皇子的嘲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得无趣,也就不搭理他了。
赵砚乐呵呵坐到六皇子一起,等着开席。
没一会儿,温贵妃就到了,众嫔妃起身相迎。温贵妃才坐定没多久,天佑帝同皇后又一起到场,众嫔妃再次起身相迎。
天佑帝摆手,温声道:“今日家宴都不必拘礼。”
温贵妃也只朝天佑帝问了安,习惯性的忽视姜皇后。
姜皇后眸色压了压,安静的坐在天佑帝身侧 。
待众人都坐定后,宫人端着御膳鱼贯而入。大年宫宴的菜色可比各宫往日的菜色都好,冷热菜各十八道,甜点也有就九道,各色果饮也摆了满桌。
小太监每上一道菜都贴心的报菜名:“七皇子,这是松鹤延年、上素烧鸭……”上完菜立马恭敬的退了下去。
六皇子把手边的碟子往赵砚面前推了推:“小七吃这个,这个桂花鸭脯特别好吃,我特别喜欢这个。”
赵砚还没吃呢,闻着味儿的小白就扒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先凑了上来。
赵砚把它巴拉开,用个干净的碟子,分了些肉骨头进去,小白这才乖乖低头狂吃。
六皇子乐呵呵的:“小白鼻子真灵。”
赵砚吃了口桂花鸭脯,这鸭铺鲜嫩多汁,又馥郁桂花清香,确实好吃。
他刚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果酒,一旁伺候的小路子就先给他倒了杯温水,提醒他道:“七皇子,丽嫔娘娘特意吩咐,您滴酒不能沾,果酒也不行。”
其实是天佑帝特意吩咐的,过年虽热闹喜庆,可过个没完没了就有些闹心了。
赵砚自知酒品不好,也不坚持,接过温水喝了。
两杯果酒下肚的六皇子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道:“待会,我和五哥、四哥还有三哥要干一件大事!”
赵砚好奇:“什么大事?”
六皇子正要说,就被四皇子一把拉了过去:“小六,你去陪小五说说话,壮胆。”
六皇子嗯嗯的点头,坐到五皇子一起,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五皇子小口小口喝着果酒,刚喝完,四皇子又给他加满。
赵砚忧心问:“四哥,五哥这样喝会不会醉?”
四皇子摇头:“这是果酒,不醉人,小五很小就开始喝了,最多能壮胆。”
这是他第二次提壮胆了。
赵砚满头问号。
待宫宴接近尾声,太子先上前给天佑帝拜年。天佑帝从袖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金丝祥云荷包递过去:“太子又年长一岁,明年当继续勤勉上进,给下面的几个皇子做好表率。”
太子应是,接了荷包:“谢谢父皇。”
紧接着二皇子上前,天佑帝从袖子拿了一只银丝线祥云荷包递给他:“老二策论写得不错,比去年大有进步,读书虽重要,但身体同样重要。”
二皇子得了夸奖,阴郁的眉眼难得舒展,露出独属于少年的神采来。
紧接着三皇子、四皇子上前贺岁,两人同样得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五皇子上前,鼓起勇气高声道:“父皇新年大吉,儿臣祝您年年岁岁康健开怀。”
天佑帝心情甚好:“小五今日如此懂事?”他从袖带里掏出荷包递给五皇子,又额外赏赐了他一块玉环。
云嫔在下面瞧着也高兴:出门的时候总算没白教,这孩子总算争气了一回。
哪想下一秒,五皇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天佑帝面前:“父皇,儿臣不想要赏赐和压岁钱!想同父皇讨别的赏!”
整个长乐殿都静了静,云嫔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里。
天佑帝挑眉:“哦,你想要什么赏赐?”
酒壮怂人胆,五皇子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儿臣想同小七一样,以后都晚去上书房一个时辰!”
长极殿落针可闻。
天佑帝转动手上的玉扳指,隔了几息才问:“朕准小七晚去上书房一个时辰,是让他日日早起替朕祈福诵经,你想晚去时为何?”
为何?
五皇子支支吾吾的眼神往四皇子那瞟。
四皇子做了祈福的口型,五皇子立刻道:“小七一人祈福也没见父皇身体好,人多力量大,我可以帮着一起祈福……”
四皇子几人扶额:这老五,会不会说话!
天佑帝的脸果然黑了,没好气道:“那朕是不是还要再请一尊佛送去云湘宫?”
五皇子嗯嗯点头,补充道:“一尊可能不够,三哥、四哥和小六也想一同祈福。”
被点名的三人低头看自己鞋尖,默不作声。
天佑帝扫了三人一眼,冷哼:“你们几个倒是齐心,朕还没卧床不起,用不着你们几个同时祈福!”
五皇子往前蹭了两步:“要的,要的,父皇近半年老是生病,人多力量大!”
天佑帝都被气笑了:感情他如今在自己几个儿子眼里都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戳就倒!
“你们几个既都不想要压岁钱和赏赐,那全都给小七吧。”
冯禄上前,把方才给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压岁荷包收了,全交回到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招招手让赵砚过来,赵砚乖乖的上前,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五个沉甸甸的荷包,和一块精美的玉环。
赵砚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拿住:妈呀,这是天降横财?
天佑帝给完赵砚荷包,又朝眼巴巴的几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就当方才没听过你们的话。”
“父皇!”五皇子眼圈一下子红了,果酒上头,扯开嗓子就要嚎……
幸而三皇子和四皇子眼疾手快,一个捂嘴,一个拉人,将他直接拖走了。
天佑帝拧眉看着仨人,六皇子连忙解释:“父皇,五哥方才喝多了果酒,在撒酒疯呢。”
天佑帝立刻看向赵砚:“小七没喝果酒吧?”
赵砚摇头,只盯着手上的五倍的压岁钱傻笑,全然一副微醺的模样。
天佑帝:得,还是个小财迷。
他摆摆手,示意几人都下去。
大年夜几杯酒下肚,天佑帝也有些犯困,于是同姜皇后先一步离席。
帝后一走,温贵妃也跟着走了。
大年夜难得热闹,其余的嫔妃倒不急着走,边饮酒边聚在一起说笑。
屏风的东面,五皇子一把甩开四皇子的手,恼道:“四哥,你干嘛?不是说好了今日要求父皇答应的!”他面色酡红,一看就是酒劲上头了。
四皇子白了他一眼:“这个办法不行再想办法就是了,你再说下去,就要被父皇责罚了。”
父皇那语气,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徘徊。
五皇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我的压岁钱怎么办?”什么都没讨到,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四皇子看向还在傻乐的赵砚,朝他招招手:“小七,你过来。”
赵砚哒哒的跑近两步,仰着脑袋软声问:“四哥,你喊我?”
四皇子点头:“我们来玩游戏吧,往年过年我们都会玩投壶,今年你也一起?”
赵砚挠头,看看自己小胳膊小腿有些为难:“我不会……”
四皇子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拿出两枚骰子:“那我们玩个更简单的,投骰子,谁的点数大谁就赢。输的人要给赢的人一两银子怎么样?”
赵砚怀疑的看着他们四人:“你们还有银子吗?”
压岁钱都在他手里呢。
四皇子从袖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当然有,四哥又不指着父皇压岁钱过年。”
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立刻也拿出银来:“我们也有。”
赵砚为难:“这,这不是赌博吗?父皇会不会骂人?”
四皇子:“你不说我不说,父皇怎么会知道?”
赵砚看向一旁的太子,太子刚要制止他们,就被二皇子抢话道:“大过年的,太子就不要扫兴,让他们玩便是。”
太子拧眉:“他们几个常玩,小七什么都不懂,不是明摆着输?”这几个弟弟是不甘心,想把压岁钱赢回来呢。
偏偏小七还傻愣愣的。
二皇子唇角翘起:“都说第一次玩的人手气好,小七说不定会赢呢。”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朝几人道:“投骰子就算了,你们几个石头剪刀布,输的人给赢的人一两银子,也不算赌。”
五皇子和六皇子跟着点头:“对对对,就石头剪刀布。”
这样更好操作。
五皇子就不信了,他玩不过三哥、四哥他们,还玩不过小七这憨货。
六皇子在心里默默说了什么对不起:他只要自己的那份压岁钱就行。
几人期待的看向赵砚。
赵砚:“那好吧,输了的人不许哭鼻子哦。”从现在起,他要多攒一些银子,为以后出宫建府打基础。
几人嗯嗯点头。
五个人围成一个圈,开始猜拳,最后输的那个人要给赢的人银子。
起初连续三把,赵砚都输,几人默契的互看一眼,都笑了。
看吧,小七果然好骗。
赵砚掏了三次银子后,有些心疼的挠头:没办法,只能使出必杀技了。
他开始回档……
半个时辰后,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输得两手空空,人都麻了。
皆是惊恐的看着赵砚:尼玛,小七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扮猪吃老虎?怎么好像每一次都料到他们会出什么似的?
一旁的太子和二皇子也看呆了:第一次玩,手气能好成这样?
赵砚用衣兜捧着银子,乐呵呵的朝几个哥哥拜拜:“过年好呀,多谢哥哥们的压岁钱。”
五皇子一个没绷着,哇的一声大哭:呜呜呜呜,都怪四哥,出的什么馊主意!
这下好了,不仅压岁钱没了,他去年攒的零花钱全没了!
第49章 二合一:儿臣想上五休二……
一场宫宴,赵砚成了个小富翁。
他抱着一堆的银子和压岁红包回去时,丽嫔和沉香都惊呆了,问他东西从哪里来的。
赵砚:“和哥哥们玩猜拳赢的。”
丽嫔:“……”
她儿子莫不是个天才?
玩猜拳还挣这么多?
待到了玉芙宫,丽嫔先把赵砚拉到书房,把赢来的银子先替他数一遍。陛下赐下的压岁荷包共五个,每个里头都装了些金豆子、金花生还有金叶子,每个荷包约莫有十两金,五哥荷包就是五十两金。散碎的银子一共八十两左右,再加上一块上好的玉环。
赵砚手上少说有两百两往上。
这笔钱对于小孩和现在的丽嫔来说都很多了。
赵砚原以为丽嫔会提出帮他保管,没想到丽嫔直接找了带锁的木匣子给他,同他道:“这是你自己的银子,你自己保管。”
赵砚有些诧异:“母妃不怕我弄丢了?”
丽嫔微笑:“我儿以后是做大事的,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定能收好。”她边把银子放到木箱子里,边道:“匣子你找个地方藏好,钥匙贴身带着。
赵砚嗯嗯点头:能做什么大事?他只想攒银子躺平。
银子放好后,赵砚又跟着丽嫔一起出去正殿守岁。
玉芙宫的宫人吃了一顿好的,又各自拿了压岁银子,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偏殿的徐昭仪过来谢恩,也得了一个小红封。她连忙推辞,丽嫔笑着道:“是给小满月的,同在一个殿中,往后可带满月过来同小七玩。”
徐昭仪心下有些触动,但还是道:“满月喜欢哭闹,就怕惊扰七皇子。”
一旁的赵砚摇头:“不会,我喜欢妹妹,二哥也说喜欢妹妹,等妹妹长大,我带她去给二哥他们看。”
徐昭仪眼眸微亮,又道了谢,才离开。
快到凌晨十分,赵砚困得哈切连连。丽嫔就同小路子道:“你将小七抱回去睡吧,本宫几个在这守岁就行。”
沉香道:“主子,要不您也去睡吧,这儿有奴婢和半夏就行。”
丽嫔声音也有些困倦:“不了,本宫还要等凌晨替小七祈福许愿。”
赵砚已经困得真不开眼睛,小路子将他抱起,他迷迷糊糊又听见丽嫔在说:“满月公主喜欢哭的话,暂时还是不要抱来打搅小七读书了,等她再大些,能走路了再抱来……”
声音断断续续的,赵砚歪着脑袋睡了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完大年初一,大年初二,皇子们就要继续去上书房读书。
赵砚叹了口气,这寒假也太短了,加起来统共也就两天。得想个法子让父皇多休沐几日才行。
初二那日他到了上书房后,发现上书房只有他、太子和二皇子三人。
赵砚懵逼:“三哥、四哥他们呢?”
二皇子嗤笑:“他们被你气病,全都告假了。”
“我……气病?”赵砚更懵了。
二皇子提醒他:“大年宫宴,银子……”
赵砚啊了声:那也不至于四个都病了?
难道又想到什么好的逃课点子?
太子帮腔:“二弟,这怎么能怪小七,宫宴上是他们硬要拉着小七划拳,主意还是你出的。”
二皇子微恼:“什么叫主意是我出的?是老四提议的,他们要赌,关我什么事?”
赵砚连忙站到两人中央:“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等散学后,我去瞧瞧六哥他们。”
二皇子哼了一声,坐到自己座位上。
太子朝赵砚道:“你去瞧就罢了,莫要觉得自己错了。”
赵砚嗯嗯的点头,心里颇为感动。
待散学后,他让小路子先往许嫔宫中去。许嫔听闻他来,甚是高兴,端了上好的糕点来招待他。
赵砚摆手:“许娘娘,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是来看六哥的。”
许嫔不以为意:“只是小风寒,用不着瞧。谁让他同别的皇子合起伙来欺负你,活该受罪!”
真病了啊!
赵砚挠头:他早知道四哥打的什么主意,严格来说他是主动上套的。
也不算被欺负,而是他利用回档‘欺负’了几个哥哥。
见赵砚不说话,许嫔只得道:“李嬷嬷,你带七皇子去小六的寝殿吧。”
李嬷嬷应是,牵着赵砚往外走,穿过回廊,很快便到了六皇子的寝殿。
六皇子精神挺好,喝了药,躺在被子里玩玩具,看上去还挺高兴。看见赵砚来,就吧手里的九连环给他看:“这是在宫外买的,可好玩了,小七,你要不要玩?”
赵砚摇头,从小书包里拿出荷包递给他。
六皇子疑惑:“这是什么?”
赵砚解释:“父皇给的压岁钱和从你那赢来的银子。”
“不要!”六皇子笑容收敛:“愿赌服输,你赢了就是你的。”他说到后面,面色涨红:“而且,而且那日四哥和我们几个是故意想骗你钱的……”哪想小七运气那么好。
六皇子抿唇:“对不起……”
“没关系的。”赵砚又把荷包往他手里塞,六皇子接过荷包,直接塞进了他小书包里,认真道:“说了不要还我,三哥、四哥和五哥那,你也不用给。”
赵砚:“二哥说他们都气病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六皇子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他们三哥都是装病的,是四哥出的主意。他说父皇多半是因为你体弱才许你迟来读书的,他们都装病不去,父皇说不定就会松口。”
“啊?”赵砚目瞪口呆。
这是集体罢课?
可父皇是君王,这是变相的威胁吧。
父皇肯定会生气。
天佑帝确实生气,这群兔崽子,真当小七好欺负。
自找苦吃还敢集体装病,各个到他这里喊身体不好,当他好忽悠?
他转头吩咐冯禄道:“你让人带太医去几个皇子那,开最苦的药,扎最疼的针,谁明日没好,就让国师过去给他做法消灾!”
玉真国师做法消灾,要斋戒沐浴三日,还不许睡,一群人围着你跳大神,可受罪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病立时就好了,五皇子被扎了两针,疼得哇哇大哭,抱着云嫔一抽一抽的:“呜呜呜,母妃,父皇偏心……”
“同样是儿子,凭什么小七就能一晚再晚?”
他的银子啊!
五皇子越想越伤心。
“好了,好了,不哭。”云嫔边拍着他的背,边安慰道:“你同七皇子比什么?你父皇是不看重他,才对他不严厉。他每日晚去一个时辰,一个月就比你少学三十个时辰,一年下来,课业肯定要落后很多的。时日久了,人就废了。等你长大后,就会感谢现在用功读书的自己。”
五皇子听不懂他母妃的话,他只知道,他读书的时候小七在睡觉。
光这点就叫他足够难受!
不行,小七已经这么舒服了,银子绝对不能再给他。
五皇子整夜都在琢磨怎么把银子要回来,第二日,他就带着一盒围棋去了上书房。早膳时分,直接追到了赵砚休息的屋子,缠着赵砚要比试。
“就一局,你输了,压岁钱就还给我!”
赵砚反问:“要是你输了呢?你都没银子了。”
五皇子早就想好了:“我有银子。”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金锁:“这是我生辰得的东西,可值钱了,我拿这个同你赌。”
赵砚劝他:“五哥,再玩就是赌博,这样不好,父皇会生气的。”他五哥的赌性还真重。
五皇子拧眉:“你不敢?你不说我不说,父皇如何会知晓?”
赵砚:“你不怕你母妃打你?”
五皇子不耐烦:“你来不来,你不来我就去告诉丽嫔娘娘,你上课日日睡觉。”
赵砚抿唇:这是掐他命脉啊!
“来可以,围棋太麻烦,我们来下五子棋。”
五皇子:“什么五子棋?”
赵砚拿出自制的炭笔,快速在宣纸上画了方格,然后掩饰给他看:“我画圈,你画叉,横竖斜只要任何的圈和叉先连成五个谁就赢。”这个比围棋简单多了,不用废什么脑子。
五皇子看了一遍也觉得简单,于是道:“我从未下过,先试几盘。”
赵砚点头,五皇子立刻拿起桌案上的毛笔,先画了个叉。
赵砚紧挨着他画了个圆圈,两人圈圈叉叉,第一句赵砚胜。第二局五皇子胜,第三局,依旧是五皇子胜。
五皇子眉开眼笑的,把金锁往案桌上一放,撸袖道:“来正式的,输了不许抵赖哦。”
赵砚嗯嗯点头:“你输了也不许抵赖。”他要一次把五哥输怕了,彻底戒了赌性。
两人各拿一支笔,趴在桌案上开始你来我往。
正式第一局,五皇子输,金锁归赵砚。
五皇子不甘心,又从身上掏出一串珊瑚珠:“继续!”他就不信了,这么简单的东西,赢不了小七。
然后,五皇子又连输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给了出去。回去后又开始在屋子里翻找,第二日偷了值钱的东西,继续找赵砚下棋。
他越输越多,就总想着要扳本。
尤其是赵砚还老在他耳边说:“算了,五哥是赢不了我的。”
五皇子就不服气,自己屋子值钱的东西搬空了,就去云嫔屋子里找。不过十日的功夫,就把云嫔锁在寝殿床头柜里的首饰全拿了个干净。
某日,云嫔心血来潮,想选几样新的首饰戴一戴。宫婢捧着木盒就觉得不太对劲,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云嫔惊得差点当场晕厥,把云湘宫所有的奴才都聚集在了一起,令他们跪着招供,到底谁偷了她的首饰!
奴才们皆是喊冤。
云嫔恼怒拍桌:“若是不说,就全拉到慎刑司大刑伺候!”那些个首饰除去陛下赏赐的,大部分都是她从闺阁带进宫的。不说价值连城,起码一件价值百金!
真真气死她了!
最后还是五皇子屋子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婢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瞧着五皇子近日不太对劲……”
“五,五皇子好像每日去上书房都偷藏东西在书包里……”
“小五?”云嫔拧眉,又让嬷嬷去五皇子的寝殿瞧。
嬷嬷瞧回来后,面色不怎么好看,凑在云嫔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云嫔蹭的站起来,怒道:“什么,生辰礼都没了?”她看向跪了一地的奴才,怒骂道:“你们都是吃屎的!小五偷拿那么多东西出去你们都不知道?还有本宫寝殿,谁让小五进去的?”
宫人委屈:云嫔娘娘的寝殿,五皇子不是一直可以进去吗?
五皇子是主,他们是仆,五皇子要支开他们太容易。而却,就算发现了什么端倪,也不敢乱说。
主子和小主子是亲母子,最后遭罪的都只会是他们。
云嫔见无人说话,气得胸口疼。让人把照看五皇子的奴才全都打了一顿,然后就黑着脸坐在主殿等自己儿子回来。
五皇子回来时,整个人如丧考妣。瞧见他母妃坐在主殿等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云嫔笑容渗人:“小五回来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同母妃说说?”
五皇子舌头打结:“没,没有不高兴……”
“没有吗?”云嫔笑容一下子消失:“可是,现在母妃很不高兴!”她从身后拿出空的木盒,往地上一砸,咬着后牙槽问:“你同母妃说说,里面的首饰呢?还有你这些年收的生辰礼呢?”
木盒子砸在地上发出砰咚一声巨响,顷刻列成两半,盒盖子咕噜噜滚了两圈,躺倒在五皇子脚边。
五皇子吓得后退两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云嫔起身,朝他走来。
五皇子转身就跑。
“你个兔崽子,还敢跑!”云嫔真是气疯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她操起桌边的鸡毛毯子就追,直接从云湘宫追到了御花园,又从御花园追回了云湘宫。
云嫔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在一个时辰后逮住了儿子一顿胖揍。
她这次真是气狠了,下手非常重。五皇子被打得吱哇乱叫,屁股都肿得老高,连连讨饶,终于把事情的始末全说了出来。
云嫔咬牙:“又是七皇子那个贱种!定是丽嫔教他这么干的!”
她这次学乖了,不和丽嫔正面对上,而是直接把自己儿子往寝殿里一丢,交代嬷嬷好好看着他。然后跑到长极殿去求见天佑帝。一见到天佑帝就哭得梨花带雨,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委屈道:“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七皇子太过分了,上次在宫宴上骗小五的银子不说,再次直接教唆小五偷臣妾的私库!您若是不罚他,他下次就敢教唆小五去偷您的私库!”
天佑帝拧眉:“云嫔严重了,大年宫宴上的事朕也有听说。是小五联合小其他几个皇子强拉小七划拳,太子当时也在场,怎么就成骗小五银子了?”
云嫔哭道:“宫宴上暂且不论,那这次的事呢?若不是七皇子哄骗,小五能拿那么多东西去?”那些首饰金银玉器,少说也几万两了。
“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拿那么多值钱的,像话吗?”
确实有些不像话。
但天佑帝了解赵砚,这孩子老实良善,决计做不出主动诓骗的事。
他沉吟道:“你先将小五喊来,朕要先问问他什么情况。”
云嫔又哭道:“小五犯错,臣妾一时气愤,多打了他屁股几下,这会儿趴在榻上,恐过不来。”
天佑帝倒没有太大的意外:小五确实该揍!
这么小就这样豪赌,长大了还得了!
云嫔一直哭得他头疼,天佑帝安抚道:“你先回去,朕这就让人将七皇子唤来问问情况。”
云嫔这才擦擦眼泪,起身:“臣妾等着,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她说完,这才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天佑帝揉揉眉心,朝冯禄道:“你现在派两个人去玉芙宫,把小七带过来。”
冯禄应是,刚要出去,天佑帝又补充了一句:“丽嫔那你安抚住,不许她跟来。”
丽嫔和云嫔一个德行,再哭他头都要炸了。
冯禄出去两刻钟后,又带着赵砚出现在长极殿内。见天佑帝正在批阅奏折,就小声同赵砚道:“七皇子,陛下在忙,要不奴才
先找个地让您坐着等?”
赵砚点头,坐到天佑帝左斜方的木凳子上。木凳子硬邦邦的也没个软垫,赵砚等啊等,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御案前的天佑帝抬头瞧他。
赵砚立刻乖宝宝坐好。
天佑帝温声问:“小七可知父皇喊你来做什么?”
赵砚点头:“知道,五哥输了好多东西给儿臣……”
天佑帝把手上的折子一合,没好气道:“倒是通透,说说吧,怎么回事?”
赵砚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道:“儿臣都同五哥说了,他非不听!儿臣觉得这样不好,就故意赢了五哥几局……”
“你那是赢几局?”天佑帝扶额:“你是赢了你五哥和云嫔的身家性命!云嫔方才哭到朕这里来,说你骗你五哥赌博,让朕严惩你……”
赵砚喊冤:“儿臣没有骗五哥,是五哥逼儿臣赌的,小路子可以作证!”
天佑帝嗤笑:他总算明白这孩子如何读书不行了,感情聪明都用在搜刮银子上了。大年宫宴得了那么多银子还不够,定是又用了回溯来搜刮小五。
小五这孩子虽欠揍,但小七也该好好教导。
“小路子是你的人,自然向着你说话。”天佑帝问他:“说说,什么是五子棋?你五哥能那么痴迷?”要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定是不能在宫里出现。
赵砚支支吾吾不肯说。
天佑帝见此,干脆道:“你过来,同朕下两局。”
赵砚为难:“还是不要了吧……”父皇能察觉他回档,他哪里是对手。
“让你过来就过来!”天佑帝不耐,直接道:“你若赢了,朕手上这个扳指就是你的了。”说着他摘下右手拇指上那枚时常带的玉扳指。
赵砚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表示不喜欢。
天佑帝无语:这孩子,究竟是聪明还是笨?明不明白帝皇随身带的玉扳指是什么含义?
赵砚显然不明白。
天佑帝很没面子的又把扳指套回到拇指上,改口道:“你若赢了,朕许你一个要求。”
“真的!”赵砚这下双眼发亮,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纸笔,我来同父皇说规则……”
天佑帝将桌案上的纸笔推到他面前,赵砚很认真讲解了一遍规则,然后小先生似的看向天佑帝:“父皇明白了吗?”
天佑帝有些好笑,提袖拿起紫檀架上的另一只毛笔,在画好的格子里面先画了个叉。
如此小儿的东西,究竟有什么吸引小五的地方?
赵砚垫着脚,立刻跟着他画了个圈。你来我往十几次后,赵砚开始偷偷回档。
天佑帝挑眉,再他悔棋后,转了个空位继续画叉,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四个叉。
赵砚回档十步,棋面又重新开始,他先把天佑帝的棋位占了。
天佑帝挑眉,不疾不徐继续下,二十步后,三个方向又同时出现四个叉。
兔崽子,以为能回档就治不了你了!
但显然,天佑帝低估了赵砚执拗的脾气。他能为了赢一直回档回档回档……
也不是争强好胜,就是想要帝王的那个‘要求’。
赵砚赢不了,但只要他想,天佑帝也别想赢,只能一直被困在这局棋内。
他笃定,日理万机的父皇没他这么闲,能一直和他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果然,回档到九十九次时,天佑帝眉眼里已经染上烦躁,。只觉得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圈圈叉叉似是活了,像蚂蚁一样在挪动,令人难受。
他揉揉眉心,干脆放水。
这次赵砚很容易就赢了,他握着笔,眉开眼笑的看向天佑帝,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骄傲:“父皇,我赢了!”
“嗯,你赢了。”天佑帝无比心累,这小子再不赢,他就要疯了。
他搁笔,看向赵砚:“说吧,想提什么要求?”
赵砚乌黑的眼珠看着他,期待的问:“日日读书有些累,我能读五日休息两日吗?”
小孩子怎么能没有周末呢?
天佑帝冷笑:“你可知朕一月早朝最多休沐两日?你五日就想休息两日?”
赵砚眨巴着眼睛和他对视:“可是,父皇方才说赢了就许小七一个要求……”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他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
“两日不行,最多一日!”
赵砚挠头,掰着手指开始数:五天一休沐,一个月就有六天,一年下来最少也有六十天了。
虽和他想的有差距,但有总比没有好。
做五休一有了,做五休二还会远吗?
第50章 二合一:朝中文武百官都……
天佑帝长舒了口气,又好声好气的同他道:“云嫔的东西和你五哥的生辰礼也还回去,莫要把二人气病了。”
赵砚抿唇,不太乐意:“我把东西还给五哥,五哥还想赌的。”
“他敢!”天佑帝提高嗓门:“他往后若是还敢赌,朕就让人剁了他的手!”
赵砚耷拉下头:“那好吧……”
天佑帝见他这样,又给了颗甜枣:“你放心,朕不会叫吃你亏。你送回去的东西,朕会多补给你,待会就让冯禄带你去朕的私库挑些宝贝。”
赵砚摇头:“我不要父皇的宝贝,我要金子和银子。”他虽不聪明,可也知道,父皇私库的宝贝都有御印的,能看不能花,只能冲门面。
天佑帝无语:“小孩子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赵砚很实诚:“我就喜欢银子……”
天佑帝蹙眉,外头就有小太监来报,说是温国公来了。他只得让儿子先在边上待着,腾出精力来处理公务。
很快,温国公跨进长极殿,只是微微弯腰朝天佑帝行了一礼,一抬头瞧见边上的赵砚,眉目瞬间冷厉。
天佑帝先截住他的话头问:“温国公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温国公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肃声道:“陛下,臣方才接到西途那边急报,孛木吉尔阿赤炎殁了……”
天佑帝捻着玉扳指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冷漠:“殁了便殁了,按照西途的习俗悬棺入葬便是!何须特意来说?”
温国公连忙道:“但孛木吉尔阿赤炎的侍卫传来来说,孛木吉尔阿赤炎死前有给陛下留下几句话,与柔善公主有关!”
天佑帝拧眉:“什么话?”
温国公:“阿池儿说要亲自见到陛下才肯告知……”
天佑帝厉声道:“那便让他来!”
温国公应是,又匆匆退出长极殿。
天佑帝揉揉眉心,闭眼靠坐在龙椅上。长极殿内气氛凝结,一只小手突然拉住他右手的尾指。
天佑帝低头,小孩儿仰起脸看他,软糯糯喊了句:“父皇……”还以为这小孩儿要安慰自己,哪想赵砚下一句就问:“还去私库吗?”
天佑帝心里的那一点伤怀瞬间烟消云散,呵笑两声道:“去,你放心,许了你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赵砚立刻跳下木椅,笑眯眯跟着冯禄跑了。
天佑帝心里立时就有些不对劲:这孩子,没心!
他提笔低头,正要批阅奏折。时间突然回溯,小孩儿细软白净的脸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他还未反应过来,右脸脸颊就被吧唧一口,小孩儿眉眼弯弯道谢:“谢谢父皇!”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臭小子!”天佑帝摸摸脸上的口水,有些嫌弃的蹙眉,但心里那点不对劲立时就没了。
冯禄乐呵呵道:“陛下,七皇子这是喜欢您呢。”他心道,这下陛下不会总吃白统领的醋了吧。
天佑帝眉目舒缓,朝他摆手:“
行了,你快带他去朕的私库吧,同他说,除了银子,有看得上的小玩意也可挑一两件。”
冯禄应是,快步往外走,追上赵砚,然后将人带到了皇帝私库。
私库一开,赵砚立刻被里头折射出的光华震撼到:金银玉器,古玩瓷器,珍珠、宝石,琳琅满目的值钱玩意堆满了架子,放不下的甚至都堆到了地上……
他父皇真有钱啊!
他仰头问冯禄:“冯公公,父皇哪来这么多宝贝?”
冯禄乐呵呵道:“西途出矿脉,陛下是天子,自然富有四海。陛下说了,除去换给您的金银,七皇子有看得上的小玩意也可挑一两件。”
赵砚眼睛立刻弯成一条缝,临到要拿时,还是克制的只拿了自己该拿的,并两件宝贝。
一个是玉雕的鬼工球,没办法,这东西太好看,太精巧,他一见到就挪不开眼。另一个是一枚不怎么起眼的红珊瑚缠银蝴蝶簪。
冯总管见他捏着簪子,略微有些诧异,等他挑完,就名人将东西和赵砚一同送回了玉芙宫。
玉芙宫门前,丽嫔拢着厚厚的裘衣不住的来回踱步,生怕赵砚受罚。
见步辇上的赵砚,老远就跑了过去,将人抱了下来,紧张问:“小七,你父皇没打你吧?”
