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霞仗着俞忠钿在外务工,自己又特意让他换了手机号码,他人联系不上俞忠钿而有恃无恐,因此才敢撒泼。
岚明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并且丝毫不急着揭穿对方。
就为了欣赏林春霞自以为尽在掌握,却被他骤然戳破谎言的惊惶神情。
好整以暇地将周围一群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的语气带着笑意:“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人,竟然还有力气在工地打工,还真是身残志坚。”
“看来是你们的维护给他注入了生命的力量。”
“真是医学奇迹。”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讥讽。
若放在刚才,势必要有人站出来给林春霞撑腰,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无脑站在林春霞那边了。
大声撒泼的继母的声音戛然而止,冲上来就要夺取岚明的手机。
未果。
甚至因为岚明将手高高举起的动作,只能在他的周身蹦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笨重丑陋的蚂蚱。
而手机那头的俞忠钿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就呼唤那个工友的名字,要他结束通话。
收了钱财的工友才没有搭理对方,甚至多有鄙夷。
要知道,自岚明与林春霞开始对峙起,他和岚明的通话就已然开始了。
听懂来龙去脉之后,自认为为人还算正直的工友哪会给俞忠钿好脸色,甚至在俞忠钿上来抢手机引起他人注意的时候,大声嚷嚷,将这个恶毒父亲与继母盘剥亲子、逼迫小孩退学的谋算讲了个一清二楚。
手机对面的大嗓门,与笼罩在细雨中小镇这边的场景仿佛形成了镜像。
那边全是震惊与不赞同。
这头静默无声。
不过很快,两边的声音就对齐了,被林春霞欺骗鼓动的人群骚.动起来,看着面露凶光的女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虽然知道作为继母,林春霞对俞澜明的态度平平。
但大家都没想太多,在对方的引导下,以为是已经记事的少年自己不乐意与后妈亲近。
甚至对于“继母难当”的林春霞生出几分理解与同情。
然而,此时此刻,直面了继母联合生父装病,逼孩子辍学的真相,他们不禁感觉到了一点惊悚。
不少人从刚才上头的状态中冷静下来,想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以后纷纷开始后悔。
他们看向坐在躺椅上,浑身僵硬地注视着手机屏幕里瘦高身影的少年。
在大脑中的思绪纷纷扬扬间,终于如梦初醒般,注意到这个小孩单薄不合身,更不合节令的衣服。
空荡破旧的夏装挂在他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面颊,瘦削的下巴伶仃,只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有几分神采。
但是现在,这份神采被蓄满眼眶的红意与朦胧泪水所打湿,一点点黯淡了下来,就像是此时阴沉的天色。
雨越下越大了,即使在屋檐下,也不可避免地会被迸溅的雨水碰到。
有人默默地走近,意图将自己手上的伞往少年身上倾斜。
但是没能到他身边,就被一只伸横伸出的伞挡在了外面,只得止住脚步,看向阻挡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看他们一眼,眼神冷漠带着讥嘲。
在所有人面庞发烫间,岚明将手中的长柄黑伞撑开了,举在瘦弱少年的头顶。
交锋无声。
仅仅冷淡的一瞥,几名升起愧疚的看客就已然受不了,将矛头指向了戏弄自己的罪魁祸首。
“林春霞,有你这么当妈的吗?”“造孽啊,孩子成绩这么好,被你们这么弄退学了。”“有后妈就有后爸,俞忠钿,你亏不亏心!”“都是当妈的,你怎么这么狠毒啊,孩子妈妈在天上该多恨你啊!”“这种亏心事都敢做,你晚上睡得安稳吗?”
