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被掀开,潮湿的水汽涌进来,带着凉意的风将萧宁身上最后一丝余温吹散。
程岱掀帘进来,绛青色的衣袍衬得人温润如玉。
萧宁松松地披上外衣,声音有些沙哑,“宋虞的尸骨找到了吗?”
程岱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去崖下找了,但尚未找到尸体。”
萧宁垂眸,拢了拢外衣,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禀告陛下。”
程岱身长玉立,颀长的身影遮住天光。
“何事?”
“今日得信,乌勒骑兵劫掠祁州北郡,镇守边境的守军节节败退,现下该当如何,还望陛下决断。”
萧宁拧眉,望着窗外淅沥的缠绵雨丝,沉声不语。
*
“她什么时候醒?”
泛着懒意的声音响起,另一人恭顺地回答,“秉太常,伤势已经止住,算算时辰,也该醒了……”
“庸医。”这两字并非斥责,倒更像是嘲讽。
宋虞模模糊糊听见耳畔之间的对话,她的手指微动,想要起身,但稍一用力,全身便如巨石碾压一般疼痛。
用力睁开眼,朱梁横在眼前,是个陌生的地方。
宋虞缓缓转动眼珠,屋内的装潢华丽,朱漆画栋,九枝灯立在墙边,博山炉里熏烟袅袅。
“呵,醒了?”
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宋虞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金的鞋履。
视线缓缓向上,是华丽的锦绣衣摆,再往上,是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明眸。
不顾旁人的劝阻,宋虞用双手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被裹成了一个木乃伊。
忍着疼痛,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这是哪?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
女子头上的金步摇轻晃,她松松懒懒地躺在榻上,身旁侍女将葡萄喂到她的嘴里,她的笑意有些戏谑,“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可回答不过来。”
一阵穿堂风过,将梁上的帷幕吹晃。
宋虞垂眸,“第一,这是哪?”
那女子只是笑,她的眼尾上扬,像个不怀好意的狐狸,“这里是洛京,我的府邸。”
宋虞皱眉,洛京……那岂不是……萧宁的地盘。
“你是谁?”余光瞥见自己的庇黎剑摆放在床边,宋虞的手不动声色地攀上了剑柄。
那女子并未注意,只是软弱无骨地侧身躺着时,一只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看着宋虞,说,“我乃尚太常,慕容蔚。”
宋虞蹙眉,“你是萧宁的人?”
慕容蔚笑意更深,“我只为自己卖命。”
宋虞的目光带着探究,“我为什么在这?”
慕容蔚笑得步摇轻颤,金光晃眼,宋虞下意识地闭上眼。
“自然是我从悬崖下救了你。不过你命真硬,从百丈高崖摔下,竟然还能活。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命定呢?”
宋虞假装听不懂,她试探地问道,“你为何救我?你难道不知我的身份?”
“宋虞嘛,拥兵自重,篡逆之徒。”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救我?直接把我的尸首交给萧宁,你便是功臣。”
宋虞将庇黎剑藏在被褥下,警惕地看着慕容蔚。
“我说了,我只为自己卖命。所以救你,也只是为我自己。”
慕容蔚笑得轻佻,仿佛对于宋虞说的那一套不屑一顾。
“那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救我,既不是尽忠于萧宁,那必定别有所图。”宋虞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慕容蔚挥手让婢女下去,她站起身,走到宋虞的床榻旁,自上而下打量着宋虞,似笑非笑地说,“乱世之中,身不由己,我想做的,也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与萧宁争夺天下,那是你们的事情,若是萧宁胜了,我自然高枕无忧,但若是她败了呢?”
慕容蔚瞥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宋虞,意味深长。
宋虞挑眉,“你认为我会胜?”
