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小周回的表情太过寂寞,小魏蓁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所想,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识字吗?”
果不其然,周回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摇了摇头。
他的父亲只是个小小武将,家中请不起先生,原本打算等他八岁时带他去拜师父,但因为父亲战死,此事也就被搁置了。
但他还是觉得惊奇,面前的小女孩明明看着比他还小,却竟然能写这么长的文章。
“我可以教你。”
小魏蓁面色平静地看着周回。
小周回一愣,眼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好奇终究是抵过了心中的猜疑,“真的吗?”
“真的。”
“你过来。”
小魏蓁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她的身旁。
周回有些紧张地坐了下来,身旁的小魏蓁身上还夹杂着红梅的清香,很好闻。
他紧张地抓着笔,眼看就要落下,这时,一只白乎乎的小手碰到了他的手背,拉着他的手纠正姿势,“笔应该这样拿。”
小女孩的手很软,小周回僵着身子回过头,便能看见小魏蓁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像雪地里的蝴蝶。
窗外的红梅落下枝梢,仿佛也落在了小周回的心头。
“你的脸怎么红了?”
“因为……因为你这房里太闷了……”
“来人,将房中的火盆撤了。”
"是,小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是魏蓁教周回写下的第一句话。
遒劲的墨迹已经干涸,魏蓁收回目光,看着多年不见的故人,一时相顾无言。
周回的目光黏在魏蓁的身上,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吐出几个字,
“你瘦了很多。”
“自然是比不得当年。”
周回望着魏蓁清癯的身形,想到当年的往事,不由心疼起来。虽然如今魏蓁也身居高位,但却衣着朴素,没有了当年贵女的气派,只剩下满眼的风霜。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蒙女君不弃,不嫌弃我罪臣之身,托我以大事。”
话音刚落,魏蓁便捂着嘴开始不住地咳嗽,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咳出来。周回上前一步想要碰魏蓁,但理智回笼,他的手僵在半空,最后又缓缓落下,在袖中握成拳。
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魏蓁的脸更加苍白,她对着周回扯出一个笑,“让周大人见笑了。”
她故意略去了周回眼中的怜惜与心痛。
“周大人今日前来,恐怕不只是叙旧吧。”
魏蓁不想再周旋下去,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回抿着唇,想起了自己来时程昭的嘱托,便说道,“陛下带了口谕,若你愿意弃暗投明,她必会重用于你。”
他作为前朝罪臣,一直被关押在牢狱,不被任用,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牢狱中了此残生。这番萧宁召他出来,却是他没想到的。
他甚至也不知道,魏蓁竟然公然反抗朝廷,效力于宋虞,并且成了宋虞的谋士。
慕容蔚让他把握机会,只要能策反魏蓁,便是立了大功,而他,也有机会,再次走入朝堂。
他想过和魏蓁重逢的很多种情景,甚至也想过此生再不复相见,但却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各为其主。
“那你可以告诉萧宁,我魏蓁是绝不会背叛女君的。”
魏蓁眼中坚定。
“为何?陛下答应,若你愿意归降,便许你高官厚禄,而魏家,也可以重回昔日荣光。”
魏蓁嘴角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回不去了。”
魏家百年豪族,转瞬之间便化为飞烟,只剩旧时堂前燕。回去,魏家也就只剩魏蓁一人。
“宋虞不过一介篡逆之辈,萧宁才是靖朝正统,文郁,你可想好?”周回依旧不死心,哪怕他知道,魏蓁认定一件事,就不会为他人言语所左右。
“正统又如何?苛捐严税,割据为政便是正统?民不聊生,饿殍遍地,便是正统?这样的正统,不要也罢。”
魏蓁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令周回错愕。
“这飘摇山河需要命世之人来拯救。而宋虞,就是那个命世之人。追随她,我甘之如饴。”
周回还想劝说魏蓁,看见魏蓁坚定的神色,他却如鲠在喉,再开不了口。
“倒是你,萧宁不会任用男子为武将,你便是再为她卖命,也无法得到她的信任。”魏蓁盯着周回的脸,缓缓说道。
“她此次愿意用你,也不过是因为你与我曾经的婚约。”
说到婚约,周回的眸色黯淡下来。
“文郁,我……当年不知魏家之事。等我回来时,魏家已经全部入狱了。”
“我知道,这不怪你。时也,命也。魏家总会有这么一天的。”魏蓁垂下了眸。
听魏蓁如此说,周回心里像是插了一根刺,泛起细密的痛。
“萧宁暴虐无道,你即便跟随她,也不会有好下场。女君乃人心所向,梦归,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高官厚禄,萧宁能给的,我也可以向女君求取。”
