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她还是魏氏嫡女,梦里的周回则褪去了稚嫩,多了一丝少年人的坚毅和俊朗。
“文郁,我明日就要出征了。待我取得军功,便回来与你定亲。”少年周回兴奋地对魏蓁说道。
月上西楼,一层银光洒在地面,如水波荡漾。
魏府静谧无人的院中,魏蓁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担忧地说道,“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难料。一定要如此吗?”
听到魏蓁的话,周回脸上的兴奋消了下去,眉目间染上一层阴影,“你是高门贵女,我是寒门庶族,立军功,是最快取得爵位的方法。否则,我无法娶你。”
魏蓁没有告诉他,她已经向姜令求旨,嫁给周回。而姜令也同意了魏蓁的请求。她知道,周回若是不去战场,即使有了这一纸赐婚圣旨,他也会不甘心。
不甘心只做魏氏的附庸。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拦你。我在洛京等你平安归来。”
周回紧紧抱着魏蓁,又向她保证了许多,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周回走后,魏蓁一个人立在院中廊下,望着头顶一轮明亮的满月,伫立良久。
过满则亏。
在见周回之前,魏蓁路过书房,无意间听见了父亲与洛京其余大族的深夜密谈。姜令与韩泰勾结,外戚干政,暗握兵权,搅得庙堂不安,人人自危。
如今,姜令更是将目光放在了百年世族之上。
魏蓁心下明了,这粉饰的太平,终究要被撕开一道裂口。
梦境一转,便是周回在韩泰帐下立下赫赫军功,凯旋归来,洛京百姓夹道相迎。
身披银甲的少年将军局促兴奋地站在魏府面前,一遍遍地演练见面的说辞,但在朱门打开的一瞬间,周回还是怔住了。
魏蓁平日不喜珠饰,衣衫素净,一身书卷气,今日也是如此。但周回却分明觉得,魏蓁清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回的脸像儿时一样,刷得红了。
“此次打仗,可有受伤?”魏蓁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回过神的周回忙摇头,“都是一点小伤,并不碍事。”
他故意略去了差点取他性命的箭伤不谈。他不想让魏蓁担心。
随后,他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羊脂玉打造的手镯,“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
温润的色泽与魏蓁的气质相符,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玉镯上雕刻了一朵精美的桃花,周回摩挲着纹路,说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正好与你相配。”
魏蓁凝视着那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刻纹,没有说话。
周回担心她不喜欢,“你可是不喜欢?”
“我喜欢。你给我戴上。”
羊脂玉一般晶莹剔透的玉环带在魏蓁纤细的皓腕上,熠熠生辉。
下一刻,魏蓁便落入了宽阔温暖的怀抱,周回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文郁,我已经向陛下求娶你,陛下答应了这门婚事。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永不分开了。”
魏蓁回抱住她,她对此事毫不惊讶,甚至有点淡淡的悲伤。
她已经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在这个飘摇欲坠的王朝,她们还能厮守几时呢。
再次睁眼醒来,帐外已经是日上三竿,魏蓁的衣裳被汗洇湿,她有些恍惚,在榻上坐了半晌,才意识到现在是何年月。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从前的往事了。
连日高温不下,太阳高悬在苍穹,地面热气蒸腾,立于城楼的守卫也被晒得身形摇晃。
“你去见魏蓁,可有收获?”程昭擦拭着她的长剑,漫不经心地问周回。
“魏蓁态度坚决,不愿意归降。”
夏日炎热,周回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饮而尽。
程昭皱眉,“你不是与她有婚约吗?她见到旧人,一点情分都不念?”
