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中回来之后,我被收回了兵权,关在家中闭门不出,并不知道他在这世间尚有骨肉。若是我当时去他府中看看,或许也不会变成如此……”
谢徽面色平静,手却紧紧攥着膝盖的衣料,指节泛白。
然而下一刻,宋虞温热的手掌便抚上了他的手背。
谢徽捏紧的指节仿佛被融化似的,缓缓松开。
宋虞的声音在他身旁想起,“这并不怪你。你已经竭尽所能,做了你能做的事情了。”
“我想,秦文轩不惜性命也要护你周全,绝不是为了让你沉溺在痛苦和懊悔之中。”
谢徽的睫毛轻微颤抖,紧绷的身体却放松了下来。
“过去之事再无法更改。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让现在不留遗憾。”
宋虞慢慢松开了他,溶溶烛光中,她轻声说道,“明日走之前,去看看他的遗孀吧。”
第二日天蒙蒙亮,街上浓雾弥漫,草木结了霜,风冻得人指节泛冷。
秦府外面挂满了灵幡,大门敞开,院子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纸钱翻飞。秦文镜已经守了三日三页,他一身缟素,眼睛红肿,眼下一片淤青。
一个时辰前,他的母亲因为过分悲伤而晕厥,如今卧床休息,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跪在秦氏的灵柩前,火盆中灰烬又复燃起来。
前来吊唁的宾客并不多,秦氏在秦文轩还在时,便已有式微之势,近几年谢澄掌权,开始任用女吏,但奈何秦家并无适龄女子,所以于仕途无门,便渐渐没落。如今更是没几人还记得起秦氏。
浓雾弥漫,早上的冷风冻人,这时却有门童来报,“秉公子,有宾客前来吊唁。”
“来者何人?”秦文镜问道。
“来人只说姓宋。”门童垂首答道。
“宋?”秦文镜皱起眉头,与秦府来往之人中,并无姓宋之人。
大门外,浓雾中,两个人影渐渐清晰,来人皆是一身素白,头上裹以白布。秦文镜看清来人之后,蹭地起身,压抑着怒火说道,
“你来干什么?!”
说着就要召僮仆,将人轰出去。
然而一人却挡在了他的面前,“秦公子,我们是来凭吊的,并非闹事。至少让我们上完一炷香再走吧?”
看似是在和秦文镜商量,但宋虞却紧紧捏着秦文镜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力道越来越大,秦文镜咬紧牙关,嘴里挤出几个字,“你先把手松开。”
“我可以松开,但你不能再像昨日一样,乱咬人。”宋虞虽然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秦文镜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杀气。
未等秦文镜回答,宋虞的手便松开,还嫌弃地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秦文镜:……
谢徽带着帷帽,令人看不清他的样貌,在众人注视之下,谢徽走上前郑重地上了三柱香,又烧了纸钱,随后便跪在灵柩前叩首,脊骨也被风吹得越发清癯。
宋虞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完成之后,谢徽终于起身,轻声对宋虞说道,“走吧。”
同时他转头对秦文镜说,“叨扰了。”
虽然隔着薄纱,但宋虞却仿佛能看见谢徽脸上的悲伤与落寞。鬼使神差的,宋虞上前,主动牵起了谢徽的手。
手指冰凉。
感受到手中的温暖,谢徽愣了一下,但随即他便回握住宋虞。力道有些大,仿佛永远都不会放开了。
秦文镜站在一片缟素中,看着浓雾中两人的背影,神色复杂。
走出秦府,外面浓雾稍散,谢徽的身形瘦劲挺拔,如亭亭青松。
“谢谢。”谢徽停下脚步,侧身对宋虞说道。
“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来。”谢徽垂眸。
宋虞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手掌传来的余温是凛风中唯一的热源。宋虞微微抬头,“我也没事干,顺路罢了。”
谢徽抿着唇,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转身欲走之时,宋虞却在街头转角处看见了一个鬼祟的人影,朝着秦府的方向张望。
宋虞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庇黎剑上,她转过头,却见谢徽钉在原地,握着宋虞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谢徽认识这个人。这是宋虞心中的第一想法。街角的鬼祟之人也发现了谢徽和宋虞,在看见谢徽之时,他的神情明显愣了一瞬,随即,他快速转身,消失在了黛瓦白墙之中。
宋虞松开谢徽的手,正要上前追赶,却见身后空荡的巷陌传来金属摩擦之声和齐整的步履声。
披甲戴剑的女军鱼贯而出,两列依次排开,铁胄之中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文霜佩剑披甲,神色冷漠,她对着两人行礼,“女君大驾光临江州,有失远迎。少主特请女君一叙。”