天佑帝那边来人后,她就让沉香去打听。好像是小七和五皇子有什么,云嫔哭到了陛下那。
陛下既让小七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赵砚摇头:“没有。”
丽嫔不太相信,上下检查他身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宫道上,溅起一地的水洼。雨水顺着伞沿低落到她身上。
沉香打着伞,提醒:“主子,还是先进去吧,别冻着小殿下了。”
丽嫔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抱起赵砚往玉芙宫里面走。
步辇后的两个小太监抬着木箱子跟进来,沉香疑惑问:“两位公公这是?”这两人都是御前宫人打扮,实在惹眼。
她一问,丽嫔就转过头来。
两个小太监回:“这是陛下赏赐给七皇子的东西,奴才们帮忙抬进去。”
丽嫔惊讶:“陛下赏的?”她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低头问怀里的儿子:“小七,你父皇没打你,还赏赐了你东西?”
赵砚嗯嗯点头:“母妃,待会说,我还要把五哥的东西还给他呢。”
“什么五哥?五皇子?五皇子的东西怎么在玉芙宫?”丽嫔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砚也没解释,先让那两个太监把天佑帝赏赐的东西搬到他寝殿去。然后又从自己寝殿的榻下拖出一个大箱子,箱子打开,一套套精致漂亮的头面首饰,晃得丽嫔眼花。
她惊悚又疑惑: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回家,她怎么完全没有发现?
不等她眼馋够,长极殿的两个小太监就放下原来的木箱子,把这个装满珠翠的木箱子给抬走了。
丽嫔捂着胸口,蹲下身去开剩下的木箱子。当看到整一箱的金子和银子时,她胸口瞬时又不堵了。双眼发亮的问:“小七,这真是你父皇赏你的?同母妃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赵砚就把五皇子强行拉着他下五子棋,又输了他很多东西的事说了。然后说到云嫔告状,父皇问他的情况,再到和父皇下五子棋……
丽嫔越听眼神越亮,抱着赵砚又亲又夸:“我家小七果然聪慧,连你父皇都能赢过。”
赵砚讪讪:“母妃,你没觉得我和五哥赌博不好吗?”
丽嫔无所谓:“这叫什么赌博,五皇子挑衅你在先,小七这叫反击!该教训他的时候就教训,万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
赵砚弯着眼笑,从袖兜里掏啊掏,掏出那只红珊瑚缠银蝴蝶簪举到她面前:“母妃,送给你的。”
“送,送给我的?”丽嫔心里高兴,这还是小七第一次送她东西:“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母妃这个?”她接过簪子翻看,那簪子上的红珊瑚鲜艳夺目,缠着的蝴蝶振翅欲飞,实在好看,她甚是欢喜。
赵砚抿唇:“母妃的蝴蝶银簪拿去换吃的了……”
丽嫔忽而记起小七第一次落水后,她拿簪子去换了吃食这事。这孩子居然还记得,还特意选了这簪子送给她。
她的小七长大了,也更贴心了。
丽嫔鼻子发酸:“谢谢小七,母妃很喜欢。”
赵砚有些不适应煽情,只挠挠头,呆萌的笑。
丽嫔把发簪插进发丝,把装金银的木箱子盖好,朝他道:“这些银子你收好,以后出宫建府了,哪哪都要花银子。”
赵砚压着箱子,忙道:“母妃,银子分你一半。”他知道母妃喜欢银子,也缺银子。
丽嫔拿开他的手:“不用,母妃哪能用小七的银子。”她小户出身,虽市侩,贪财,但只有自己给儿子攒银子的份。哪有做娘的,还花儿子银子的道理。
“以后母妃有多的银子,也给你攒起来。”
丽嫔把木箱子往床底下推,同时嘱咐沉香几个道:“你们几个用心些,不要让闲杂人等到七皇子的寝殿里来。”
沉香几人应是,待赵砚去书房后,丽嫔又把小路子单独叫到主殿,沉声问他:“小七先前赢了五皇子那么多好东西,你怎么没知会本宫?”
小路子为难:“七皇子不让小的和主子说……”
丽嫔拧眉:“小七还小,很多事考虑的不周到。往后小七的事,你需得告知本宫,若发生了什么事,本宫也能提前应对,知道吗?”
今日之事,幸亏陛下念着小七的好,不然今日云嫔去告状,小七岂不是要糟糕?
小路子连连点头,却没往心里去:陛下说,他的主子是七皇子,他只需要听七皇子的就行。
再说了,是五皇子要拉着他们小殿下赌的,陛下怎么可能是非不分呢。
小路子退下后,丽嫔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沉香倒了盏茶给她,小声询问:“七皇子得了赏,主子怎么还叹气呢。”
丽嫔接过茶水抿了口后才道:“那是陛下为了云嫔抵给小七的,本宫倒宁愿把云嫔的东西还回去,非气死她不可。”
沉香:“再过两个月就是孝懿太后的祭日,云嫔娘娘是孝懿太后母家之人,陛下总要给两分脸面的。”
丽嫔嗤笑:“云嫔算哪门子的孝懿太后母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罢了。”平日惯会拿这个说事,“这次她定以为陛下顾惜她,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这次还真被她猜对了,那两个小太监将东西抬到云湘宫时,云嫔阴郁的心情立马多云转晴,连带看自家儿子都顺眼两分。
核对过所有丢失的首饰后,嘴角都忍不住翘起,冷哼了声道:“本宫就知道陛下表哥不会不管本宫的,七皇子再得宠能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把东西还回来。”
她把自己的首饰锁好,找了更为隐蔽的地方藏好。才拿了剩下的物件往自己儿子寝殿去。
寝殿的床榻上,五皇子趴在枕头上,还在哎呦呦的叫唤。瞧见她来,眼泪汪汪的。
云嫔往床榻边上一坐,五皇子吓得往床里缩了缩,连连讨饶:“母妃,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明日就去找小七把东西要回来。”
云嫔把木盒子往他面前一放,没好气道:“东西母妃已经帮你要回来了,你若是再敢赌,爪子就别要了!”
五皇子缩了缩手,看着木盒子里满满当当的生辰礼,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问:“母妃怎么要回来的?”
云嫔:“去找了你父皇。”
“什么!”五皇子整个人都炸毛了,“那父皇不是知道我赌了?”他慌得不得了,“父皇会不会罚我?”
“罚什么罚!”云嫔冷哼:“这又不是你的错,是七皇子诱你赌博在先,要罚也该罚七皇子才对,你父皇已经让人将七皇子喊了去,他少不得挨训了!”
在云嫔看来,东西都送回来了,七皇子被罚是板上钉钉的事。
五皇子挠头,又挠头:也不能算小七诱他赌,是他逼着小七赌的!
他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夜里就梦见小七同他一样,被父皇揍得屁股开花,这下心里又平衡了许多。
次日,他撅着屁股去上书房上课。
六皇子见他来,立刻凑上来问:“你又找小七赌了?还把你母妃的首饰都输光了?”
五皇子惊悚:“谁同你说的?”
六皇子:“这还用说吗?昨日你母妃去父皇那哭,回来又到处同人说小七骗你东西?”
五皇子讪讪:“我又没说小七骗我……”
六皇子气恼:“你没说但是你拉着小七赌的,你应该去和父皇说清楚。”他伸手去拽五皇子。
五皇子一
把甩开他的手:“你松手!父皇昨日都已经叫小七过去了,小七肯定已经挨罚了,你再让我去干嘛?”他委屈:“我也被母妃揍了,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一旁的四皇子道:“你挨打是你活该,输都输了还告状,委实丢人!”
“我没告状!”五皇子大声争辩:“是我母妃自己发现的!”
三皇子:“不管谁发现的,你应该和小七道歉。”
五皇子委屈极了,又不知道怎么辩解,只能坐在座位上,委屈的小声呜咽。
他才不要道歉呢。
他忐忑的等着赵砚来,但等到午后也不见赵砚人。
六皇子担忧道:“完了,小七该不会被父皇揍的下不来床吧?”
三皇子:“应该不至于,父皇素来偏袒小七。”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
六皇子实在不放心,一下课就跑去柳翰林那打听消息。
柳翰林正在整理书籍,听他说明来意,有些诧异问:“今日上课的先生没同你们说?七皇子得了陛下准许,今后五日一休沐。从初二到昨日,已经十日有余,七皇子要过两日才来上书房。”
“五日一休沐?”六皇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整个人目瞪口呆。
他回到教室内,三皇子凑过来询问他赵砚的情况,五皇子几个也朝他看来。
六皇子把柳翰林的话重复一遍,嘴巴干涩都有些打不开了。
“什么?”五皇子比他还惊讶:“你是不是听错了?小七没挨罚?”
六皇子摇头:“没有,我问了两遍,柳翰林就是这样说的。小七没有被罚,父皇还许他五日一休沐!”
上书房的几人都一脸呆滞,连向来不参与他们话题的二皇子也转过头来问了两句。
六皇子又看向太子,问:“太子哥哥,你知道昨日小七同父皇说了什么吗?为什么父皇许他五日一休沐?”
让小七日日晚来一个时辰已经够离谱,居然还能五日一休沐?
太子摇头:“孤不知,你们可等小七来后问他。”
几人都抓耳挠腮的好奇,等了两日,赵砚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来了。
六皇子第一时间凑了过去,询问他休沐的事。
赵砚轻飘飘道:“就下五子棋,我赢了父皇。”
六皇子眼睛瞪圆:“就这么简单?”
赵砚:“就这么简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三皇子先开了口:“这五子棋怎么下?”
赵砚没有任何藏私,拿出纸笔,开始教他们下五子棋……
几人听了赵砚的讲解后,都觉得这五子棋简单。但想起父皇都输给了小七,又觉得其中必有玄机。
六皇子先坐到赵砚对面:“小七,我们来下一盘,不堵,就当围棋下。”
赵砚点头,在几人的围观下和他下起来。
十几步不到,赵砚输,六皇子赢了。
太子、二皇子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小七下赢父皇,却输给小六,是小六棋艺太高超?
几人依次坐到赵砚对面对弈,结果毫无例外,都是他们赢,赵砚输。
众人悟了:小七的棋艺是真渣,父皇是在让小七,有意偏袒小七。
父皇真真偏心!
连小七上五休一,这么离谱的要求都答应。
二皇子仔细打量坐在面前的赵砚:他这个七弟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文不成武不就,课业一塌糊涂,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一张脸。
在他们这几个皇子里是最俊俏的。
但父皇也不是颜控啊。
小七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父皇如此偏袒?
他突然就对赵砚起了兴趣。
“二哥?”赵砚喊了他一声。
二皇子没搭理他,起身,忽而看向五皇子,吐出两个字:“废物!”
五皇子面色涨红,努力辩解:“我才不是废物!”他扭头看向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几人,寻求安慰。
然而,大家都避开他的眼神,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确实很废物!
连小七这么菜的棋艺都下不过,还连输十天……闭着眼睛都没这么废吧……
五皇子面红耳赤,朝赵砚道:“小七,我们再来一局。”
“好呀。”赵砚欣然应约。
半刻钟后,五皇子又输了。
这下几人看他的眼神都不止是看废物了,五皇子觉得自己自取其辱,都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他在下棋一道真是个废物?
但他总觉得小七同他下五子棋时,和同别人下时都不一样。
呜呜呜呜,五皇子不想活了!
他趴在桌案上哭得惊天动地,进门的柳翰林询问怎么了。
太子:“小五下五子棋输了。”
柳翰林:“什么五子棋?”
六皇子大声道:“父皇输给小七的五子棋!”
一句话成功勾起了柳翰林的兴趣:陛下输掉的棋?
嗯,可以说来听听。
听完讲解后的柳翰林觉得这五子棋过于简单,但陛下喜欢的棋,必定有果然之处。投陛下所好,是臣子的本分。
很快,五子棋在翰林院流传开,没几日又传到了朝堂上。
朝臣们默默研究:这简单的五子棋是有什么深意?陛下是意有所指?还是借这五子棋在提点他们什么?
简单的五子棋被众人想出了花,上奏折的频率也渐渐增加,这无疑增加了天佑帝的工作量。
好在近日小七事事顺心,没给他添堵,再加之有太子帮忙,天佑帝不至于太劳累。
他批阅完奏折,就开始查验太子的策论。刚打开策论,就从里头掉出一张宣纸。
宣纸上圈圈叉叉的格外醒目。
天佑帝蹙眉,看向太子:“小七教你的?”
太子有些拘谨:“儿臣只是闲暇时和伴读玩两局。”
天佑帝微微讶异:“太子喜欢这个?”在他看来,这是小孩子幼稚的玩法,登不得大雅之堂。
太子实话实说:“嗯,儿臣觉得这五子棋,简单直白,和小七性子一样很好理解。”他觉得压力大时,下上两局,十分解压。
“父皇不喜欢儿臣下这个?”
天佑帝摇头:“倒是有些童趣,但你是太子,即将上朝听政,心思要多放在朝堂政务上。”
太子眸子压了压,点头:“父皇教导的事。”
外头小太监进来通传,说是国师来了。
天佑帝朝太子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有是要和国师谈。”
太子应是,朝他规矩的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在门口就碰见步履从容的国师,两人颔首打招呼,国师迈步走到天佑帝面前,又朝天佑帝行了一礼。
天佑帝诧异问:“你的胡须?”
先前络腮胡的玉真国师此刻脸上光洁如玉,长身玉立时倒是显出几分儒雅来。
玉真国师随口道:“臣这不是怕又吓着小孩吗。”
天佑帝想起玉真国师被揍黑的眼眶,忍不住唇角翘起:“倒是不至于,小七那孩子现在胆子大了些,都会主动和朕讨要东西了。”
玉真国师双手交叠,保持微笑:“看来陛下现在和七皇子相处融洽。”
天佑帝:“先不提小七了,朕今日找你过来有事。”他示意玉真国师坐。
玉真国师坐到他对面,温声道:“陛下和微臣边下棋边聊如何?”
“可。”天佑帝看向冯禄,冯禄立刻取了白玉棋盘来。
玉真国师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围棋微臣下腻了,不如来下点别的。”
天佑帝疑惑瞧他。
玉真国师慢悠悠从胸口摸出一张巨大的方格宣纸,摆到桌案上,然后提笔在方格里面画了个叉:“陛下,不如我们来下五子棋?”
天佑帝瞧见这密密麻麻的方格就头疼,显然上次和赵砚下出了后遗症。
他拧眉:“国师如何知道这五子棋?”
玉真国师不紧不慢道:“哦,朝中文武百官都在传陛下五子棋输给了七皇子,说是此棋必有玄妙。”他把宣纸往天佑帝的面前推了推:“但微臣观这五子棋甚是简单,就想来同陛下讨教一二。”
看看是真有玄妙,还是纯粹陛下‘菜’。
“文武百官都在传?”天佑帝眉头打结 :“朕输给小七?”一个六岁大的孩子?
玉真国师肯定点头:“所以,近日朝臣频繁上折,想试探陛下是否有深意……”
他刚说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又抱着一大摞奏折匆匆进来。
折子太高台重,那秉笔太监抱得摇摇欲坠。
天佑帝看着那人高的奏折一阵无语:这孩子,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坑他啊!
第51章 二合一:“小七,那日在……
天佑帝速战速决,玉真国师惨败。
他把宣纸一收,笑道:“这东西对于陛下来说果然过于简单,陛下爱护七皇子之心令微臣动容。”这么简单都能输,放水放得也很辛苦吧。
天佑帝神情古怪:这和爱子之心真没半毛钱的关系。
他轻咳,淡声道:“四月初便是太后十年冥诞,朕准备大办,国师可有何建议?”
玉真国师:往年也不算小办,还要隆重?
他怕多说多错,又把问题抛了回去:“臣先问问陛下想如何办?”
天佑帝把自己的想法粗略说了一遍,玉真国师认真听过后,给出了相应的建议。然后起身道:“臣现在就回去占卜吉时。”
天佑帝摆手,待玉真国师走后,他又让冯禄去将皇后请来,商量祭拜事宜。
每年惯例,太后冥诞前几日,皇后都要带着有皇子的嫔妃入供奉孝懿太后的太庙打扫,以表孝心。
妃嫔负责清扫太庙外围,几个皇子要负责清扫太庙的里面。
今天只额外增加了赵砚母子。
皇后怕丽嫔不懂祭祀清扫的规矩,特意派了身边的老嬷嬷过去讲解。
丽嫔也是第一次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记得格外认真。自己记熟后,又将赵砚喊了来,让他也记一记。
同时又和他道:“你父皇对皇祖母感情深厚,亲扫太庙和祭祀那几日你要好好表现,万万不能犯错。皇后娘娘说了,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跟着太子便是。”
赵砚连连点头:“知道了母妃。”
他父皇之所以灭前朝,除了前朝皇帝荒淫无道,好像就是和皇祖母有关。
赵砚想多了解一些皇祖母,到上书房后就问六皇子关于皇祖母的事。
六皇子这个百事通,头一次表示自己知道的不多。他挠头:“父皇不许我们谈论皇祖母的事,我只知道皇祖母的母妃是云嫔娘娘的母家。你去问五哥吧,他心许知道得多一些。”
赵砚:那还是算了吧,五哥脑瓜子不比他灵光,里头除了吃就是玩,不如不问。
赵砚照例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五日一休沐,日日晚一个时辰到上书房。
春水动,万物生,天气一点点变暖。
四月初,离孝懿太后冥诞还有三日。皇后就带着几个有皇子的后妃去打扫了太庙的外围。临到孝懿太后冥诞前一日,太子又带着几个皇子去打扫太庙的里面。
太庙在外廷西直门处,紧挨着玉真国师的摘星楼。太庙里从前供奉的是前朝皇室的历代祖先,天佑帝建朝后,原本是想将前朝皇室祖先的牌位如同前朝后妃一般全请去天泉寺供奉。
但前朝归顺的老臣拼死跪谏,言孝懿太后乃前朝公主,陛下身上亦留着前朝皇室的血,供奉皇室祖先没什么不妥。偌大的太庙总不好只供奉孝懿太后,太后老人家也孤单。
天佑帝一想也是,于是单独把前朝惠成帝的牌位移走,又将他母后的牌位单独辟了一处神坛供奉。
太子带着赵砚几人推开太庙主殿的门,浓重的香火气扑面而来,入眼便瞧见密密麻麻的牌位。
太庙内香火鼎盛,尽管里面有守庙的侍卫和太监,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沉气。
但人多,好像就没那么害怕。
太监抬了水和打扫的工具进来,太子率先拿起抹布,然后朝二皇子几个道:“你们看着分配一下。”
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很自觉拿了扫把、簸箕和水桶,木质的台面上还剩一块抹布和一个拂尘。
赵砚见二皇子迟迟没动,就主动过去拿了抹布。
他才刚拿到抹布,太子便道:“小七,你畏寒,用拂尘清扫灰尘就好。”说着把拂尘塞到他手里,把抹布换了出来。
赵砚瞧了二皇子一眼,迟疑:“那二哥?”
太子声音淡漠:“你不必管他。”
赵砚眨巴两下眼睛,照着太子说的,拿着拂尘去清扫牌位上的灰尘了,边扫还边回头瞄二皇子。
二皇子抹布都没拿,就抱着手臂靠在檀木柱子上,看着大家干活。
赵砚微微蹙眉,六皇子拿着扫把凑过来:“你别看了,二哥每年都是这样。太子哥哥说他,他就说自己身体差,干不动。”
赵砚:“那他来做什么?”不干脆请病假待在流华宫休息。
六皇子:“二哥也不想来,怕父皇生气呗。我母妃说,贵妃娘娘每次来也不干活的,还喜欢指使别人干。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都亲自干呢。”
赵砚疑惑:“怎么没见五哥告状?”他五哥不是告状精吗?
六皇子撇嘴:“五哥哪里敢告二哥的状,他母妃日日巴结贵妃娘娘,他也向着二哥呢。”
他说完,赵砚就瞧见他二哥站在五哥身后指手画脚的。
在他面前抓牙舞爪的五皇子在二皇子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二皇子指哪他就扫哪。
七个人干了一整日,终于在日头落山前将太庙打扫干净。
饶是赵砚只是做最轻松的活,手还是累得抬不起来。回去玉芙宫后,丽嫔让他赶紧去洗漱同他道:“洗漱完,赶紧睡,明早要早起,你皇祖母冥诞决计不能再迟了。”
都不用丽嫔说,他边洗澡都边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次日天都没亮,人就被拉了起来。怀着对孝懿太后的敬畏之心,赵砚也没回档,勉强睁开了眼,跟着丽嫔穿戴好,又迷迷糊糊往玉芙宫外走。
小路子将他抱起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渐渐有了人声。赵砚揉揉眼睛,抬起头,天边晨光熹微,近处人头攒动。
六皇子哒哒的跑到他面前,仰着头兴奋喊:“小七,你终于来了,我和四哥他们等了你好久啊。”
不同于赵砚的睡不醒,六皇子几个好像六一儿童节游学的小学生,整个人都亢奋。
赵砚从小路子身上滑了下来,跟着六皇子往前走。太子瞧见他,脸上有了笑意:“小七,还没睡醒?”
一阵冷风吹过,赵砚打了个机灵,人瞬间清醒许多。
太子瞧他缩头缩脑的可怜样,温声道:“国师看过日子,今日艳阳高照,日头出来就不冷了。”
小太监匆匆跑过来,朝众人鞠了一躬,然后道:“各位小主子们,宣德门已开,可以走了。”
太子带着几个皇子先行,之后姜皇后再带着其余宫妃公主从另一个门出去,双方在外廷的太庙前汇合。
他们到时,文武百官已经列队等在那了。
金甲列队,龙旗飘扬,一眼看过去,太庙前黑压压的全是人,整个太庙显得庄严又肃穆。
这可比上次冬猎场面还壮观。
赵砚凑到六皇子身边问:“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六皇子:“我们卯时起,他们寅时就得进宫。”
赵砚咂舌:“当官也好辛苦。”听闻朝中官员每日寅时也得早早在宫门口等着上早朝。
六皇子:“他们没有父皇辛苦,每年皇祖母冥诞,父皇都要斋戒沐浴,还要诵经祈福三日,夜里都没怎么睡呢。”
赵砚看向太庙前的高台,又问:“那父皇什么时候过来?”
六皇子:“应该快了,国师看过时辰的。”
两人垫着脚往台阶上看,天一点点变亮,清晨的雾气散开。日头升起,第一缕阳光直射在太庙飞出的屋檐时,有太监高唱:“陛下驾到,跪……”
衣着肃穆的群臣齐齐跪下,三呼万岁,震耳欲聋的声音排山倒海袭来。
姜皇后带着后妃行半礼迎接,赵砚也跟着太子行半礼等待。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他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了一眼。
旭日初升中,天佑帝一身龙袍冕旒,昂首阔步走来,帝王的压迫气息此刻强烈
无比。
天佑帝登上祭台,早等候在祭台上的玉真国师带着几个弟子手持招魂铃,围着天佑帝做法,又唱又跳,说的是西途语,赵砚一句也没听懂。
祭祀的过程极其繁复,待天佑帝读完祭词上完香后。几个皇子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依次上前上香祭拜。
赵砚记不住那么繁琐的细节,眼睛就只盯着太子,太子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这么庄重的场合,尤其知道他父皇能察觉他回档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回档。
皇子们祭拜完,玉真国师又开始唱词,叽里呱啦又是一通长篇大论。
赵砚偷瞄他着装:这个玉真国师好像和梦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大胡子没有了,胸前骷髅头饰品也没了。眉眼瞧上去肃穆庄重,丝毫没有梦里的猥琐。
他看得出神,冷不防对方也看过来,和他看了个眼对眼。
那一下,对方似乎在笑。
那眼神犀利又极具穿透力,似乎透过他的皮相在看他的灵魂。
赵砚心脏砰砰直跳,垂下眉眼,稍稍往六皇子身后躲了躲。
唱词念完,又有一群使者冲上台。使者脸上全部浓墨重彩,衣着繁复奇怪,踩着鼓点,在长号角声中跳着夸张的祭祀舞。
祭祀舞持续许久,随着玉真国师的一声低喝,使者跪地,高举祭祀之物。
祭祀台下的文武百官再次齐齐跪地,口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天佑帝燃香跪下的那一刻,几个皇子也齐齐跪下,双手合十,闭眼诵经。
赵砚也被拉拽着坐下,跟着一起诵经。
祭祀过程一直持续到午后,玉真国师一声起,天佑帝带领文武百官起身,朝着太庙的方向又是三鞠躬,上香告慰。
有小太监匆匆朝着冯禄跑来,对着他低声耳语两句。冯禄眸子睁了睁,也不敢耽搁,立刻小跑到天佑帝身边又耳语了两句。
天佑帝蹙眉,肃声道:“让他去长极殿等候。”
冯禄又小声道:“阿池儿手里有孝懿太后遗物,他说,若是陛下不立刻召见,他就将遗物毁去!”
天佑帝拧眉:这是为孛木吉尔阿赤炎鸣不平,故意挑在他母后冥诞来找不痛快?
既然想来,就成全他好了。
天佑帝:“让他过来!”
冯禄点头,朝着小太监摆手,小太监立刻又穿过文武百官朝着宫外走。
文武百官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城门卫带着一人穿过层层禁卫军,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朝祭台上走近。
那人高大健壮,典型的西途武士形象。头上编了密密麻麻的辫子,身着西途的孝服,浑身缟素,面容风霜沉静。
西途的老将都认得:这人是老西途王,孛木吉尔阿赤炎的亲卫——阿池儿。
听闻孛木吉尔阿赤炎在幽禁中病故,看他一身孝服,看来是真的了。
只是孛木吉尔阿赤炎和柔善公主素来不和,阿池儿选在柔善公主的冥诞上过来,是故意还是有意?
文武百官的视线跟着阿池儿的身影移动,阿池儿手捧着一个复古繁复的木盒,木盒子一圈用蜜蜡封住。他来到天佑帝近前,朝着天佑帝跪下,高举木盒,悲痛道:“陛下,这是王临终前让阿奴呈给您的!”
天佑帝盯着木盒看了两秒,问:“里面是何物?”
阿池儿道:“阿奴并不知晓,王只说和柔善公主有关的物件,需要陛下亲自查看。”
天佑帝朝冯禄看了一眼,冯禄立刻上前,接过木盒。伸手揭开蜜蜡,拉开铜锁,盒子打开。木盒子里躺着一支素净的白玉簪,这玉簪是柔善公主出嫁前就一直戴着的,柔善公主死时,玉簪不义而飞。
天佑帝找了许久,也为见到。
如今看到,睹物思人。尤其是恰逢柔善公主冥诞,天佑帝内心触动。
白玉簪底下是一叠发黄的信件,信封上的字天佑帝极其熟悉。他年幼时,时常看见他母后写信去大聿,想大聿皇帝准许她回去探亲。
但这些信件一份也未有回信。
天佑帝眸色冰冷,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阿池儿:“这些信为何会在孛木吉尔阿赤炎手里?”
阿池儿沉声道:“柔善公主的母妃周太妃一死,大聿驿馆就拒绝替公主送信。公主是死在对大聿陛下的绝望里,而不是因为王!”
天佑帝嗤笑: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何意?
他伸手拿起白玉簪,白玉簪拿起的一刹那,里面的信件就化作碎末冲了出来。碎末化成黑色的飞蛾冲进人群,飞蛾接触到人的皮肤就腐烂一大块。
文武百官惊惧后退,宫妃尖叫四散,祭台上乱成一团。赵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撞得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天佑帝眼神冰冷:阿池儿是算准了他一定会拿他母后的遗物!
小小的黑赤飞蛾而已,以为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阿池儿也没想过能造成多大伤害,他只是不想活了,制造混乱想和面前的天佑帝同归于尽,以告他的王在天之灵。
趁着混乱,他抽刀直刺天佑帝腹部。
天佑帝冷喝,当胸一脚,将人踢得吐血,倒飞出去。
白九立刻抽刀,带着侍卫冲上去。
被踢飞的阿池儿匕首横划,冲到最前的侍卫手被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霎时变成黑褐色。
匕首有毒!
白九砍过去前,阿池儿又连翻几个身,恰好滚到了赵砚边上。他瞧见赵砚一身皇子装扮,想也没想,爬起来伸手就抓住赵砚的后脖领,用刀抵住他的脖子。
“小七!”被挤出老远的丽嫔吓得要死,拼命掰开挡在面前的侍卫,试图上前。
太子和六皇子也同时喊出了声,五皇子吓得往后躲,二皇子几人也吓得脸色浮白。
温贵妃和云嫔倒是暗自高兴。
围在四周的侍卫见此,迟迟不敢上前。
天佑帝眸色淬冰:“放开小七,朕留你全尸!”
阿池儿哈哈大笑:“孛木吉尔叶达努,你杀死了王,那就用你儿子的命相抵!长生天会惩罚你这个背祖忘德,杀兄囚父的畜生!我阿池儿诅咒你,断子绝嗣……”
他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一声。
被他抵住脖子的小孩子张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力道之大,简直是将他的手骨咬断!
这孩子,想死!
阿池儿手上用力,匕首用力一拉……
“小七!”丽嫔当场就晕死了过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道:玩了,七皇子死定了!
唯有天佑帝,反倒没那么担心。
果然,下一秒,时间回溯。
阿池儿捧着木盒,在万众瞩目中再次向他走来。
天佑帝眸色冰冷,沉静的看着。
在阿池儿跪地前,目光又落到了人群里的小孩儿身上。小孩儿亦如先前一次一样,安静的站着,没有任何要提醒他的意思。
天佑帝拧眉,略觉得奇怪。
阿池儿把木盒高举过头顶,再次悲痛道:“陛下,这是王临终前让阿奴呈给您的!”
天佑帝盯着木盒看了两秒,再次等那孩子提醒,但赵砚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若是他此刻改变了先前的行事,这孩子会不会怀疑他知晓回溯时间的事?
他只得继续刚刚的对话:“里面是何物?”
阿池儿又道:“阿奴并不知晓,王只说和柔善公主有关的物件,需要陛下亲自查看。”
人群里的赵砚还是没有动作。
此时剑在弦上,又不能惊动阿池儿。
天佑帝朝冯禄看了一眼,冯禄立刻上前,接过木盒。在冯禄手搭上铜锁的一刹那,天佑帝突然抽出白九的刀,一刀将阿池儿捅了个对穿。
阿池儿双目圆睁,完全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整个人仰面倒地。
赵砚第一时间捂住眼睛,后退两步。
后妃吓得惊叫连连,文武百官也惊惧的看着祭坛上的一幕。
血流了满地,天佑帝擦手的功夫,白九已经上前将人拖走。匕首从阿池儿的袖中滚落,滚了几圈砸在了五皇子的脚边。
匕首上的宝石熠熠生辉,五皇子出于好奇,弯腰将匕首捡了起来。
赵砚和天佑帝同时眼神遽缩。
“五哥!”