魏蓁与周回隔着书案,此前亲密无间的两人,此刻却仿佛隔着江河。
“你若愿意归降,我们或许,还能厮守。”魏蓁上前一步,周回鼻尖传来草药的苦涩味,低头便能看见魏蓁一双波澜不惊的眼,温柔地注视着他。
周回屏住呼吸,随后,他便感受到,魏蓁的手攀上他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
“梦归,我想你了。”
语气缱绻,让周回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苦涩的梦,梦醒来,他和魏蓁还是世人称颂艳羡的京城佳偶。
哪怕知道魏蓁只是在骗他,他也心甘情愿地沉沦。
下一刻,周回便将魏蓁狠狠地搂在怀中,好似要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魏蓁感到一阵吃痛,不由皱了皱眉,但她还是温顺地呆在周回的怀中,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温度,一时恍惚。
“文郁……”
周回口中念着魏蓁的字,却似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周回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中人,短暂的温情仿佛只是幻觉,他收回缱绻的目光,垂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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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说,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能违背军令。”
魏蓁眸中的温柔瞬间消失,眼底又恢复了平静,她抬头望着周回,“为什么?萧宁杀了韩泰,也绝对容不下你。”
周回并没有看魏蓁,他盯着竹简上的墨痕,低声说道,“各为其主罢了。”
"梦归,你当真不念旧日情谊吗?"魏蓁还抱着一丝希望。
周回冷静地说道,“时移世易,旧日情谊在这乱世之中,又算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从牢狱之中被释放任用,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说完,他盯着魏蓁,话音冰冷,“我不再是军功赫赫的将军,你也不再是高门贵女,我们都被世事蹉跎,早非从前模样。你我自有前路要行。”
周回的话毫无转圜之地,魏蓁也知道他不会再被说动,她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失落,“既如此,他日刀戈相见,不必留情。”
不必留情,既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周回。
魏蓁拂袖转身走出营帐,只留下周回一人。
痴痴望着魏蓁的背影,周回不由捏紧了拳头。
周回被护卫簇拥着离开后,宋虞来找魏蓁,只见她一人呆愣地坐在案前,一语不发。
"议和之事聊得如何?"
宋虞抱着剑随意地坐下,好奇地开口。
魏蓁回过神来,她摇着手中的便面,说道,“议和只是幌子,程昭的真实目的是想要劝我归降,我已经严词拒绝了。”
这在宋虞的意料之中,她们攻打彬州是势在必得,绝无议和的可能。
“萧宁的人现在都这么蠢了吗?随便找个人便想策反你?”
平心而论,宋虞待魏蓁不差,魏蓁军师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蓁投敌,和太子谋反有什么区别?宋虞想不通,正常人也干不出这种事。
赵成玉在一旁拉了拉宋虞的袖子,神秘兮兮地说道,“程昭派来的使臣,是周回。我听说,她曾与军师有过婚约。”
听到如此劲爆的八卦,宋虞眼睛都瞪大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魏蓁,恍然大悟魏蓁为何会如此失魂落魄。
“文郁,你没事吧?”宋虞一脸担忧,脑补出了一系列见到前夫哥的狗血剧情。
魏蓁只是摇头,“都是前尘往事。我对阿虞绝无二心。”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你对他,还有情吗?”
宋虞和赵成玉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魏蓁平静地开口,“我和他如今各为其主,往日情分,自当一笔勾销。”
话是如此说,手却不自觉地抚上腕边的白玉手镯。
宋虞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大声对赵成玉说道,“没事,这破镜还能重圆呢,等我们把彬州打下来了,强取豪夺也不是不可以。”
赵成玉连连点头,“能得军师青睐,是他的福气。”
魏蓁看她俩一唱一和,不由失笑,随即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监督魏蓁喝了药,两人嘱咐魏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营帐。躺在简陋的军帐中,多年不曾忆起的往事,又入了魏蓁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