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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观人知微」

作者:桥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晚夏悠悠飘入了泗京城内,阎涣与阎泱至兵营亲点大军,排兵布阵,最终决定携三万贺朝军队开拔,向西北方向而行。


    大军离京前一夜,墨竹自侧门来寻崔姣姣至清心殿面圣。


    孤身步入殿内之时,崔宥正立在案前练字,她凑上前去看,只见那洒金的宣纸之上渐渐被墨色落下‘静心’二字。


    “皇姐来了。”


    他放下狼毫笔,崔姣姣瞥了一眼,是专供给皇室的品相,就连笔架旁的砚台,都是每年至此一方的青烟墨。用它写出的字迹墨色黑得极纯,举起来透光去瞧,字间的墨迹化为透明,独留一圈的字边,格外有趣。


    崔姣姣点头笑着,面对此人,她总是静观其变,不曾先言。


    毕竟书中所写,崔宥年纪尚小,可心思城府可见一斑,绝不是个摆设花瓶,还是小心为妙。


    “皇弟召见所为何事?”


    他与崔姣姣面对面站在一处,身上那件明黄的衣袍十分扎眼,只是穿在他的身上,崔姣姣怎么看都不大般配。或许真如作者所写,贺朝的气运将尽,颠覆只在早晚。


    崔宥微一思虑,而后再与她对视,平日里稚童般的笑意全然褪去,目色中酝酿的凶光尽显在眼前,崔姣姣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吓得心跳快了一拍。


    “皇姐既无法嫁去草原拉拢怀朔部,那便在另一处助弟弟一臂之力罢。”


    崔姣姣凝眸,道:


    “皇弟想我做什么?”


    崔宥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拿起桌上的宣纸,于桌案上铺设开来,执起毛笔,沾满了墨水,再次落笔,边写着,边对她道:


    “皇姐是聪明人,朕也就直言不讳了。父皇在世时,阎氏功绩震天,愈发狂妄,满朝都得敬那阎垣三分,连父皇也要给他薄面,不能苛责。”


    “可于皇家而言,臣子不过是协助帝王巩固江山的一匹好马,忠心最重要,能力可以稍逊,却绝不能重用那野心勃勃之人。”


    他未抬头,接着道:


    “阎垣在时,念着他无父无母,父皇并未多加打压,不曾想竟埋下隐患。那年攻打梁国,他将全部功劳全部揽在自己一身,还敢求父皇封他侯爵之位,欲要一步登天,父皇岂能容他?”


    崔姣姣有些发抖,不知为何,明明是早就在书里了解过的角色,如今亲耳听他讲述这件陈年旧事,心中仍旧颤栗。


    “皇姐,你猜猜看,这样一个臣子,是怎么死的?”


    他终于停笔,只见纸张之上赫然现出‘惊弓之鸟’四个大字。


    他得意地斜着嘴笑起来,龙袍上的图腾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崔姣姣。她不自知地蹙眉,向后退了一步,双唇抿着,并不接话。


    崔宥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开心事,不曾理睬崔姣姣眼中的惊惧,只是接着道:


    “父皇杀了他。”


    他裂开嘴笑着,起初是咯咯地从口中挤出骇人的声响,到最后,是不能自控地大笑起来,手中的紫檀笔随着他颤抖的身体左右晃动,墨色浓重,一如他的心。


    “阎垣奉旨入宫,父皇亲手递给他封侯的御笔诏书,他跪着把圣旨卷到最末的一刹那,图穷匕见。帝王身前竟敢带刀,阎垣百口莫辩,御前侍卫自是护驾,将刺客乱剑砍死了。”


    崔姣姣眼中噙着泪,拼命忍住发酸的鼻尖,不让那泪自眼眶中冲出。


    他怎能,崔仲明怎能。


    “这一切,都是父皇留下的亲笔信中所写,否则我怎会知晓阎涣他竟为了给他父亲报仇,对贺朝做尽那些恶事,几乎歼灭全部老臣。”


    他双目猩红,看了眼摆在一旁的‘静心’二字,又渐渐平复了心绪。他深吸了口气,又变成沉稳的模样,侧过脸去瞧她,开口道:


    “大军明日开拔,皇姐身为军中医师随军出征,想来是要与阎涣日日相见的。放心,朕知晓你自然是打不过他,也杀不了他的,不会为难于你。”


    他悠闲地坐在龙椅上,舒服地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享受身居帝位的感觉。


    “阎涣身边有一军师,名唤赵庸之,他蛰伏在阎涣身边多年,深得信任,可惜阎涣千算万算,以为朕小小孩童无法耐他何,不曾想他身边最信任的军中谋士,实则是朕一手安排的。”


    “皇姐随军后,要与赵庸之时长联系,阎涣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需立刻修书回京与朕禀明。”


    崔姣姣不断忍着怒气,这才没在崔宥的面前直接骂出声来,可听到末尾那名字时,心中猛然一震。


    赵庸之!