“小五!”
两人同时喊出声,五皇子吓了一跳,手指就被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转瞬便成了黑褐色。
五皇子面色惨白,小身板直挺挺往后倒去。
赵砚扶额:可怜的娃,刺客的东西也敢随便乱捡。
他再次回档。
白九拖着人再次从祭台上走过,匕首哐当一声掉了出来,滚了几圈滚到五皇子面前。五皇子刚要弯腰去捡,赵砚就大喊一声:“五哥!”
五皇子吓了一跳,狐疑瞧他,语气不善:“干嘛?”
赵砚:“别捡……”他又不能直接说匕首有毒,只能道:“匕首锋利。”
五皇子无语,蹭的一下就把匕首握在了掌心。
天佑帝:小五这倒霉催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还有小七这孩子,就不能多回溯点时间?
赵砚也想多回档一些时间,但再往前,就是天佑帝捅人的时候了。
他可不想再看一次。
见赵砚迟迟没有再回溯时间的意思,天佑帝终于出声:“小五,你站着别动!”
他声音太过严肃,五皇子僵在那儿不动。
很快有侍卫上前,拿走了他手上的匕首。
祭台上的血被清扫干净,太庙前恢复平静。禁卫军开始护送文武百官出宫,后妃也在姜皇后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往回走。
太子上前,喊了声父皇。
天佑帝肃声道:“你带几个弟弟先回宫去。”
太子应是,带着二皇子、三皇子几个也下了祭台。赵砚刚要跟上,就被天佑帝喊住了:“小七,你留下。”
赵砚心里一咯噔,犹犹豫豫停住步子。
太子几个回头看向两人,待对上天佑帝严厉的目光时,几个皇子一刻也不敢耽搁,片刻就没了人影。
天佑帝朝赵砚招招手,然后转身往太庙里去。
赵砚不想动,冯禄上前:“七皇子,走吧。”
赵砚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天佑帝进了太庙。
太庙的门关上,浓重的香火味充斥鼻尖。
天佑帝转过身看着进门的赵砚,目光里是探究。赵砚后退两步,后背紧紧贴在太庙的门板上。
总觉得父皇要和他说很重要的事。
天佑帝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方才就觉得奇怪。据他观察,这孩子回溯时间后,想改变结果,必定是要说什么做什么。
但方才,小七回溯了,丝毫没有提醒他阿池儿有问题。似乎笃定他一定能察觉端倪。
天佑帝在捅人的一刹那想了许多。
小七近日似乎大胆了许多,看似无意,却频繁利用回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比如晚去上书房那次,就瞅准他喝药的空挡回溯。还有五日一休沐那次,只要他不同意,就能一直掐点回溯。
也许,这孩子不是笃定他一定察觉端倪。
而是知晓自己也能同他一样,察觉时间的回溯。才如此平凡的缠磨他,相信他一定会提前出手杀了阿池儿!
天佑帝张口第一句话便问:“小七,那日在长极殿,太医同朕说话时,你醒着?”
赵砚惊恐,后背冷汗淋漓:完了!他什么时候露馅的?
第52章 二合一:父子摊牌……
天佑帝眼神犀利,赵砚喉咙像卡了玻璃片,想摇头否认,但怎么也发不出声。
两人僵持几息后,赵砚败下阵来,点头承认。
天佑帝拧眉:“醒了为何装睡?”
赵砚抿唇:“怕被父皇责罚……”
天佑帝没好气道:“朕罚你做什么?”再说了,你能一直回溯,还怕朕罚?
赵砚鼓足了勇气,终于抬头,看他对视,但声音依旧细弱:“父皇不觉得儿臣是妖怪吗?”
天佑帝不懂他的思维:“什么妖怪,你是你母妃肚子里出来的,和你所有皇兄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能得仙人眷顾,拥有逆天能力,是天大的幸事。”若他有这种能力,那些个乱党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偏这孩子暴殄天物,尽把这能力用在无用处。
听他这样说,长久压在赵砚心里的一块大石轰然卸下。
他细微感动,乌黑的眼瞳蓄了泪花儿,稚嫩的语气里也带了些娇气:“父皇……”
天佑帝看他可怜兮兮的,好气又有些无奈。走过去将人抱到太庙前的一处木凳上,伸手擦了擦细嫩的小脸,哄道:“好了,哭什么,都六岁大了,再哭没得让人笑话。”
赵砚抽噎两下,没哭出来。
天佑帝见他情绪稳定后,又接着问:“那小七同父皇说说,你何时能——”
他想说回溯两个字,但天佑帝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不出口,好像自动消音了。
赵砚狐疑的盯着他。
天佑帝继续尝试,还是不行。
他干脆取了祭台上的纸笔写起来,但‘回溯’两个字还是写不出来。他把笔一搁,在赵砚殷切的目光中,再次强行开口。一道电光在脑海里闪过,他被劈得四肢麻木,唇齿哆嗦。
天佑帝惊骇:难道是天机不可泄露?
赵砚见他迟迟没开口,主动询问:“父皇是想问关于回档的事?”
回档两个字,落在天佑帝耳里自动变成xx。
他悄悄活动麻木的四肢,既然仙人不想他提,他便不提这两个字。他换了种问法:“小七何时发现自己拥有这种逆天的能力?”
都这个时候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赵砚实话实说:“落水之后。”
天佑帝:“第一次落水?”
赵砚点头。
天佑帝想起丽嫔多次提及有人要害小七,于是问:“那小七还记得当时怎么落水的吗?”
赵砚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有人推我……”
天佑帝眸子微眯:“推你的人长什么模样,小七还记得吗?”
赵砚仔细回忆,但时间太久,再加之他当时脑子也迷糊,只迷迷糊糊记得:“是个太监,眉毛这里有一颗黑痣!”他用手指着自己眉尾,比给天佑帝看。
“只记得这些?”天佑帝拧眉,这形象太单薄模糊,靠这点信息,要找到人实在太难。
赵砚努力想,但就是想不起来。
天佑帝见他小眉头都快打结了,拉开他敲脑袋的手:“好了,不想这个了。小七同父皇说说,你这能力最多能往前多久?”
提起这个,赵砚很是骄傲:“最开始只能xx一刻钟,现在能xx到两刻钟后哦,我xx的越多,能xx的时间就越长。”他算了一下:“xx一百次就能多xx一刻钟哦。”
天佑帝把自动消音的两个字带入‘回溯’,把赵砚的话撸了一遍。
也就是说,这孩子目前最多能回溯最长的时长是两刻钟,之后要想再提高回溯时常,就要多回溯。每回溯一百次,就能多增加一刻钟的回溯时常。
天佑帝一想到赵砚提高的一刻钟是自己被迫回溯一百次后才得来的,就一阵胃疼。
“两刻钟够了!小七不必在意时间长短!”两刻钟,足够他应对任何事情了。
瞎回溯,受苦的还是他。
赵砚摇头:“不够不够,要是我能xx一天,生辰那日,我决计不会吃酒酿丸子的。”能回档的时间越多,他就能避免更多的事。
“够了!”天佑帝耐心道:“如果小七只是想解决麻烦,父皇可以帮忙解决,不一定非要用这种能力。尤其是在父皇早起上朝、接见大臣、批阅奏折或是喝药时……”他揉着眉心:“父皇会很烦恼……”
赵砚懂了:怪不得先前父皇突然准许他晚去上书房半个时辰,感情那个时候父皇正起床上朝。
走了十几遍都走不到朝堂上,确实有些烦。
父皇没削他确实算脾气好了。
赵砚小心翼翼问:“什么麻烦都可以帮忙解决吗?那我能不能不去上书房?”
天佑帝拧眉:“只有这个不行。”他语重心长道:“你还小,父皇不求你像太子一样勤勉优秀,但也不能做个睁眼瞎。大字都不识
一个,今后只有被人糊弄的份。你母妃是个拎不清的,你靠她显然靠不住。”
赵砚:“那我靠父皇。”
天佑帝:“父皇也会老,男子汉大丈夫,终归要自己立起来。”
赵砚挠挠头,小脸皱成包子:“我也不是不想读书,只是我脑袋笨,学得比哥哥们都慢。柳先生讲的课文六哥听一遍就明白了,我听三遍都不明白。同样的课业,六哥他们觉得容易,但我觉得好难啊!还有骑射,我也有努力在学。”他抿唇,看着天佑帝,认真问:“父皇能让我慢一点,不跟着六哥他们的进度学吗?”他举起小手:“我保证,等我长大,所有字都会认识。”
天佑帝盯着自己儿子的脑瓜子:这孩子,在读书一道,确实少了根筋。
他叹了口气:“朕让国师再给小七好好看看?”
赵砚一听,连连摇头:“不要不要,国师肯定会认为我是妖怪。”他脸上都是惊惧之色。
天佑帝:“放心,国师先前瞧过你,没觉得小七是妖怪!”
赵砚双眸瞪大:果然,先前一次不是错觉!国师果然偷偷来瞧过他了。
父皇先前将他送走,也是国师说了什么吧。
天佑帝:“国师说小七魂魄不全,也许寻回魂魄脑瓜子就灵光了。”
赵砚惊恐:少的那个魂魄是原主?那国师没瞧出他是异世的孤魂野鬼?
他坚决不要。
天佑帝拧眉:“不看也行,你以后莫要乱用自己这能力,有什么事,好好同父皇说。”只要不出格,父皇都会同意,“父皇需要你的时候,你再用这能力,明白吗?”
赵砚嗯嗯点头:既然都摊牌了,他就没什么好委婉了。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只要父皇需要他,他就能一步步找到对自己最舒适的状态。
天佑帝拉着他起身,太庙的门再次打开。日头从门外照耀进来,香火气一下子就散了不少。
天佑帝把赵砚交给守在门口的冯禄,嘱咐道:“好生将七皇子送回玉芙宫。”
冯禄应是,带着赵砚往太庙的出口走。两人走出一段距离,玉真国师慢步走到天佑帝身侧,同他一起瞧着小孩儿一深一浅的背影。
天佑帝肃声问:“国师今日近距离瞧了,可瞧出什么?小七缺的魂魄可否补齐?”
不然这孩子脑瓜子不记事,总想着回溯。
玉真国师摸了两把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子:“人有三魂七魄。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皇子出生时,臣观过他的面相。那时七皇子缺的是英魄,天生胆怯敏感,体弱易夭折。但七皇子落水后,英魄全,灵慧缺失,在读书一道强求不得。”(注1)
天佑帝拧眉:“缘何会这样?”
玉真国师:“凡是都有因果,陛下不必纠结缘由。”他顿了一下,又道:“臣观七皇子是个有福之人,一体双魄,各有际遇,陛下不必为七皇子的将来担忧。”
“养儿一日长忧九十九。”天佑帝叹了口气,看向玉真国师:“哎,算了,朕同你说这个做什么,国师又没有儿子,不懂……”
玉真国师被扎了一刀!
他容易吗?
没儿子是他的错吗?
您清高您了不起,你儿子成群结队!
玉真国师无语,看着天佑帝走远,转头吩咐旁边的弟子道:“把东西收拾收拾,回摘星楼闭关。”
弟子疑惑问:“师父怎的又要闭关?”
玉真国师懒散道:“泄露天机太多,恐遭天谴!”他这辈子注定无妻无子,孤寡一个。
他倒是看不懂了,陛下这么多儿子,缘何突然对七皇子这般在意?
难道里头还有他没算出来的天机?
玉真国师边走边想,赵砚一路打着喷嚏回到玉芙宫。
丽嫔朝冯总管道过谢后,就将赵砚拉到一边,着急问:“你父皇单独留下你做什么?”
方才那场景太可怕,陛下的表情也好可怕。
丽嫔不得不多想。
赵砚说一半留一半:“父皇问我年前第一次落水的事。”
丽嫔疑惑:“陛下怎么会问起你这个?”
赵砚摇头:“不知道呀,父皇问完,就让我回来了。”
丽嫔又问:“那小七怎么回答的?你可是记起了什么?”
赵砚继续摇头:“我什么也没记起来。”他不敢同丽嫔说有人推他入水的事,他母妃脑袋糊涂,查不出什么来,反而会坏事。
“这样啊,那小七先去读书吧。”丽嫔让小路子把赵砚带去书房,转头就问沉香:“你说,陛下是不是信本宫说的话了?他也觉得是有人想害小七,才特意问小七的?”
沉香为难:陛下先前都说了,七皇子的落水就是意外。事情过去那么久,陛下恐也就顺口一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见沉香不答,丽嫔顿觉没意思,摆摆手道:“你拿些点心去给小七,本宫要单独想想。”
沉香松了口气,朝她欠身,匆忙往主殿外走。拿了点心后,又径自往书房去。
书房内暖融融的,赵砚靠在铺了厚厚褥子的木椅里呼呼大睡。小白趴伏在他脚边,阖眼假寐。
听见脚步声,立刻跳起来去咬赵砚的裤脚。
赵砚一下子惊醒,挺直背脊坐正。
小路子忙帮他将书摊开来,陪在身边一副认真读书状。见进来的人是沉香,主仆二人,连同小白同时松了口气。
赵砚又往木椅上一靠,打着哈切道:“沉香姐姐,我还以为是我母妃呢。”
沉香把一碟子糕点端到他面前,温声道:“今日起来得太早,七皇子想睡边睡吧,丽嫔娘娘暂时不会过来。就算过来也有小路子和小白替您放风。”
赵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沉香姐姐不会觉得我不乖?”
沉香摇头:“奴婢家中也有个年幼的弟弟,他也不喜读书,但不妨碍他懂事。七皇子是富贵命,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沉香姐姐,你和小路子都好好。”赵砚感动,抓了糕点就往嘴里塞,待吃饱了,就窝在木椅里继续睡,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
沉香拉了条小被子给他盖上,同小路子一同守在书房外。
次日一早,赵砚去上书房后,六皇子几人也好奇天佑帝单独留下他做什么。
赵砚的说辞还是和对丽嫔的说辞一样。
六皇子几人顿觉没趣:父皇当时那脸色,还以为又有什么大事呢。
二皇子坐正了身板,嗤笑一声道:“还以为父皇又有什么好处单独要给小七呢,父皇对你也就那样。说什么问落水的事,那都是多久以前了。估计是小七得寸进尺,父皇喊你过去训话吧?”
毕竟,当时谁都看得出来,父皇的脸色奇差。喊小七的语气里也攒了怒火,没可能只是问他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听二皇子这样一说,六皇子也觉得可能是这样,连忙又问赵砚:“小七,父皇真训你了?要是真训你了,你就说出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别憋在心里难受。”
赵砚无奈:“真没训!父皇真的只是问我落水的事!还让冯公公送我回玉芙宫了呢!”他指着五皇子道:“五哥也瞧见冯公公了,是不是?”
五皇子咻的扭头:“我没看见!”云湘宫挨着玉芙宫的,他当时故意守在云湘宫门口蹲小七,确实瞧见冯公公了。
但他就是不说!
气死小
七!
赵砚显然一点都不生气,他现在是抱上大腿的人了。
二哥说父皇训他就训他了吧。
赵砚把书包往抽屉里一塞,趴在桌上就开始睡觉。
六皇子拍拍桌面,提醒他:“柳先生来了。”
赵砚嗯嗯两声,继续睡。
柳翰林进门,瞧见他趴在桌上,什么也没说,拿起课本就开讲。
陛下交代过,待会要和几位重臣商议西途那边的事,让他千万不要打扰七皇子。不要喊七皇子背书,不要让七皇子回答问题,七皇子睡着了也不必喊醒。
柳翰林就奇了怪了:陛下和重臣商议西途大事,和七皇子有什么关系?
柳翰林不解,但柳翰林必须依照圣旨办事。
但更离谱的还在后头,自太庙祭祀后,那个素来小心谨慎的赵小七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松弛到放肆的七皇子赵砚。
晚来一个时辰不说,还开始早退。其他人都是申时末散学,他申时初就回去。上五休一不够,后来变成上五休二,休二也就算了。每个节日他要休,丽嫔娘娘生辰他要休,就连小白生病了他都要休!
关键是父皇从来不责罚小七,刚开始还找借口帮小七遮掩,到最后借口都懒得找了,敷衍道:“你们同小七比什么?他还小。”
二皇子一度无语:老六和老五也就比小七大一岁,怎么就小了!
五皇子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谁说父皇对小七也就那样?父皇简直将小七当皇祖母供起来了!
短短一年不到的功夫,宫里宫外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最宠爱七皇子。连带失宠多年的丽嫔,也因此得了陛下青眼,身价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宫中红人。
整日活跃在众嫔妃中间,像朵穿花的蝴蝶,备受瞩目。
再加之皇后娘娘的庇护,丽嫔风头可谓一时无两,连云嫔都要避其锋芒。
云嫔心里不痛快,时不时就去温贵妃那诉苦。吃过一次亏的温贵妃似乎收敛了性子,只不紧不慢喝着茶,冷声道:“急什么?花无百日红,她爬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这次要动她,就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让她再也爬不起来。不然就忍着!”
云嫔咬牙:“贵妃娘娘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二皇子想想,难道您就眼睁睁瞧着丽嫔的七皇子爬到二皇子头上?”
丽嫔得宠这一年,没少奚落她。宫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全抢在她前头得了,小五又时常因为陛下偏心七皇子那贱种哭,她实在受不了了。
偏生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贵妃娘娘如此沉得住气。
果然,温贵妃听她提及二皇子,眸色立刻变得犀利:“七皇子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来和本宫的启儿比?”在她看来,启儿的对手只有太子。
“一个外家背景低下,文不成武不就的皇子能有什么出息?”温贵妃嗤笑:“云嫔,不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乱了分寸!陛下曾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觉得七皇子这样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云嫔还是不甘心:“可是,前朝惠成帝不也因为偏宠幼子,而害了嘉义太子?”
温贵妃:“那也该是皇后着急,她都没动静,本宫做什么要冲在前头?”她算是看出来了,丽嫔就是姜氏的马前卒。
姜氏就等着她对丽嫔出手,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呵呵,她得想个法子,让姜氏养狗反被狗咬!
温贵妃将云嫔请了出去,云嫔愤愤不平的走了。身边的大宫女边走边安慰她:“主子,奴婢看,还是算了吧,最多以后我们都避着丽嫔走。”
啪!
宫婢才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云嫔怒道:“你个贱婢,什么叫以后都避着她一些?你也觉得本宫不如她受宠,活该被糟践是不是?”
宫婢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她边说边扇自己巴掌。
啪啪声在空旷的御花园回荡……
一道娇俏的声音从另一条岔道上传来:“云嫔妹妹这是怎么了?拿下人撒什么气?”
云嫔抬头,就瞧见衣着华丽鲜艳的丽嫔走近。对方一张脸浓艳似牡丹,眉目皆含着春情,一看就是被滋养着的娇花。
她没好气道:“你如何在这?”
丽嫔唇角翘起:“陛下方才招我去长极殿伴驾,现在才回呢。”
其实是赵砚让天佑帝帮忙把他母妃喊走的,但落在旁人眼里,丽嫔很得宠,时常伴驾。
云嫔气得要死,冷着声道:“你以为你能得意几时?但凡长点脑子都该睡不着了?”
丽嫔呵笑:“本宫如何睡不着?”
云嫔:“你当陛下事事依着七皇子就是得宠?陛下对太子才是看重,对七皇子那是放养。说到底,是陛下不在乎七皇子是否成才,才放纵他迟到早退,时常旷课。等将来七皇子养成顽劣性子,成了废物草包,你就哭去吧。”
丽嫔拧眉:“你这是嫉妒。”
云嫔:“我嫉妒什么?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你也曾求着皇后娘娘让七皇子提前过上书房旁听,你该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你高兴,待年底各位皇子的考教成绩下来,你就哭去吧。”说完,她就拂袖而去。
跪在地上的宫婢见自家主子走了,也连忙起身追出去。
徒留丽嫔一个人站在御花园里发呆。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她和娘亲在小镇的胡同里长大。娘亲总是说她是富贵命,将来是要做官家娘子的。家里虽不富裕,可打小就不让她做粗活,说是女子肌肤要娇养,尤其是一双手。严格要求她体态,不准她多吃,每日要她站桩修炼体态。
有时候她受不住了,娘亲就同她道:“娘都是为了你将来打算,现在辛苦,以后你就知道直了!”
她也如同她娘亲说的一样,入宫当了娘娘。
陛下因为她的貌美和婀娜第一时间宠幸了她……
丽嫔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玉芙宫,瞧见端着茶水匆匆而来的半夏,她咬着唇问:“半夏,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对吗?”
半夏放下茶盏,点头:“自然对,奴婢家里穷,爹娘早早便托了关系,将奴婢的弟弟送到镇上的木匠家当学徒……”她说着说着,就对上了沉香让她闭嘴的眼神。
但显然,已经晚了。
丽嫔突然起身,朝书房走去。离书房还有一点距离,就见赵砚在追着小白玩。
小白如今已经长成大白,一身皮毛雪白油亮。任凭小孩儿将它扑倒,抱着它蹭也不生气。
赵砚跑着跑着就直接撞在了丽嫔身上,他哎呀一声,捂住额头。仰头,看见丽嫔,面色微微变了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疑惑问:“母妃,您不是在父皇那吗?”
丽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小七现在不该在背书吗?怎么在这同小白玩?”
赵砚支支吾吾:“我,我已经背好一会儿了……”
丽嫔又问:“那背熟了吗?”
赵砚抿唇:“背,背熟了一段……”
丽嫔眉头几乎打结:“看来是母妃近日太过宽纵你了,背了几日,只背会一段?”她深深忧虑:“再过几日就年底考教了吧?小七如此不努力,考教那日可如何是好?”
赵砚小声辩解:“母妃,我有认真背书,也有努力学习骑射,考教那日我不会倒数第一的。”
丽嫔蹲下身,扶着他肩道:“母妃不是让你不考倒数第一,是希望你名列前茅!”
赵砚抿唇:这他真心做不到!
就算他能回档,也刷不出最好的成绩,除非父皇帮他一起作弊。
见他迟迟不说话,丽嫔拧眉:“罢了,母妃也不要求你名列前茅,至少得中上水平。小七,告诉母妃,你能做到吗?”她眼含希冀,一瞬不瞬盯着赵砚。
赵砚的心脏像是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牢牢抓住,仿佛回到前世在孤儿院时。
院长妈妈也是这样抓住他的肩问:“赵小七,待会叔叔阿姨过来,你表演唱歌,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叔叔阿姨就不要你了。”
“做不到,院长妈妈就不喜欢你了!”
“做不到,你就滚出去!”
赵砚嘴巴嗫嚅了两下,小声问:“若是我没做到,母妃会不喜欢我了?”
“不会。”丽嫔起身,吓唬他道:“若是做不到,就把小白送走吧。小白大了,容易伤人,送到万兽园养着正好。”
“母妃!”赵砚不同
意,“小白乖顺,不会伤人!”小白五个月大的时候,父皇就特意让万兽园的人来瞧过。小白是狗和狼的杂交,性情更趋向于狗。
父皇既能让他继续养着,就说明小白无害。
如何就要送到万兽园了?
赵砚回档,下一秒,丽嫔再次抓住他的肩问:“小七,告诉母妃,你能做到吗?”
赵砚嗯嗯点头:“能!”
必须能啊,小白哪也不能去!
第53章 二合一:武考,拔得头筹……
赵砚去年才刚满六岁,是不用参加年底大考教的。
但他正式进学后,今年是必须要参加的。
他先前只想着考教那日请病假不去就行,也没认真了解过会考哪些。此刻答应了他母妃,只觉得两眼抓瞎。
耽误之际,是找他六哥了解要考哪些才是正事。
次日一早,赵砚难得早早去了上书房。
已经习惯他迟到早退的五皇子瞧见他,似是见鬼了般,来回看了他许久。
赵砚同他打招呼,他立马又扭头转了过去。
待六皇子来后,赵砚就迫不及待问起考教的内容。
六皇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大考教,加之他今年有好好准备,考教的内容和顺序记得比谁都牢。
赵砚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平日父皇抽查我们课业,也只是随便看看,问几个问题就了事。年底的考教,除去父皇,所有先生和武师傅都会到场。分文考和武考,文考要考诗词歌赋、对答、策论和书法;武考要考骑马和射箭,考得可精细了。考试的结果会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年的大考的等级会记录在册,如果十五岁前,大考等级未及格,是不许出宫建府的。”
赵砚瞪圆眼睛:“不能建府,那住哪?”
六皇子:“你母妃没同你说过吗?皇子八岁以后都要搬到上书房东侧院居住,若是大考不合格,就只能一直住在东侧院,继续读书。”
若是二十岁还没考过,岂不是还要待在东侧院和新出生的小皇子或小皇子一起读书?
那得多丢脸。
但这种问题和他没关系,他和父皇有约定,父皇不会拿出宫建府这种事来卡他。
他现在想问的是:“诗词歌赋和骑射,所有人都考一样的吗?”他最小,学的时间最晚,不是最吃亏吗?
六皇子连连摇头:“不一样,父皇和先生们会根据我们年纪和入学的先后,给出不同难度的考题。太子哥哥、二哥和三哥的考题就差不多,我们应该和五哥、四哥的考题一样。”
赵砚又问:“那骑射怎么比?”
六皇子:“去年是比跑马,跑一圈马,按照时间长短排优劣。射箭比中靶心数,十箭中谁中的靶心数多谁最优。文试的话,除去写大字是固定的,其余题目,比如诗词歌赋、策论和对答,都是可以抽提的,运气好,能抽到很简单的题。”他苦着脸道:“我去年抽的题目就好难!”
赵砚想:比跑马的话,他虽刚学会骑马没几个月,但不断刷新跑马次数,总能刷出最快的速度。射靶,别人是十次机会,他能有无数次机会,他总能射中的。至于文考,就算他很多东西不会,但刷到最简单的题总是容易的。拿到的题简单,他就赢了一半。”
他在心里默默给天佑帝点了根蜡:父皇,对不起了。我也不想回档,但小白需要他!
您且忍忍,过了考教日就行。
二皇子见他一直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忍不住嗤笑一声:“小七,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是不是太迟了?”
赵砚似是听不懂他的嘲讽,摇头道:“不迟不迟,还有三天呢。”
二皇子哼笑一声:“以你那脑袋,还有三十天也是惘然。你可知,去年考教垫底的小五被如何处罚了?”
被提起丑事的五皇子一脸菜色,又不敢骂二皇子。
赵砚摇头。
二皇子:“小五被父皇罚跪太庙三日,这三日只准吃素。”
赵砚惊悚:这么狠?大冬天的,太庙多冷!
二皇子见他被吓住,总算舒坦了。
被揭糗事的五皇子涨红了脸,气哼哼道:“有小七在,我今年必不会垫底的。”小七考得最差,父皇肯定就不喜欢小七了。
父皇说过,他最喜欢勤勉好学的孩子!
赵砚看着五皇子:“可是,我也不想垫底……”
五皇子无语:“那就等大考吧!”
这么傻又不上进的小七,凭什么也能得到父皇的宠爱?
等着吧,父皇宠爱小七,只同他年幼时喜欢的蛐蛐一样。发现那蛐蛐常战常败后,很快便会厌弃。
小七若是这次垫底,父皇对小七的喜爱也会减淡。时日一久,又会将小七忘记在犄角旮旯里。
赵砚没在继续搭理他,拿出课本来临时抱佛脚。
六皇子见他这样认真,多问了他两句。
赵砚焉耷耷把丽嫔同他说的话同他说了,六皇子啊了一声:“那怎么办?你不垫底就已是万幸,还要考中等?丽嫔娘娘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赵砚:“六哥也觉得我考中等不可能吗?”
六皇子挠挠头,不知怎么回他这话。四皇子就直接多了,斩钉截铁道:“不太可能!”
三皇子也道:“是不太可能,小七,垫底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小白去万兽园后,我帮你照看。”
赵砚:“……”
都这样不看好他?
赵砚继续看自己的书,待他再此早退。二皇子拿他做起赌注,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压他一定垫底,只有六皇子勉勉强强,昧着良心压他能考中等。
输了也就一两银子,就当支持小七了。
太子拧眉:“你们这样拿小七赌不好吧?”
二皇子丢了个白眼给他:“我们不过是玩笑,太子这也要管?你若是不满,就去父皇那告状吧。”他明知太子不是背后告状的小人,还要故意这样激他。
说实话,他不讨厌小七。但太子喜欢小七,他就是要恶心太子。
所有人都等着看年底考教的结果,尽管赵砚如何不想,考教那日还是到了。
原本往年都是先文考再武考,但看天气,午后恐会下雨。于是天佑帝大手一挥,把武考挪到上午,午后在上书房文考。
这样就都不耽误。
这日,赵砚早早起来。
丽嫔特意给他换了一身窄袖骑装,嘱咐他道:“今日好好努力,千万不要紧张,母妃陪着你。”
赵砚惊悚:“母妃也要去?”
丽嫔点头:“你先前不是问过六皇子?武考除去你父皇、和武师傅外,各位皇子的母妃也可在外围观看。”
前朝皇子考核后妃是不许参与的,但西途自古就没有这个规矩。天佑帝常言,皇子的教导后妃也有职责,皇子们大考,武考部分可让后妃亲自看看,也好知道自己的儿子哪里不足,后续可以督促。
可以说,后妃们之所以喜欢鸡娃,天佑帝也有一部分原因。
“小白能不能留下来,就看小七的了。”
赵砚苦着脸嗯嗯点头,小白这傻狗,还不知这场考试决定它的命运,围着他上蹿下跳的,疯狂摇着尾巴。
直到赵砚和丽嫔出门,它还兴奋的汪汪叫。
母子到达骑射场时,其余人早等候在那了。
丽嫔拉着赵砚和皇后等人见过礼,才放他去皇子那处。瞧见他过来,几个皇子集体行注目礼。
待他走近,往看台上看去,小声问六皇子 :“父皇还没来?”
六皇子摇头:“往年这个时候父皇都早早来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已经差人去请了。”
赵砚转头去找他母妃,就瞧见姜皇后已经领着后妃们在骑射场外围的东侧坐好,他母妃就坐在许嫔边上。
武师傅过来,让他们先热身。几人就脱了厚重的斗篷,站在骑射场内,边热身边等。
五皇子时不时就往赵砚这边看一眼,见赵砚看过去,立马又转过头。
等了约莫两刻钟左右,冯禄跟着去请的人匆匆过来。同姜皇后道:“陛下临时被要紧的政务拖住了,让几个皇子先行比试,他稍后会过来。”
姜皇后点头,让身边的太监去给监考的武师傅传话。
武师傅就站在几个皇子的边上,那太监的声音不算小,几个皇子都听见天佑帝暂时不能来的消息。
除却赵砚,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铜锣声响,武师傅上前,宣布武试的规则。
“第一项,射箭考核。皇子们需在十米开外射靶,射中靶心十次者为甲等,七次以下为乙等,五次以下为丙等,三次以下为丁等,一次不中不记录成绩。按照皇子排序,第一位,太子优先考核!”
