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行云很低,与平坦的阔野相映照。
午时,太阳高悬,城郭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颜涣忍不住语气中的喜悦,“公子,马上就要到临川了。”
颜涣身后跟着的部下,此刻也蠢蠢欲动。毕竟,他们就要回到生养之地。
云山远树在身旁掠过,谢徽只是平静地说道,“进入临川之后,还需谨慎行事,切记不可被谢澄发现。”
“是。”众人应道。
临川城比想象中热闹,人潮络绎不绝,流水小桥之上摩肩接踵,其余护卫已经四散在人群之中伺机而动,只留下颜涣和钟离近身保护。
百姓熙攘,叫卖之声不觉如缕,他们只能下马,牵着缰绳缓步行进在热闹的市集中。
为了掩人耳目,谢徽和颜涣带了帷帽,遮住自己的脸庞,但谢徽周身的气质却还是引得百姓驻足围观。谢徽对这里的每一条街巷都相当熟悉,他走在前面,而宋虞便紧跟其后。
拐至一处僻静的窄巷中,宋虞才开口问道,“那位神医,住在何处啊?”
隔着一层薄纱,谢徽清泠的声音传来,“就在前面的杏林巷中。那位大夫为了济世救人,专门将医馆开在百姓居住的里坊之中,方便求医者寻找。”
话音刚落,狭窄的青石巷中,恰好有一人迎面而来。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缟素,满面倦容,他有些魂不守舍,似乎是在奔丧。听见巷中的脚步声,他滞缓地抬头,视线扫过宋虞和钟离,却在见到谢徽之后僵住了身体。
那男子的目光落在谢徽身上没有移开,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两人渐渐走近,谢徽侧身让他先行,他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宋虞和钟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白墙黛瓦的青石巷中,那男子死死盯着谢徽的帷帽,试探性地问道,“谢……徽?”
谢徽沉默不语。宋虞却不自觉地拧紧眉头,谢徽带着帷帽竟然都被认出来了,此人一定与谢徽是熟识。
“公子,你认错人了吧。”
宋虞冷着声音说道,将谢徽护在自己的身后。
秦文镜见谢徽迟迟不答话,也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甚至还自嘲地说了一声,“也是,谢徽怎么敢出现在这里呢。”
自言自语完,他向宋虞做了个揖,随后踉踉跄跄地走开,巷中的积水被他踏碎,泛起一圈涟漪。
直到秦文镜的身影在巷口消失不见,颜涣才犹豫地开口,“公子,他……”
谢徽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只继续往前走。
拐了好几个巷子,终于,谢徽在一处医馆面前停下。医馆前挂着悬壶济世的旌布,牌匾上写着陶氏医馆四个大字。空气中泛着雨后的潮湿,石阶下有一滩空明的积水,映照着天上的浮云。
“到了。”
谢徽说道。随后,他上前叩了叩紧闭的医馆大门。
吱呀一声,木制大门露出一条缝,里面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探出头,“公子有何事?”
谢徽颔首,“我找陶大夫。”
婢女说道,“公子可是有疾?”
谢徽点头,“人命关天,还烦请您告知陶大夫。”
婢女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陶大夫前日去邻县出诊,最快也要等三日后才能回来。”
宋虞听到三日之后却有些沉不住气,“三日?病情险恶,恐怕等不到那么久。”
“我知道姑娘着急,但如今我也不知主子行踪,只能等她回来。”
谢徽和宋虞对视一眼,一时无话。
再等三日,又不知死伤有多少。但没有办法,只能等。
谢徽向婢女道谢,只说三日之后再来,门便缓缓阖上了。
深秋的风带着萧瑟的寒气,微微吹动谢徽的衣角,勾勒出他清质的身形。
宋虞沉默地走在青石板上,想到赵成玉的病情,心下一沉。崎岖不平的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平静如镜。
谢徽将帷幕撩开,一双含章的眼与宋虞对视,“阿虞若是着急,我们可以去邻县寻一寻陶大夫,或许能提前寻到。”
“一县那么大,如何能寻到人呢?”宋虞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但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更遑论在此处寻人。若是动静太大,被谢澄发现,便得不偿失了。
“我幼时曾去过邻县,略知地形,那边虽然地广,但密集的村落无非就几处。”
宋虞思忖片刻,随后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立马就去寻人。”
话音刚落,身后平静的水洼便被人一脚踩碎。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宋虞转过头,惊讶地发现,方才那位身着缟素的年轻男子竟然又折返回来了。
他弯腰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但在谢徽转头的那一刻,他却止住了所有动作。
谢徽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后,他便垂下了眸。
秦文镜的脸色由不可置信转变为愤怒,他声音颤抖,手攥成拳,“谢徽,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宋虞不明就里,皱眉看着秦文镜,扫了一眼颜涣,他的脸色也差得可怕。
萧瑟秋风略过谢徽的衣袍,只见他双唇微动,低声说了几个字,“对不起。”
秦文镜绷紧下颚,他径直上前揪住谢徽的衣襟,眼中带着恨意,宋虞想要上前阻止,但却见谢徽朝他摇了摇头。
宋虞神色复杂,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让我兄长起死回生吗?”
