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可以吗。
他暗暗地想,却不敢开口回答。
很快,病愈后,阎涣命人收拾好行装,这便要回泗京去了。崔姣姣心中贪恋不受皇权约束的日子,可心中也清楚,阎涣有他的职责和使命,而她,一个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则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究竟怎样才能离开这本书回去。
她一遍遍地问,可那个出现在梦中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阎泱以帝师令牌向恒州太守调来了四驾的车马,崔姣姣依旧和那高烧初愈的千岁侯同乘一车,沉默着回到了泗京。
直到能掀起帘子看到泗京城的城门,车马也慢悠悠地行驶了近一月。
寒冬已至,新的一年也来临了。
入了广安门,崔姣姣心中的石头再次悬起,看着熟悉的一事一物。她很想下车来,哪怕只是逛逛泗京城的街市,又或是在民间的屋顶上数星星。
自从入了这书中,她唯有在定州治病救灾时,短暂感受过一瞬的自由,而后种种,皆是束缚。
崔瓷,如果是你,是否也会同我一般苦闷?
崔姣姣随着阎涣一行进了那高墙绿瓦的皇城,她跟在阎涣身后,见他熟络地坐上大内前来迎接的步辇,又恢复了从前那般阴冷沉默的样子。
轿辇并肩而行,崔姣姣小心地撇过头去看了他几眼,心中恍惚,恒州那个躲在阴暗处袒露自卑的,究竟是不是眼前的千岁侯。
酉时三刻,庆功宴于宫中升起帷幕。
今夜是正月初五,也是崔姣姣来到书中后同书中之人共守的第一个年。
席间,崔宥姗姗来迟,抖着他残存的帝王威仪。刚一落座,便开口与台下诸位臣子道不是,眼神无数次扫过阎涣的脸,想看看他是否不快。
崔姣姣跟着举杯间向殿内四周看去。
今夜,文臣武将凡五品上皆列位席间,倒是个盛大的庆功宴,只是不知高台上那被分去半壁江山的帝王,此刻心中究竟有无成算。
“此次能一举剿灭御夷残部,朕认为,皇姐着实功不可没,否则当时帝师也断不会打破军中纪律,将皇姐带在身侧。”
他只当崔姣姣是个天赋异禀的医者,毕竟这位庶姐师承张云中,他自然不会怀疑崔姣姣有什么其他的过人之处的。
阎涣自然敷衍了事,并未打算与崔宥多言。世人皆知,自承恩侯府人去楼空后,千岁侯一惯喜静,往年里崔宥也不曾这般大摆宴席非要与他一聚,今日不知怎地来了兴致。
崔姣姣见那龙椅上的帝王正盯着自己,知晓也是无法如阎涣一般点头敷衍着便过了。
是以,她捏着那金制的酒杯起身,开口便是一番推脱之词,只说是陛下识人有道,这才有机会随军而行,为大贺尽微薄之力。
不料崔宥竟大笑一声,随即道:
“皇姐莫要谦虚了,朕都听说了,帝师回京途中发了高热,若非皇姐细心照料,又怎能赶在春节之时返回泗京?”
崔姣姣看着高台上那人,崔瓷的弟弟。
他目色幽暗无火,其间却隐藏着强烈的不满,这杯酒,便是他接机敲打威胁,顺道言明了自己的不满。
他曾来信要崔姣姣借机除掉阎涣,可阎涣却毫发无伤地回了泗京,继续要他做一个窝囊的傀儡皇帝,他如何能满意。
可阎涣雪夜发热,崔宥是如何得知的?
崔姣姣斜眼去,瞥见坐席间一个并不显眼的身影,赵庸之。
不等多想,崔宥话锋一转,道:
“只是朕当初派皇姐随军行医,皇姐与帝师日日在一处,却仍叫帝师染病,朕心中十分要紧帝师病情。如今皇姐回京,朕也该治皇姐个照料不周的失察之罪。”
崔姣姣的拇指有些紧张地扣着酒杯上的花纹,开口道:
“我…”
崔姣姣不知如何接下才好,便想着也如先前一般称自己幸不辱命。只是连半个字都还没能说完整,千岁侯一语出,替她接下了这烫手山芋。
“论罪,是孤贪凉落了病,如今连累公主受责,孤实在心中不忍,不如陛下还是治孤的罪罢。”
他寥寥几句,殿内方才欢庆一片的氛围瞬间冻结。
除殿外和声署的乐师们还在弹奏外,竟是无人敢接话。崔宥未曾料想阎涣会替崔瓷答话,他悻悻地收回了举杯的手,自是不敢真的治罪于千岁侯。
阎涣自高台宝椅上落眼看了她一瞬,崔姣姣立刻会意坐下。此后半个时辰,直至宴席散去,雕梁画栋的金銮殿归于寂静,也无人再敢与崔姣姣说错一个字。
走出殿外时,文臣武官们皆明了,自今日始,那位自司州被接回泗京的长公主再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站着权势滔天的千岁万户侯。
崔姣姣跟着那道身影追去,想上前感谢他今日替自己解围,可臣子们人数成众,人流似海将他们隔开,她怎么也无法跑到他身边。
人定时分,崔姣姣单手撑着下巴,对着案上的宣纸发呆。
其上,又是‘阎涣’二字。
只是这一回,她心中宁静了许多,再不似定州时心中慌乱,瞧不见未来的路。
想了想,她还是起身,小心溜进了小厨房里,点了几支蜡烛,在炉灶边翻出些什么,决定为他做道吃食。
两刻中后,她捧着一碗百合粥叩响了阎涣的房门。只听里面一阵长剑拔出刀鞘之声响起,随即房内的人警惕地问:
“何人?”