太子出列,走到预定的位子上,拉弓瞄准,然后松开手臂。箭羽嗖的一声,直直摄入靶心。
武师傅们面上带笑,很是满意,笔下开始记录。
太子连射十箭,中了八箭靶心。
场外一片叫好声,有后妃恭维道:“太子就是厉害,不愧是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
姜皇后很稳重,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仿佛习惯了太子的优秀。
温贵妃心里嗤笑一声:装,姜氏惯会装,心里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太子之后就是二皇子,温贵妃一看到自己儿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朝他招了招手。
二皇子点了一下头,拿起弓箭走到射靶处。他体弱,为了这次年底大考,这几日都是早早睡下,滋补的药材也吃了不少,蓄足了力,等着爆发。
十箭他同样中了八箭,他心下欢喜,颇为得意的看向太子。武试他们二人平局,只要在文试中胜太子一筹,这次大考他就能赢过太子。
太子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甚至在二皇子看过去时,还道了一句恭喜。
二皇子像只骄傲的孔雀,只嗯了声。
温贵妃比自己儿子还得意,娇笑道:“启儿和太子打了平局呢,看来皇后娘娘要多督促太子,连体弱的弟弟都胜不过,着实不该。”
姜皇后压根没搭她的腔,转而同身边的宸妃道:“宸妃妹妹难得出紫和宫,本宫倒是托三皇子的福,才见到你。”
宸妃掩唇咳嗽:“皇后娘娘说笑了,是臣妾这身子不争气。”她自生下三皇子后身体亏空,常年病着。本是一张极温婉妍丽的脸,却病态横生,白得不正常。
姜皇后温声道:“宸妃该多出来走动,多看看这些孩子们,说不定病就好了。”
宸妃只是笑笑,风一吹,病白的脸更加苍白,只有瞧见三皇子出来,面色才好转些。
温贵妃见姜皇后不搭理她,呵笑一声道:“三皇子整日与宠物为伴,连狩猎都不忍拉弓,这箭术只怕不行,宸妃来了也只是看个热闹。”
她话落,三皇子就挽弓搭箭,第一箭就落空。
十箭只中了五箭。
温贵妃唇角翘起,看向宸妃。宸妃眼眸里看不出丝毫的失望,只细声细气道:“中了五箭,挺好。”说完,又咳咳咳咳个没完。
宸妃身边的嬷嬷找急忙慌的顺着她的背,给她喂了药丸,她才停下咳嗽。
温贵妃瞧见她病恹恹一副快死的模样,顿时没了奚落人的兴趣。
整个后宫都知晓,因着卢国公是前朝天子近臣的缘故,三皇子压根没有可能登上皇位。
三皇子中几箭,也就没人在意了。他垂头丧气的回来,接下来轮到几个小点的皇子,射靶的距离就从十米改为七米。
让人意外的是,四皇子十次有九次中靶。
赵砚倒是没想到他四哥这么厉害,忍不住惊叹出声。六皇子凑头同他道:“四哥厉害吧,他的外祖父是西途勇士巴尔丹,据说能力拔千钧!”
赵砚又哇了一声。
四皇子含笑走回来,二皇子脸色微变,但很快冷静下来:老四也就骑射厉害,文章平平无奇,不足为惧。
看台上的温贵妃也是这样的想法。
五皇子出列,云嫔立时紧张。身板坐得笔直,手上的帕子也捏紧了。
他人敦实,很容易就拉开了弓。但准头就差了些,十箭也是五箭中靶,和三皇子成绩一样。巧的是,六皇子也同样中了五箭。
五皇子松了口气,再次看向赵砚。
只要小七中靶次数没超过五次,他就不是垫底。
武师傅喊到赵砚时,丽嫔也跟着心口狂跳。
赵砚下意识往她那里看了眼,然后深吸一口气,站到射靶的范围。接过弓箭,看向远处的靶子。
按照方才的结果,他需得射中八次靶心,才能保证成绩中等。
见他迟迟没有拉弓,五皇子急了,大声催促:“小七,你快些!”
六皇子在旁边替他加油:“小七,不要紧张,你行的!”他可是压了一两银子呢。
赵砚拉弓,一箭射出去,箭羽在空中滑行,然后离靶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吧唧一声掉落在地。
丽嫔的心就跟着那箭吧唧一声也落地了。
云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嘲讽道:“这么多皇子里,好像也只有七皇子连箭靶都没挨着。”
丽嫔转头瞪她,一双美目里能喷出火来。
温贵妃跟着笑,故意怼了云嫔一句:“云嫔,七皇子还小,挨不到箭靶也情有可原,你何故说出来让丽嫔不高兴。”
丽嫔郁闷,看向场中的儿子。
赵砚也郁闷,这一年他上了不少骑射课,箭羽中途掉落的事已经许久没发生了。
一定是他太紧张,再来。
时间回溯,他拉弓瞄准,这次箭尖擦着靶子飞了过去。
回档回档,只要他回档的次数够多,他总有一次能射中。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
第一箭,一箭就射中了靶心!
云嫔不可思议的瞪大眼,温贵妃和姜皇后也微微诧异,丽嫔欢呼:“小七,厉害!”
娇俏得意的声音穿过重重宫闱,化作刺骨的寒风席卷进长极殿,御座上的天佑帝啪嗒一声摔了手里的折子。
工部尚书心里一咯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陛下,臣罪该万死,实在没料到今年北境雪这般大,压垮了如此多了屋舍!”连同他督造的北境行宫也一并倒塌了,陛下盛怒,只怕他全家性命不保。
姜相国迟疑开口,替工部尚书求情:“陛下,大雪封城,是天灾。工部尚书虽督造不利,但目前耽误之际是派人去北境抢修房屋,安抚救济快冻死的百姓。”
天佑帝揉揉眉心,这话他都听了十五遍了。他第十五次开口:“朕令工部尚书即刻出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杀人!
工部尚书感受到了杀意,连笏板都没来得及捡,连滚带爬的跑了。
姜相国只得弯腰将笏板捡起,然后又朝天佑帝道:“陛下,今年夏初南方洪涝死了不少人,如今北方又雪灾,连行宫都塌了。宫外传唱了不少对大楚不利的歌谣,只怕是有心之人想借此诋毁陛下,闪动民心!”
天佑帝声音冷得掉冰渣子:“什么歌谣?”
姜相国为难:“歌谣大逆不道,臣不敢说。各地纷纷上了折子,里面有详细记载,还有各地发现的离奇事件,陛下您可自行看看……”
天佑帝转头看向桌面上才放上来的一大摞折子,随手拿了一本翻看,里面的歌谣确实气人,但他倒没多大感觉。提笔批注了几句,就丢到一边继续批阅第二本。
刚批完五本,时间回溯,第一本又回到他手上。
天佑帝再批,时间再回溯,再批再回溯……天佑帝抖着手重复批了三十次同样的奏折后,终于爆发了。
手上的御笔一砸,折子也随之散落一地。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政事烦心就算了,小七那混蛋还特么气人!
都说了他功课、骑射不好没关系,不过就是个大考,又再瞎折腾什么!
姜相国还以为他是为了折子里的歌谣大发雷霆,就势跪下,委婉劝解道:“陛下不必忧心,陛下自登基以来体恤
百姓,减免赋税,百姓都赞您是个好皇帝。决计不会因为几句歌谣,两个天灾就有异心……”
天佑帝深吸一口,闭目靠在龙椅上静静等着第二次循环回档过去。
姜相国迟迟没等到他动静,又尝试着喊他一声。
原本闭目的天佑帝突然起身,抬步就往外走。
姜相国急了,连忙起身追了两步:“陛下,您这是要去哪?”
天佑帝气急之下吼道:“杀人!”他龙行虎步,脚下生风,三两步就跨了出去。
姜相国:完了,陛下气疯了!
天佑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骑射场,期间几十次的循环不算。
到骑射场后,他也没进去,就隐在暗处,远远的瞧着场中的赵砚,询问招来的暗卫问:“小七考教如何了?”
暗卫立刻道:“七皇子只射了三箭,三箭全中靶心!”
天佑帝面上不显,心里爆粗口:哪里是射了三箭,这都六十箭了!仙人怎得这么不公平,小七那孩子拉弓的辛苦从不叠加,他被回溯的累就被无限叠加放大。
勤勉如他,早晚有一天得累死!
不就是想武考第一,何必回溯那么麻烦!
天佑帝招手,示意暗卫凑近,然后轻声耳语两句。暗卫点头,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天佑帝又交代了冯禄两句,冯禄找了个小太监,小太监又悄无声息走到武师傅面前,耳语两句。
武师傅微微诧异,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眼角余光瞟了赵砚一眼。
赵砚第四箭射出去,箭羽到半路,明显速度减慢。斜刺里出现一片叶子,打到箭的尾部,慢下来的箭羽突然速度恢复如常,准确无误的扎中靶心。
武师傅只当没瞧见,走过去拔箭的同时,默默将那片叶子踩进泥里。
看台上的丽嫔又是一阵欢呼,赵砚都惊呆了。
这次怎么一箭就中?
难道是他回档的次数多了,摸到准头了?
他继续拉第五箭,那箭偏得厉害,眼看着要和靶子擦肩而过。一阵疾风吹过,箭羽生生拐了弯,又射中了靶心。
之后第六箭,第七箭……第十箭,箭羽都以各种诡异的方式奇迹的射中了靶心。
射箭考试,赵砚十箭全中。
七个皇子里成绩最好,得了甲上!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不可思议的瞧着他。
小七这是……扮猪吃老虎?
难道他日日迟到早退想尽办法休沐,不是蠢笨躲懒。是太过聪明,不屑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日日学习?
箭无虚发,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这是得了白统领的真传啊!
赵砚被众人炙热的目光盯着,面皮一阵阵的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难道系统进化了?还附带百发百中功能?
他迷迷糊糊进行第二场跑马比赛,这次他赢得更容易。他才爬上马背,那马儿都不用他赶,玩命的狂冲。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全程就跑完了。
武师傅记时,他跑一圈的用时最短。
赛马又得了甲上。
整个武试下来,除了头三次射箭是他回档作弊得来,后面他全稀里糊涂,居然拔得头筹!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啊!
还是说,他其实是个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第54章 二合一:丽嫔幡然醒悟,……
赵砚迷迷糊糊走到皇子群中,六皇子脸上全是兴奋:“小七,你好厉害啊,你武考第一呢!”
赵砚尴尬的笑了两声。
六皇子又转头朝二皇子伸手:“给钱,给钱,你们输了。”
赵砚一脸懵逼:“什么给钱?”
六皇子边笑边道:“二哥打赌,赌小七是不是垫底,他们都押你垫底,就我没押。我赢了,他们自然要给钱!”
赵砚:“……”
五皇子、四皇子和三皇子齐齐掏银子给二皇子,二皇子把银子丢到六皇子手心,脸色臭得难看,转而看向赵砚问:“你是不是作弊了?”
赵砚没接话,太子先拧眉:“老二,小七的武考是所有人都看着的,你说话莫要太伤人!”
就是大家都看着的,二皇子才气:小七这样的怎么能考第一?不是作弊谁信?
他冷哼一声,率先走出骑射场。
太子朝赵砚道:“你二哥的话别放在心上,他就是嘴巴不好,其实没什么坏心思。”
赵砚点头,心里也狐疑:他如此顺利的拿了第一,没有回溯的情况下,那只有一种可能……
父皇在帮他!
赵砚抬头,朝四周扫去,没有看到他父皇的任何身影,反而看到了兴奋的丽嫔。他呼吸一滞,瞬间又郁闷了。
太子第二个走出去,之后几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骑射场外,其余想看丽嫔笑话的嫔妃面色也不好看,云嫔更是气得咬牙,转头看向温贵妃。
温贵妃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心思。
反倒是姜皇后笑容和煦道:“看来贵妃日后要多督促二皇子,连小那么多的弟弟都胜不过,着实不该。”
神色淡淡的温贵妃一下子就变了脸:这是把她先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这个时候她也无心吵架,只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转身离开了骑射场。
姜皇后看着温贵妃远去的背影,心情极好的眯眼,带着其余嫔妃也走了。只有丽嫔完全不知其中的较量,第一时间奔到赵砚面前,抱着他夸道:“我的小七真厉害,午后的文考要继续努力,母妃和小白在玉芙宫等你。”
她说话的时候,小白围着赵砚来回的蹭,尾巴摇得欢实,好似也知道自己主人得了第一似的。
赵砚点头,心里那股怀疑还在滋生。
后妃们全走了后,冯禄匆匆走来,朝几位皇子道:“几位小主子,陛下让诸位先去上书房等候,待午后再文考。”
众人眼睛立刻亮了,六皇子问:“父皇午后会来吗?”
冯禄点头:“陛下已经将事情处理完,午后一定会到。”说完,他又朝几位皇子俯身一礼,然后走了。
几人陆陆续续往上书房去,各自先回了自己的休息处用早膳,午休。
赵砚心里装着事,睡不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赵砚扭头,就瞧见迈步进来的天佑帝。
他一下坐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
天佑帝坐到他对面,没好气道:“朕都说了,有重要事情处理,缘何一直用那能力?”
赵砚心虚:“……方才是父皇在帮我?”
天佑帝点头。
赵砚抠着自己指头道:“可是,我只想考乙等,中八箭就行。”
天佑帝:“……”所以,还是他的错了?
“别转移话题,朕问你,如何突然这般执着成绩?”天佑帝叹了口气,“先前朕不是说过,只要你有在学,能识字明事理,成绩什么的不重要?”
赵砚只得把丽嫔的要求说了。
天佑帝拧眉:“小白是朕赐给你的,若是朕没发话,你母妃不敢把小白送走,这点你不会不知道。”
赵砚垂下眉眼:“可母妃会难过……”
天佑帝提醒他:“你才六岁,年年都有大考,你年年都要这般折腾?”皇帝的命也是命!
“你当让你母妃接受你的平庸。”
赵砚心里有丝不安:“母妃知道我不聪慧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他从小到大,好像就没被人选中过,喜欢过。
大家都不喜欢平庸的孩子。
天佑帝:“不会,你看父皇知晓你不聪慧,不也挺喜欢你?”
赵砚眉眼耷拉着:“可,父皇不是因为我能xx才喜欢我的吗?”与其说喜欢,更多的是妥协吧。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随即揉揉他脑袋:“想什么呢,纵然朕因为你的能力待你特殊,但也是喜爱你的。若是旁的人这般左右朕,朕会杀了他!”
能利用回溯固然好,可天佑帝坚信自己的能力。没有回溯,也能
治理好大楚江山。
赵砚打了个哆嗦,觉得他父皇没说假话。
天佑帝继续道:“小七赤子真心,良善可爱,你母妃若是因为你不聪慧就不喜你,你也不必喊她母妃。”
赵砚眸子闪了闪,天佑帝又道:“归根到底,小七还是不能接受不聪慧的自己,才会在内心觉得你母妃一定也接受不了。你若想今后都做自己,就同你母妃说清楚!”
自己不能接受聪慧的自己吗?
赵砚抿唇:他确实无数次想过,自己为何就不能聪慧点。就连穿越前一刻,他的愿望也是希望自己下辈子能聪慧一些。
是了,想要融入这个世界,还是要真正做自己。
他可以不聪慧,但不能连勇气也丢失了。
赵砚重新鼓起勇气看向天佑帝,用力点头:“父皇,小七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佑帝脸上露出笑意:“谁说小七不聪慧,这不是一点就透。”
父子两个相视而笑,一下子亲近许多。
天佑帝开门出去,赵砚朝他挥挥手,待见人走远,立刻趴在软榻上呼呼大睡。
不管了,人活着就是要肆意。午后的文考,他该怎么考就怎么考,不必去管他母妃的想法。
正好趁机打消他母妃想夺嫡的想法!
赵砚美美睡了一个大觉,未时初,出现在上书房考场前时,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五皇子瞧见他这样,小声嘀咕:“不就是武考第一嘛,得意什么……”
其余几个人都听见了,目光也不自觉落在赵砚脸上。
这,确实笑得太过。
怎么瞧着和武考的时候变了个人似的。
“都堵在这做什么?”门口传来一声问。
众人抬头,就瞧见大步而来的天佑帝。几人忙都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天佑帝径自走到最中间的首座上坐下,然后朝出题的翰林道:“开始吧。”
柳翰林点头,轻咳一声,道:“那就先从最简单的问答开始吧,问答的题目都是先前学过的。为了确保公平,几位皇子可分成两组现场抽题,然后作答。”
说着就让侍讲将抽题箱拿下去。
太子在文考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不管抽到何种题目,都能完美作答。
天佑帝看太子的眼神里全是安慰。
二皇子的文考也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有太子珠玉在前,这种不错就被衬得有些暗淡。
二皇子知道,他这次一定又输给太子了。
这个时候,他无比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压太子一头。就算是老四或是小七他都认了。
然而,四皇子在文考中,比他表现的还不如。至于小七,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夺了武考第一的小七这次文考也能一鸣惊人。
但小七表现得……
怎么说好呢,终于符合他一惯呆萌,平庸的形象了。
诗词歌赋抽到的题都很简单,但愣是一句都不会。上课讲到的题记得乱七八糟,一手字更是写得人神共愤。
最后文考只得了个丁末。
偏偏这孩子还挺高兴,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五皇子也很高兴:哈哈哈,他就知道小七会原形毕露。
这次父皇肯定会严厉的斥责小七。
他迫不及待看向首座的天佑帝,然而天佑帝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甚至眼眸里还含了点笑意。
柳翰林觉得陛下这是气极反笑,主动上前请罪道:“陛下,老臣有愧,实在是没教好七皇子……”
七皇子简直是他历来带过这么多皇子里考得最差的,差到最后昧着良心给了个丁末。
就像现代的老师不忍心给零分,给个个位数的安慰分。
天佑帝嗯了声,既没有怪柳翰林几个,也没有斥责赵砚。只道:“你将七皇子的考卷整理好,命人全部送去玉芙宫,让人仔仔细细同丽嫔说说小七文考的情况!”务必给丽嫔沉痛一击,打破丽嫔的幻想,让她彻底放弃逼迫小七。
放过小七,就是放过朕。
这事必须赶紧解决!
天佑帝是想解决赵砚和自己的困境,落在在场其余人的耳里,就是他气急,已经不想瞧见小七,想让丽嫔娘娘收拾小七了。
告家长这招真毒啊!
五皇子想,若是他母妃能打死他!
他颇为同情的看了赵砚一眼:小七完了,父皇这下肯定不喜欢他了。
太子出声求情:“父皇,小七还小,学得东西多,忘得也快。这次就算了吧,儿臣今后会督促他多读书……”
六皇子也附和:“是啊,父皇,小七虽总是休沐,但上课的时候非常认真的,您就别告诉丽嫔娘娘了吧。”
两人都帮着赵砚求情,然而当事人赵砚,却连连摆手:“太子哥哥,六哥没关系的,我母妃迟早要知道。”装了这么久太累,他现在只想和他母妃摊牌。
太子、六皇子:你还笑!!
“今日就这样吧,柳翰林,找人陪着七皇子回去。”天佑帝说完,一刻不停留的起驾回长极殿。待走出上书房一段距离,他又吩咐冯禄道:“让人传话给小路子,若是小七挨揍,拦着点。”那孩子皮嫩,不像小五一样墩实抗揍,别打出好歹来。
冯禄应是,心下有些看不懂了:陛下既这么顾着七皇子,怎么还让柳翰林差人去玉芙宫告状?
但愿柳翰林聪明点,别找个没眼力劲的去玉芙宫。
柳翰林古板,就没有他这么有眼力劲。
在他看来,陛下既让人去玉芙宫告状,那必是要让丽嫔好好抓七皇子课业的。
于是他直接将身边同他一样耿直古板的小侍读喊来,将赵砚的考卷和成绩一并给他,让他陪着赵砚一起回玉芙宫。
赵砚在几个哥哥们的注目中,哒哒的跑到侍读面前,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还催促道:“快些,再晚我母妃要小憩了。”
太子等人惊悚:小七这精神状态有问题啊,莫不是考傻了?
今日玉芙宫注定不平静。
赵砚的步辇出了上书房一路往玉芙宫去,起初他还挺心宽,但离玉芙宫越近,他心下越慌。
小心脏已经开始砰砰跳了。
玉芙宫的门大敞,他们一行人才到正门口,守在那的半夏立刻朝里面喊:“主子,七皇子回来了!”
听见声音的丽嫔连忙迎了出来,瞧见赵砚身边的侍读时,眸色亮了亮,上前两步问:“小七,是不是你文考又得了好名次,你父皇才让这位小大人送你回来?”
侍读略微尴尬,朝她恭敬一礼后才道:“确实是陛下让奴才过来……”
赵砚见五皇子坠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朝这边看热闹。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道:“母妃,快下雨了,我们先进去吧。”
丽嫔抬头,天空乌云密布,她赶紧将人引进去。玉芙宫的大门关上,一行人才走到抄手回廊处,丽嫔就克制不住再次询问:“小七,你这次文考到底如何了?”
她话落的瞬间,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水啪嗒啪嗒砸在了地面,青白的地面很快便聚集斑斑雨点。
丽嫔低头看向赵砚,赵砚声音突然有些干涩,伸手拉拉侍讲。
侍读又连忙朝丽嫔行了一礼,站直身板后,才将文考的情况娓娓道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替赵砚遮掩润色,就一五一十把赵砚的对答全部说出来。
丽嫔越听越不可置信,越听脸色越差,着急询问侍读:“是不是搞错了?小七自小记性就很好,不可能连《千字文》
都记不全。还有那些对答,先前本宫问过他,他都答得很好的!”
丽嫔觉得,侍读说的小七,和她熟悉的小七完全是两个人。
侍读摇头,连忙拿出赵砚的考卷给她看:“娘娘请看,这是七皇子的考卷,卑职只是照实回复,并未弄错。”
丽嫔接过那几张考卷,纵使她学问不行,也看得出这几张考卷不仅字丑,还空得厉害。
每道题目往往只能写出几个字,明显就是做题人胸无点墨。
她抖着手,看向赵砚,眸光犹疑,哑声问:“小七,这真是你答的?”
赵砚心口狂跳,用力点头。
“可是……小七不是自小就会读书吗?”丽嫔感觉胸口呼吸困难,“我的小七三岁能认千字,四岁就会吟诗,是顶顶聪慧的孩子……”
赵砚咬唇:“母妃,我落水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伸手去拉丽嫔的衣角:“我真的有很努力学,但脑袋好像永远蒙着一层浆糊,我学不会……”
“那小七先前在母妃这里背过的诗,回答过的问题呢?小七明明很聪明的?”她蹲下声,扶住赵砚的肩,神色激动:“小七,你在同母妃开玩笑是不是?我儿子怎么可能文考倒数?”
再怎么也不能是丁下啊!
她怀小七时明明梦见金龙入梦,小七将来是要登高之人,如何能考丁下?
赵砚和她对视:“母妃,小七一点也不聪明……”
她眸光中的失望之色一点点凝聚,她松开赵砚的肩,突然起身道:“小七一定是落水后被脏东西魇住了,母妃这就去找玉真国师,玉真国师肯定有办法的!”
赵砚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语带难过:“母妃!你不是说小七怎么样你都喜欢吗?”
沉香也连忙拉住丽嫔:“主子,这会儿下雨呢。而且,奴婢听闻玉真国师近日又闭关了。”
“闭关了?”丽嫔嘴唇都在抖:“玉真国师闭关了?那本宫的小七怎么办?”
“本宫的小七怎么办?”
她神情过于激动,说着说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玉芙宫内顿时乱成一团,众人七手八脚连忙把丽嫔抬进寝殿,半夏撑着伞出去请太医,很快太医就匆匆来了。
丽嫔醒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谁也不见。
赵砚心里难受,又怕他母妃想不开,啪啪的拍着寝殿的门:“母妃……”
里头一点声音也无。
赵砚瞧了半天,实在累得不行。就抱着腿坐在寝殿外,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胡思乱想:母妃是不是以后都不喜欢他了?没有人会喜欢平庸的小孩吧。
是不是不聪明就是原罪?
他想起天佑帝,想起九九:不对,父皇说,不是每个小孩都聪慧,他也有自己的优点。
他是赵小七,普通也可以活得很好的赵小七。
赵砚把自己斗篷脱了,坐在风口处一动不动。
小路子吓得要死,连忙替他挡住:“哎呦,七皇子,您这是做什么?别冻着了!”
赵砚边打喷嚏,边故意大声道:“反正母妃也不喜欢我,我干脆冻死好了!”
“七皇子,您别说气话,快些把袄子穿上!”小路子捡起衣服替他裹上。
赵砚裹紧衣裳,继续道:“我不穿,我就不穿,让我冻死好了!”
小路子:七皇子这是想让丽嫔娘娘心疼?
他眼珠子转转,凑到赵砚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赵砚瞪大眼,小声问:“真能行?”
小路子点头:“凡事都有陛下替您顶着呢,只要太医说您病了,您就是病了,丽嫔娘娘一定会相信的。再说了,丽嫔娘娘一直不出来,不吃不喝的,七皇子就不担心?”
赵砚扭头看了眼紧闭的寝殿门,最后用力点头。
当夜亥时,丽嫔寝殿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小路子边拍门边大声喊:“丽嫔娘娘,不好了,七皇子突然高热,一直在说胡话!”他话音刚落,紧闭的门突然被拉开。
满脸泪痕,形容憔悴的丽嫔急急忙忙跑出来,问:“小七怎么又高热了?”
小路子连忙道:“七皇子敲您的门,您一直没开门,他就一直坐在您寝殿外头吹风,厚袄子也不肯穿。”
丽嫔恼怒:“这孩子,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瞎折腾,他这是想气死本宫!”她边走边问沉香:“去请太医了没?”
沉香忙道:“半夏已经去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丽嫔推开赵砚寝殿的门,匆匆绕过屏风坐到榻边往里瞧。小孩子只露出半个烧红的脸,闭眼一直在哭。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大片的眼泪,混混沌沌的模样实在可怜。
“小七,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母妃。”丽嫔伸手去拉被子,小孩儿双手死死拽着,还在哭,眼皮一直没有睁开。
丽嫔慌了,瞧见半夏带着太医过来,连忙把位子让给太医,焦急道:“太医,快给小七看看!”
太医一路疾行而来,又被她拉拽一把,险些摔了。幸而及时扶住床弦才坐稳。伸手替七皇子探脉,几息后,才皱巴着脸道:“娘娘,老夫先前都说过,不要让七皇子再受凉。如今……”太医重重叹了口气,一句话掰成两句说:“七皇子再次高热,臣尽量用药,其他的看天命了!”
“什么叫看天命?”丽嫔急了,一把揪住太医开药的手。
太医委婉道:“若是这两日不能醒来,丽嫔娘娘就趁早做好准备吧……”
丽嫔心神巨震,直挺挺往后倒去。
幸而太医在场,给她扎了两针才缓过来。
沉香边给她顺气边安慰道:“主子,您千万不能倒下,七皇子还指着您呢。”
丽嫔嗯嗯的点头:“对,本宫不能倒下,小七还指着本宫呢!”
小路子匆匆跑了进来,边跑边喊:“丽嫔娘娘,陛下,陛下来了。”
丽嫔这会儿哪里还有空理会天佑帝,只拉着赵砚滚烫的手抹眼泪。
天佑帝大步跨进寝殿,待看到紧闭双眼高烧不退的儿子时,面色冷得吓人,质问众人:“小七回来时还好好的,如何就这样了?”
小路子扑通一声跪下,把事情的始末说了。
天佑帝沉着脸看向丽嫔。
丽嫔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陛下,是臣妾不好,臣妾也不知小七这般倔,一直坐在外头不走……臣妾就是气他……”
她哭得实在伤心,榻上的赵砚想起来瞧瞧,就被堵在床头的天佑帝一手给摁了回去。
天佑帝拧眉:“不就是文考倒数,有何好气的?”
丽嫔不解:“陛下特意让人过来告知臣妾小七文考成绩,不也是气小七吗?”
天佑帝:“谁说朕气小七的,朕只是想让你知道小七的真实成绩,不要再一味逼他读书。”
丽嫔呆愣在那:“陛下一直知晓小七读书不行?”
天佑帝点头:“知晓,小七与朕坦白过,这孩子心眼实,你不该拿小白去威胁他。他应该很不好受,又担心你,才会坐在你寝殿门口一直不愿意走。”
丽嫔边抹眼泪,边凑到榻边,哭道:“小七,你醒醒,是母妃不好。”
床榻上的小孩儿听见她的声音,小手缩了缩,开始说胡话:“母妃,对不起,我考不好,呜呜呜,对不起……”他一哭,眼泪珠子就顺着睫毛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丽嫔心疼得要死。
天佑帝趁机道:“你好好想想吧,若是小七没了,考再好的成绩有何用?”
说完,就让人先把情绪激动的丽嫔扶下去。
待丽嫔一走,赵砚就直接翻坐起来,探头探脑问:“父皇,我们这样骗我母妃是不是不好?”
天佑帝又一把将他摁了回去,肃声道:“你自己想清楚,过了这次,父皇就不会再帮你了。以后你母妃要如何折腾你,父皇也不会再过问。”
赵砚坚定点头:“我什么都听父皇的!”
天佑帝:“你好好躺着,今夜让小路子和太医守着你,朕这几日忙,没空来瞧你。”
赵砚嗯嗯点头,乖乖躺着不动。
寝殿里燃起了安神香,没一会儿,小孩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天佑帝踏出寝殿,又吩咐小路子道:“你好好守着七皇子的门,明日之前,不许丽嫔靠近小七。”他实在担心那孩子演技不行,功亏一篑。
小路子应是。
天佑帝走后没多久,丽嫔果然又来了。小路子将天佑帝的口谕说了一遍,丽嫔在赵砚的寝殿门口守了一会儿,没办法,又只得回去自己寝殿
等着。
夜深人静,她在忐忑中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梦里也不安稳。
一片迷糊里,她又回到住了许多年的景福轩。
她站在景福轩破败的院子里四处打量:她不是都升位份,搬到玉芙宫了?怎么又回来这景福轩?
正当她疑惑时,沉香就带着太医匆匆她从面前跑过。
丽嫔喊了声,见没人应自己,就匆匆追了过去。她追到一处同样破败的厢房,里头传来嘤嘤哭泣之声。
丽嫔一步跨了进去,就瞧见屋内榻上同样躺着奄奄一息,高烧不退的小七。
她三两步跑近,着急询问沉香:“小七不是用了药吗,怎么高热还没退?”
沉香哭着道:“美人,太医说,七皇子长期体弱又营养不济,日日熬夜读书才导致风寒入体,已经回天乏术了……”
“怎么会?”丽嫔慌忙抱起榻上瘦骨嶙峋的儿子,拿起汤匙想将药喂到他嘴里。
药汁顺着小孩儿苍白的唇角往外溢,怎么也灌不进去半点。
小孩的手无力垂下,打翻了床头矮柜上的药碗。
药碗砸到地上砰咚一声碎裂,小孩儿彻底没了身息。
丽嫔心脏豁然开了一道口,有冷风里往里面灌。
“小七,你醒醒,你别吓母妃!”她眼泪不断往下砸,感受到怀里的一团慢慢变凉,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小七!”
