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细雨中,四周是五颜六色浮萍般悬空的伞。
而在浮萍中央,岚明杵着一把黑伞,以一当十,硬生生说得周围一群人无话反驳。
眼见围观群众不顶用,林春霞飞快掏出手机给人打了电话,不消片刻,一个与她长相有三分相似的男人骑着电动车来了。
对方下车时撑着伞,掏出钉耙,看起来气势汹汹地,要与为难姐姐的岚明对决。
“就是你来我家店里闹事?”对方仗着自己有武器,看起来非常有底气。
岚明瞥他一眼,对于这人厚颜无耻的行径并不意外。
他眼神锁定人群里一个年龄最长的老头,扬声道:“李叔,这店是林春贵开的,还是岚土地开的啊?”
被他喊作“李叔”的人正因为闹剧紧缩眉头,始终没有开口。
此时岚明主动喊他,熟稔的样子使得老头看起来十分惊讶。
暂时顾不上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谁,在一群人看过来之后,他抽了口烟,声音苍老:“岚老弟开的。”
李老头瞥了举着钉耙的林春贵一眼,佯装糊涂:“咋了。”
岚明笑笑,视线扫过神情各异的周围人,看向脸色变得难看的林春贵,语气有些轻慢和嘲弄:“那我怎么听到有人像是要把别人的财产据为己有啊?”
在外混迹闯荡许多年,与不同的人打交道,他已然学会怎么对人阴阳怪气,又怎么把贪得无厌还要装相的人脸皮扯下。
“还是说你从岚土地手里买了店?合同与产权证明给我看看呢?”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不大,但是逼人的气势使得众人下意识地便认真听他的话语,并顺着他的意思看向林春贵。
被许多眼睛注视,本来自觉有理的男人脸色铁青,看着岚明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剥皮抽骨。
岚明直直地迎上他的眼神,不闪不避,目光冷冽。
自外公去世以后,这些人便已经理所当然地将小卖部据为己有,尤其是林春霞的弟弟林春贵,几乎将小卖部当成了自己的财产,每天来这里“进货”,并且嘴边时常挂着“外甥有福,沾沾喜气”之类的话语。
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没有把孤家寡人的俞澜明放在眼里。
而他那时也蠢得出奇,竟当真将属于自己的遗产拱手让人,在继母说俞忠钿治病钱不够之后,将小卖部廉价抵给了所谓的舅舅一家偿还“债务”。
想到自己当时被空手套白狼,还对一群水蛭感激涕零的蠢样子,岚明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而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惹怒,林春贵恨不得一耙子把他打死,但又没真有这个胆量,最后不得不看向林春霞。
林春霞哪能想到自己的弟弟出师未捷身先死,不仅没能给她出头,甚至还一句话就被人抓住了把柄,以至于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
只得愤愤地瞪了林春贵一眼,提高音量:“这是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想要转回之前的话题,回到自己作为受害弱势者的地位。
“你要搞清楚,是你莫名其妙地联合俞澜明来污蔑人,我弟弟这才口不择言的!”林春霞使了个眼色,林春贵当即跟上附和。
众人这才又如梦初醒似的想起这件事,连声说是。
清楚这些人实际上并不关心真相,只是想要看热闹,并且随时都能如同墙头草倒戈,岚明没给他们太多眼神,而是盯着林春贵说:“听说林春霞找你借了外债?”
林春贵一愣,反应过来后挺胸:“是啊,我姐为了给俞忠钿治病把家底都填进去了。”
说着,他看不惯俞澜明被人护持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样子,眼神狠厉地瞪少年一眼,指桑骂槐:“可不像某些没娘养的东西,吃里扒外……”
满心局促与惶然,却被岚明按着不让参与争辩的俞澜明当即站了起来,声音气到发颤:“你才没娘养!”
岚明“啧”了一声,把人按回去。
“不许这么说人家。”
他捏了捏少年发抖的手指,一边腹诽这时候的自己战斗力怎么如此低下,吵个架都能带出哭腔,一边看向林春贵,笑了笑。
“人家明明有两个妈呢。”他的语气温和平静,“家里一个,这里还一个。”
岚明没看林春霞,但是在场的人又不傻,心念一转就明白了他意有所指,有几个人没绷住发出了笑声。
都是街坊邻里,他们自然清楚林春霞对于林春贵的态度。
明里暗里地帮扶不说,还经常要给这个已经结了婚的弟弟补贴家用,口口声声她弟就她这么一个依靠,可不是妈么。
林春霞气到眼前发昏,一边暗恨林春贵怎么就管不住嘴,一边还在努力地把话题拉回正轨。
“你不要胡搅蛮缠!”她恨恨道。
岚明稀奇地看她一眼,没想到这话有一天还能从这人口中说出来。
不过他也不是来打嘴炮的,讥讽一句之后便没再接续话题,看着本得意洋洋,现在又涨红面庞的林春贵:“行啊,借据给我们看看呢?”
林春贵愣了一下。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立马就道:“我们亲姐弟,不讲这些,要什么借据。”
“没有借据?”岚明对此早有所料,理解似的点头,笑笑,“那转账流水给我们看看呗?”