听到程昭的疑问,周回反倒是松了眉,“文郁向来如此。她认定的事,别人说再多也无益。”
说话时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程昭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自知失言,周回正色道,“不过,我们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可以寻找机会袭击宋虞营帐。”
程昭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表面上坚守不出,其实是为了放松宋虞的警惕。这几日天气炎热,宋虞命人在城下叫战却毫无结果,将士必然疲惫不堪,不免懈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程昭这段时日所做的,就是不断拖延战事,消磨宋虞军中的士气。
既然周回劝降之事碰壁,程昭便要采取下一步动作。虽然坚守不出就可以让宋虞消耗完粮草退兵,但终究旷日持久,变数甚多,如果可以短时间取胜,便最好不过。
“明日子时,偷袭宋虞营寨。”程昭冷声说道。
“我一同前往。”
“周大人莫不是忘了,陛下并没有给你兵马之权。”程昭提醒周回。
“我知道,明日我只去督战,不会下任何指令,也绝不会干扰程将军。”周回面色自若。
“随你,战场上刀剑无眼,周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说完,程昭便提上长剑,前去整军。
夜半子时,夏风吹过树丛,发出沙沙的声响。蝉鸣不止,叫得人无端心烦。
宋虞的营帐藏于树林掩映之中,齐整俨然,寂静无声。一片黑暗里,只有中军帐火光幽微,与帐外巡逻女兵的火把相呼应。
距离营帐最近的起伏山丘上,树影重重,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埋伏其中的女军。
赵成玉压低声音问道,“宋宋,今夜程昭真会袭营吗?”
宋虞也趴在地上,面前有草木做掩护,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文郁说了,周回劝她投降不成,一定会采取别的措施。程昭第一次上战场,急于立功,不可能一直龟缩城门。这只是她的障眼法,以此来降低我们的防备。就这一两日,程昭定然会趁我军不备前来偷袭。”
赵成玉还是有些担心,“若是今夜程昭不来呢?”
宋虞瞥了她一眼,“军师什么时候算错过?你听她的就完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军师害怕程昭生疑,故意留在帐中等她们前来,以此分散她们的注意力。战场危险,若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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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有个三长两短……”
宋虞打断了她,“一旦敌军成功上钩,就是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文郁。”
赵成玉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我明白。”
黑夜中的树木如重重鬼影,寂静悚然。这时,军帐西面的树林里,惊起一群飞鸟。
“来了。”
程昭带着一只部曲悄无声息地靠近宋虞的营帐。营帐并无异动,只有中军帐亮如白昼,经斥候打探,魏蓁就在其中。
看来宋虞并没有发现她们。
程昭骑在马上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部曲口中衔着树叶,悄然向营帐进发。
然而在靠近营帐守卫的时候,他们蓦然发现,辕门外站着的,竟是稻草人。草人手上绑着火把,远远看去,竟如真人一般。
众人神色一凛,心道不好,就在这时,漫天的箭矢朝她们飞来。
无数的女军在一阵阵惨叫声中倒下,严整有序的部曲瞬间乱做一团。
程昭也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怒气上涌,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保持阵型,魏蓁还在营中,谁要是能抓住她,那便是大功一件。”
周回穿着一袭常服,骑在马上,听到程昭的话眉头紧皱。
听见程昭的军令,所有人都开始往军营里冲,而宋虞和赵成玉也带着人从山坡上冲下来,将她们团团围住。程昭将一个女军的头卸下,便对上赵成玉的长矛。
“你的对手是我。”赵成玉歪着头笑道。
两人对视,气氛肃杀,下一刻,兵戈相接。
而另一边,宋虞朝着魏蓁的营帐奔去。
魏蓁周围有亲兵保护,但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一般袭来,敌我缠斗在一起,刀剑无眼,难免陷入危险。魏蓁身体羸弱,不习武艺,这才是最让宋虞担心的。
黑暗的山野中,大片的火光照彻长空,厮杀声震天,惊起栖息的飞鸟。
宋虞赶到营帐前,看见面色苍白的魏蓁,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远处一阵箭矢从天而降,而这些,全部都是冲着魏蓁而来。
箭矢破风的声音在魏蓁耳边掠过,她有所察觉,正想转身,倏然,她的后背被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抵住。
被人压在身下,隔绝了近在咫尺的危险。抬头看清来人的脸之后,魏蓁耳边传来一声轰鸣,喊杀声和嘶鸣声逐渐消弭在耳畔。
宋虞立于马上,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数不清的箭矢散落在地,周围是彤彤火光,一片人仰马翻中,周回死死抱着魏蓁,用身体替魏蓁挡箭。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见魏蓁的轮廓。
魏蓁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慌张的滋味,浓稠的鲜血溅到魏蓁脸上,她声线颤抖,无措地问道,“为什么?”
周回的嘴里混着血,他张嘴,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我……还是舍不得你死……”
“不是说好,各为其主吗?”不知什么时候,魏蓁的脸上已经一片湿润。
她爬起身,将周回抱在怀中,然而周回胸口的鲜血不断往外涌,她满手腥红,像个做错事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