寝殿里的窗户砰咚一声被风吹开,寒风吹得窗幔不住飘荡。丽嫔一下子惊醒,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小七,她的小七!
她鞋也没穿,蹦下床就往外跑,迎面就和听见动静开门进来的沉香撞在了一起。
“主子?你这是要去哪?”沉香站稳后,伸手扶住她。
“小七!”丽嫔整个人都魔愣了,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推开沉香继续往外跑,用尽自己最大的速度冲到赵砚寝殿前。
寝殿前的小路子还没来及拦她,就被她冲了进去。
屋内安神香弥漫,丽嫔跑过屏风,冲到床榻边上。小孩儿安安静静的躺在被子里,脸上高烧的潮红褪去,剩下的只有病白。瘦瘦弱弱,几乎看不到呼吸。
丽嫔扑通一声跪到榻边,抱着小孩儿的半边身子,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声音里全是悔恨:“小七,你醒过来啊……母妃错了,母妃再也不逼你读书了……呜呜呜……”她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心口针扎般的疼。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读书,什么讨陛下欢心,什么夺嫡!
统统不重要了。
丽嫔只想自己儿子活着!
第55章 二合一:外祖父外祖母……
沉香、半夏和小路子齐齐冲进来,就瞧见丽嫔抱着七皇子哭得死去活来。
沉香连忙上前:“主子,你快放开七皇子,七皇子快要被您勒死了。”
她话落,赵砚就剧烈咳嗽两声。
丽嫔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怀里的孩子挣扎着动起来,眼睛眼睁开了。她既惊又喜,连忙松开了些手:“小七,你没死?”
赵砚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死了?应该没到装死的地步吧?
“母妃,你说什么?”赵砚摸着脖子,又咳了两声,病白的脸有了少许红润。
丽嫔喜极而泣,连声道:“没什么,母妃什么也没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沉香上前,安抚问:“丽嫔娘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丽嫔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泪,勉强笑了两声:“母妃只是做噩梦了。”她真是吓着了,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悸得厉害。
丽嫔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不好的梦,仔细想想,梦里的小七比现在的小七瘦多了,瘦到她抱着都硌手。
一定不是小七,她的小七有龙气护佑,绝对不会死。
她伸手摸了摸赵砚的额头,见温度正常,心里的害怕才渐渐压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道:“沉香,你再去请太医来给小七瞧瞧。”
沉香刚要走,想起梦里画面的丽嫔又连忙阻止她道:“算了,还是让半夏去吧。”
半夏应是,挑了灯笼匆匆去了。
丽嫔平复心情后,才把赵砚放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问:“小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怎得睡得这样沉?”
赵砚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睡。”他许是真有点风寒了,但好像不是很严重,睡一觉起来已经好多了。
丽嫔嗔怪:“你这傻孩子,就算母妃不出门,你也不能坐到风口等母妃。万一真有个好歹,你让母妃怎么活?”
“母妃生气了?”赵砚抿唇,拉着她的手道:“母妃,我真不是故意考倒数的,好多东西我是真不会……”
“别提这个。”丽嫔打断他的话,伸手摸摸他额发:“母妃以后再也不逼你读书了!”
赵砚讶异的瞪大眼,塌边的沉香和小路子也惊讶,互相看了一眼,继而都松了口气。
“真的吗?”赵砚激动得要做起来。
丽嫔又把他摁了下去:“真的,母妃想通了,母妃以后再也不逼你读书了,没有什么比小七健健康康的更重要。”
赵砚又问:“那小白呢?”
丽嫔:“母妃原本就没打算送小白走的,先前只是吓唬小七罢了。”
赵砚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开心了一会儿,他又拉住丽嫔的衣袖道:“母妃,我不是不愿意读书,我会努力把该学的都学会,但可能学得没有太子哥哥好。”
丽嫔点头:“不急,慢慢来,从前是母妃太急了。”
很快,太医匆匆来了。替赵砚诊过脉后,一本正经道:“万幸,七皇子的高热退了,再喝两副汤药稳固一下,没什么大碍。”
丽嫔终于放下心来,又塞了银子给太医,让沉香把人送出去顺便去抓药。药熬好后,她立马端到赵砚身边,亲自来喂。
赵砚苦着脸喝了一口,发现这药汁只是看着浓黑,喝起来居然是甜的,他咕噜噜一口气全喝了。
丽嫔很是高兴,又塞了口蜜饯给他。然后命人把自己的软榻搬到赵砚的榻边,侧身看着他才渐渐睡着了。
之后的两日,丽嫔果然一次都没提读书的事。还特意向姜皇后告了假,照顾儿子。
待三日后,赵砚好得差不多了,她才重整精神,去凤栖宫请安。
她去的时候,凤栖宫已经坐满嫔妃。她一来,所有人都看向她,有不少嫔妃眸子里就带了嘲讽,掩唇讥笑。尤其是云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说了:“丽嫔,纵使七皇子文考倒数,被陛下训诫,你也不必动太大的气,都孩子都吓病了。万一七皇子有个好歹,你可如何是好?”
丽嫔听不得这种话,当场就怼了回去:“我的小七好着呢,谁说陛下训诫小七了。纵使小七文考倒数,陛下也依旧喜欢小七!”
云嫔嗤笑一声:“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谁不知陛下喜欢聪慧的孩子……”
丽嫔:“那是,云嫔还是好好管管你家五皇子吧!”
“你!”云嫔气得面色涨红。
这次大考里,她家小五文考和武考都是倒数第二,也没比七皇子好到哪里去。
丽嫔这是在讽刺她呢。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姜皇后一声低喝:“好了,吵什么 !年关将近,和气生财,本宫近日头疼,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少说两句!”
云嫔悻悻闭嘴,丽嫔得意的仰起头:想和她吵,还嫩了点!
姜皇后又说了几句话,就让众人退下了。
嫔妃们鱼贯而出,云嫔起身露过丽嫔时,压低声音骂一句:“你们母子就等着失宠吧!”
丽嫔拧眉,鞋尖微微往外伸了伸。云嫔跨出门槛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摔了个狗吃屎。
嫔妃们吓了一跳,看清楚她的惨状后,纷纷掩唇讥笑。待云嫔爬起来,想骂人时,丽嫔已经没了人影。
凤栖宫外,许嫔喊住匆匆往回走的丽嫔,冷声道:“你不会因为文考的事,打了小七吧?”
丽嫔拧眉:“谁说我打了小七?”
许嫔:“宫里都这样传,说是侍读去的当日,你在玉芙宫内又喊又叫,还喊了太医去!宫里头有传言,你打了小七,又害小七淋雨,他才病倒的。”以她对丽嫔的了解,丽嫔确实是会为了成绩发疯的人。
丽嫔无语:“你也知是传言,我就算扇自己巴掌也不会打小七啊,他是我的心头肉!”
她这样一说,许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疯婆子丽嫔跪在雨里边扇自己巴掌边发疯的场景。
小七不会是被她吓病的吧!
许嫔一言难尽的盯着她,劝解道:“你脑袋不聪明,就别整日挖空心思的想往上爬。你死了就算了,小七还小!”
“你说的什么屁话!”丽嫔老不高兴,“什么叫我死了就算了?都说了没打小七,也没吓唬小七!”
许嫔又道:“小七实在读不进去书你也别逼他,又不是每个孩子都擅长读书,你自己看书都头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停停停!”丽嫔没好气道:“你还是管好六皇子吧,我瞧着五皇子身边那个嬷嬷也挺严厉的。”
许嫔:“那是我母家送进宫的人,我素来不怎么管小六,他只要能吃能睡,身体健康就行。”
丽嫔:“我现在也是和你一个想法,所以,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许嫔被噎了一下,骂了一句:“你怎么就长了张嘴!”
丽嫔突然就笑了,笑得许嫔莫名其妙,她问:“被刺激傻了?”
丽嫔止住笑,摇头,突然换了称呼:“许姐姐,谢谢你还关心我和小七,我们和好吧?”
许嫔被这一声许姐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两声后,才淡声道:“先前我也只是气话,没想你性子倔,没事就喜欢和我呛……”她自然也得呛回去。
丽嫔走过去挽住她的手,道:“那以后我不同你呛了,你今日有空吗,同我一起去看小七吧。”
她亲亲热热的挽着许嫔的手,亦如多年前两人初入宫时。许嫔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点头道:“也好,小六近日一直念着小七,我就去瞧瞧吧。”
两人一同回到玉芙宫,才刚跨进门,就听得院子里一阵嬉闹声。许嫔定睛一看,赵砚和一个一岁多的小姑娘蹲在院子里玩飞盘,飞盘丢出去,小白立刻屁颠颠跑出去把飞盘叼了回来,塞到赵砚手里。赵砚就把飞盘往小姑娘手里一塞,乐呵呵道:“妹妹,给你玩,向哥哥这样丢。”他拉着小姑娘的手比划。
许嫔惊异问:“你何时生了个女儿?”
丽嫔无语:“你何时见我肚子又大过?这是偏殿徐昭仪的女儿,满月公主。今年一岁十一个月,快两岁了。”
许嫔这才注意到小公主身边的婢女,瞧着好像是徐昭仪身边常用的那个。”
丽嫔拍拍手,立刻吸引了两个小孩子的注意。她这才道:“小七,瞧瞧谁来看你了?”
“许娘娘!”赵砚欣喜,站了起来。
小公主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拉着赵砚的衣角喊:“锅锅……”
冬雪朝着许嫔和丽嫔行了一礼后,连忙要伸手去抱满月公主,哄道:“公主,我们要回去睡觉觉了。”
小公主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抱住赵砚腰就是不肯动,小嘴撅起:“不要不要,要锅锅……”
冬雪有些急,生怕两个嫔主子怪罪。
丽嫔只是道:“两个孩子玩得开心,就让他们玩吧,本宫和许嫔说会儿就是。”说着就拉着许嫔往回廊处走。
冬雪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看着两个孩子玩飞盘。
咯咯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丽嫔回头,看着自家儿子笑容灿烂的脸,心里也格外畅快。
许嫔也跟着笑道:“这样挺好,你往后也别担心陛下会因文考不喜小七了,孩子们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云嫔的话,你就当她放屁。”
“我才不担心呢,陛下才不会不喜小七!”说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宫里的女人和皇子,哪个不指着陛下那点宠爱过?自从小七生病那日起,陛下就没再来过。
她打听不到陛下的行踪,但知道陛下除了她这儿,其他地方也会去。
就连皇后那儿也不曾去的。
陛下应该在忙。
许嫔瞧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就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于是转移她注意力道:“临近年关,我向皇后娘娘递了牌子,让我母亲进宫瞧我,你和伯母许久,也让她进宫瞧瞧吧。”
按照惯例,嫔位以上的嫔妃,每年年底都可向皇后申请,家人进宫探望。
许嫔母亲年年都有进宫。
听她提起,丽嫔也恍然大悟:“是了,我现在已经是嫔了。”她当年进宫没多久就封了嫔位,但不到两个月就被降了位分,景福轩一住就是五年多,压根没这个资格。
丽嫔抿唇:“比起让我阿娘进宫来,我更想带着小七回去一趟。”这几日她心境遭逢大变,心一直落不到实处,就想回家看看。
先前她同小七提起自己的家,小七也是一脸向往。
许嫔有些讶异:“我们嫔位能让家人进宫已是幸事,要想回家探亲得妃位以上,得陛下准许才行。”
丽嫔立刻道:“那我去求皇后娘娘。”她知道近日宫里都在说,陛下许久没来看小七,应是不喜小七了。
若是陛下准许她和小七回去探亲,正好堵住这些人的嘴。
许嫔拧眉:“不是同你说了,少同皇后来往。皇后人虽不错,但不会无缘无故只对你好。”
丽嫔无所谓:“我知晓,我有用处是好事。”正好她也想往上爬,只要不伤及她和小七,什么都好说。
但这是不能和许嫔提,不然她们又得闹别扭。
“哎呀,反正这个你就别管了。是我多年未见爹娘,想得紧。求一求皇后娘娘总没错,万一她同意了呢。”
许嫔想到自己父亲和家中姊妹,心里也有所感触:“你想去便去吧。”
丽嫔行动很快,次日就求到了皇后那。
姜皇后只道,这事她也做不了主,要去问过陛下的意思,让她回去等消息。
天佑帝近日忙,也许久都没来姜皇后这。姜皇后特意熬了补汤送到长极殿,询问关于年底百官宴和宫宴的事。
天佑帝道:“同去年一样,百官宴不办,宫宴照旧宴。”国事繁忙,他实在不想年底还听百官唠叨。
姜皇后又问:“那各嫔妃家人进宫探亲的事宜?”
天佑帝低头看奏折,头也没抬:“这些事皇后做主便可。”
姜皇后看着帝王侧脸,顿了一下,迟疑道:“丽嫔今早过来,同臣妾说想带着七皇子去乔府探亲……”嫔位还没这个先例,虽说陛下近两年宠爱七皇子,对丽嫔也算不错,但她还是有点拿不准。
一直在批阅奏折的天佑帝突然停笔,抬头看向姜皇后:“带小七出宫?”
姜皇后点头。
天佑帝眉头微微蹙起,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道:“这事朕知晓了,皇后无事就先回吧。”
皇后朝他行了一礼,缓步出了长极殿。
临近酉时,好不容易批完奏折的天佑帝伸了个懒腰。冯总管立刻上前,询问是否要传膳。
天佑帝顿了一下,问:“后面还有没有折子?”
冯禄:“有倒是有,但陛下若是累了,明日在批阅也不打紧的。”说着他让人把剩余的折子放到案桌上。
天佑帝想,若是小七想出宫,他不同意。这孩子铁定会一直回溯,这折子估计也批不成。
于是他道:“那折子就先搁着吧,摆驾玉芙宫。”
冯禄应是,立刻让人准备御撵,同时通知
玉芙宫那边准备接驾。
丽嫔听闻天佑帝要来,对姜皇后的速度诧异,继而欣喜。让人去准备膳时,御膳房那边就送晚膳来了。
她带着人亲自出去迎天佑帝,天佑帝坐到膳桌上后,才问:“小七人呢?”
丽嫔:“在徐昭仪那,臣妾已经让人去喊了。”
果然,不出几息,赵砚就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
天佑帝颇为嫌弃问:“这是做什么来?把自给弄成这样?”
赵砚眉眼里荡漾着笑意,完全没了和丽嫔摊牌前的谨慎和忧郁:“我和满月妹妹在玩飞盘。”
天佑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满月?”
丽嫔有些无语,提醒道:“徐昭仪的满月,还是陛下赐的名呢。”
天佑帝哦了一声,丝毫没有尴尬:“看来小七很喜欢这个妹妹。”
赵砚嗯嗯点头:“喜欢,满月妹妹很可爱。”
天佑帝问他:“既这么喜欢和小公主玩,还想着要出宫去外祖家?”
丽嫔眼眸微闪:幸好,这事她提前和小七打了招呼。
赵砚立刻回:“这不一样,儿臣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外祖父和祖母,而且今年是外祖父五十大寿,做外孙的,该要去祝贺。”
天佑帝似笑非笑问:“是你母妃教你这样说的,还是你自己想?”丽嫔不教,这孩子如何知道乔典事五十大寿。
赵砚被噎了一下,看向她母妃。
丽嫔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只娇声道:“陛下,确实是臣妾想回去看爹娘了,但小七也是想去的,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跟着嗯嗯点头。
天佑帝对自己的幼子无可奈何,但心里对丽嫔父亲在前太子府上当过差始终有忧虑,既然丽嫔想,便让她回去吧。
他也好让暗卫近距离再探探这乔典事的底细。
于是点头:“既然小七想,便去吧。”
赵砚得寸进尺:“那能住一晚上吗?”
天佑帝很痛快的点头:“可以,但近日玉都不太平,朕派几个护卫送你们过去。”
赵砚眸子发亮,立刻问:“能让白统领送我们吗?”
天佑帝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先前捉奸夫闹出那么多事,若是让白九护送,指不定再出什么事。
“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赵砚回档,乌黑的双眼无辜的看着他,继续问:“能让白统领送我们吗?”
天佑帝:做人不能得寸进尺,但小七例外!
赵砚:“谢谢父皇。”
丽嫔都没料到这么容易,反应过来后,连忙跟着道谢:“多谢陛下!”
当夜,天佑帝歇在了玉芙宫。后宫众人惊疑,正想打听丽嫔用了什么手段把陛下勾去时,丽嫔就带着七皇子出宫省亲了。
后宫顿时又沸腾了。
谁说七皇子和丽嫔要失宠?出宫省亲是妃位才有的待遇,这是暗示丽嫔又要升位份了吗?
云嫔不服气,也去找了天佑帝说要出宫省亲的事,甚至搬出周家老祖宗,周太妃的亲嫂嫂来说事。
但天佑帝连她的面也没见,就将她打发走了。
云嫔气得不行,匆匆往温贵妃宫中去。在流华宫才坐定,就听温贵妃身边的武嬷嬷说。陛下不仅派禁卫军统领去送丽嫔母子,还让冯总管送了不少好东西去。
云嫔咬牙:“贵妃娘娘,陛下这是有意再升丽嫔的位份!她一个嫔,凭什么享受妃位才有的待遇?若真让她得了妃位,那下一步岂不指着您的位份?”
“放肆!”温贵妃把茶盏一搁,不悦道:“妃位岂是那么容易?她父亲不过是个九品小吏,你在这瞎叫唤什么?”陛下若是有意升丽嫔,怎么会不将她的父亲也抬一抬。
而且,皇后养狗,没有叫狗一直往上爬,威胁自己的道理。
云嫔发憷,绞着帕子:“贵妃娘娘,臣妾也是为了您着想!”
温贵妃丝毫不客气的赶人:“你那蠢货脑袋能想出什么,别在这碍本宫的眼,赶紧走!”
云嫔只得起身,拧着帕子走了。
待她一走,温贵妃就同武嬷嬷道:“传话给温家,让父亲派两个人盯着乔府。”陛下真是心大,生辰宴上闹那么一出,就丝毫不怀疑白统领和丽嫔吗?
还敢叫白统领和丽嫔单独在乔府过夜。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能玩出什么花来。
武嬷嬷应是,匆匆出去,遣了一个小太监跟着丽嫔身后出了宫。
为了不打眼,丽嫔的马车特意从西直门出,出了宫门后,就一路往北。
虽说京都之地皆富贵,但富贵也分三六九等。
光玉京这片地,就被划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东城临近皇宫,住的大多都是天子重臣和王公贵族。譬如温国公和姜相国就住在这。南城住的大多都是次等的官员,譬如翰林院的那些个官员,或是六部的侍郎。西城是百姓居多,而乔家就住在商户颇多的北城。
赵砚从出宫起,整个人都很兴奋。一直掀开车帘子探头往外看,小白也跟着他探出脑袋盯着外面。
今日天气特别好,沿街商铺林立,来往行人不断,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赵砚虽是第三次出宫,但看到什么都好奇。时不时就问跟在边上的白九,这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白九都一一耐心的回答,清俊的脸上是宽纵和温和。
赵砚盯着白九的脸看了两眼,突然好奇问:“九九,你先前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啊?你长得很威风很好看啊!”
白九实话实说:“卑职也不知,陛下让卑职戴卑职就戴着。”
赵砚:懂了,父皇那个老登,是故意让九九戴面具好骗他的吧。
九九是好人,估计也被蒙在鼓里。
马车里的丽嫔显然不知此九九非彼九九,见儿子一直在和对方搭话,眉头就蹙了起来,看白九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白九摸摸鼻子,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马车摇摇缓行,走过宽阔的大道,又绕进一条小道,最后终于在一座一进的青砖小瓦房前停下。
屋子的正门口挂着一副崭新的对联,木门的正上方写着乔家两个大字。
乔父乔母显然已经得到知会,正翘首以盼的等在那。周围都是探出头来瞧热闹的邻居。
白九喊了一声:“娘娘,到了。”
丽嫔就在沉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紧接着她回身,把赵砚抱了下来。
赵砚脚一落地,乌黑的大眼睛就往门口看。看到门口和丽嫔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乔母和背着手慈祥的乔父时,立刻甜甜的喊:“外祖父,外祖母!”
乔父乔母应了声,心下柔软。
丽嫔上前,喊了声爹娘。
乔父乔母先是应了声,继而双双要朝她行礼。丽嫔三两步跨上去,托起双亲,眼眶蓄泪道:“爹娘,你们这是要折煞我。进宫多年,不曾荫及家人,还要连累你们接济女儿,怎得还能受你们大礼!”
乔母叫她说得也是老泪纵横,倒是乔父,拂开丽嫔的手,极守规矩道:“礼不可废,娘娘不易,不能叫人抓了错处。”说着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乔母也连道是这个理,跟着乔父也行了一礼。
丽嫔眼泪就落了下来。
一礼毕,乔母挽着丽嫔,乔父牵着赵砚往屋子里走,小白哒哒的跟着四人身后。
赵砚回头见白九没进来,就站在那不走了,问:“九九,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白九摆手:“七皇子,卑职还有事,陛下只交代卑职护送您过来,待回宫,卑职再来便是。”
赵砚略有些失望,反而是丽嫔松了口气,朝他道:“那白统领便回去吧,明日午后来接便可。”
白统领又朝着她行了一礼,才带人离去。
他一走,温贵妃那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武嬷嬷压低声音询问:“贵妃娘娘,白统领不留宿乔府,国公府的人还要跟吗?”
温贵妃:“自然要跟,哪个偷情会光明正大?”只怕夜里那白九会去而复返。
跟着总没错的。
同一时间,御书房内,得了白九回复的天佑帝招来暗卫,嘱咐道:“传信给保护小七的暗卫,今夜除了要注意小七的安危外,分出一个人注意丽嫔父亲的动静。若有状况,随时来报。”
第56章 二合一:试探外祖父的想……
白九走后,赵砚才跟着乔父往里走。进门后,他就开始打量起乔家的屋子。
屋子不大,只扫了一眼就明明白白。进去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四周种了些随处可见的花草。他们的正前方是一间待客的堂屋,除去堂屋外,只剩下五间房。左手边三间住人的屋子,右手边除去一间书房,另一个就是杂物间。
屋子四处很干净,但着实有些简陋。
赵砚看得太过认真,走着走着险些被院子里凸起的石头给绊倒,幸而乔父直接拉住了他。继而有些窘迫道:“家中简陋,不如宫中宽敞,没吓到七皇子吧?”
赵砚连连摇头,丽嫔转身过来抱他,语气带了些嗔怪:“爹说的哪里话,我从前不也是住在这的?若不是这么多年,您和娘一直接济我们母子,家里哪里就修不起房子了?”
乔父听她这样说,连忙道:“我们住在这屋子,和娘娘有什么关系?是我同你娘住惯了,这样挺好。”
乔父将两人引到堂屋,然后就起身去给丽嫔母子倒茶。
丽嫔四下看了看,问:“李妈妈呢?她没在?”
乔母顺口道:“李妈妈年纪大了,想回老家带孙子。我也不能拦着她,就给她些银钱叫她回去了。”乔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立马补充道:“你放心,宫里一道早就让人只会你要回来省亲,娘让你爹花些银子在西集市雇了个厨子,买了些好菜,保管你娘俩吃得欢喜。”
丽嫔鼻子发酸:她和阿娘初来玉京时,父亲想着她们母女舒心,特意买了三个奴仆,李妈妈、沉香和半夏。两个婢女都被她带进了宫,原以为家里好歹还有李妈妈在……
她娘应该在说谎,她明明记得李妈妈儿女都没了,哪来的孙子带。当是为了接济他们母子,把李妈妈打发了吧。
亏得每回托人塞银子进宫时,都带话说家里一切都好。
她朝小路子道:“陛下给带的东西呢,快抬过来。”
小路子小跑着去帮车夫把两个大箱子抬进来,箱子打开,里面有几匹布,过年要用的吃食,和南边进贡的一些时令水果,还有用红绸盖住的一托盘银子。
赵砚数过了,足足有一百两。
这对于一个九品小官,又捞不到油水的乔父来说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其他的还好说,乔母直接把银子又往丽嫔手里塞:“这个你拿回去,虽说你和七皇子如今又复宠了,以后若有个万一……”
“你怎么说话的!”乔父蹙眉低喝了一句。
乔母立刻伸手打了自己嘴巴子一下:“瞧我这张嘴,娘的意思是,你在宫里花销多,银子你留着。”
丽嫔把银子推了回去:“母亲,如今我和小七很得陛下宠爱,银子多到花不完,您莫要担心。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嗯嗯点头:“对,父皇去年给了我好多压岁钱,还开了私库让我挑,我有好多私房钱。”
乔母这才放心了不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拒也不合适。乔母把银子收下,又同丽嫔说了一会儿话,饭菜就上来了。乔母亲自给母子两个添饭,丽嫔伸手过来接。
她瞧见丽嫔细瘦的手腕,忍不住又眼眶通红:“这么多年,辛苦你和七皇子了。娘每次想到你在宫里受苦,就吃不下睡不着……”
乔父见她又要絮叨,拧眉道:“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先吃饭,别饿着七皇子了。”
“对对对,别饿着我的乖乖外孙了。”乔母抹了把眼泪,开始疯狂给赵砚夹菜。
赵砚碗尖尖都堆满了,抱着碗道谢:“谢谢外祖母。”
乔母笑眯眯的瞧着他,转而同丽嫔道:“这孩子模样生得真好,同你小时候长得真像。”
丽嫔笑着点头:“是呢,宫里的人都说小七同我长得像。我倒宁愿他长得像陛下,这样陛下肯定能再多喜欢小七一些。”
乔父温声道:“月满则亏,这样挺好。”
赵砚跟着点头:“嗯嗯,我像母妃好。”
桌上的人都笑了,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之后乔父还要回礼部当差,就交代乔母道:“你好好陪着女儿说说话,不该说的别说。”
乔母催着他出去。
待乔父一走,乔母就陪着赵砚母子去了丽嫔未出阁时的屋子。这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许多摆件和丽嫔出嫁前一模一样。
瞧母道:“我总想着你能回来住上一住,你的屋子我每日都有亲自打扫,今日总算派上用场了。被褥昨日才浆洗过,都是新的,今夜就委屈你同七皇子睡一间。”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丽嫔嗔怪:“从前在小镇上,我和娘还不是一起挨在炕上睡。”
乔母想起从前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心下触动,又想抹眼泪。
赵砚跑过来,拉了拉丽嫔的手,问:“母妃不是说,你屋子里有好多你小时候的玩具吗?”
乔母这才止住伤感,忙弯腰从铺好的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给赵砚看:“七皇子瞧瞧,这里头都是你母妃小时候玩的玩具。”
赵砚眨巴着眼睛:“外祖母,你和母妃一样,唤我小七就好了。”
丽嫔跟着点头:“是啊娘,老是七皇子七皇子的,多生分,叫小七就行。”
乔母又重新喊了句小七,赵砚着才蹲到木箱子前翻看,里面有草编的蚱蜢、蛐蛐、蝴蝶,还有竹子做的蹴鞠,小竹篮。各式各样的小布娃娃,哨子、竹笛。木头削的小人……大多都是一些明间玩的小玩意。虽不值钱,但宫里没有。
可以看得出来,他外祖父外祖母真的很疼他母妃。
所以,她母妃才养成没有多少心思的性子吧。
赵砚问:“外祖母,等我回宫,我能带一些玩具回宫里吗?”
乔母点头:“当然可以。”
赵砚欣喜,捡了个蹴鞠和小白玩了起来。
乔母则拉着丽嫔坐到一边说私房话,许是觉得赵砚还小,也听不懂什么,两人说话也没避着他。
乔母同丽嫔说了一会儿她进宫这么多年,家里的情况。之后又叹了口气道:“从前我总道你是富贵命,要做官太太的,没想成你居然进宫了。起初娘还替你高兴,现在想来,不如去做官太太。至少一家人时常见面,你也不必过得提心吊胆。”
原本前朝选妃都是在五品以上官员女儿中选,地方上五品以上的女儿也是能送进宫的。偏生天佑帝登上宝座后,第一届选妃没有在地方上选,直接让京中有品级的女儿家都去参选。
都准备相看的丽嫔就这么被选进宫了。
“你父亲原也不想你进宫,还花钱打点过,没想到你最后还是中选。”后来听说是皇后娘娘选中丽嫔的,乔家父母还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没两个月女儿就被厌弃。
丽嫔拍拍她的手:“娘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我现在不也挺好。”
“什么挺好!”乔母戳穿她道:“先前那五年呢?宫里头不受宠的嫔妃过的什么日子,娘可听人提过。先前还传出陛下让小七和你去灵泉寺祈福的事,那么远那么偏的地方,去了还想回来?你只管捡好的说,不好的丝毫不透露,只让为娘的担忧。”
说着,乔母又开始抹眼泪。
丽嫔经不住,才同她说了宫里的情况,说起赵砚两度落水,前几日又险些没了的事,也开始抹眼泪。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赵砚在一旁听得直抽抽,他算是瞧出来了。他母妃和他外祖母一个性子,全家瞧着只有外祖父精明。
母女两个哭完,乔母又道:“孩子才是根本,你只管把小七养大……”
赵砚又听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玩着玩着不知怎的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日暮。
乔家院子里生了一丛篝火,小白围着篝火上蹿下跳的,乔母和她母妃正坐在院子的大树下煮茶说笑。
见沉香牵着他
过来,乔母就招手:“小七,快到外祖母这儿来,祖母给你烤香香的栗子。”
赵砚坐到乔母身边的小凳子上,乔母捡了栗子拨给他吃。
栗子粉糯,入口香甜。
赵砚嘴巴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道:“好吃!”
乔母笑声传出老远:“你母妃小时候也喜欢吃外祖母烤的例子呢。”
赵砚捡起一颗栗子,拨开,塞到丽嫔唇边。
丽嫔一口咬了下去,摸摸他脑袋:“小七真乖,再给外祖母剥一个。”
赵砚果真又拿起一个栗子开始剥,乔母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哪能让我的乖外孙干这粗活,祖母来。”说着又塞了个栗子到他嘴里。
赵砚吃着香甜的栗子,烤着火,喝着暖茶,心里别提有多舒坦。
心道:若是他只是生在普通人家,像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啊。
但想起天佑帝,又连连否定这个想法:那父皇就不能是他爹了!