“我还挺想知道关系如此感人的姐弟,在姐夫重病时拿出来了多少钱。”他说。
“关你屁事。”林春贵鼻息变得粗重。
岚明用波澜不惊的语气继续说话,神情却充满挑衅:“别生气啊,生什么气呢?心虚了?”
他很清楚,这个在家靠爹妈,结婚靠媳妇与姐姐的男人没什么本事,但是气性不小。
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在朝着激怒人而去。
果不其然,在又连续几声轻飘飘的讥讽后,林春贵被岚明追问的态度激怒了,丢了伞,举着钉耙就冲过来。
他想要恐吓这个多管闲事的人,不让对方再刨根究底。
周围响起惊呼,俞澜明“蹭”地想要站起来挡在岚明身前,却被岚明连人带躺椅抱起来转了个圈,躲到了林春霞身后。
林春霞尖叫一声,连忙逃窜。
拿着钉耙的男人瞳孔骤缩,立刻收回力道,打在了柜台上。
柜台玻璃应声而碎,堆放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俞澜明惊魂未定,眼睛瞪得大大的,抓着岚明手臂检查,被岚明揉了揉脑袋安抚。
一群人飞快蜂拥过来,眼看没有真的伤到人,这才松了口气。
“俞澜明!你疯了吗?让一个外人来欺负我们!”从惶恐中回神的林春霞尖叫一声,将矛头直指人群中唯一坐在躺椅上,看起来状态最好的少年。
岚明冷着脸,想要阻止俞澜明回应。
然而俞澜明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音量不大,态度却是认真的:“阿姨,我没想让人欺负您,我也没这个本事。”
“可是,如果只是实事求是的问题,叔叔为什么这么恼火?还是说是恼羞成怒了?”
虽然有些懦弱,但是在场所有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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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谁好谁坏这件事,俞澜明看得很清楚。
在无人撑腰时他瞻前顾后不敢对峙,但此刻被人护在怀里,即使这是个陌生人,他也生起了一些勇气。
反正今天已经把继母得罪狠了,就算不开口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一次把真相弄个明白,不浪费对方的好心。
俞澜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让后来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看客听个清楚。
少年人的声音还有些青涩,但条理分明的话语一丝不苟:“您说爸爸生病躺在医院重症病房,家里没钱要我辍学,我听话照做了。”
“我问您为什么弟弟还能上学,您说是他舅舅资助的,我也相信了。”
“还有让我白天看店,晚上给别人补课挣钱,也没觉得这很苦。”
“但是……”俞澜明的话语直指矛头,“关于爸爸的病历是伪造的这件事,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周围的人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以一种“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眼神盯着林春霞看。
意味深长的眼神如刀,能将人捅成筛子。
被凝视的林春霞有些气急败坏,没想到俞澜明竟然敢和自己对着干。
“解释什么?真的事情我要怎么给你解释?”她怒而反驳,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哎哟,忠钿啊!你儿子长大了,你不在家里他欺负起我了啊!”
“哎哟!忠钿啊——你怎么就生病了啊!”
“忠钿啊!”
她哭得真情实感,眼泪鼻涕横流,围观者无不动容。
就连与外祖岚土地关系较好的李老头都忍不住被她带偏几分。
俞澜明没想到林春霞会用这种方式来化解自己的指控,努力保持冷静的面庞红了,又气又无措。
墙头草们又开始嘀嘀咕咕,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眼见他们又要化身正义战士,岚明无奈地摸了摸俞澜明的耳垂。
在对方说着“对不起”时揉掐了几下,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平和:“挺有勇气,棘刺都没长好,就敢和滚刀肉硬碰硬?”
被摸耳朵揉脑袋的少年抬头,怔怔地看着岚明的脸庞。
他的眼神露出一些疑惑,有些狐疑这个陌生人怎么和外祖每次哄他的时候一样,掐着相同的部位。
岚明看出他的讶异,确认对方的状态从内耗中挣脱了出来,笑了笑,目光转向引导他人指责的林春霞。
在岚明看来,俞澜明根本没什么好道歉的。
这女人极擅长颠倒黑白,十九岁的俞澜明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年仅十七的少年。
但是——
他玩味地笑了笑。
如今在这里和她对峙的主力,可不是十九岁被人渣骗得脑残的俞澜明,更非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被他拖下水的十七岁少年。
而是二十七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学会了正确的反击方法的,来自未来的成年人。
“别哭丧了。”,有备而来的成年人淡淡地说,“想见你那快病死的老公还不简单。”
他的言语轻蔑,一群人错愕地投来目光。
便看见岚明漫不经心地举起手机,视屏通话界面里,是一道站在墙角抽烟瘦高的身影。
与岚明开着通话的工友在那头喊:“忠钿——”
抽着烟的俞忠钿闻言回头。
空间仿佛有一瞬间的交错,活蹦乱跳的俞忠钿与撒泼哭喊的林春霞对上视线。
阴雨朦胧中,所有人的瞳孔震惊颤动,岚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