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烟雾弥漫,檀雕木屏风上雕刻着清雅精致的花鸟图,透过灯火映照在墙面,暖阁中灯火闪烁,男子坐的笔直,一面泡脚一面翻动手上书页。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东家,有封信。”
“进来。”男子低声道。
小厮进门,恭敬将信笺递给齐玉,“东家,信。”
“谁送来的信,不是探子?”齐玉一抬脚,将书放下接过信,皱眉看了眼信封。
他的探子送来的信,无论是信笺,抑或是竹筒,右上角总会刻有夕颜花图案,夕颜花朝生暮死,寓意见之则毁。
小厮摇头,“不知,方才有只箭羽射在门上,附着这封信。府上人反应过来查找射箭之人时,已是来不及,叫那人跑了。”
“我知道了,无事且退下罢。”
“是。”小厮端下泡脚水后将门带上。
窗柩外忽有夜风灌入,案几烛火猛地一跳。泛黄信笺缓缓展开,茶香裹着腥甜的羊膻气漫开,齐玉指尖触到纸边凹凸的针眼时,瞳孔骤然紧缩。
烛火摇曳,四下静谧无声,他目光上下逡巡一番,信上只有七个字。
老地方见。
——花鸟市。
独特的黄皮信纸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茶香,清甜宜人。
他意味深长一笑,将信笺对折后引燃。
只一瞬间,便化为灰烬。
——
日子似织布机上的梭子来回穿梭,一晃过去数日。花鸟市内依旧生机盎然,温暖如春。花鸟市外气温回升,老树长满嫩叶,风里满是花香。
长居造纸坊的织暖对外界的变化并不敏感,毕竟花鸟市常年四季如春,草木葳蕤。
她这几日忙得紧,不间断连轴转,捣浆,制磨具,选材。
好像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抵御这无边孤独,才能多赚些银两,让自己更有底气。
她一直在想办法打探骆浔的消息,期间还去了趟有常道观,仍旧没什么线索。又去了趟解颜坊,和坊主探讨骆浔最有可能在哪。也许是碍于骆浔的缘故,坊主对她极好,不仅送了她好多东西,更是叮嘱她近期不要出南冥,称有线索了会第一时间告知。
其实她打心底里怀疑是大娘子赵月姝害了娘亲,毕竟她出府后,赵月姝的心腹曾刺杀过她。碍于没有实证,恐污了好人,放过坏人。
当日真相,或许只有找到骆浔才能知晓。
正想着,由远及近传来盔甲声和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黄瓯的叫嚷声,织暖放下手中木槌,正欲出去瞧瞧时,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一行衙役气势汹汹鱼贯而入,瞬间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领头官兵面色严峻,眼神若鹰隼般锐利,扫视四周,目光最终牢牢停在织暖身上。
“将人拿下!”
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织暖向后退了几步。
衙役闻言迅速出动,织暖即刻被两人钳制胳膊,牢牢控住。
“大人,这是做什么。”织暖挣扎几下,质问道。
黄欧悻悻挡在她跟前,朝领头官兵拱手,“官爷,定是误会,误会,她是我造纸坊请的师傅,清白的很!”
她毕竟算造纸坊摇钱树,哪能轻易被人带走。
“我乃奉命捉拿私逃议和美人,”领头官兵手握剑鞘,眼神凶狠道:“有人举报,要找的人藏匿在此处!”
“不可能!”黄欧一口咬定,“抓人还需拿出证据!”
织暖眸底稍动,有人举报?
眼下除了任若水、谭疾知、张独寒,没旁人知道此事。
她长睫紧闭,长舒了口气才睁眼。
“律法在上,我自是不能随意被你们带走,”织暖踩了身旁人一脚,趁机挣脱开来,眼底透着狠色坚毅,“我自几年前便在此做工,你们找错人了。”
“是啊!”黄掌柜附和道,“老师傅了!”