不行不行,他还是挺喜欢父皇这个爹的。
赵砚又问起外祖父,丽嫔道:“你外祖父上职还未回来,已经让小路子去礼部打听了。”
乔母道:“没得让人去打听,六部每年年底都忙,有好几回,老爷都忙到凌晨才回来。今年南边又是洪涝,北边又是旱灾的,更忙。”
赵砚咂舌:原来不只他父皇日日加班,就连礼部的一个九品小官都要加班啊。
哪个朝代社畜都不容易。
丽嫔问:“什么洪涝,旱灾的,我怎么没听说。”
乔母道:“我也不清楚,就听你爹提了一嘴。”
赵砚:怪不得他父皇近日这么忙。
他还以为外祖父真要忙到凌晨才会回来,没想到戌时末就归家了。
彼时丽嫔已经和赵砚躺在床上,乔母过来喊她道:“你爹让你去书房找他,说有话同你说。”
丽嫔边穿衣边问:“爹下职了?”
乔母点头:“你爹说,原本要忙到凌晨的,侍郎大人念着你回来了,就放他早些归家。”
丽嫔穿好衣衫,回头朝赵砚道:“母妃去去就回,小七快些睡。”
赵砚点头,乖乖闭上眼睛。待他母妃走后,他就悄悄爬了起来,往屋外瞧了一眼。屋外,小路子还守在那,他拍了趴在床头的小白一下,小声道:“小白,快去把小路子拉走。”
小白很通灵性,一溜烟跑出去,叼住小路子的裤腿就往外拖。
小路子惊讶:“小白,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白汪汪叫了两声,在原地转了两圈,又接着过来叼他的裤腿往外拖。
小路子估摸着小白有事,回头从门缝里瞧见自家小殿下还熟睡着,于是就跟着小白走了。
赵砚立刻爬起来穿了衣裳,又把枕头塞进被子里,才快速跑出了门外。
月华清冷,树影婆娑。
他沿着屋檐往书房摸。
他要去偷听。
外祖父这个时候喊母妃去书房单独叙话肯定有事。
白日听外祖母的话,外祖母并没有让他母妃鸡娃夺嫡的心思。她母妃如此执着鸡娃夺嫡,到底是因为最开始做的那个梦还是因为外祖父的暗示?
他得确定了才决定以后要不要让他母妃和外祖父家来往。
他一出来,隐在暗处的暗卫立刻打起精神盯着,从左边大树掠到右边大树。
赵砚一路摸到书房外头,书房内透出烛火,屋内人影晃动,能瞧出是他母妃和外祖父。只听得见有人在说话,却丝毫听不清里头的人在说什么。
他需得靠近一些。
他矮着小身板走了两步,离门还有三步远时,四周突然铃声大作。
怎么回事?
赵砚吓得低头往下瞧,就见自己脚下踩到一根不起眼的丝线。丝线拉起,往外延伸系着一圈漆黑的铃铛。
铃铛响起的一刹那,书房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乔父和丽嫔逆光站在门口,满脸诧异的盯着他看。
赵砚:“……”
居然还有防偷听功能?
他外祖父干的?
赵砚冲着两人呵笑两声,然后果断回档,下一刻他又躺到了自己榻上。
既然正面不能走,他就从后面窗户绕过去偷听吧。
他轻手轻脚的起身,然后又从窗口爬了出去,小白跳上桌台,跟着他往下跳,一人一狗沿着墙根往右边书房摸。
快摸到窗户时,赵砚就格外的小心,确定地面没有丝线才往前挪。
他单手先扒到窗户上,脚才往下踩。
然而,他这一脚下去,就踩了个空,整个人惊叫着往下坠,人瞬间消失在地面。
两秒后,他躺着了一个巨大的泥坑里。
赵砚茫然四顾,后窗居然有陷阱?
全家八百个心眼子全在他外祖父这吧?
赵砚不信邪,继续回档。
这次他依旧支开小路子,从前门走。没有直接靠近书房,而是绕过书房往柴房去了。
柴房里一角堆满了柴火,靠近书房的那面墙放了扫把,一眼扫过去,墙面均匀。他又往地下看,发现地下有个老鼠洞,洞口有光透进来。
看来这里和书房是连同的。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趴到地上面,然后从袖带里取出一个镂空的铁罐,耳朵贴在铁罐子上认真听,对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
简易版传声筒他还是学过的。
书房的另一头乔父和丽嫔面对面坐着,桌上茶水发出轻微的咕咚声。乔父把炉子上的壶提下来,给丽嫔倒了杯水后,才问:“丽娘,你同为父说实话,对于七皇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见乔父直接唤自己闺名,丽嫔面色正了正:“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乔父拧眉:“问你,你就说!”
丽嫔对自己的父母从来不藏私,直接道:“爹,你知我怀小七时梦见了什么吗?我梦见金龙入梦,然后就有小七了!爹,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暗示?如今小七又这般得宠……”她话没说全,乔父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乔父沉默两息后,道:“丽娘,为父从未同你说过我年轻时候的事吧。”
丽嫔摇头,不懂她爹为何要和他说这个。
乔父道:“为父年轻时心高气傲,总认为自己是得上天眷顾,总有一日能身居高位,给你和你娘最好的生活。所以抛下你和你娘入玉京打拼,还入了贵人府邸。但为父发现,即便是贵人,一朝坠入泥潭,比普通人还惨。权利地位,功名利禄来得快去的也快。人外有人,为父自认为聪慧,也只是他人马前卒。”他担忧的看着女儿并不怎么聪慧的脑子:“你和为父年轻时候很像,听为父一句劝,不该争的不要去争,好好护着七皇子长大便是。”
夺嫡这条路太过残酷,嘉义太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当年是亲眼瞧见嘉义太子府上百来口人命被大火活活烧死,若不是他发现得快,他也会死在那。
丽嫔就是再蠢,也明白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她抿唇:“爹,女儿不会刻意去争抢,也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但若是天大的好事,真落在小七头上,女儿也不会拒绝!”
这意思是不会放弃?
乔父叹了口气:“乔家比不起温家和姜家,给不了你什么助力。”
丽嫔:“女儿不需要阿爹助力,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说不定小七就是命好呢!”
趴在柴房
地下的赵砚:……他母妃真是从来不内耗,自信得可怕。
他要是不能回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行吧,只要他母妃不鸡娃,不乱来,就等着也没什么不好。
等太子哥哥登基后,母妃就会发现,他只是当王爷的命。
什么金龙入梦都是屁话。
他刚要起身,书房门口突然又响起一连串铃铛声,叮铃铃特别刺耳!
有人靠近?
赵砚立刻爬起来,跑到柴房破洞往外瞧。外头月辉清冷,亦如他来时一样空挡,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也哗啦一下子被拉开。
乔父和丽嫔站在门口,往外看。
丽嫔疑惑问:“没人靠近?爹,你的铃铛是不是出错了?”
乔父摇头:“不可能!”他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查看,地上赫然出现两个脚印。乔父满脸凝重,沉声道:“除了置铃铛,为父还在地上撒了草木灰。有人接近过书房,应当是高手!”
赵砚讶异:还撒了草木灰?
他外祖父心眼子怎么和马峰窝似的?
不对,谁会靠近外祖父的书房?还是高手?
那人应当没有听见外祖父和母妃的谈话吧?万一听到了,岂不是要糟糕?
赵砚不放心,再次回档。
这次他母妃和外祖父还没谈完,他直接就爬起来,跑到柴房的漏风处,眼睛贴过去,屏住呼吸,注意着有脚印的地方。
一秒、两秒、三秒……
一阵冷风吹过,两个人影从暗处闪现,然后朝着书房靠近。待一脚踩到留下脚印的地方时,铃铛声再次四起。
两个人影惊慌,转身就想跑。
几乎是两人跑出去的瞬间,两个戴着九九同款面具,皆是一身玄衣的黑衣人从院子里的大树下窜了过去。一人一个手刀,将往回跑的人影劈倒,然后几乎片刻不停留的将来犯的两个黑衣人拽起,再次跃上大树。
赵砚乌黑的眼睛瞪大,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情况?
有四个黑衣人?
两个不知身份,两个似乎是他父皇派来的面具侍卫?
那两个侍卫是来保护他和母妃的吗?
等他母妃和外祖父一脸凝重的走出来,重复上次的分析后,两人谈话终止。
乔父让丽嫔先回去,他也匆匆回了自己卧房。
赵砚这才哒哒的跑出去,然后走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仰头往上看。
树上的两个暗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赵砚小小的声音在树下响起:“我看见你们了哦,就在树上?你们抓他们做什么?你们是父皇派来的护卫吗?”
小孩子乌黑的大眼,仿佛透过重重树影落在了两个暗卫身上。
两个暗卫互看一眼,暗卫甲用眼神询问乙:“你不是说,七皇子在柴房,一直趴在地上偷听?”
暗卫乙一脸便秘,同样用眼神回他:“确实是!”他打算下树去抓人的前一刻还瞧见那孩子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呢。
以他们的速度,不可能瞧见他们了。
但事实是,七皇子好像确实发现了他们。
还知晓他们抓到了两个宵小。
两个暗卫:现在怎么办?要下去吗?
赵砚继续小声道:“你们在不下来,我母妃马上就要来了哦。”
小孩子话落,果然听见厢房里传来丽嫔的喊声:“小七,小七呢?小七去哪了?”整个乔府躁动起来。
沉香和小路子也开始大喊:“七皇子,你在哪?”
乔父才关上的房门也拉开了。
树上的两个暗卫皆是麻木,再这么下去,他们就暴露了。
暗卫暴露,那是失职!
谁来告诉他们,七皇子究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啊!
两个暗卫百思不得其解!
第57章 二合一:小七好像预判了……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
两个暗卫咬咬牙,石头剪刀布。输的人把手里的人挂到树上,然后闪现到赵砚身边,跪下:“七皇子!”
赵砚眼睛都亮了:“你们是父皇派来的人?”
暗卫点头。
有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赵砚快速道:“明日清晨,我母妃出屋子后,你们来找我,我有事问你们。不来,我就告诉外祖父你们在树上。”
说完,赵砚从黑暗里走出来。跑了两步,撞进了往这边过来的丽嫔怀里。
丽嫔瞧见他,松了口气,蹲下身,语气还带了些惊慌:“黑灯瞎火的,小七跑哪去了?”
赵砚:“我尿急,出来尿尿。”
丽嫔:“那小七尿了吗?”
赵砚嗯嗯点头:“尿了。”
小路子、沉香和乔家父母都围过来。
小路子连忙请罪:“奴才该死,没看好七皇子。”
丽嫔正要发作,赵砚就拉住她袖子:“母妃,不怪小路子的,我尿急,就先出来了。而且在外祖父家,丢不了的。”
小路子感动坏了:小殿下真好,他没白疼。
丽嫔也不想过度追究:“算了,人找到就行!”
小路子连忙道谢。
乔父目光看向赵砚身后的那颗大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眸子闪了闪,走近问:“小七,你方才在外头可有瞧见什么?”
赵砚嗯嗯点头,树上的两个暗卫立刻紧张:七皇子不会不守信用,将他们供出去吧?
乔父又耐心问:“那小七能告诉外祖父具体瞧见什么了吗?”
“我刚刚站在那里尿尿。”赵砚指着黑洞洞的树下:“就瞧见两个黑影翻墙进来,然后往外祖父书房走。还没走到门口,铃铛就响了,那两个人又从墙这边翻走了,然后母妃和外祖父就出来了,就听见你们喊我……”
乔父缓步走到赵砚指的那面墙下查看,果然瞧见上面的苔藓有被踩踏的痕迹。
他长长松了口气:若按照小七所说,他和女儿的对话,那小贼就没听去!
他虽做了完全准备,但还是受了惊吓。
往后万万不可再提及这事!
他回声,朝众人道:“大概是小贼进来偷东西被吓跑了,都去睡吧。”
丽嫔还是不放心,朝沉香和小路子道:“今夜你们两个警醒些,轮流注意院子里的动静。”
两人应了是。
丽嫔这才牵着赵砚往屋子里走。
沉香和小路子商量过后,决定她先守上半夜,小路子守下半夜。
众人各回各屋,小白要在外溜达,也被赵砚叫回了屋子。
临近子夜,沉香有些犯困,靠在门柱上开始打盹。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树用力晃动了两下。一个黑影扛着两个人快速掠走,一声鸟鸣在空旷的玉京街道响起,很快又有一个暗卫出现在北街处。两人各自带着一人从西直门入,然后沿着特殊的密道直达甘泉宫内。
暗卫跪到龙榻上,低声把乔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明黄的龙帐内,端坐一人,冷声问:“可有听见丽嫔父女在说什么?”
暗卫摇头:“那乔典事极为小心,在书房四周都布了机关,靠近不得。”
龙帐里的人又问:“抓到的二人可知身份?”
暗卫继续摇头:“卑职找了他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令牌或标记。但这两个小贼不似偷东西,一翻进院子就直奔乔大人的书房。也似乎是第一次去,还未靠近书房就打草惊蛇。”
龙帐掀开,天佑帝冷峻的脸露了出来:“你的意思是,乔典事和这两人不熟?”
暗卫实话实说:“应该是,乔大人和丽嫔也被惊着了,还问七皇子是否见到歹人。”
天佑帝:“把人弄醒,当着朕的面审问一二。”
暗卫应是,从怀里掏出瓷瓶,在两人鼻尖晃动两下,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就醒了。两人先是茫然的四下看了一圈,待看到正前方明黄的龙帐时,瞳孔巨是一震。
暗卫压着嗓音问:“说,你们是谁派去的,去乔府做什么?”
两个黑衣人几乎同时咬舌自尽,暗卫
抢上前,也只来得及卸下其中一人的下巴。但这也迟了,对方牙缝里藏了毒药,顷刻唇角就流出黑血,直接毙命。
暗卫朝天佑帝道:“陛下,是鹤顶红,这两人应该是死士。”
天佑帝眼眸微暗:“你说,当时小七也在书房边上的柴房?”
暗卫点头。
天佑帝指尖轻叩床弦,冷声问:“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目标不是书房,而是柴房的小七?”
暗卫无言以对:书房和柴房还隔着一段距离呢,能做死士的,不至于这么笨。
陛下是不是太关注七皇子了?
天佑帝想起小七先前说,是有人推他下水。还有出宫祈福那次,也是有人一路跟着小七,伺机动手。
是谁,这么想要小七的命?
还是说,有人和他一样,能察觉出小七的回溯?欲除之而后快?
也不对,小七这能力是落水后才有的。
天佑帝越想越深,伸手将冯禄招了来,问:“小七先前说的,眉尾有痣的太监可否找到?”
冯禄弯腰:“倒是找到两个,但不是和七皇子说的年纪对不上,就是七皇子落水那日都有人证明在别处忙……目前并无特别可疑之人……”
天佑帝冷声吩咐:“那继续找!”
冯禄应是。
天佑帝正准备躺下,见暗卫还杵在那,刚揉开的眉心,又蹙起,不悦问:“还有事?”
暗卫点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甘泉宫内回响,天佑帝:“说!”
暗卫:“卑职等被七皇子发现了……”
天佑帝眉心狠狠一跳:“小七如何发现的?”
暗卫也纳闷:“卑职不知!”身为暗卫,这是耻辱!
天佑帝揉揉眉心:怪不得他方才批阅奏折时,一直被回溯。这孩子是利用回溯的时间差,发现两个暗卫的吧。
暗卫发现不了也不奇怪。
“走吧。”天佑帝声音浅淡,听着并没有发怒。
暗卫长松了口气后,又道:“七皇子让卑职等明日一早去找他。”
天佑帝:“他让你们去边去吧,只记住一点,面具不能摘。你同小七说,往后他手里的哨子随时可唤你们出现帮忙。”
暗卫应是,片刻消失在甘泉宫内。穿过长夜,不久后又出现在乔家的那棵大树下。
暗卫落稳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抛到斜躺在对面树杈上,暗卫甲的手里。
暗卫甲接了银子坐起来,压低声音笑道:“如何,我猜对了吧?陛下待七皇子特别,定不会因为七皇子发现我们就责罚你。”
暗卫乙没接话。
暗卫甲又问:“陛下还说了什么?”
暗卫乙:“让我们明早去见七皇子,以后随七皇子差遣,以哨子为号。”
两人在树上一待就是一宿,次日鸡鸣,天光破晓。
厢房的门被拉开,丽嫔穿戴整齐从里头走出来。两个暗卫立刻绕到厢房后面,从窗口翻进去。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赵砚翻了个身,就见两个人站在自己床头,差点吓死。想起昨日的事,翻身爬了起来,朝他们打招呼:“早啊。”
两个暗卫互看一眼,都没说话。
赵砚盘腿坐在榻上,扬起脑袋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暗卫甲:“玄一。”
暗卫乙:“玄二。”
赵砚:“按照数字排名的?”
两人点头。
赵砚眸子晶亮:“那你们是不是功夫最好?”
两人又齐齐摇头,玄一:“卑职二人轻功和潜伏最好。”
所以被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发现了踪迹,两人才郁闷。
赵砚丝毫没感受到两人的郁闷,继续问:“那你们的功夫呢?和白统领比谁好?”
玄二:“论伸手白统领更胜一筹,论轻功暗器我们是顶尖的。”
赵砚:“是父皇让你们跟着我的?”
两人异口同声:“先前是跟着,现在是保护。”
赵砚:“这有区别?”
先前更像监视,但这话两人没敢说。玄一只道:“陛下交代卑职等,今后七皇子可用口哨召唤卑职,若有事可找卑职们帮忙。”
赵砚挑眉:“包括任何事?”
玄二:“抄写不行,卑职不识字。”
玄一想到七皇子那丑不忍睹的字,立刻也跟着补充:“卑职也不识字!”
赵砚信他们才有鬼!
看来他们很早就跟着自己的,应该是父皇开始接触自己时,就跟着了吧。
不过现在他压根不需要日日练大字了,抄写用不上。
赵砚眼珠子眨眨:“那你们教我轻功吧。”
总有奸人想要害他,学会轻功,能逃命也是好的。
赵砚站起身,双臂弯曲,努力鼓起自己的小胳膊给他们看:“你们看看,我是不是骨骼清奇?”自从武考后,虽知是父皇在帮他,但他总觉得自己是个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
暗卫瞧着他细胳膊细腿,着实为难:“……这,要问过陛下。”
赵砚兴奋道:“那你们去问父皇吧,我等着你们。”
两人在他催促下,只能又翻窗出去。然后石头剪刀布,依旧是输的人去天佑帝面前说。
天佑帝想也没想就直接否了。
以小七那记性,背个书能回溯十几次。习武那么多经脉和要领、口诀要记,他不得回溯上百次。
那他还要不要处理政务了?
然而,他才批完桌上的奏折,时间回溯,暗卫又回到他面前。
天佑帝:这是不同意不罢休了?
这孩子现在能回溯的时间约莫有两刻多钟了吧。
天佑帝壮年叹气,只觉得两鬓都叫这孩子气出霜了。他头也不抬道:“让他今日回宫亲自同朕说。”
暗卫略微诧异,很快将这话告知赵砚。
赵砚一听,立马爬起来,去找他母妃。小尾巴似的跟在他母妃身后到处晃,时不时就问她:“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他缠磨的功夫日益见长,丽嫔一方面高兴儿子终于同自己亲近了,一方面又忐忑问:“小七不喜欢外祖父家吗?”
赵砚连忙摇头:“喜欢的,但我有事回去找父皇。”
丽嫔疑惑:“你能有什么事找你父皇?而且你父皇近日忙,皇后娘娘都不能轻易打扰,你再有事找也无用。”
赵砚:“父皇说,我要找他可以直接去长极殿或是甘泉宫。”
丽嫔眸子晶亮:“你父皇何时说的?”
赵砚:“就外祖母冥诞时,在太庙说的。”
丽嫔:“就是你父皇单独喊你去太庙的那次?”
赵砚点头。
丽嫔眉开眼笑的:谁说她家小七失宠了,她家小七就算读书不行,也不聪慧了,但奈何就是讨人喜欢。
午后,她带着赵砚欢欢喜喜回宫。
乔母还以为两人是为了不让她伤怀,才强颜欢笑呢。抹着眼泪将两人送出门。
进宫后,丽嫔也未回玉芙宫,直接就往长极殿去。
到长极殿正门口时,远远瞧见温贵妃站在那。侍卫弯腰同温贵妃致歉:“贵妃娘娘,陛下交代,有要事处理,不便召见,您还是请回吧。”
温贵妃拧眉:“本宫说了,也有要事要找陛下!”
侍卫不为所动。
温贵妃抿唇,转身欲走,一回头,就瞧见丽嫔母子。
她上翘的凤眼微微蹙起:昨夜派去监视丽嫔的两个死士莫名其妙就消失了。难道就算丽嫔出宫,陛下也在她们身边安排了人保护?
陛下的
上心,让温贵妃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冷声道:“丽嫔才回宫就来见陛下?可惜陛下有政务要处理,没空理会你!”
丽嫔朝她行礼,皮笑肉不笑:“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妾不见陛下,是小七要见陛下。”
温贵妃翻了个白眼:以为拿孩子做筏子,陛下就能见她?
天真!
丽嫔伸手拍了拍赵砚的背:“小七,你自己进去吧,母妃在门口等你。”
赵砚点头,然后在温贵妃不可思议的注视中,越过门口的侍卫直接进去了。
温贵妃眸子微眯,冷声质问那几个御前侍卫:“你们说陛下忙,有要事处理?”
侍卫应声:“但陛下还说,只要是七皇子,不必通报。”
温贵妃:“……”
她对上丽嫔隐隐得意的脸,气得转身就走。
丽嫔唇角翘起,待温贵妃走后,她的注意力才重新集中到长极殿内。
殿内传出哒哒的脚步声,小孩而亦步亦趋坐到玉阶之上,隔着御案脆生生喊了句父皇。
天佑帝终于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抬头看他,没好气问:“说说,怎么突然又想到要学轻功?”
赵砚挠挠脑门:“就想学!学会轻功后,有危险就能跑得很快了!”
天佑帝:以这孩子的能力,只要他想,就没人能正面伤得了他吧。
“你身边有暗卫,出入都有人看着,能有什么危险?”
赵砚:“那先前出宫祈福和冬猎呢,那么多人看着呢!”别人会不如自己会,他门清呢。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
赵砚又道:“而且还能强身健体,太医说我身体不好。”他今年就七岁了,原身就是七岁夭折的。
自从摊牌后,天佑帝觉得小七这孩子越发不怕他了。现在说话也不结巴,一套一套的。
天佑帝肃声道:“你想清楚,如果只是想强身健体,循序渐进,先练习骑射也是一样。轻功可比骑射难,要练习气息吐纳,有很多东西要记,你记得住?受得了?”
赵砚:“受得了!记不住就多记几遍。”他仰头认真看着天佑帝,“儿臣读书不行,这辈子文采斐然是没指望了。但做人嘛,总得有点出息。父皇不是怕我将来饿死吗,我轻功厉害,以后可以给太子哥哥跑腿。”
天佑帝白他一眼:“你太子哥哥那么多护卫,用得着你跑腿?你自己想清楚,如果真要学,父皇不会反对。但有一点,不许一直用自己特殊能力,学武没有捷径!”
赵砚嗯嗯点头,举起三根手指保证:“儿臣一定努力认真学,绝对不偷懒,绝对不乱xx。”正常偶尔回档个一两次,应该不碍事。
天佑帝破觉欣慰:这孩子,也不是完全不爱学习,还是有几分自己的韧性。
他点头算是同意。
赵砚立刻眉眼弯弯:“谢谢父皇。”
天佑帝:“你也先别谢朕,学轻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在此之前,你需跟着白统领学一段时间的基本功,若是撑不住就提前说。”
这样安排,天佑帝是有思考过的。小七那身体,脆皮西瓜似的,底子也没比老二好多少。其他的武师傅练力不练气,要想把底子打好,还非得白九交他一些呼吸吐纳之法。
赵砚一听是白九教他,脸上的笑容更甚:“知道了。”
天佑帝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冷不防面前就递过来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
天佑帝:“……”
赵砚眸子乌黑:“出宫给父皇带的礼物。”
天佑帝不喜欢的吃话又咽了回去,装作浑不在意的接过糖葫芦。
赵砚这才转身哒哒的往回走,待那小身影完全消失在长极殿后。他才轻咳一声,把糖葫芦塞进了案桌隔间的抽屉里。
冯禄连忙道:“陛下,这东西不能久放,不然会坏掉。”
天佑帝蹙眉:“朕不喜吃甜。”
冯禄老了,冯禄不懂:既不喜欢吃,那收着做什么?
天佑帝唇角的弧度还没压下去,太子就从外头进来,手里同样拿着一只红艳艳的糖葫芦。
天佑帝:“太子手里的东西哪来的?”
太子随口道:“方才在门口碰见小七,小七给的。儿臣瞧见他袖子里还有好多,当是打算分给小六几个吧。”他弯唇,语气舒缓:“小七懂事,每次出宫都记得给我们带礼物。”
天佑帝瞬间觉得抽屉的糖葫芦不香了。
感情这孩子是人手一份,到处刷好感呢。
他拧眉同太子道:“齁甜的东西,对牙不好,还是少吃。”
太子连忙应是,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冯禄,坐到他对面,用心帮忙读起奏折。
奏折沉长,太子一读就是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七皇子回宫就得陛下召见的消息,就向长了翅膀的蝴蝶,瞬间席卷整个后宫。
嫔妃们笑话没看成,对七皇子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丽嫔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只要有七皇子在,丽嫔封妃是迟早的事吧。
后妃们蠢蠢欲动想趁她还没升位份前,结交丽嫔。但又碍于温贵妃迟迟不敢行动。
谁都知道,陛下召见七皇子的同时,贵妃娘娘被拒之门外,且看看贵妃娘娘会怎么做吧。
但众人左等右等,也不见温贵妃有所动作。甚至次日去凤栖宫请安,也没瞧见人。
这可急坏了吃瓜的后妃们,没事就念叨两句。
这一念叨,连五皇子也上了心。他一早就往上书房跑,有心想问问赵砚昨日的情况。但直到午后散学,也没瞧见赵砚人影。
于是,他又把目光落二皇子头上。
骑射课时,眼见着二皇子走在最前面,他疾跑两步追了上去,凑到他身边就问:“二哥,昨日小七进宫,父皇同小七说了什么?”
二皇子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五皇子一脸求知若渴:“小七去见父皇的时候,贵妃娘娘不是在吗?你没问贵妃娘娘?”
二皇子:“……”老五这嘴怎么这么欠,他母妃昨日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到现在都没瞧见人,他去哪儿问?
五皇子丝毫没察觉到二皇子的不高兴,还在继续问,冷不防就撞上二皇子的后腰。
二皇子直挺挺的站在他前面,不动了。
“二哥?”他狐疑前面的人怎么不走了,抬头顺着二皇子的目光看去,远远就瞧见小七在骑射场内蹲马步,小身板抖得和筛糠似的,一身玄衣劲甲的白统领站在小七身边。
五皇子诧异:早上没来上课的小七,为何午后会出现在这?
他看向二皇子,二皇子眉头蹙得死紧,抿唇问一旁的武师傅:“小七和白统领如何在这?”
武师傅朝他一礼,道:“陛下交代,自今日起,七皇子跟着白统领学习骑射。”
二皇子脸一下沉了下来,偏生五皇子还要在旁边说:“父皇怎么这么偏心,先前二哥想白统领教,父皇都不许,凭什么就只让白统领教小七?”
他噔噔噔的往赵砚那边跑,没跑几步,感觉身后有风声袭来。还不待他回头,一直箭羽擦着他后脖领飞了过去,然后直冲不远处半蹲着身的赵砚。
五皇子眼睛一瞬间瞪大,惊呼一声:“小七!”
赵砚听见声音抬头,寒光闪闪的箭就直冲他面门。
一只手先他回档一步,抓住了嗡鸣不止的箭尖,寒着脸看向持弓缓缓走近的二皇子:“二皇子,箭羽危险,怎么能随意对着人?”
二皇子掀起眼皮看向挡在赵砚面前的白九:“谁准你对本皇子大呼小叫的?”他一把夺过自己的箭,冷哼:“箭头封了蜡,你眼瞎?再说谁让小七挡着箭靶的?”
赵砚从白九身后探头:“二哥说的什么话,还有很多箭靶呢,你怎么偏偏就要射我身后的?”
二皇子冷冷瞧着他:“我就要射你身后的,怎么了?你不服?”他再次拉弓搭箭,瞄准赵砚的面门:“你闪开,我还要射!”
五皇子都吓傻了,姗姗来迟的四皇子和六皇子连忙跑近,过来劝二皇子。
二皇子吼了一句滚。
四皇子拉了六皇子一把,压低声音道:“你遣个腿脚快的,快去长极殿找父皇!”二哥应当是为温贵妃和白统领教导小七一事生气呢。
这事估计只有父皇能解决。
六皇子立刻转身就跑,跑到骑射场外,瞧见在那蹦跶的小白,连忙拉住它吩咐:“小白,快去找父皇来!”
小白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靶场这边气愤凝
滞,白九再次伸手握住了二皇子的箭尖:“二皇子,箭是用来射杀敌军,保家卫国,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二皇子一脚踢在白九膝盖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皇子?”
白九纹丝不动,依旧看着他,二皇子眼眸微压,冷声喝问:“你让不让开?”
白九还想说什么,就被赵砚给推开了:“九九,你让让。”
“七皇子!”白九拧眉看向赵砚。
赵砚直面二皇子的箭:“你让二哥射,他若是不射就是孬种!”
二皇子唇角翘起:“这可是你说的!有本事别躲!”他不射小七,也要吓死他。
赵砚还真就直挺挺站着,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和他对视: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敢欺负九九,就别怪他欺负回来了。
二皇子手臂后拉,箭脱手而出。
在他预想中,箭羽会射中小七的一截发丝,然后擦着小七的左边面颊飞过。
但赵砚好像预判了他的预判,在箭羽射出的一瞬间,往左稍稍挪了两步,脚微微垫高。
箭尖直射中赵砚的肩胛骨,力道之大,撞得他直接向后倒去。
几乎是赵砚倒地的瞬间,身后响起一声暴喝:“老二,你在干什么?”
二皇子整个人都僵在那。
天佑帝阴沉着眸子,大踏步走来,弯腰上前查看赵砚的伤势。
仰躺在地上的赵砚一秒哭出声,抱着天佑帝的手臂:“呜呜呜,父皇,二哥拿箭射我,他想杀我!”
二皇子慌忙解释:“父皇,我没有,我只是想吓吓小七,我明明瞄准他身后的靶子的。是他,是他动了,是小七诬陷我!”
他话落的一瞬间,赵砚就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可怜兮兮的问天佑帝:“父,父皇,我是不是要死了?”
“……”二皇子气得胸口起伏,恨不能现在就剁了赵砚这个戏精。
第58章 二合一:和二皇子结仇,……
“父皇,你相信我。我只是想吓唬一下小七,没有想杀他!”二皇子努力解释。
天佑帝回头,肃声道:“白九,你来说,你看到什么?”
白九单膝跪下,如实禀报:“卑职在教七皇子扎马步,二皇子招呼也没打,箭羽就直射七皇子面门。箭尖虽用蜜蜡封住,但若是卑职没有截住,七皇子也必定收到重创……”这么小的孩子,被中击眉心、眼睛或是鼻梁,会出什么意外,谁也不好说。
“之后卑职言明二皇子的行为不当,二皇子依旧用箭指着七皇子。”
二皇子着急喝道:“本皇子自然知道白统领身手了得,必会接下第一箭,才朝着小七面门!第二箭本就打算擦着他面门过,是他自己扑上来!还激将本皇子!”