秦文镜眼底一片猩红,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情绪逐渐失控。
谢徽垂着眸,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脸上带着愧疚,只是呢喃重复道,“对不起。”
“你可知道,我嫂嫂在得知兄长战死的消息之后,悲伤过度,腹中六月的胎儿因此夭折!而嫂嫂也终日郁郁寡欢,直到前两日,忧虑成疾,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谢徽抿紧唇,他突然觉得秦文镜身上的丧服白得刺眼。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不仅害死了我兄长,还害死了我的侄儿,如今,就连嫂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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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镜喉头哽咽,眼眶泛着红血丝,他低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死在了战场,而你却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你苟活这些年,心中不会愧疚吗?想到这些死去的亡魂,你还能安睡吗?!”
谢徽喉咙滚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重归缄默,任由秦文镜在自己的身上发泄悲痛与愤恨。
“他为何要愧疚?他也是受害之人。”宋虞站在一旁,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替谢徽解释。
“他?”秦文镜嗤笑一声,“他如今完好无损地站在此处,还配谈什么受害?”
宋虞冷着一张脸走上前,捏住秦文镜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从谢徽的衣襟上扒拉了下来。
力气之大,让秦文镜毫无抵抗之力。秦文镜心中大骇,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个资貌不俗的女子。
“你是何人?”秦文镜捏着发痛的手腕,眯着眼看向宋虞。
“我是你大爷。”宋虞嘴臭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秦文镜也是江州豪族,他还从未见过言辞如此粗鄙的女子。
“他有没有错,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宋虞冷冷扫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秦文镜竟然感受到一丝杀气。
他呆愣在原地,还没等反应过来,宋虞便牵起谢徽的手,将人拉走。
一路上,谢徽都沉默无言。他们尽量避开人群,绕走偏僻的小巷,回到了客栈。
谢徽原本还想和宋虞一同前去邻县寻人,但宋虞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打算让他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也来得及。
寒夜降临,屋外风声呼啸,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屋内亮起昏黄的烛光,将窗户点燃。
宋虞推门进屋,将饭菜放在谢徽的桌案上。
“吃点东西吧。”
昏暗的烛光下,谢徽映在墙上的影子显得格外孤独。他坐在案前,盯着手中的错金匕首发愣。
宋虞瞥了一眼,匕首两面都用金片作成云纹装饰,精致锋利,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谢徽没有看宋虞,只是在摇曳的烛光下轻柔地擦拭着匕首,说道,“这是我的副将,秦文轩的遗物。”
宋虞将饭食放在一旁,找了片空地席地而坐,抱着腿静静听谢徽说话。
想到往事,谢徽的表情变得柔和,“我与文轩幼时便相识,后来我一路拔擢至大将军之位,文轩也一直跟随我左右。当年云中之战,我军被乌勒伏击,是文轩换上我的战袍,吸引乌勒的骑兵,我才得以逃生。后来我曾去战场上寻过他,他的尸首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腰间这把匕首,我才得以辨别他的身份。”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宋虞依稀能够感受到谢徽当时的痛楚和自责,忠心的副将因自己而死,换做谁都难以释怀。云中之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也许只是一桩陈年往事,但对于谢徽来说,却是经久难愈的伤疤。
“今日穿着丧服的秦文镜,便是他的弟弟。”
宋虞其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听谢徽亲口说出来,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口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