官爷从腰间取出卷轴展开,完完整整甩开在众人面前。
其上画着的女子,和织暖确有几分相似,不过画像画像,除非面对面作画,不则总有出入。
“少废话,画像上明摆着是你,上头有令,劝你识相点,跟我们走一遭!”
话音落,周遭官兵纷纷拔剑相向。
黄欧站在一旁摩挲着下巴,看看画像又看看织暖,思及织暖曾向他提过要对她的行踪保密,心底不禁起疑,在南冥包庇逃犯可是要连带罪名,他受不起,转而态度恭敬道:“官爷,其实…这位姑娘的底细我也不是很清楚…”
织暖瞥了画像一眼,不顾黄欧的话,不慌不忙道:“大人,此画中的女子是长脸,怎么就是我了?不能随意拿出个东西就说是证据罢,不知是何人举报?”
思来想去,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结识了什么仇家。眼下官兵众多,看来今日是逃不掉了,只是被人带走,她也要明明白白的走。
“哼!”领头官兵冷哼一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衙役得令,即刻行动将试图挣扎的织暖强行压制,不由分说粗鲁押解着往外走。
“放开我!”
织暖深深凝视着领头官兵,经过他身边时,高声问道:“究竟是何人举报?烦请大人告知。”
领头官兵语气里是藏不住的不耐:“一名女子。”
女子?
她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举报她的女子会是谁。思来想去,除了任若水她想不到别人。
不,织暖眸色坚定,一定不会是她。任若水没有理由这样做,她是相信她的。
与此同时,花鸟市一处楼阁中,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正站在三楼窗前,凝视着远方。她似是心情大好,嘴角勾笑抿了抿茶,顺手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她缓缓展开卷轴,眼神忽而冷厉,抬手撕成碎片。似是不解气,又踩了几脚地上残碎,而后自嘲般放声大笑起来。
“阿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我语儿来寻过我?竟擅作主张向官府举报她,你这是将她往火坑里推!”身后突传来怒火冲天的女声。
衣着华贵的女子侧目,声露不屑,“你都知道了?”
——
一队衙役腰佩长剑身骑黑马,将马车护在中间,声势浩大行进着。本便位于市集中央,一时之间,花鸟市众人皆出来围观,议和美人逃跑被抓回之事人尽皆知。
马车上车帘紧闭,只露出些许缝隙,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织暖双手被铁链锁在车厢内的铁环上,她试着挣脱几次皆无果。
被带回军营还好,若是此番被带回南冥皇宫,任她再有本事,都难逃脱重重高墙。
她甚至脑补出慕容暏堇朝她走近的恐怖模样,自己余生在宫墙里当牛做马,凄惨一生。
内心极度不安,眼下却没有任何好办法。自己方才还生龙活虎,装病让马车停下是行不通的,只能有实打实的缘由。
若是车厢翻了,或许自己可以装晕逼的他们不得不返程。
这个念头,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不过却想一试。
说做便做,她挪挪位置,坐到马车靠右的一侧,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一下撞击着车厢。每次撞击都引起车厢微微晃动和木板沉闷声响,对坚固的马车构造来说却并未有多大影响。
骏马马蹄疾驰声遮盖撞击声,旁侧衙役很难听闻异响。
出花鸟市必经一片地势微耸山林,约莫十余里。织暖撞的左胳膊几乎麻了,弱小的蜉蝣企图撼动大树,几乎是不可能。
每撞击一下,她的脑袋也嗡嗡作响,呼吸因用力而愈加紧促。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恰好此刻,狂风掀起尘土扰了骏马视线,左侧车轱辘不偏不倚轧上石头,马车随即朝右侧歪斜,加之织暖的用力撞击摔在地上。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她没防备脑袋磕在厢榻一角上,眩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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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睁不开眼,意识恍惚。
伴随几声惊雷,天空很快阴沉下来,黑云压城,一场春雨蓄势待发。
织暖朦胧中见有人掀起车帘,惊呼着道:“大人,她……她快死了!”