一句、两句……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讨的声音,就像是汇聚而来的彩色雨伞,悬浮又缥缈,响彻在耳边,轻飘飘地,却有着重若千钧的攻击力。
暴雨倾盆如注,将骂声模糊。
所有或真心或假意,真补救假羞愧的面容在雨幕之中逼近,嘴唇开开合合,像是幢幢的鬼影。
一如十九岁那年,将忽闻真相,却无力对抗的少年尖锐驱逐的模样。
只是现在,这些矛头直指的对象发生了变化。
骤然颠倒的局势使林春霞也有些难以招架,尤其是在倾盆大雨将她淋得像落汤鸡,只要开口就会被灌进嘴里的雨水打断的情况下。
即使她再怎么擅长颠倒黑白,这下子也找不到合适的反驳话语。
倒是莽撞的林春贵回过神来,捡起掉落地上的钉耙,冲进雨幕,将不断逼近的人群驱逐。
“再给我胡咧咧试试看!”他的音量提到最高,蛮横的面色引得一群人忌惮不已,当真没再敢往前了。
眼见局势已经闹得够大,岚明挂断了通话,看向浑浑噩噩,神情茫然的俞澜明。
隐约猜到真相,与直面实锤证据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前者还能自欺欺人,甚至怀抱隐约的期骥。
但是后者无异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将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影碾入土里,好叫他看看自己究竟多么蠢笨,认识到牺牲自我的良善喂给的是什么样的豺狼。
“很痛苦?”岚明摸了摸他的鬓发,动作有些爱怜,语气同样柔和。
少年紧咬牙关,含着泪看他。
在短暂的通话之中,俞忠钿并非没有注意到始终盯着自己看的俞澜明,但是目光却毫无愧疚可言,更多的是被揭露真相的暴怒与慌张。
于是,俞澜明意识到自己为了救父攒钱,而辍学的行径究竟有多么可笑。
将少年易读的情绪尽收眼底,岚明指腹揩去对方的眼泪:“看懂了吗?外祖去世后,你就没有亲情了。”
简简单单的道理,岚明十九岁才明白。
而现在,他无偿赠送给尚未经受剧痛的,少年时期的自己。
十足残忍的话语,由男人以平静无波的态度叙述,俞澜明紧抿唇瓣,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难以抑制,夺眶而出。
大概真的很委屈与难过,少年哭得很凶,眼泪跟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无声地往外冒。
岚明旁观了片刻,将他揽进怀里。
但并非给予安慰。
“别哭。”,男人如是说,“吵死了。”
静默流泪的少年愣住了,当真憋住了眼泪。
怀里瘦削的肩背犹在颤抖,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乖巧,挂在纤长睫毛上的泪水晶莹,将剔透的眼睛浸润。
扯了扯唇,岚明摸了摸一如记忆中,格外懂事听话的俞澜明的面庞。
沾了一手的湿润,他毫不在意,示意少年转头看向拿着钉耙,气势汹汹横扫一片的林春贵。
“看出来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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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了?”既然已经开始教学,岚明便打算一事多教,务必让愚蠢的自己变得更精明些。
俞澜明还在平复情绪,听到岚明的话后努力睁大眼睛观察了片刻,半晌才迟疑地回答:“钉耙打架很有用?”
少年说得煞有介事,盯着钉耙的眼神很认真,似乎在联想自己以后也把钉耙挥舞得猎猎生风的模样。
岚明哽了一下。
他怎么忘了,这时候的自己由于太过弱小打不过霸凌者,每天除了挣钱,就是思考怎么在欺凌者手中保护好自己全身而退。
以至于即使对丁辰逸有朦胧的好感,也担心对方和自己交往后会一起挨打,而没有立即答应对方的告白。
确实如岚明想的一样。
俞澜明盯着即使身量不算高大,但是拿着钉耙也做到了他人勿进的林春贵,若有所思地想着以后要怎么将这个好用的武器随身携带。
下一秒,被男人拍了一下脑袋。
岚明轻叹一声,因大雨和周围人的嘈杂声音而升起的烦躁被少年无厘头的话语压下去了一些。
他拍了拍俞澜明的胸口给人顺气。
又变得耐心起来,语气平和:“我是要你看清楚,这才是爱护一个人的表现。”
即使对林春贵啃姐的行径看不起,但憎恶他如岚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保护林春霞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有含糊。
甚至在多年后,他终于有了报复的能力时。
就算被他提前找的混混打折了腿,得知他带人报复林春霞这件事,也要拖着瘸腿,从医院里跑出来挡在林春霞的面前。
俞澜明眼睛微微睁大,视线从钉耙挪开,落在林春贵的身上。
对于这个“舅舅”,他一直是有些畏惧的。
不仅是因为对方是个难以抵抗的成年人,还因为这人帮亲到不讲理的地步,但凡林春霞或者俞嘉宝说俞澜明一句不好,下次上店里时,看着俞澜明的眼神就会格外凶狠。
他曾就此事与丁辰逸说过,对方的回答是:这种人就是窝里横,躲着就好了。
俞澜明认同他的话语,一直这么做,但现在发现丁辰逸的话似乎有失偏颇。
他的视野中——
人群在爆发争吵,情绪上头的围观者们已然忽视了这件事情的源头,不停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只为了平复自己刚才助纣为虐的愧疚。
而林春贵在暴雨与拥挤中瑟缩。
穿着凉拖的脚在门口铺的石板路上不停打滑,却还是将叉着腰与其他人对骂的林春霞牢牢守在了身后。
少年的眼神怔怔,似懂非懂。
岚明确认自己教学成功,终于露出点笑:“懂了吗?真正爱护你的人恨不得亲自冲锋陷阵,而不会明哲保身教唆逃避。”
俞澜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过理解之余又觉得有些奇怪,觉得这人好像意有所指,像是在嘲讽什么人。
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微妙之处,一个撑着伞,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街口。
片刻后,避开水坑,绕过激愤的人群,来到两人面前。
俞澜明下意识对他露出柔软的笑容,张嘴想说不用担心,却被打断。
丁辰逸皱起眉,审视地看了一眼岚明,对少年道:“我听说你和你继母又吵起来了,都说了别和他们争执,你讲不过的。”
“我带你走,我们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