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回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实在太困,睁不开眼。
恍惚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立了军功,意气风发地从边塞回来,却突然得知魏氏谋反被夷三族的消息。
丞相府中,韩泰被美姬妾围绕,看着盔甲未卸的周回,他事不关己地劝说道,“梦归啊,我知道你与魏蓁有婚约,但如今木已成舟,你还是趁早和魏家断干净吧。这京华满地贵女,以你的军功,想要什么得不到,听我的,别犯傻。”
周回有一瞬的恍惚,他完全不敢相信,洛京百年世族,竟然在一夕之间,就被抄家夷族,凭空消失了。
大雨滂沱,周回骑上马冒雨朝魏家奔去,但只看见贴满封条的朱门。
魏府的牌匾已经被拆下,狼狈的他只是站在空荡的朱门前,久久不能言语。
他不知道,魏氏为何要谋反,魏蓁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站在倾盆大雨中,看着衰败的魏府,周回做了一个决定。
因为军功显赫,周回在韩泰的举荐下,被皇后姜令召见。
德阳殿前,姜令满头珠翠,一袭华服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周回跪在阶下,垂首不语。
皇帝身上染疾,已经有三月未曾召见大臣,朝中诸事便都落于皇后姜令之手,是以姜令可以召见周回。
殿中熏香袅袅,巨大的九枝灯立在左右,铺张华丽,锦绣奢靡。
清脆威严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宫殿,“本宫听丞相说,周梦归有将才,履立战功,假以时日,或可在他之上。丞相看来是相当器重你。”
周回恭顺地跪在地上,“丞相谬赞了。我不过一介武夫,略懂兵法,全赖丞相倚重,才有今日。”
“你倒是个忠心之人。”姜令的这句话,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别有用意。
“率一千部曲便赶走了在边境掳掠的羌族,不管如何说,都是大功一件。陛下虽然龙体抱恙,但也要求本宫赏罚分明。”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沉默半晌,周回低沉的声音响起,“末将确有一事相求,请皇后娘娘成全。”
“何事?”
“末将与魏氏嫡女魏蓁已有婚约,如今魏氏意图谋反,死不足惜,然魏蓁牵连实在无辜,末将只愿用一身军功,换魏蓁一条性命。”
殿内落针可闻。
须臾之后,殿上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步伐声渐进,一双绣金的鞋履停在周回低垂的眼前。
“你胆子倒是挺大,替罪臣之女求情。你就不怕,本宫也治你的罪吗?”
周回直起身,与姜令对视。那是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眼,周回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跪在冰冷的殿中,冷静地说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夷三族也只是为了震慑其余有异心之人。但魏蓁是皇后娘娘最得意的门生,愿皇后娘娘念及师生情谊,饶魏蓁一命。”
魏蓁是洛京家喻户晓的才女,以至于在十岁时,就进宫同皇子公主伴读。然而除此之外,他也知道,皇后将自己的唯一的女儿送到祁州后,身边孤独,她十分怜惜魏蓁的才华,常留魏蓁在未央殿中陪伴。旁人只道是皇后喜爱魏蓁,但周回却听魏蓁说过,她已经拜皇后为师,授以诗书。
也正是因此,周回在赌,赌皇后念及昔日师徒情分,放魏蓁一条生路。
“文郁连这件事也同你说了?她还同你说了什么?”
冰冷的凤眼此刻有了一些温度。
周回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道,“她还说,老师所愿之大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姜令的神情一滞,随后问道,“她当真如此说?”