“她死了如何交差?还不快救人!”
她感觉滚烫的液体沿着鬓角缓缓往下流,伸手碰了碰,眼前是沾满鲜血的手掌。
想好的装晕,这下好了,真的要晕了。
“大人,兄弟们没人会看病,您看要不返程,找个医馆?”
衙役都是舞刀弄枪的糙汉子,哪里有人懂医术?众人皆看着,无人敢向前。
眼前闪过一道光亮,几道闪电划过天际,伴着轰隆雷声,豆大般的雨珠子倾盆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芳香却又呛人。
织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撑着不让自己完全昏沉过去,她缓缓爬起身,听着马车外风声雨声、骏马嘶吼马蹄碰撞的混乱声,她紧紧攥住衣角,咬咬下唇,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也罢!返程!”
她被领头衙役拉到马上,头朝下横着挂在身后。
鲜血经雨水冲刷染红了那件月白边丝制鹅黄色衫裙。她的视线只能看清地上和衙役腰间。
雨势急促而密集,宛若无数细线从灰蒙蒙的天幕中摔下,雨珠跳跃着砸在众人身上、脸上。
织暖用双手揩了把脸,模糊的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顾不得额角传来的疼痛,她眼神紧紧盯着衙役腰间佩剑。
借着雨水遮掩,她小心翼翼直起身,跨坐到马上。
返程路途行进一半,领头官差突感脖颈一凉,耳畔传来少女怒音。
“停马!”
他垂眸,只见一把短剑赫然横在脖颈,身后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挣脱麻绳,他甚至未拉紧缰绳,马儿仍冒雨朝前飞奔着。身下的骏马是上等马,不只跑得快,便是在马上争斗也不会妨碍马儿半分,他不懈嘲讽道:“呵,就凭你?”
说着伸手便去抢短剑,未料少女力气极大,不只死死握住剑柄,甚至用力朝后划去,几乎割破他的喉咙。
吁——
“他妈的,你疯了?”
领头官差垂眸看着飞溅到马鬃毛上的鲜血,愤怒瞪大双眼,拉紧缰绳,双腿一松,马儿随即停了下来。
其余衙役一看这情况,纷纷勒马停下。
“都退后!”织暖高喝道。
阴气笼罩,闪电划过四分五裂的黑幕,雷声千嶂,似是要将墨黑无月的天幕震个稀碎。
不出意外,衙役们哪里肯听她的,见自家大人有危险,眼见着纷纷朝她抽刀。
她将刀又往前抵了抵,确保能足够威慑官差的小命。几近破音:“退后!”
领头官差虎躯一震。
“没听到吗!都退后!”他甫一开口,衙役们即刻识趣下马往后退。
“放下武器,退后!”织暖声音有几分颤抖,她瞪大双眼,通红的眼框隐隐有些肿胀,几近声嘶力竭,“若不想他死,退出百米远!”
见衙役走得远了,她用力将官差推下马,夹紧双腿,握紧缰绳。
“驾!”
她头也不回朝花鸟市出发,身后发生什么,她不敢看,生怕稍有懈怠便会被追上,雨水噼里啪啦撞在她脸上,顺着衫裙褶皱往下流淌,她从不知道雨水冲刷竟能如此疼。
如果,如果这次能逃脱,她一定不会再委屈自己,不会再唯唯诺诺,这一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电闪雷鸣下的山林愈显幽深恐怖,她不认识路,只好凭直觉往前走,还好这匹马跑的飞快,将衙役远远甩在身后。
在她身后,数十匹黑马仍紧追不舍,跟着她走进山林深处,在闪电的照耀下,前处,是个深不见底的断崖。
骏马疾停,绕着崖边原地转了几圈。眼见着身后衙役愈来愈近,织暖心一横,毅然决然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