天佑帝眸光冰冷:“你的意思是,千错万错都是小七的错?”
二皇子不敢说赵砚的错,但他自己坚持不认错。
天佑帝:“不爱护兄弟,下手不分轻重,知错不改,还强行辩驳,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同样是兄弟,你怎么就没有太子的半分宽宏仁爱,沉稳大气?”
一提到太子,二皇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红着眼睛,耿着脖子大声道:“反正在父皇眼里,儿臣什么都不如太子。现在连小七也不如是吗?”
“你这是在质问朕?”天佑帝眉眼压低:“你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
二皇子倔得一匹:“儿臣没错!”
现场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几个皇子都僵立不动。
“好好好!”天佑帝都被他气笑了:“你没错!你就给朕好好跪着,跪到认错为止!”
二皇子扑通一声,直挺挺就跪下了,连背脊都透着不服气。
天佑帝眉头拧得几乎打结:“白九,替朕好好看着他,他没认错前,任何人不许他起来!”
白九应是,像个木头一样杵在了二皇子边上。
天佑帝看也没看他,抱起赵砚就往骑射场外走,直接把人抱到上书房偏殿后才放下。
得到消息的太医匆匆赶了来,退下赵砚的外衣替他检查。细嫩瘦削的左边肩头此刻已经青紫一片,太医伸手去触碰,赵砚就疼得往后缩。
太医试探着问:“七皇子,骨头这疼不疼?”
赵砚:“有一点。”
太医手挪了个位子:“那这里呢?”
赵砚摇头。
太医又细细检查一番后,才给他青紫的地方涂了药。才朝天佑帝道:“启禀陛下,七皇子并未伤到筋骨,皮肉上的淤青涂药后养几日,自然就好了。”
天佑帝:“那吐血怎么回事?”
太医如实禀报:“许是七皇子受惊,咬到自己舌头了。”
天佑帝摆手示意太医下去,然后拧眉看向赵砚:“吓到了?”
赵砚双手抠着软榻上的绒毯,嗯嗯点头。
天佑帝拧眉:“你明明有那特殊能力,为何不避开你二哥?”
赵砚抿唇:“二哥好像故意找我麻烦,躲了这次还有下次,他想射让他射便是了。”他说这句话时候,两颊鼓鼓,明显有生气的成分。
“他想射便射!”天佑帝也有些气:“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筋骨,这小身板还要不要了?”脑瓜子本就不聪明,还落得个左手残废,这不是真要废物!
“可是,二哥欺负九九,他踢九九!”赵砚眼眶蓄泪,语气可怜又带着三分倔强。
天佑帝:“白九他皮糙肉厚,踢两脚死不了。”禁卫军哪个不是摸爬滚打过来的!
赵砚:“死不了,但是会难受啊!侍卫也是人,九九维护我,我就要护着他。”
天佑帝:这孩子还真是实心眼,在皇家太过重感情可不是好事。
赵砚伸手揪住他袖子,可怜巴巴道:“而且,不是父皇说,让我不要随意xx吗?我怕父皇正在处理公务……”
“所以,还是真的错?”平日怎么没见这小崽子这般听话。
天佑帝叹了口气:“朕是说过让你不要随意用那能力,但特殊情况,可以用。往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先避着,等朕来,朕都可以为你做主!”
赵砚:“那父皇要是赶不及呢?”
天佑帝夸下海口:“只要在宫里,就没有朕赶不及的!”他伸手摸摸赵砚发顶:“只要小七不犯大错,父皇保证,父皇在位一日,就会护着你一日。”
赵砚疑惑:“什么是大错?”
天佑帝:“……”
这还真不好说。
七岁的孩子,说太长远也无用。
天佑帝:“这你别管,总之,你记住,以后不可随意拿自己冒险!”他承认先前是因为这孩子的能力对他特殊关照,但时日久了,又是自己亲生的,难免生出舐犊之情。
赵砚点头,算是应下。
天佑帝正打算唤冯禄进来,把人送回玉芙宫,就听见偏殿外传来温贵妃的吵闹。
冯禄焦急的声音一路往里:“贵妃娘娘,陛下说了,谁也不见!”
温贵妃暴怒,一巴掌将冯禄扇开,迈步就往里走。
冯禄捂着脸一路追,追到天佑帝面前,才无奈道:“陛下,奴才实在拦不住!”
天佑帝看着满脸怒意的温贵妃,朝冯禄道:“你先把小七送去玉芙宫。”
冯禄应是,赶紧让人过来抱赵砚。
赵砚趴在冯禄肩上,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偏殿门再次关上,温贵妃再也忍不住了,朝天佑帝道:“陛下,启儿犯了什么大错?您明知他身体弱,还让他跪在骑射场吹风?而且骑射场外还那么多人,启儿向来好强,您这是要逼死他啊!”
天佑帝拧眉:“朕如何就逼死他了?朕说过,只要他认错,就能起来。是他自己犯倔,自己要跪着!”
“启儿有什么错?”温贵妃咬着后牙槽:“他不过就是同七皇子玩笑,又没真伤着人。臣妾瞧七皇子不是好好的,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
“贵妃!”天佑帝声音提高:“玩笑也要分轻重!他的箭该对准敌人,而不是兄弟!小七多大?他多大?拿人当靶子玩,这就是他一个皇子该有的德行?”
“陛下怎么扯到德行了?”温贵妃实在不能接受:“启儿都说了,是七皇子先挑衅的?也是七皇子故意往他箭上扑的!”
天佑帝:“是不是小七先挑衅,贵妃别只听老二说。你问问在场的小六、小五几个。小七是疯了,往他箭上扑?他往日处处和太子较劲也就罢了,怎么就不学学太子仁德宽厚之心?”
“陛下!”温贵妃也最受不了这个:“臣妾算是
看出来了,您如今就是嫌弃臣妾母子!疏远臣妾也就罢了,同样是父皇,您毫无底线的维护七皇子,和当初老西途王一味偏袒您两个庶兄有什么区别?”
“放肆!”天佑帝真是被气着了:“朕真是对你太宽容!”敢拿他和那个老畜生比。
“你说朕偏袒小七,你自己想想,你受过多少偏袒?”天佑帝声音冷得能拧出冰来:“朕许你见朕不跪,见皇后不行礼,许你六宫协理之权!许你这么多年明里暗地欺辱丽嫔!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不过就为小七做了一次主,就值得你口不择言?”
温贵妃被逼得连连后退,险些站立不稳:给她再大的恩宠,她还是矮皇后一截!
“……陛下……”温贵妃这么多年的委屈化作泪水扑簌簌落下,“臣妾的父亲是温国公,是陪着您建立大楚的功臣。丽嫔她父亲算什么?您真的要为了他们母子,责骂臣妾和启儿?”
天佑帝忍温国公很久了!
温贵妃还要拿这个来说事。
“贵妃,朕给了温家想要的荣耀。但你需得记住,丽嫔身份虽不如你荣耀,但小七和老二同样是朕的儿子。朕不允许老二无故欺辱他!”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出去劝劝启儿,让他认个错,然后把人领回去!”天佑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偏殿。
温贵妃没想通,但去劝了二皇子。二皇子没认错,直接被气晕过去,人当场被抬走。当夜就起了高热,一直反反复复的就是退不下去。
温贵妃整夜未合眼,将诊脉的太医骂了狗血淋头,让人继续换太医。
她握着二皇子的手,暗暗发誓:若是这次启儿有个好歹,她决计不会放过丽嫔母子!
太医去了一茬又一茬,这么大动静,是个人都知道了。
丽嫔和温贵妃这场战,丽嫔完胜。
看来丽嫔已经不是当年的丽嫔了,蠢蠢欲动的低位嫔妃们这下再没了顾忌,开始故意和丽嫔套近乎,去玉芙宫格外的勤。
年底吗,各宫走动多正常。
但丽嫔似乎油盐不进,除了姜皇后和许嫔那,对人也只是和善笑笑。
低位份的嫔妃不禁有些羡慕起近水楼台的徐昭仪来,同住一个宫,当更好巴结吧。
徐昭仪出门,难免听见些酸溜溜的语气。
她心下也有计较,若是丽嫔升了妃,必定是要迁走的。丽嫔为人又和善,对她也很照顾。凭着两人同住过一宫的情谊,她想升为嫔,求到丽嫔那应该比求容妃更容易。
想到这,徐昭仪格外上心,时常带着小满月去陪着赵砚玩。
两个孩子玩得高兴时,徐昭仪就会感叹一句:“先前妾身听到风声,朝臣建议陛下恢复前朝的后宫制度,把皇子皇女交给嫔位以上的主子养。满月跟七皇子如此要好,若真如此,丽嫔娘娘就养了满月吧。”
丽嫔没兴趣养别人的孩子,只道:“那也只是风声,前两日本宫出宫,听闻各地天灾不断,陛下忙于政务,恐没空理会后宫这些事。”
徐昭仪眼前一亮:那她还有时间好好争取。
她对丽嫔越发的殷勤,对赵砚也十足的好,好得赵砚有些不适应。
晚膳十分,他同丽嫔道:“母妃,徐娘娘有些奇怪。”
丽嫔顺口问:“什么奇怪?”
赵砚挠挠头,又说不上来,只道:“徐娘娘好像把我当满月妹妹,对我好好……”
“对你好有什么奇怪的?”丽嫔理所当然道:“你对满月公主也好啊,母妃对她们母女两个也好。若是她不对你好,才不对呢。”
赵砚还要说,丽嫔就催促道:“好了,快用膳,制衣局的人送了新衣裳来,吃完快去试试。哪里不合适好改,过两日就是宫宴。听闻这次宫宴有南边进贡的东西,好看得紧,到时候母妃带你去看。”
赵砚好奇:“什么时兴的东西?”值得她母妃这样高兴?
丽嫔摇头:“母妃也不清楚,母妃今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听皇后娘娘说的。好像和炮仗类似,能飞上天开出花来。”
和炮仗类似,飞上天开出花?
不会是烟花吧?
他来这两年,反正没瞧过这个东西。
赵砚也被勾起好奇心,等阿等,终于熬到了大年宫宴。
六皇子早早便到玉芙宫等他,临要走的时候,小满月扒着他裤腿不肯放。
他倒是想把满月带去,但小满月才两岁,要是渴了、饿了,要拉臭臭,他要怎么办?
他只得哄道:“妹妹松手,哥哥回来给你带肉肉,好不好?”
“肉肉……”满月一听有肉肉吃,立刻就松手了,眉眼弯弯点头:“哥哥记得带肉肉。”
赵砚嗯嗯点头,跟着他母妃和许嫔一同往外走。
徐昭仪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伸手将人抱起来,小声宽慰:“满月不急,慢慢长大,总有一日,母妃也能带你去宫宴。”
小满月不理解,但很高兴,一直拍着手喊:“锅锅,七锅锅……”
跨出玉芙宫的六皇子听见她的喊声回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朝赵砚道:“满月妹妹真可爱。”
赵砚点头赞同。
六皇子又道:“我也想我母妃给我生个妹妹。”
听见他话的许嫔呵笑了声:她倒是想,但陛下都不来她宫里。
走在边上的丽嫔问她:“你近日可有听到二皇子的消息?他如何了?”
许嫔:“烧好像是退了,但人病着,今日是必不能出席宫宴的。你今日碰见贵妃要小心些,莫要让小七离了你的视线。”
丽嫔觉得她杞人忧天:“这是宫宴,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呢,温贵妃能干什么?”温贵妃虽嚣张跋扈,但还是有所顾忌的。
许嫔:“这次不一样,她先前不动你,也只是觉得你不配。如今你封妃指日可待,二皇子又因为小七被罚,她能不嫉恨?”
谁都知道,温家只有温贵妃一个女儿,而温贵妃因为当年生二皇子伤了身子,膝下也只有二皇子一个儿子。可谓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丽嫔想想觉得许嫔说话有一定的道理,于是点头应道:“我知晓,必会时刻注意小七的。”
四人到的早,在长乐殿坐了一小会儿,才陆陆续续有别的嫔妃和皇子过来。
很快,温贵妃也来了。往日明艳的容颜这两日眼见憔悴许多,但看人时,依旧一副高高在上。
她目光直接就落到对面的丽嫔身上,随后又看向丽嫔身侧的赵砚。
赵砚往她母妃身后躲了躲,低头不和她对视:看来他和二哥的仇是结定了!
哎,他也不想找人恨,但二哥实在太过分。
众嫔妃都往这边瞧,许嫔拍拍六皇子的手,同他道:“太子在那边,你带小七过去。”
六皇子拉着赵砚的手往太子那边去,直到嫔妃隔绝了温贵妃的视线,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太子瞧他紧张的脸,安慰道:“那日的事孤都听说了,确实是二弟的错。你放心,就算他病好后来上书房,只要你跟在孤身边,孤就不会让他欺负你去。”
赵砚嗯嗯点头:“太子哥哥真好。”
太子弯眼。
太监唱和声响,天佑帝同姜皇后依旧是最后过来。天佑帝才坐稳,就朝赵砚招手:“小七过来。”
赵砚不太想过去,太子提醒他:“小七,父皇喊你。”
他只得起身,走到天佑帝面
前。
天佑帝问他:“左肩可还痛?”
赵砚摇头。
天佑帝见他蔫耷耷的,疑惑问:“怎么了?不舒服?”
赵砚:能别大庭广众下额外关注他吗?没瞧见长乐殿所有人都盯着他,尤其是温贵妃!
见他不说话,天佑帝又道:“宴会结束后,朕带你去宣德门城楼上看南边来的‘天女花’,你肯定欢喜。”
赵砚嗯嗯点头,目光往皇子堆里看,太子几个在喝宫人送过来的果酒。
天佑帝还以为他馋酒呢,于是道:“今夜就坐朕身边吧。”
赵砚:你这是想我死。
天佑帝连说三遍,时间就连着回溯三遍。
天佑帝扶额:“罢了,你下去吧,但有一点,不许喝酒。”他说完又交代冯禄道:“让小路子看好他,一滴酒都不能沾!”
冯禄笑着应是,亲自把赵砚送回座位上。
赵砚长长松了口气。
六皇子凑过来问他:“父皇同你说了什么?”
赵砚实话实说:“父皇说宫宴后有‘天女花’看。”
六皇子眼睛都亮了:“还真有啊,我先前也听说了,好像是南边进贡的。”
五皇子凑过来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六皇子得意道:“我外祖父人脉广,外祖母进宫时和我母妃提及的。小七外祖父是礼部典事,‘天女花’进贡进宫,应该要经过礼部核验,小七应该也知道吧?”
赵砚摇头:“我外祖父没同我说这个。”
五皇子问:“那你外祖父同你说了什么?”
赵砚:“什么也没说,倒是听外祖母说父皇之所以忙,是因为北边有雪灾,南边有洪涝。”
五皇子和六皇子啊了声,同时看向太子:“太子哥哥,小七说的是真的吗?”
太子日日替天佑帝读奏折,这事肯定知道。
他点头:“确实是,朝中不少大臣建议父皇开太庙,祭天祈福。”
赵砚:“祈福有用?”
五皇子:“好像没用,小七替父皇祈福了,父皇鸡鸡不是还站不起来?”
几人诡异的沉默。
太子有些无语,敲敲三人的脑袋:“想什么呢?父皇好好的。大人的事,你们别管。这是也千万不能在父皇面前提,不然少不了要被训诫。”
当年是他不懂事,如今他都十二了,自然男女之事也开蒙了。
父皇好着呢。
三人嗯嗯点头,连声答应。待转头,桌上的果酒,已经叫三皇子和四皇子喝了个干净。
宫宴年年节目都差不多,待终于熬到宫宴快结束时,兴致缺缺的嫔妃们终于活过来了。待天佑帝起身发话,众人立刻跟着起身,一起往宣德门城楼上去。
城楼上早早守满禁卫军,天佑帝带着后妃和皇子们登上高楼,入眼的是浸润在无声夜色里的巍峨皇城和玉京万家的灯火。
一群太监抬着一箱箱‘天女花’往城楼上走,百来箱同时一字排开。
白九来回查看,交代检查的侍卫仔细些。
待天佑帝一声令下,砰咚一声巨响,有东西冲上夜空。
众嫔妃都好奇又期待的抬头往天上看,赵砚也跟着太子几个抬头。
几个单一金色的火花在天空炸开时,几乎是炸开的瞬间,火花又很快湮灭。
饶是这样诸位嫔妃也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赵砚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麻木的想:这不就是最早的烟花吗?还是最简单,那种单炮单筒单一颜色的烟花。
除了声音响,能上天,还真不如仙女棒。
这技术如此不成熟,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正担忧呢,旁边的六皇子拉着他又叫又跳:“小七,你快看,好漂亮的仙女花啊!”
赵砚呵呵:你那是没见过后世的烟花,能美死你!
所有嫔妃都仰着脑袋抬头看天,心里都是雀跃,就连天佑帝眸子里也浮现欣赏之意:今年的大年宫宴总算有了点新意。
砰砰砰,接连不断地发射声响起,夜空不断有火花炸开,众人看了近半个时辰也不嫌腻。
赵砚看着看着,也看出了点兴味来。不知何时,一颗巨大的烟火当空炸开,漆黑的夜空被照亮,无数的火星子向下散落。
起初,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的美震撼到。直到那火星子擦过头顶也没有熄灭的趋势,所有人才惊慌尖叫起来。火星子落下的瞬间,宫中四处被点燃,首当其冲的就是宣德门东侧的太庙。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不过片刻的功夫,皇宫内四处燃起大火。
白九大声吩咐所有人救火,禁卫军挥箭劈开射下来的火球,火星子四溅。
嫔妃惊慌逃窜,丽嫔第一时间就低头去找儿子,很快便在离她十步远的城楼边上看到赵砚。
她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要跑过去。
一个人影斜刺里冲出来,直接撞到了赵砚背上。
赵砚猝不及防翻出城楼,直直朝着地面坠下,耳边风声烈烈,乌黑的双眼里是漫天的火球,城楼上她母妃奔过来,慌乱的脸。
赵砚觉得自己简直乌鸦嘴:怎么说什么来什么,总有奸人想要害他!
幸好他能回档,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人想要害他。
第59章 二合一:赵小七,利用回……
赵砚原本想回档到有人推他的时候,抓个现行。
但若是这样,城楼上的许多人会受伤,九九和许多禁卫军也会因为护卫不利被责罚。还有宫里四处都遭了大火,尤其是供奉着孝懿太后牌位的太庙,会被烧得精光。
父皇会很难过吧。
他想起父皇对自己种种的好,有些不忍心。
于是干脆眼一闭,在即将要落地时,回档。时间重新回到两刻钟前,天空一朵朵银花炸开,所有嫔妃都仰头观望。
人群中最中心的天佑帝回头和他遥遥相望,眉头拧得死紧。
两人都很清楚,城楼上成排的‘天女花’已经点燃,要想阻止两刻钟后的大火。要么在这些燃着的烟火里准确找到那个爆破的‘天女花’,要不就把所有的‘天女花’都熄灭。
但宣德门离皇城远,要想去取水灭火,不一定来得及。
若是一个个排查,一个‘天女花’里面有那么多支‘天女花’,两刻钟也不一定能找出来。
虽不一定成功,但还是得试。
想明白的一瞬间,天佑帝立刻吩咐所有嫔妃带着皇子皇女回宫。然后朝白九吼道:“快去打水灭火,把所有‘天女花’都浇灭!”
嫔妃们都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回事。
姜皇后反应最快,及时安抚了吵闹询问的嫔妃,肃声道:“陛下下旨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都同本宫先回去吧。”
嫔妃们这才带着自己的孩子陆陆续续往城楼下走。
丽嫔还在仰头观望,就被赵砚拉拽着往下:“母妃,快走!”
她边跟着赵砚往下走,边嘀咕道:“这‘天女花’还没看完呢,怎么就要回去?不是说重头戏在后头?”
赵砚催促:“别看了,再看就要命了!”
“啊?”丽嫔不解:“为何要命?”
是好看的要命吗?
“别问了,母妃,我们快走就是!”母子两个夹杂在人群里往下走,待下了城楼走出一段距离大批的禁卫军提着水桶飞速的从他们身边掠过。溅起的水花将云嫔的裙角都溅湿了,
她蹙眉想骂。
天空突然炸起一朵巨大的火花。
云嫔忘记骂人,同所有人一样仰头看天。
赵砚仰头,无数的星子坠落在他漆黑的眼瞳里。他叹了口气,看来速度还是不够啊。
那就再来一次。
时间再次回档。
赵砚和丽嫔等人再次站到了城楼上仰头看天。他还没来得及低头,就听见天佑帝冷峻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所有嫔妃退避,白九,立刻带人去取水,用最快的速度将城楼上所有的‘天女花’都扑灭。
生死时速。
这次所有嫔妃都退避到城楼西边,让禁卫军先行,抢着把水提上城楼。但在水提上来的瞬间,巨大的烟火就在空中炸开了!
第二次依旧失败。
第三次,天佑帝让白九一人以最快的速度先行,通知取水地方的十几个太监宫女直接过来。
去的路程缩短了,结果那十几个宫女太监跑一半还把水撒了,回来的脚程还没禁卫军快。
第四次,天佑帝干脆命嫔妃先走。然后让禁卫军想办法乱棍将燃着的‘天女花’打灭。
‘天女花’没扑灭,反而有许多禁卫军被破开来的火星子灼伤。火球依旧冲上了天空,太庙依旧着火了。
第五次,天佑帝也不想着灭源头了。
都没惊动看热闹的嫔妃们,暗自吩咐白九带禁卫军,开城门,提前埋伏在着火的几个宫和太庙。若是有火球坠落,就让人把火球射下来。
一颗接一颗的‘天女花’在夜空炸开,所有的嫔妃都仰头欣赏,眼里头都有光。
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天佑帝同样仰着头,屏息数秒等着最后的爆发。
赵砚眼珠子转了转,快速思索:他和父皇都试这么多次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时间上不管怎么赶,还是来不及。会爆破的‘天女花’又藏得实在太过隐蔽,看来这火灾是没办法阻止了。
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无声息的往城楼下跑。然后在小白的带领下一路往太庙跑去。
如果火灾必然,那他就保住皇祖母的牌位吧。
至少父皇没那么难受。
有禁卫军开道,宫门大开,赵砚一路不停歇的往太庙跑。终于赶在‘天女花’坠落下前,推来了太庙的大门。
火球一茬接一茬,尽管禁卫军已经竭尽全力射击。但压根射不完,太庙最终燃起大火。
白九无奈,只得让所有人停止射击,就近寻找水源扑火。
城楼上的天佑帝看着四处亮起的火花,脾气出离的暴躁。开始隐隐有些后悔阻止小七回溯。
若是小七能回溯半个时辰以上,回到‘天女花’没有点燃前,那这场大火也不会发生。
还是他考虑不周,之后还是要让这孩子选时间,适当的回溯。
想到这,他回头,在一群惊慌的嫔妃中寻找赵砚的身影。
没有。
没有!
哪哪都没有!
小七人呢?
丽嫔人也不见了,天佑帝喝问一直跟着丽嫔的许嫔:“丽嫔和小七人呢?”
许嫔摇头:“方才丽嫔就在找七皇子,嫔妾瞧见她往城楼下去了。”
‘天女花’坠落的一瞬间,所有的嫔妃就被请到了城楼西侧躲着,不准随意走动,不准喧哗。
四处都在着火,天佑帝又神色凝重。许嫔有心想说丽嫔和七皇子的事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天佑帝立刻朝身边的侍卫和冯禄道:“还不快去找七皇子!”
今夜大年夜,赵砚一直跟天佑帝一起,是以,两个暗卫并没有单独看顾他。
这会儿人丢了,就是真的丢了。
天佑帝忧心,如此混乱,小七莫要出什么事!
侍卫和冯禄连忙应是,招呼着人往城楼下跑,去找人。
然而,十几个人刚跑下城楼,就瞧见丽嫔抱着七皇子出现。两人身上全是烟火,锦绣衣衫被烧掉一截,头发乱蓬,脸色乌黑。
冯禄惊骇,连忙迎上去,着急询问:“丽嫔娘娘,您和七皇子这是从哪来?”
听见声音的天佑帝和众嫔妃齐齐往城楼下瞧。
就瞧见七皇子从丽嫔怀里滑了下来,举起手里的灵位,扬起笑脸朝城楼上大喊:“父皇,儿臣抢到皇祖母的牌位了!你看,皇祖母没有被烧!”
小孩小小的身板在远处烈烈火光的映衬下似乎在发光。
天佑帝看着小孩儿蓬头垢面的脸,以及烧掉的一截袖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七是知道火救不了,第一时间才去保他母后的灵位……
这孩子,怎得如此暖心孝顺?
他心下触动。
所有嫔妃看着赵砚手里的灵位,心下都暗自着恼:她们怎么就没想到要去保太后的灵位呢?
丽嫔真是好心机,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下居然想出火中取栗的法子,看来这妃是封定了。
城楼下的丽嫔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叉腰大喘气:真真是累死她了!
小七这孩子,没事去抢个牌位做什么?让她一路好找,差点头发都烧没了。
等她喘匀了口气,伸手就要继续过去拉赵砚:“小七,我们上去。”
丽嫔拉着赵砚往城楼上走,两人很快便走上城楼。赵砚再次松开他母妃,朝天佑帝跑来。跑到近前,再次把灵位高高举起:“父皇,皇祖母给你。”
天佑帝接过灵位,细细擦拭了表面灰尘。然后将灵位递给跟上来的冯禄,弯腰将赵砚一把抱了起来,欣慰道:“小七孝心可嘉,父皇很高兴。”
他突然觉得,这场大火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反正太庙里那些祖宗也跟他没什么大关系,烧了正好重建,今后就光明正大供奉他母后一个灵位就好。
赵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是我母妃帮忙我抢出来的,我母妃还险些被横梁砸中呢。”
天佑帝看向同样狼狈的丽嫔,难得没嫌她蠢笨:“丽嫔也不错,就晋升为妃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得在场的嫔妃头昏脑涨。
什么叫丽嫔也不错,就晋升为妃吧?
那是妃位,又不是青菜萝卜,怎能如此轻易?
温贵妃不满,出声阻止:“陛下,晋升妃位是大事!妃位者其一是家世好;其二是外家有功勋或是嫔妃自己有大功德。丽嫔她占哪一样?怎么就要封妃了?”
“保全太后灵位不算大功德?”天佑帝拧眉,“还是说,太后在贵妃眼里不值一提?”
这话温贵妃是万万不敢接的。
不说太后在陛下心中地位超然,她年少时也是远远瞧见过太后娘娘的,这话接了就是大不敬。
温贵妃眸子微闪,意有所指道:“陛下,臣妾觉得今夜‘天女花’之祸蹊跷。我们所有人都在城楼上看‘天女花’,这丽嫔和七皇子好像有先知,怎知太庙会着火,提前就去救了太后灵位?”
现场后妃,就连姜皇后听她这么一说,皆怀疑的看向丽嫔。
丽嫔这才从封妃的巨大喜悦中清醒过来,慌忙解释道:“臣妾没有先知,臣妾是追着小七去的。”她看着自家儿子,又看看儿子边上的小白,又立刻道:“小七是追着小白去的,小七你说是不是?”
赵砚:“……”这还真不是,他就是有先知。
他看向天佑帝,天佑帝也看着他。
父子两个诡异的沉默。
这一幕在其余人看来,就是陛下盯着七皇子,七皇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贵妃嗤笑一声:“丽嫔,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小白为何无缘无故跑下城楼往太庙去?它要下去,也是往玉芙宫去吧。小白只是借口,只怕是你让七皇子去太庙,然后你假意寻过去。利用自己提前知道的消息,把太后灵位救出来,利用陛下对太后的敬重,好晋升妃位!”
丽嫔也不管什么以下犯下了,着急喊:“胡说,贵妃娘娘,说话要有证据。臣妾只是一个嫔,从哪去知道太庙会着火?”
温贵妃唇角翘起:“丽嫔前些日子不是出宫了吗?”
丽嫔不解:“这关臣妾出宫什么事?”
其余嫔妃和点头:对啊,这关丽嫔出宫什么事?
温贵妃不紧不慢的解释:“大家都知道这‘天女花’是南边进贡而来,所有进贡之物进宫前都会经由礼部查验。没有问题后,才会送进宫。”她看向茫然的
丽嫔:“丽嫔之父恰恰在礼部当差,虽只是个九品典事,但年底六部都忙,即便是九品典事也能接触到进贡之物。丽嫔求着陛下出宫省亲,又在乔府住了一夜,只怕也是为了同你父亲合谋今夜之事,好升位份吧?”
这分析缜密周到,合情合理,丽嫔在乔府那日确实和乔父密谈。
若不是天佑帝知晓赵砚的秘密,险些都要信了。
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丽嫔:几年前的丽嫔也是这么合情合理被贬了位份。
丽嫔被怼得哑口无言,只知道自己委屈极了,又想不到反驳温贵妃的话。扑通一声朝着天佑帝就跪下:“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是蠢到无药可救才会对太庙下手!”
云嫔在一旁凉凉道:“如何不会,臣妾瞧着丽嫔是先前得了太后娘娘的好处,折梅之故连升两级,才铤而走险吧!”
许嫔蹙眉,帮腔道:“云嫔慎言,丽嫔那脑袋干不出此等大事!”
“如何干不出来?蠢而不自知,自然艺高人胆大!”云嫔嗤笑,“若真想证明自己没有,那丽嫔说说,你若不是提前知晓太庙会着火,如何就先跑去太庙了?”
丽嫔都被问得结巴了:“都,都说了我是追着小七去的,小七是追着小白去的!”
云嫔轻笑:“那我倒是要问问七皇子。”她看向赵砚,“七皇子,你母妃说得是不是真的?是小白自己跑去太庙的吗?”
赵砚摇头。
云嫔心内狂喜:“陛下,你瞧,七皇子都说了,不是小白跑去太庙的!”
其余嫔妃都集体为丽嫔默哀:完了,看来方才是空欢喜一场,这丽嫔,要用手段,怎么和自己儿子口供都不串好!
原想着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没想到还是蠢。
温贵妃也心中畅快:她是万万没想到,今夜还能将丽嫔母子连同乔家一起拔除了。
哪想,赵砚下一秒就大声道:“不是小白跑去太庙的,是父皇让我去太庙的!”
什么?
陛下让七皇子去太庙的?
这话不要太离谱!
云嫔翻了个白眼:“七皇子,小孩子说谎可不好。”
温贵妃也道:“七皇子,你想清楚再说,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
赵砚无语:“我的九族不是二哥也在内吗?”
温贵妃喝道:“放肆!”就凭他也配和自己儿子一族!
赵砚缩缩脖子,往天佑帝身上靠了靠:“父皇,您也是儿臣的九族吧?”
