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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上药

作者:山有甘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崔维倒下的一刻,周遭瞬间乱做一团,只剩下人仰马翻、兵戈相接的声音。崔维手下的将士们相互蹈藉,丢盔弃甲四散溃退。


    崔维躺在地上,命若游丝,宋虞看了眼崔维方才杀死的偷袭自己的士兵,复杂地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宋虞……我……恨你……”崔维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宋虞垂眸,风吹过她的发丝,让她坚毅的脸上多了悲悯,


    “我知道。”


    鲜血不断从箭伤处溢出,利箭穿透了坚韧的铠甲,无力再伪装的崔维此刻褪去了阴鸷,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崔氏公子。


    鲜血从他的嘴角落下,他盯着天边无尽的长夜,吃力地说道,“我恨你……但你……是对的……”


    “我希望……从未……遇见过你……”


    宋虞用手将头发挽在耳后,她的声音很轻,“对不起。”


    崔维重重一咳,又是一口血水喷出,随后,他缓缓合上了眼。


    身后的旌旗猎猎作响,悲风无声呜咽。宋虞盯着崔维的面庞,不禁想,如果不是生在这乱世,崔维也许会做一辈子的锦衣公子,吟风弄月,优游风雅,而不是现在这般,家破人亡,客死他乡。


    “宋宋,你没事吧?!”


    赵成玉从马上翻身而下,紧张地跑到宋虞面前,宋虞收好眼底的悲悯,拍了拍赵成玉的肩膀,“长进了,还知道围魏救赵。”


    赵成玉一脸懵,“什么围魏救赵?”


    宋虞斜睨了她一眼,“崔维的粮草辎重,不是你派人烧的?”


    “不是啊,我带人来截营,到这里才发现崔维的粮草被人烧了,我还纳闷呢。”


    宋虞皱眉,如果不是赵成玉所为,那秦有仪就更不可能了。她被谢澄重创,现在应该没有兵力袭营。会是谁干的呢?


    主将已死,崔维手下的部曲四下溃散,不堪一击。宋虞命赵成玉清理战场,盘点缴获的辎重粮草,而她则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将崔维简单埋了。


    没有多余的东西,一抔黄土,一块石头,就这样将崔维短暂的一生埋葬。


    片刻之后,有女军禀报,说有人求见女君。


    来人是司马原。崔维的部曲已经做鸟兽散,他原本也可以逃跑,但不知为何,他却选择了留下。


    “我与你无冤无仇,不会杀你。”


    宋虞表明自己的态度,想让司马原放心。


    司马原摇了摇头,“我知女君仁德,不会滥杀无辜,我来,是有一样东西想让女君过目。”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竹简,将它双手奉给宋虞。


    是谢澄写给崔维的信。信中谢澄命崔维将宋虞就地格杀,剪除祸患。


    所以崔维之前所说的,宋虞死了他无法向谢澄交代,是谎言。


    谢澄早已对宋虞起了杀心,而狠不下心的,是崔维。


    宋虞握着那封信久久没有回神。


    司马原向宋虞拱手,“公子的心意我已经带到,这便告辞了。”


    “你要去投奔谢澄吗?”


    司马原停住脚步,他摇了摇头,“我主已死,我也早已心灰意冷。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我只想归隐田园,了此余生。告辞。”


    第一次见司马原时,他还是崔治帐下醉心权力、结党营私的门客,宋虞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司马原的背影逐渐远去,宋虞收回目光,她从怀中掏出崔维送她的那枚玉簪,将它放在那抔黄土上,随后便离开了。


    将崔维的残余收拾好,宋虞抱着阿奴动身返回唐羽。


    秦有仪见到宋虞怀里熟睡的阿奴时,激动得顾不上礼仪,径直跑上前将阿奴抱在怀里,一向冷面的铁娘子此刻眼眶竟有些红。


    甘白英看见母女重聚的画面,也忍不住在一旁默默抹泪。


    赵成玉凑过去悄悄问甘白英,“人家母女相聚,你哭什么?”


    甘白英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我只是有些感动……”


    赵成玉:……


    宋虞:……


    没想到,甘白英的泪点竟然这么低。


    秦有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将眼泪憋回去,方抬头朝宋虞道谢,“女君平安护送小女回来,如此大恩,我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宋虞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秦有仪细心地注意到了宋虞左臂上的伤口,“女君受伤了?”