慕容蔚摸了摸自己梳得齐整的发鬓,“我不知道。但若是你胜了,我只求,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也饶我一命。”
宋虞一愣。诚如慕容蔚所说,如今天下纷争,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她们没得选,只能被命运裹挟。但对于权贵来说,她们可以买马下注。赌赢,便是从龙之功,但相对应的,一旦输了,那便会搭上性命。
眼前这个女子,却比其他所有人都更通透,她要的,是稳赢。两个都下注,便是给自己留后路。
“萧宁若是知道你救了我,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宋虞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会说吗?"慕容蔚笑着问宋虞。
“不会。”
“我也不会。”
两人的视线相撞,过了半晌,慕容蔚缓缓收回视线,她理了理金丝暗纹的宽袖,“你先好好养伤吧。”
说完,便只留宋虞一人在偌大的华屋之中。
宋虞按着庇黎剑的手蓦然一松,肩膀也瞬间颓下来,她看着浑身的纱布,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羡城如今怎么样了……
不过她转念想,凭借魏蓁的本事,便是没有她,应当也可以将羡城保护好的。
倒是她,此前她费劲心力想要活着,却危机四伏,如今存了死志,却又捡回一条命。当真是天意弄人。想到孟婉,宋虞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她太过自负,妄想保护所有人,可非但没有成功,还让她们因自己而死。
如今所有人应该都以为她死了,她或许可以隐姓埋名,找个渺无人迹的偏僻乡壤过此一生。
这样她就不用再过尔虞我诈,刀尖舔血的生活了。
一晃一月过去,这期间,宋虞都安静地待在慕容蔚的府邸中,好好养伤。原因无他,因为洛京对宋虞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萧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跑到她的老巢。
这些时日,她也从下人那里听说了不少的消息。
萧宁久攻羡城不下,大军驻守城下,和魏蓁僵持。谢澄已经取得梧州,秦有仪被迫退守永州。总之,情况不容乐观。
至于慕容蔚,宋虞也逐渐有了了解。太常算是个闲散官职,多由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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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荫。慕容氏原是外族,后来投降靖朝,作战有功,便赐姓慕容,如今已立三世。慕容氏最辉煌的时期,便是贞佑年间,因得妖后姜令欢心,慕容氏也位列三公。后来随着姜令被鸩杀,韩泰专权,慕容氏便渐渐衰落了,到如今只混个闲职,混吃等死。
萧宁御驾亲征,她没有随驾,便可见一斑。
慕容蔚游离在中枢机构之外,不得圣心,自然要寻求别的退路。这也是她要救宋虞的原因。
一月不长,但对于宋虞来说,如此严重的伤竟然也好得七七八八,宋虞不得不佩服金手指的力量。就在她打算辞行离开之时,却见慕容蔚面色不虞地从外面回来。
见到可以下地行走的宋虞,她并未惊讶,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回到了书房。
身后的同僚也被她关在屋外,碰了一鼻子灰。
宋虞的半张脸都被纱布裹着,因此也没有人认出自己,她们看了一眼宋虞,便自顾自地走了。
只听她们交头接耳道,“如今乌勒突然劫掠祁州北郡,陛下又在外亲征,这可如何是好啊……”
“眼下军力不济,进退维谷啊……”
宋虞眯起眼,这对青州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乌勒来犯,萧宁后背受敌,若是此刻回师,便能解青州之围。
然而事情并未如宋虞所想,第二日,慕容蔚便收到了加急的圣旨。
此时,大夫正在给宋虞换药,一圈圈的纱布落下,露出细密的疤痕。宋虞的皮外伤大多是从悬崖落下时被树枝石块擦伤的,伤得最重的,其实是看不见的骨头。
大夫给宋虞正骨,疼得宋虞差点喊娘。她咬紧牙关,好歹是没有出声。
一切做完之后,宋虞的额头上已经泛起汗珠,也就是在这时,慕容蔚让她去书房。
宋虞一跨进去,便看见慕容蔚恹恹地站在中央,手中拿着圣旨,眉毛拧成了麻花。
“乌勒劫掠祁州北郡一事,你可听说?”见宋虞来,慕容蔚也不拐弯抹角。
宋虞虚虚地靠在门柱上,手中抱着剑,说道,“听说了一些。”
“陛下并不打算与乌勒正面作战,而是采取怀柔政策,赔款求和。”
宋虞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而这个求和的使臣,是我。”慕容蔚脸色已经黑得不行。
“让你做使臣,看来是很器重你。”宋虞不走心地恭维道。
慕容蔚咬牙切齿,“但是那乌勒首领暴虐无常,使臣更是危险,只怕这一行凶多吉少。”
“圣旨难违。”宋虞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毕竟这也与她无关。
“你一路保重,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宋虞趁机向慕容蔚辞行。
慕容蔚转过头,头上的步摇晃动,“你打算回羡城?”
想到在羡城发生的事,宋虞垂眸,半晌后,她缓缓摇了摇头。
慕容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回羡城,那打算去哪?”
“天下这么大,四海为家呗。”宋虞状似轻松地说道。
“你打算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拱手让给萧宁?”慕容蔚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