宋虞皱起眉头,看来自己的行踪还是被谢澄发现了。
在一众刀戟的簇拥下,宋虞被迫去了趟谢澄的府邸做客。谢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一路上一言不发。
谢澄自领江州牧,割据一方,为彰显其煊赫权势,大兴土木,在临川沿朱雀湖修建宫殿苑囿,恢弘华丽,唯洛京皇都可堪媲美。
宋虞在走进谢澄的宫殿之后,被其华丽恢弘惊得目瞪口呆。和谢澄的居所相比,宋虞在潼州的刺史府也就是勉强能住人,简陋粗糙。
在文霜的带领下,宋虞沿着朱雀湖边的回廊走到兰殿,里面朱漆丹饰,雕梁画柱,而谢澄站在兰殿中央,满头珠翠,罗绮披身,恍若神妃仙子。
饶是知道临川谢氏富甲一方,亲眼见到这样的玉宇华宫,宋虞还是吃了一惊。
谢澄早已站在华屋之中等候,她满头珠翠,妆容严整,一袭明黄锦袍曳地,见到宋虞之后明艳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女君大驾光临,我作为东道主,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说完,她又娇嗔地看了眼谢徽,“阿兄也是,回到江州也不提前告知小妹。”
“还未来得及和你说,我的不是。”谢徽摘下帷帽,露出与谢澄有五分相似的容貌。
“只是不知女君到江州有何贵干呢?”谢澄眸下的一点泪痣闪烁,她盯着宋虞,带着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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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宋虞答道,“此前为了令兄的安全着想,不得已让令兄屈居羡城,如今萧宁已经退兵,羡城之围已解,我自然应当护送令兄安全归家。”末了,宋虞又补充道,“此前联姻之事,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少主谅解。”
谢徽深深地看了宋虞一眼,垂眸不语。
短短几句话,宋虞说得生疏客套,好似她和谢徽之间,只是公事公办,并无沾染。
谢澄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虞和谢徽两人,她微微挑眉,“女君高义,亲自护送阿兄归家,我实在感激。今晚我命人备宴,为阿兄接风洗尘,女君既然来了,那不如游玩几日,尝尝江州名厨的手艺再走。”
这话并没有给宋虞拒绝的机会,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宋虞明白,谢澄是打算将她软禁在此。
一旁沉默的谢徽此刻开口,“我的卧房收拾出来了吗?”
谢澄笑道,“那是自然。知道阿兄回来,我立刻命人去收拾卧房了。”
宋虞听完这话不由深深看了眼谢澄,这位少主,确实对自己的兄长十分上心呢。
“我与阿虞一路奔波,也有些乏了,有什么事等晚宴时再叙也来得及。”
谢澄乖顺地点头,“是我不懂礼数了。来人,带阿兄和女君去厢房歇息。”
两人走后,谢澄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来,眼底是一片冷漠。沉默立在一旁的文霜问道,“少主,宋虞落在我们手中,正是绝好的时机,为何不直接将宋虞杀了斩草除根?”
扶了扶头上的金钗,谢澄看着两人消失在回廊处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说道,“宋虞虽然是我心腹大患,但萧宁也不得不防。如今江州只占有两州之地,势力不及宋虞和萧宁,若宋虞死在我江州,魏蓁定然不会放过我,便是侥幸赢了魏蓁,也元气大伤,萧宁一直在旁环伺,若给她可乘之机,只怕临川会成为下一个武原。”
文霜皱眉,“那少主就打算这样将宋虞放走?”
“宋虞此次前来定是为瘟疫之事。她军中早已疫疾肆虐,此刻军力疲软,难以一战。魏蓁定然是不会想要在这时开战,宋虞在我手中,以女君交换数郡之地,想必魏蓁也不会拒绝。”
“少主是想……”
“若是能再在得永州半数之地,我们的地盘将会超过宋虞,到时,离彻底扫清寰宇也就不远了。”
谢澄拂了拂如墨的云鬓,明丽姣好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野心。
“那公子呢?”
文霜想到两人的婚约,一时有些担心。
谢澄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并无夫妻之实,有临川谢氏做靠山,我自能为阿兄再寻一门好亲事。”
两人来到谢徽的别院,外面是层层把守的重兵,两人坐在屋内,沉默不语。
“要不直接杀出去吧。”宋虞数了数外面的守军,不到百人,绰绰有余。
谢徽望了眼外面的守军,说道,“阿虞暂时不用担心,谢澄忌惮魏蓁,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们在这里可以静观其变。陶大夫不是还有两日才回来吗?两日之后再出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