崔姣姣有些心疼,只小声地凑到门边答:
“是我。”
并未道出姓名,阎涣却认出了她的声音。崔姣姣听见门内之人收回刀剑,一阵走动之声后,他拉开了厚重的房门。
“你…”
他低头,看到崔姣姣笑眯眯地捧着一碗粥。
阎涣不知她为何漏夜前来,恐四处有崔宥的眼线,他还是侧过身去,允了她进房内。
崔姣姣步入殿中,熟练地走到桌边坐下,百合粥被她放在旁侧座位的面前。她看着阎涣关上门缓缓走来,回忆涌上心头,忍不住道:
“记得上一次进帝师皇城内的寝宫,还是崔瓷落水,帝师唤阎将军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一个秋冬将要过去,崔瓷竟迟迟未能答谢帝师和阎将军之恩,想来实在惭愧,今日便自作主张制了一碗百合粥来,帝师尝尝,合不合胃口。”
阎涣沉默着坐在她身侧,低头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百合粥,怎么都无法伸出手。
“其实你不必如此,孤并无食宵夜的习惯。”
崔姣姣有些失望地转了转眼睛,下一刻又在心中鼓励自己再劝一劝,于是双手托着脸撑在桌上,期待地对他道:
“正月初五是驱散晦气的大日子,百姓皆要同家人在一处赶走污秽的。”
阎涣并未看她,仍旧保持着原本疏离的姿态,回道:
“公主忘了,孤没有家人。”
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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姣姣莞尔一笑:
“谁说的?”
寝殿的大门应声被人推开,阎涣下意识拔剑,崔姣姣立刻按住他的手,四目相对间,他透过崔姣姣的眼睛,读出了安抚。
“千岁。”
阎涣回过头去,借着刺眼的月色,阎泱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门口处。
“公主说今夜有要事同属下相商,属下…”
他仿佛做错了什么,有些踌躇,还是崔姣姣先一步开了口:
“阎将军,不管怎样,还是先把门关上罢。帝师的寝殿风景太好,就连月色都比旁的殿宇更明亮些呢。”
她打趣道,阎泱便听命而行。关好殿门,崔姣姣起身将阎泱拉到桌边,她本想唤其一同入座,可那足有十二分木讷的阎泱怎敢僭越,仍是单手握着佩剑的剑柄站在阎涣身后。
他噤声立于烛火外的昏暗处,如同他的影子。
阎涣,阎泱,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是是同一片海的分支,不过是一条成了滔天的巨浪,一条成了向他汇去的溪流,即使并非出自同一双父母,也早便紧密如亲生。
“阿泱,还在年里,无妨,坐罢。”
他寥寥一句,阎泱立刻抱拳领命,这才在阎涣旁坐下,身板却和他那堂兄一般挺得笔直。
崔姣姣拿起汤匙,舀了半勺百合粥吹了吹,抬手便递到阎涣的唇边。
阎泱从未见过有女子同堂兄如此亲昵,若是旁人,他定要恼怒着让那女人滚下去,可这是崔瓷,阎泱不知为了没有将手放在刀柄之上,只是有些悸动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倘若堂兄能遇到一个女子,与他相知相依,能稍稍安抚他心中的淤痕,那该多好。
可他绝不信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至少从前不信。
阎涣有些局促,眨了眨眼,犹豫着,看崔姣姣满面期待的模样,还是张嘴尝了一口。
温热入喉,微苦中还带着回甘,着实是不错的,只是不想她还有这般下厨的手艺。阎涣自是不知晓,眼前崔瓷早非那位司州生活十五年的长公主,而是从不属于这里的崔姣姣。
“多谢。”
他惜字如金的模样令崔姣姣忍俊不禁,转而将粥碗推到了阎泱面前,示意他也尝尝看。阎泱看了眼身侧的堂兄,而这位千岁侯轻点了点下巴,算是许了,阎泱这才执起汤匙,也尝了一口这位公主所做的百合粥。
“公主好手艺,这粥入口细腻,似有回甘,确实消饥。”
崔姣姣笑着道谢,转而认真地看着阎涣,道:
“帝师,一碗百合粥尚且有苦后回甘,人生一世,历尽艰难自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帝师胸有大志,所受之苦怕是常人不能承受之重。”
阎涣侧过脸看她,这张在定州曾一瞥惊艳过她的面容,此刻却坚毅无比,足在少女芙蓉面上更添了几分国之公主该有的气节。
“多谢公主提醒,孤既点了这条路,自是能受得住一切上天的考验。”
他的眼中烛火明灭,崔姣姣读不出他此刻的心绪,可有一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告诉她,一切都不会一样了。
阎涣不再是那个隐瞒善心一意孤行的奸佞,他如今找回了几分父亲当年的模样。可他不会和那一生纯良的节度使一般愚忠,他会有一条属于他的路,一条普天之下唯有阎涣能走的至尊之路。
方寸间的桌边,围坐着几乎相依为命的三人,他们沉默无声,于正月初五这夜,彻底扫清前尘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