天佑帝轻咳,没搭理他,转而朝温贵妃道:“贵妃不必过度揣测,确实是朕提前告诉小七太庙会着火。朕还提前遣送白统领和禁卫军去了太庙和各处的着火点,想法子灭火。”
天子的话就是最好的证明,没人敢质疑。
但这话也太过离谱!
遣送白统领和禁卫军去灭火有可能,遣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去太庙就……
陛下偏袒七皇子也要有个度,这种谎话都帮忙圆。
温贵妃不能接受:“但陛下方才没瞧见七皇子也着急,还派人去寻?”明显就是不知七皇子去哪了。
天佑帝一本正经道:“宫中四处着火,朕一急就把这事给忘了。”反正不管怎么找,他总得把这事圆过去。
温贵妃:“……可是,陛下又如何能提前知晓太庙会着火?”
天佑帝一秒收敛表情反问:“贵妃,朕需事事都同你解释?”
温贵妃禁声。
天佑帝将赵砚放下,面对众人,肃声道:“‘天女花’一事必定是有反贼作乱,此事会由大理寺查办,今后宫中不许再提。丽嫔封妃一事也即刻奏效,朕金口玉言,任何人不许再有异议!”
众嫔妃互看一眼,虽心有不甘,但还是齐齐应是。
丽嫔这才拜谢皇恩,抹去眼角的泪,就着沉香的手起身。
恰在此时,白九匆匆而来。朝天佑帝跪下请罪:“陛下,卑职有罪。卑职已经提前准备,但还是没能阻止太庙起火!”他这话从恰好佐证了天佑帝话。
天佑帝松了口气,哪想白九下一秒又道:“太庙被烧光,太后的灵位也……”
他连连轻咳。
白九疑惑抬头,就瞧见冯总管手里的太妃灵位。他讶异,太后的灵位何时到了陛下手里?
但君臣多年的默契使然,他很快话语一转继续道:“卑职一定好好盘查‘天女花’起火的缘由……”此次天女花经礼部的手送进宫,宫门处的器物司会盘查外,他们禁卫军也会最后查验。
出了事,他们禁卫军难辞其咎。
“起来吧!”对于此次宫内大火事件,天佑帝也甚为恼火,肃声道:“宫里宫外都好好的查,宫外可找大理寺和兵马司协助,务必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白九应是,带着手下退到一边。
出了这等大事,谁也没心过年。天佑帝率先往城楼下走,冯禄等人连忙跟上。
姜皇后转身朝众人道:“今夜就都散了吧。”然后目光特意停留在了丽嫔身上,“丽嫔,自今夜起你就是丽妃,迁宫和册封仪式容本宫和陛下商议过后再行定夺。这几日就先委屈你带着七皇子继续住在玉芙宫。”
丽嫔顶着一丛乱发,连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臣妾玉芙宫还没住熟呢,多住几日也无碍。”
这话说的,着实欠打。
众嫔妃顿时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温贵妃咬着唇,丹蔻都要叫自己抠断了。
从前她只道丽嫔是个跳梁小丑,可小丑如今要替了她登台唱戏,这如何能忍!
姜皇后目光从丽嫔脸上移到温贵妃脸上,唇角微微翘起。然后携太子一同往城楼下走。
温贵妃不动,众嫔妃也不敢上去同她搭话,于是陆陆续续也往下走。
丽嫔伸手去拉赵砚,见他一直东张西望,敲了一下他发顶,道:“你看什么呢,我们也走了。”
赵砚哦了一声,眼睛还在四处张望。
他在找回溯前,推他的那个可疑宫人。他恍惚好像瞧见了一片浅藕色的衣角。
那人到现在都没动手,难道是因为他提前下了城楼,没在混乱中,所以不方便动手?
他被拉着往城楼下走,丽嫔刚想弯腰来抱他。冷不防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宫女,朝他后背狠狠一推。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赵砚激动坏了。
他回档,然后在那股力道袭来之前,突然一个矮身蹲下。那宫女力道没收住,双手扑了个空。惯性从城楼的最高处滚了下去,连带刚往下走的一众妃子也被她带着摔滚下去,然后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咕噜噜滚了一地。
走到最后一阶石阶的天佑帝听见声音,及时闪到一遍。跟在他身后的冯禄就没这么幸运了,被身后的滚下来的嫔妃砸了个正着。整个人飞扑了出去,孝懿太后的牌位也跟着飞起,然后重重摔下。
砰咚一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上,瞬间四分五裂。
冯禄魂都快吓掉了,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爬起来,把稀碎的灵位全都兜进衣服里,战战兢兢的朝天佑帝跪下:“陛下,奴才罪该万死!”
天佑帝脸冷得能掉冰渣子,扭头往台阶上滚坐起来的一众嫔妃看。
他目光掠过被太子扶着靠墙站立、一脸惊魂未定的姜皇后。落在坐在姜皇后身后,摔得狼狈不堪的云嫔身上。
云嫔都快吓死了,连忙朝身后一指:“陛下,不是臣妾,是许嫔,是许嫔撞臣妾!”
许嫔也被撞得昏头转向,她一口否定:“不是臣妾,臣妾也是被人撞了。”
天佑帝的目光又略过许嫔继续往上,然后在一群人仰马翻的最顶端看到了呆呆站在那不动的丽嫔和蹲坐在石阶上,瞪圆眼睛,一脸无辜的赵砚。
以及,赵砚身后惊悚的温贵妃和神情凝重的白九。
天佑帝直觉这事和赵砚有关,因为方才时
间回溯了。
他长久的盯着赵砚,赵砚盯着冯禄兜着的一堆碎灵位,吓得舌头打结:“我,我不是故意躲的……是她推我!”他伸手往下一指,指向滚到半路,被撞得鼻青脸肿正在呻吟的宫女。
“父皇,她想推儿臣下城楼,摔死儿臣!”
那呻吟的宫女挣扎着爬起来,连连摇头否认:“陛下,奴婢没有,是丽嫔娘娘伸脚绊了奴婢一下,奴婢才从上面摔下来的,并未推七皇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丽嫔瞪大眼指着自己:“本宫绊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温贵妃和白九,高声道:“贵妃娘娘和白统领还在身后呢,你让他们二人说说,我怎么就绊你了?”
天佑帝也看向两人,温贵妃面无表情道:“臣妾方才并没有注意。”
白九有些为难,他和一众侍卫方才都在低头恭送贵妃,是以也并未瞧见。
虽知七皇子并不会说谎,但他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我,臣妾……”丽嫔冤枉死了,指指自己,又指指那宫婢:“本宫怎么瞧着你是贵妃身边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才注意去看那摔得不成样子的宫婢。隔了几息,皇后身边的连枝出列道:“陛下,这婢子确实是贵妃宫里的二等宫婢青黛……”
“好像确实是。”
“虽摔得惨了些,但衣裙做不得假,方才我好像瞧见她就是站在温贵妃身后的……”
被扶起来的嫔妃顿时窃窃私语。
温贵妃脸色难看至极,她方才确实亲眼瞧见青黛伸手去推七皇子。
她震惊疑惑,不知青黛为何这样做。
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暗恨青黛这是想害死她。
丽嫔问话的一瞬间,她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只要青黛没有推七皇子,那这事就和她这个主子无关。
“是本宫宫里的人又怎样?她都说了,是丽嫔绊她,才致使她摔了。”温贵妃故作恼怒:“你嫔,本宫方才不过是阻止陛下封妃,多说了两句。你就要用这种下作手段,报复回来?你是想说本宫的婢女弄坏了太后的灵位,还是说她谋害皇子?做人不要太贪心,难道你还想直接夺了本宫的位份去,直接做贵妃?”
温贵妃越说越觉得是这样。
双方坚持各执一词,坚持不下。
天佑帝虽更偏信自己儿子,但又觉得贵妃不至于那么蠢,这种场合居然让自己身边的宫婢去推小七。
没有证人,还真是个麻烦事。
赵砚小大人叹气,起身看向天佑帝:既然没证人,那就让父皇自己看好了。
天佑帝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下一秒,他又回到了台阶之上。他往下跨的步子一顿,蓦的回头。就瞧见城楼上的小七被那宫婢狠狠一推,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他飞扑下来。
见这孩子丝毫没有再回溯的意思,天佑帝瞳孔剧缩,一把推开身后的冯禄,连跨几级石阶,张开双手稳稳将人接住。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踉跄两下,连退数步后,背脊直接撞在了左侧的城楼石墙之上,发出疼痛的闷哼。
这孩子,坑爹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又没说不信他,犯得着重现场景给他看?
这一变故吓得嫔妃尖叫连连,然后瞬速朝着天佑帝围拢过来,惊慌喊:“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城楼之上是完全呆掉的青黛和陷入巨大恐慌的温贵妃。
赵砚在天佑帝怀里挤出一个得意的笑:看吧,现在人证物证具在。
看你们还如何抵赖!
第60章 二合一:七皇子有些邪性……
几乎是天佑帝动作的瞬间,所有嫔妃也都跟着他的身影转头,自然都看到城墙之上,青黛推人的动作。
众人惊恐、震惊、不可思议。
眼看着丽嫔冲到了天佑帝身边,其余嫔妃立即也不甘落后的围了过去。
这群人里唯有皇后没有动,她眸色冷静,继续喝问:“白统领,还不将人拿下!”
反应过来的白九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青黛摁跪在地。力道之大,直接让青黛白了脸色。
这次直接省去认人的过程,姜皇后眸光转向温贵妃,一继续喝问:“贵妃,缘何让你的宫婢谋害七皇子?”
温贵妃面色青白,隐在袖子里的手掐住自己手心,镇定道:“皇后,说话要讲证据!这人虽是臣妾身边的婢子,但这事绝对与臣妾无关。臣妾不至于这么坏,这么蠢。在大庭广众之下指使自己宫里的婢子谋害皇子!”
丽嫔见自己儿子被护得好好的,没有受伤。但听见温贵妃这样说,还是气不过,起身怒道:“贵妃,就算你不满臣妾封妃,也不必对一个孩子下手!你自己也有孩子,这样做良心何安?”
温贵妃恼怒:“都说了,本宫没有指使这婢子推七皇子!”
天佑帝将赵砚放下,冷着脸看她:“没有指使?若朕方才没瞧见。贵妃是不是还打算说,没有瞧见这婢子推小七?”
白九和禁卫军都低着头等他们离开,未回溯前,或许他们都没瞧见。但一直看着这边的贵妃和她身侧的武嬷嬷是一定瞧见了的。
未回溯前贵妃就睁眼说瞎话,这次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也许,贵妃就是算准了,他不信她会当众动手,才如此明目张胆。
毕竟,贵妃嚣张跋扈惯了。
温贵妃被噎了一下:陛下如何知道她怎么想的?若是陛下没有突然回头惊动众人,她是打算装作没瞧见的。
一对三,温贵妃感觉自己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挣扎困难。
她抿唇:“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也信臣妾有这么蠢?用自己的人去害皇子?”
天佑帝没说话,护子心切的丽嫔先道:“怎么不会!满宫上下谁不知二皇子先前因为小七受了罚?宫宴上你就一直盯着小七不放。如今更因为臣妾封妃的事恼怒,你就是想臣妾难受,想害了小七替二皇子报仇!”
“丽嫔!本宫没同你说话!”温贵妃怒斥:“本宫不过多看了七皇子几眼,怎么就想害他了?”
姜皇后不疾不徐开口:“贵妃,不管如何说,这青黛都是你宫里的人。”
谁都知道,贵妃身边的宫婢都是温家送进来的人,都是忠心耿耿。
温贵妃眸光又看向姜皇后:“是臣妾宫里的人没错,但不排除有人收买她。本宫说了,本宫没想要害七皇子!本宫不屑说谎!”
她就算是有杀人之心,也会想到万全之策。
她是蠢到无药可救才会选在方才!
这明显是有人想嫁祸给她。
姜皇后反问:“贵妃说有人收买这婢子,可有证据?”
温贵妃没有证据,她百口莫辩,咬牙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又落到天佑帝身上:“陛下,今日臣妾拿不出证据,您是不是要直接把谋害皇子的罪名扣在臣妾头上?”
天佑帝拧眉:“贵妃,众目睽睽,你难道要朕徇私舞弊?”
这就是不信她了。
温贵妃心里难受,偏偏这个时候,青黛还很有骨气的大喊:“陛下,不关贵妃的事!是奴婢,奴婢自己自作主张!是奴婢看不得丽嫔得意,二皇子病重,才想故意将七皇子撞下城楼!奴婢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明查,不关我们贵妃娘娘的事!”
“闭嘴!”温
贵妃气得想杀人。
那宫婢一秒闭嘴,然后抬头看向她,道:“贵妃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也对不起二皇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再报!”说完就果断咬舌自尽,鲜血自她唇角溢出,身体软软的倒下去血蜿蜒到了温贵妃脚下……
温贵妃也吓得后退两步,心下惊骇又慌张。
赵砚也吓得抱住天佑帝的脖子,不敢再看。
姜皇后温和的声音终于维持不住,凉凉道:“贵妃,你真的好威风,让她闭嘴,她便闭嘴!你以为死了就死无对证?”
哪里是死无对证,这婢子死前的最后一番话,就是佐证她想害七皇子!
这是想害死她!
“她在陷害臣妾!”温贵妃终于彻底慌张了:“陛下,这贱婢在陷害臣妾!您知道的,臣妾不会蠢到用自己的人害七皇子!”陛下那么聪明,肯定不会信这么低级的伎俩。
丽嫔:“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您就算要害小七,也会用别的人吗?”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意思,当即就朝天佑帝跪下:“陛下,您一定要为小七做主啊!”
说着从冯禄手里抢过孝懿太后的灵位高高举起,哭道:“小七孝心感动太后她老人家,才没叫这个贱婢得逞。就算不为了小七,为了太后,陛下也该护着小七!”
其余嫔妃都道丽嫔是个勇猛的,这个时候居然拿太后老人家的灵位激陛下。
天佑帝看着那完好的灵位,就想起小七方才狼狈抱着灵位出现的时候。
就在最初回溯前,小七好像也掉下了城楼……
那次他没看到小七究竟是如何掉下城楼的。但可以猜想到,就是这个宫女干的。
这个宫女趁着混乱,悄无声息的把小七推下去。
如果小七不能回溯,小七肯定就悄无声息死了。
小七明明可以只回溯到这宫女推他之前将人抓住就行,偏生为了所有人的安危,也为了保住太庙,一次次回溯到最开始,陪他一次次挽救局面。
最后实在挽救不了,又心心念念去救母后的灵位。
这样一个良善赤诚又有孝心的好孩子,居然有人舍得下手!
他虽觉得这宫婢行刺时机不对,行刺理由也站不住脚,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有股愤怒!
对于有人想害小七的愤怒。
这宫婢死了,这愤怒自然就转嫁到温贵妃头上。
天佑帝眸色冰冷:“贵妃,这事你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温贵妃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幸而武嬷嬷及时扶住了她。
“陛下,您真认为这事是臣妾做的?”
天佑帝冷漠不语,但这已经说明一切了!
武嬷嬷先急了,松开温贵妃,快走几步迈下台阶,扑通一声跪到天佑帝面前,磕头道:“陛下,贵妃娘娘是万万不会谋害皇子的!谁都知道近日贵妃娘娘和丽嫔还有七皇子有争执,是有人故意借此来陷害贵妃娘娘啊,求陛下明鉴!”
她咚咚咚连续磕了几个头,见天佑帝不为所动,立马又抬头看向赵砚,焦急道:“七皇子,您说句话,贵妃娘娘不会害你的!”
她本就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嗓门又大,情绪一激动起来,样貌就格外的恐怖。
赵砚吓得后退两步,武嬷嬷见此,又往前跪了两步:“七皇子求求您……”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叫天佑帝一脚给踢飞了出去,人直接撞到对面的城墙上,吐出一口血来。就是这样了,她还要磕头求情:“陛下,我们娘娘是冤枉的!”
夜色沉沉,现场一片凄然。
众嫔妃都静默不敢言,目光皆落在温贵妃身上。
“够了!”温贵妃突然爆发,朝还在磕头的武嬷嬷道:“你起来,本宫行得正坐得端,武嬷嬷,你不必求情!”
武嬷嬷停了动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温贵妃又看向天佑帝:“既然陛下认为臣妾有罪,就让慎刑司将臣妾抓了去,严刑拷打吧。只要臣妾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认罪!臣妾没做过,臣妾没罪!”
她是温家女,若果真做了,被发现,她认。但没做过的,谁也别想屈打成招!
天佑帝眸色晦暗,朝禁卫军摆摆手:“先将贵妃送回流华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流华宫!”
温贵妃挺直背脊,同武嬷嬷一起被押走了。
天佑帝冷着脸下令:“方才之事,宫中之人不许妄议!”
姜皇后和其余嫔妃齐齐应是,丽嫔还想说,就被身边的许嫔拉住了衣袖。
她抿唇,有些不甘心:温贵妃谋害皇子,陛下怎么能只是禁她的足?
许嫔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天佑帝下完令,转身就走,袖子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他拧眉,低头问:“小七有事?”
赵砚盯着他的背看了两秒问,还没开口,天佑帝就道:“你松手,朕会被你一个交代!”再不松手,他背部的伤就要痛死了。
丽嫔又把太后的灵位往冯禄手里一塞,弯腰抱起了赵砚。
天佑帝这次得以脱身,快步走了。
冯禄看看手里的灵位,有瞬间的无语:这丽嫔拿的顺手,还的也顺手,有问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见吗?
他朝皇后行了一礼,才匆匆跟上天佑帝。
待御驾走后,丽嫔这才小声问:“小七吓着了吧?”
赵砚摇头,表示没有。
他知道,父皇一定会接住他。
就算接不住,他还能再回档。
只是父皇的背好像被撞伤了,嗯,待会让暗卫送药去给父皇吧。
其余嫔妃陆陆续续散了,姜皇后朝丽嫔道:“七皇子受了惊吓,你这几日就不必去凤栖宫请安,在玉芙宫好好照顾七皇子吧。”
丽嫔起身道谢,瞧着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问:“皇后娘娘,陛下为何不处罚贵妃?”
姜皇后对她倒是和善,小声解释道:“温贵妃不仅仅是温贵妃,还牵扯到温国公府。就算七皇子委屈,陛下也不好直接定了温贵妃的罪。”
丽嫔担忧:“陛下不会因为温国公的求情,就直接将此事揭过吧?”她的小七可是差点出事了。
姜皇后眸子漾着点笑意:“等着吧,陛下这次是真动怒了。就算不会将贵妃打入冷宫,也必会伤筋动骨。”
有了姜皇后这话,丽嫔放心不少,又朝她一礼后才抱着赵砚离开。
待所有人都走后,连枝小声问姜皇后:“皇后娘娘,陛下真会动贵妃?”她们和贵妃斗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连枝实在没什么把握。
姜皇后唇角翘起,肯定道:“会!”
这次只能算温贵妃倒霉,所有的事都撞在了一起。‘天女花’被人做了手脚,宫中以及太庙各处着火,太后灵位险些被毁,动了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加之陛下近年来一直忌惮温国公……
贵妃这次必定是要脱层皮了!
贵妃脱没脱皮不知道,天佑帝觉得自己后背应该脱皮了。坐在龙辇上直挺挺的,动都没敢动一下。
到了甘泉宫后,就让冯禄去传太医。
冯禄这才后知后觉他受伤了,慌忙遣了腿脚快的,将正在值夜的太医拉了来。太医揭掉天佑帝后背的衣衫后,果然瞧见后背一大片青紫和划伤。
冯禄在一旁大惊小怪的:“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闭嘴!”天佑帝低喝。
从前再重的伤口他都受过,有何大惊小怪的。
太医用镊子夹出他肩头的碎石,又替他处理伤口,最后包扎过后,才嘱咐道:“陛下,近几日莫要碰水,少实辛辣。”
天佑帝点头,把外裳穿上。
太医出去后,赵砚身边的暗卫就匆匆来了,手里还拿了瓶玉容膏。他双手呈上:“陛下,这是七皇子让卑职给您的。”
天佑帝略微有些诧异:这孩子,方才拉住他不是要让他严惩贵妃?而是猜到他背上有伤?
他心下略暖,接过玉容膏放在手里细细摩挲了两遍后,突然开口问边上的冯禄:“你说,真是贵妃指使婢女推的小七?”
冯禄:“……”
他就不该站在陛下面前。
“这……奴才愚笨。”冯禄都快哭了,要不还是问问太后老人家吧。
不待他说完,天佑帝轻哼了一声:“罢了,这都不重要,后妃们瞧见是贵妃,就是贵妃!”
“冯禄,让人传话给白统领,流华宫不必看得太紧。若有人传话去温国公府,让他们传便是。”
冯禄:陛下是在钓鱼?
天佑帝就是在钓鱼。
当夜,临近寅时,流华宫就有小太监偷偷溜了出去,将信塞给了倒泔水的小太监。信传出去的清晨,也就是大年初一,温国公就进宫求见了。
天佑帝晾了他整整两日,直到朝廷上下都知晓了大年夜发生的事,第三日午后才让人将他放进长极殿。
温国公一进去就跪下了,朝天佑帝行了个大礼,高声道:“陛下,贵妃冤枉!她虽骄纵,但绝对不是蠢笨的性子,不可能干出当众谋害皇子之事?”
天佑帝看着跪伏在地,五体投地的温国公,心道:这老匹夫,有多久没给他行过如此大礼了?
他心中畅快,面上却不显,冷声问:“温国公这意思是朕眼瞎?还是说朕冤枉贵妃?”
温国公急了,蹭蹭蹭的就爬起来:“陛下!”见天佑帝拧
眉,立马又跪了下去,继续道:“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自然不眼瞎,但贵妃确实冤枉!您和贵妃多年情谊,不能仅凭一个宫婢就断定是贵妃下的手!”
“放肆!”天佑帝用力一拍桌子:“仅凭一个宫婢?那宫婢是你温府送进宫的,是在贵妃身边伺候了数年,对贵妃忠心耿耿的宫女!贵妃她就是仗着和朕多年的情谊,才敢明目张胆对皇子下手!”
温国公见天佑帝如此愤怒,终于不敢再喊冤了。
抿唇静静跪在那,听天佑帝骂完。
天佑帝骂了一刻钟后,才缓和了语气,道:“温国公,你该明白。大年夜,后宫所有嫔妃都看着,禁卫军也全都看着。如今朝堂上也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弹劾贵妃的折子也堆满了朕的御案,贵妃谋害七皇子一事推脱不过去。”
温国公盯着天佑帝面前人高的折子,心下恼恨:这定是姜相国命人干的!
他来之前,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也只这次事情的严重性,才大年初一就进宫找陛下说情。
陛下说的,他都知道。
“陛下,老臣愿意用项上人头作保,贵妃决计没有害七皇子!”
天佑帝不悦:“朕要你的人头有何用?贵妃做错的事,自然要自己承担,你也该知道,谋害皇子是何罪责!”
后妃谋害皇子,重则株连九族,轻则也要打入冷宫。
温国公一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能忍心她受苦。但青黛都死了,死无对证,他实在想不出好的法子,最后只憋出一句:“陛下,求您念在二皇子的份上从轻发落……”
天佑帝叹了口气:“从轻发落?恐丽妃和朝臣那都无法交代,除非国公能代贵妃将功赎罪……”
温国公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如何将功赎罪?”
天佑帝揉揉眉心:“国公知晓,朕多年来推行兵改……国公若能助朕一臂之力,于大楚是功德一件!”
温国公拧眉:陛下这意思是让他交出西途铁骑,让西途军融入皇家军?那今后西途武将在旧朝文臣面前不是矮一头?
但若是不交出兵权,只怕贵妃和二皇子要不好。
温国公左右为难,天人交战。
几息后,终于咬牙,从腰间解下虎符,双手呈上。
天佑帝拿起那虎符,自登基以来,积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手腕一翻,虎符就落入袖中,然后朝温国公道:“国公请回吧,贵妃谋害皇子一事,朕也觉得事有蹊跷,会再行定夺。明日之后,圣旨就会下去。”
这是委婉的给出承诺了。
温国公叩首道谢,却迟迟没有起来。
天佑帝拧眉:“国公还有事?”
温国公:“臣还想见见贵妃,请陛下准许。”
天佑帝此时心情正好,痛快点头:“冯禄,你亲自带温国公去流华宫一趟。”
冯禄点头应是,朝温国公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国公这才起身,跟着他身后一路穿过**往流华宫去。
流华宫外守着大量的禁卫军,见冯禄带着温国公进来,照例询问后,才放温国公进去。
温国公一进去,温贵妃就迎了上来,喊了声阿耶。
温国公应了声,见她短短几日,憔悴不少。心里像被人捅了似的难受,连声道:“贵妃娘娘受苦了!”
温贵妃屏退伺候的人,将他迎到内室,连忙问:“阿耶,你见到陛下了吗?陛下如何说?”
温国公:“贵妃放心,陛下已答应臣不会深究。”
温贵妃半信半疑:“阿耶是不是答应了陛下什么事?”
温国公只得把虎符一事告知。
“什么?”温贵妃急了,才坐下,又蹭的站起来:“阿耶糊涂,本宫的依仗就是西途铁骑,你将虎符给了陛下,让本宫今后拿什么和皇后斗?启儿又拿什么同太子比?”
温国公自信满满:“娘娘放心,你老子的军权是靠双手一拳拳打出来的。纵使没有虎符,西途铁骑也只听微臣的!”虎符给陛下就给了,没有他发话,陛下想兵改,依旧是困难重重。
温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温国公立刻又道:“娘娘仔细同微臣说说,大年夜那日的事。”
温贵妃把所有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眸子里藏了淡淡的阴霾:“阿耶,本宫总觉得被针对了。好似有人设局,从丽嫔出宫,再到启儿重病……一步步引诱本宫去针对丽嫔母子,就是为了最后让所有人都相信,本宫能发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七皇子下死手!”
温国公拧眉:“贵妃觉得是何人设局?”
“本宫不知!”温贵妃脑袋很乱。
她觉得可能是丽嫔,也有可能是皇后,还有可能是陛下。
她想起什么,又咬牙道:“阿耶,替本宫好好查查那死了的青黛!本宫怀疑她是被人收买了。”这婢女是温国公府五年前送进宫的,当时混在几个宫女里,一点也不起眼,但胜在老实可靠。
原本青黛也不是贴身伺候温贵妃的,但近日温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婢都在二皇子身边伺候。所以大年夜温贵妃才带了武嬷嬷和两个二等宫婢去宫宴。
温国公点头应承,又问起武嬷嬷的伤势。
温贵妃再也绷不住,眼里有了泪意:“武嬷嬷恐伤及肺腑,命是保住了,只是不能再待在宫里伺候。”
“待这事风头过了,娘娘就将她送出宫吧,微臣会妥善安排她。”温国公面若寒霜:“说到底是丽嫔母子闹的,一个九品官的女儿,跳梁小丑,也敢动老子的女儿!”
温贵妃生怕他冲动,立刻道:“阿耶,这丽嫔母子邪得很,你暂时不要动他们?”
温国公不屑:“什么叫邪得很?”
温贵妃也说不上来,近两年,只要是和这对母子相关的事,她就没一处顺心。
捉奸被陛下斥责,派去宫外监视的人也莫名其妙的失踪。先前启儿也说七皇子自己扑到他箭上,七皇子还能预知太庙会着火。
还有那夜,那孩子好似知道陛下会回头。
总之就邪得很。
她需要好好捋捋。
还不待温国公细问,冯禄就在外头喊。温国公只得起身,交代温贵妃要照顾好自己,然后快速出了流华宫。
途径御花园时,远远瞧见一个男童在爬树捡风筝,树下站着个粉衣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喊:“七锅锅,加油。”
温国公眸子微眯,大步走了过去。到了树下后,垫脚用力一跃,就将树上的风筝拿了下来。
刚要够着风筝的赵砚呆愣一秒,又匆匆往下爬。
树下的小路子紧张得要死:“七皇子,你小心那。”
赵砚近日扎马步多,下盘稳当得很。他跳下树,哒哒的跑到温国公身前,朝他伸手:“谢谢。”
冯禄瞧着温国公一张粗犷冷沉的脸,生怕他把贵妃的委屈发泄到七皇子身上,格外紧张的盯着。
温国公一言不发的将风筝递过去,赵砚欢喜接过。
在他手触到风筝的瞬间,咔嚓一声,风筝断成两节。
赵砚呆在那儿,双目瞪圆,盯着温国公。
温国公笑容渗人:“七皇子小心了,爬太高,没得和这风筝一样。”
赵砚:这老头子真没品,居然在这吓唬小孩!
他果断回档。
时间回到两刻钟前,温国公再次经过御花园。远远瞧见七皇子在树上,他眸子微眯,大踏步往前,到了树下后,垫脚用力一跃,就将树上的风筝拿了下来。
落地瞬间,地面塌陷。他腿骨不稳,撞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咔嚓一声,腿断了。
冯禄吓得要死,赶紧遣人去请太医,又命人去通知天佑帝。
天佑帝匆匆而来,看到摔断腿的温国公,沉声问:“温国公这是怎么了?”
温国公有苦难言。
天佑帝又看向拿着风筝站在一旁的赵砚和满月小公主。
赵砚实话实说:“温国公拿风筝,跳起来摔断腿了……”
天佑帝一边让太医给温国公诊治,一边道:“温国公,年纪大了就别随便上树,你瞧这事弄的。既是替
小七捡风筝摔断的腿,朕理应负责。伤筋动骨一百日,国公尽管放心养伤,早朝和公事都免了。西郊大营的事,朕自会派人前去处理。”
“陛下!”温国公急了:“老臣无碍,老臣可以……”
若是他在府中修养百日,那兵改还有他什么事。
他挣扎着起来,又被天佑帝一把摁了下去:“温国公,朕知你忠君爱国,勤勉上进!但也不急于一时,腿要紧!”
太医也在一旁劝:“是啊,国公爷,这腿万万不能乱动,最好前一个月躺在床上哪也不要去。”
温国公看着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腿,郁闷:这七皇子还真是邪乎,他不过是起了点捉弄的心思,腿就断了!
罢了,看来这次兵改,陛下势在必行。
他还是养精蓄锐,养好腿对付姜老匹夫的好。
温国公躺在担架上,闭眼装死。
待人被抬走后,赵砚拉着小满月就想溜。
天佑帝淡声开口:“去哪?”
他使了个眼色,小路子立马将小满月抱走了。
赵砚急了,赶紧认错:“我也不是故意挖坑的,他先把儿臣风筝折断,还说儿臣会向风筝一样断掉……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和满月妹妹无关……”
天佑帝轻笑出声:“谁说朕要罚你了?”
赵砚惊讶抬头:“那父皇喊住儿臣……”
天佑帝斟酌用词后,才问:“小七想朕如何处置温贵妃?”
他收了虎符和兵权,就注定要委屈这孩子。
虽知这孩子还小,但天佑帝还是想问问这孩子的想法。
“啊?”赵砚茫然。
父皇问他这个做什么?
好似他能决定似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