“千真万确。”
少顷,空旷冰冷的大殿上传来一声长叹,似是妥协。
“罢了,本宫会饶她一命,将死刑改为发配流放。至于往后,便看她的造化了。”
声音似乎是从虚空之中传来,越来越轻,好似从不曾存在过。
天旋地转间,金阶玉柱消失不见。
天光耀目,军帐之中,陶贞给周回换了药,她关上药箱,擦了擦额间的汗,“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但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能不能醒,便看天命了。”
知道陶贞医术高超,有妙手回春之能,宋虞便强行将人留在青州游玩了一段时间,随后又让陶贞随军一起前往彬州。
周回在战场上中箭,程昭带着剩余的部曲仓皇逃离,顾不上他,宋虞便叫了陶贞给周回医治。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而魏蓁也在他身边守了两天两夜,不曾合眼。
宋虞心疼地看了一眼魏蓁,她的脸上难掩疲惫,眼下有着明显的淤青。魏蓁将政务都搬到了周回所在的营帐,除了批改奏章,便是照顾周回。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宋虞一看就知道,魏蓁心中很是难受。
“文郁,你去睡一觉吧,这里有陶大夫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赵成玉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军师,你就算这样守着他,他该死还是得死啊。”
宋虞剜了赵成玉一眼,示意她闭嘴,赵成玉缩了缩脑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说,生死有命,强求不来的。”
这么一说,反而更加无力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宋虞咬着牙对赵成玉道,赵成玉在一旁讪讪地闭了嘴。
魏蓁盯着周回昏迷的脸庞,叹息般开口,“谋逆乃是死罪,魏氏被夷三族,整个家族只剩我一人独活。其实从我发配到军营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是他用军功,换了我一条性命。”
宋虞此前也曾想过,魏氏被夷三族,为何魏蓁却活了下来,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周回。
赵成玉听见这样的内情也很惊讶,再看向周回时,目光也抱有了一丝同情。
“如今,我又欠他一条命。”魏蓁垂眸,掩去眸中的情绪。
宋虞复杂地看向魏蓁,命运对她实在不公,从高门贵女跌落尘埃,青梅竹马沦为仇敌,她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过往,却一声不吭。
“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周回一定没事的。”
宋虞安慰了魏蓁几句,见魏蓁始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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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离开,便也不再多言。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笼罩山野,周回才吃力地睁开眼。他躺在床榻上,想要动,背部却仿佛被撕裂一般,扯得生疼。
他许久没有上战场了,感受到熟悉的箭伤,竟然一时没有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周回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他吃力地转动脖颈,待看到床榻边日思夜想的人时,呼吸竟不由一滞。
魏蓁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眼下一片浅浅的淤青,她的头枕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握着周回不放。
看来真是在做梦。周回想。
他痴迷地望着魏蓁,想把这一刻在脑中,他害怕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那双眼缓缓睁开,与周回四目相对。
“你醒了?伤口怎么样?”魏蓁支起身子,毫不掩饰眼中的关切。
周回一愣,才想起自己为魏蓁挡箭一事。
“渴……”
周回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魏蓁走到案边给他倒了一碗水,又将他扶起来,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将陶碗抵在他的嘴边。
魏蓁身上的草药味笼着着他,她身上的温度也让周回感到有些烫。但他不舍得躲开。
就着碗喝完了水,有一些从嘴角流了出来,魏蓁用绣帕轻轻擦了擦他的嘴。
周回的耳根微微泛着红。此前,他虽然与魏蓁有婚约,但都发乎情,止乎礼,况且高门贵族一向重视礼仪,他并未与魏蓁有什么亲密的接触。魏蓁这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随后,魏蓁便叫来了陶贞,让她再看看周回的伤势,宋虞和赵成玉知道了也都闻风而来。
陶贞诊了脉,说道,“没什么大碍了,他身体好,恢复得快,这段时间好好修养就行。”
赵成玉在一旁说道,“还好没死,不然我都不敢想军师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说不定会殉情。然后我们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宋虞抱着剑,和赵成玉一唱一和。
周回望向宋虞,见她气势不凡,猜测道,“这位便是女君吧。”
“不错。”魏蓁点头。
“这位身形魁梧,说话直爽,想必是赵成玉赵将军了。”
赵成玉瞪大眼睛,“这你都能猜到?”
“这都猜不到,那才是蠢货。”宋虞忍不住在旁吐槽。
“在下周回,谢女君救命之恩。”
周回在床榻上虚虚抱了个拳,宋虞漫不经心地说道,“别谢我,还是谢谢文郁吧。若不是她日夜不分地照顾你,恐怕你也醒不来。”
周回略微错愕地看向魏蓁,随后又垂下眼眸,手不自觉地捏紧衣料。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过分担心,魏蓁收回关切的目光,淡漠地开口,“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们也算两清了。”
魏蓁的话带着疏离,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周回的心还是像被人揪住一样痛。
“当年魏氏因为谋反被夷三族,我知道是你替我求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