    书中写着,赵庸之作为崔宥安插在阎涣身边的眼线,不断向泗京递回消息。最终与策勒格日草原一站之时,崔宥预先知晓了阎涣的用意,明白皇权旁落是大局已定,便用最后的权利命赵庸之寻了一个人来。


    有她的出现,才成了阎涣点燃草原、手刃策勒格日的结局。


    那也是崔瓷的结局。


    阎垣一生忠君爱国,死于非命,这是作者亲笔写下的,如今崔仲明父子却为了不叫后人讨伐他们昏庸无能、疑心良臣,抹去他的所有功绩,将他写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权臣。


    是他们逼疯了阎涣,让他变成今日这般孤僻冷漠,崔氏欠阎涣的再也无法偿还,却不依不饶,要取节度使遗孤的性命,叫世人一同谴责阎氏父子狼子野心。


    似乎是看出崔姣姣的思绪不在其中,崔宥立即收回了方才的情绪,转而道:


    “皇姐离宫后倒是逍遥了,可朕见不到你,也未必见不到其他人。”


    说着,他眯眼打量起崔姣姣的神情,道:


    “张云中医书甚好,朕昨日已派人将其接进宫来,今后专为朕施针开方,直到皇姐回来。”


    崔姣姣气血上涌,险些晕了过去,心中怒骂崔宥不要脸,竟挟持一近耳顺之年的鹤发医者,实乃不仁之举。


    事到如今,她只好先应了崔宥的说法,慢慢想办法。


    “皇弟多虑了,你我血脉相连,皇姐自然是向着你的。崔氏与阎涣既有如此动摇国本之危机,皇姐自然要帮着皇室,帮着真正的亲人的。”


    崔宥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招招手,如同对着一只猫儿狗儿一般,打发她出去了。


    踏出清心殿之时,崔姣姣抬头望天,乌云密布,天色阴沉沉的,她不禁自嘲地想,在权势为尊的古代设定下,她真的能让崔瓷好好活下去吗。


    还有阎涣、张云中...她实在不想因自己改写故事而害死无辜的人,哪怕他们只是虚构的纸片人,可在这里,他们有血有肉地活着。


    崔姣姣,不能放弃。


    她收回眼底酝酿的泪,径直走下了清心殿外的台阶。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


    大军在阎涣的带领下开拔,其间加紧脚步,二十日的路程提前了两日便抵达,于是,便在初秋之时,贺朝人马便选了一个依山傍水的背风之处安下营来。


    一路上,崔姣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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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女子,被单独安排做着车马行在前头,阎涣则骑着那匹皮毛黑得油量的百里總跟在她的车厢旁。


    一路上,二人几乎无话,自然,崔姣姣也是没有机会见到崔宥口中那位军师赵庸之的。


    眼下终于歇息下来,崔姣姣第一件事便是去寻赵庸之,探探他的底细。


    掀开营帐入内,崔姣姣登时后悔自己的莽撞。


    入眼皆是军中四品上的将军,个个高大壮硕,身着沉入千金石的铠甲。众人正与阎涣一同围着沙盘讨论列阵变换,此刻纷纷抬起头,看向这个突然便冒出来的女子。


    泗京之中,无人见过崔瓷真容,一路上阎涣也未曾特别交代,于是近十位朝中大将便满眼警惕地盯着崔姣姣。


    “抱歉,我不知晓诸位在探讨军机要事,我之后再来。”


    说罢她便要走,阎涣却张口道:


    “站住。”


    崔姣姣只好立在原地。


    “过来。”


    她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回过身来,不知要如何是好。


    阎涣站直了身子,双目随营帐外透过的光明明灭灭,半晌,又道:


    “无妨,你留下。”


    这一回,倒是将士们变了脸色,一个个眼珠转了几圈,不知心思几何,只是都同样地频频打量起崔姣姣的样貌来,又不住地斜眼去看阎涣的神色。


    崔姣姣无奈,这些人想必是将自己当做阎涣的情人了。


    “正巧各位都在,阎泱。”


    一直警惕地立在他身后的阎泱执剑向前走了两步,代替堂兄介绍起各自身份,严肃道:


    “各位将军,这位便是千岁新收入军中的谋士。”


    此话一出,那些男子不免露出一模轻蔑之色,崔姣姣有些不满,但也难怪,古来男子多自负,能有阎涣这班一视同仁的侯爵将军已是不易。


    崔姣姣根据书中描述,看准了其中一人,遂开口:


    “李承德将军,家中妻子如今怀胎八月,你于府外置下的宅院里却养着个二十六岁的美娇娘,还带了一个五岁的男孩。不知若尊夫人知晓你为嫁妆和她婚配,您那时任御史中丞的岳父会否上书参将军个不仁不义、背信弃义之罪?”


    那名为李承德的将军笑容凝结,转而显现出怒意,可未等他出言谩骂,阎泱便继续道:


    “这位是长公主,你等还不见礼?”


    一语既出,几人终于缓过神来,齐齐躬身抱拳,神色异常恭敬,那李承德尤为明显,甚至带着几分后怕来。


    果然,权势才是最硬的道理。


    崔姣姣示意各位不必客气,阎泱随即言道,公主能面相知微,由此得以留在军中,对千岁帮衬一二。


    “今日来,所为何事。”


    阎涣不知何时已坐在太师椅上,略显疲惫地开口问。


    崔姣姣莞尔一笑,问他是否想探究身旁的将士们是否忠心,她可以讲解一番,绝不隐瞒。本想借此机会想办法让阎涣传赵庸之前来一见,她便能借此良机说出赵庸之的底细,阎涣才能及时脱离这人的陷阱。


    下一刻,阎涣却只是淡淡道:


    “不必。”


    崔姣姣明明看见,几名将军之间有人眼神闪躲,分明心中有鬼。这般神态自然躲不过千岁侯的法眼,为何他不再深究了,崔姣姣想不通,没等开口,阎涣先一步解惑,道:


    “用人不疑,孤不会用任何方式试探与孤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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