    宋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这个啊,小伤不碍事。”


    秦有仪敛眉,冲甘白英道,“快去,叫大夫前来为女君看伤。”


    宋虞刚想说不用,甘白英就已经飞也似地冲出门去了。


    秦有仪将阿奴交给下人,自己则走到宋虞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


    宋虞被这样的大礼吓到了,她连忙想要扶秦有仪起来,但秦有仪摇头,不肯起身。


    她郑重地对宋虞说道,“自先主将梧州托付我手,我夙兴夜寐,战战兢兢,仍然未能保全梧州,致使百姓罹难。先主曾对我说过,若遇明主,可将梧州献之,我想,如今也是时候了。”


    说着,秦有仪便将印绶捧于掌中,双手奉上,“还望女君成全。”


    宋虞被这天大的好事砸晕了头,她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动作。


    直到赵成玉用手肘戳了戳宋虞,她才回过神来,宋虞竭力按捺住嘴角,嘴上推拒道,“这,这不太好吧。”


    秦有仪却坚持道,“女君为了阿奴尚且舍生忘死,梧州百姓得此明主,还有何忧?自贞佑之乱以来,战争频仍,生民百遗一,天下莫不渴求命世贤君,解百姓倒悬,”秦有仪顿了顿,随后念出了那句谶语,


    “凰自东出,山有宝木。舜为二士,天下共主。除女君之外,还有谁能为天下共主?”


    宋虞挑眉,“秦大人也相信谶纬之说吗?”


    秦有仪说道,“这谶语与女君合契,我如何能不信呢?”


    宋虞没有再多言,秦有仪提醒她,“还望女君收下印绶。”


    宋虞见好就收,“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但还请秦大人继续坐镇梧州,替我守护梧州百姓。”


    秦有仪感激涕零,她又叩首,“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那现在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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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有仪起身,随后她便听宋虞说道,“既然你已经投我帐下,那就得记着我的规矩。”


    秦有仪垂首,“属下定当铭记。”


    “在我面前,不用跪。”


    秦有仪愕然,她不解其意,还是赵成玉在一旁替宋虞说道,“你记着就行了。我们其他人在宋宋面前也是不行跪拜之礼的。”


    虽然不明就里,但秦有仪还是点头,“属下记下了。”


    宋虞满意地点头,“嗯,这才对嘛。”


    回到住处,大夫替宋虞看了伤,此前崔维就已经命大夫替宋虞包扎,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大夫开了外敷的草药,便退下了。


    宋虞正想放下袖子,便又听见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赵成玉又来看她了,这几日赵成玉因为她受伤紧张地不行,时不时就要来看看她的伤势。


    “我不是说了吗?没什么大碍——”


    抬起头,宋虞便撞入一双含章的眼眸。


    谢徽站在门边,遮住屋外透进的春光,颀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出清越之姿。


    “听说阿虞受伤了,这是我从江州带来的金创药,敷在伤口上不会留疤。”


    谢徽从月白的袖口掏出一瓶膏药,缓步走上前。


    顷刻间,宋虞被熟悉的松柏香笼罩,她望着谢徽好看的眉眼,一时没有说话。


    宋虞的袖子撩起,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紧实的手臂线条流畅,不过分粗壮,却给人力量之感。谢徽蹲下身,比宋虞矮了一个头,他打开药瓶,要给宋虞上药。


    两人离得很近,宋虞的耳根微微泛红,她扭捏地说道,“我自己来吧。”


    “我帮你。”


    谢徽指尖沾上粘稠的膏药,轻轻抹在宋虞已经结痂的伤疤上。冰凉的触感令宋虞头皮发麻,加上谢徽轻柔的动作,让宋虞浑身绷紧。


    “疼的话就告诉我。”


    谢徽的动作十分轻,仿佛是面对易碎的珍宝一般。宋虞一时有些恍惚,穿越来到这个乱世,纵然她有金手指的加持,身上也是伤疤纵横,疼痛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感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疼的话就告诉我。


    宋虞低头,便能看见谢徽如剑一般的眉,和狭长的睫毛。明明是十分俊朗的外表,做事却出乎意料地温柔。


    他是对所有人都温柔,还是只对她这样温柔呢?


    这时,谢徽抬起头,宋虞落入他含章的眸,“好了。”


    宋虞一愣,随即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啊,好。谢谢。”


    宋虞以为谢徽会起来,但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只是好看的眸垂了下去,说话时他的睫毛轻微颤抖,


    “这些天,我很担心你。”


    宋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谢徽望向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赵成玉打断,“宋宋——”


    一只脚迈进大门,赵成玉就看见谢徽卑微地跪在宋虞面前,她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眼熟。


    就好像,西风阁的小倌对恩客那般,放低身段祈求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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