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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柒 白刃血纷

作者:黑羊漂浮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乔璃被扣住手腕的时候,比起肝胆欲裂的周莲泱,她其实什么也没想。


    少女平日被周继纯养得细,皮娇肉嫩,盗匪长着粗茧的手一攥,腕就传来一阵似要被搓坏折断的痛苦。


    她顺着扯拽的力道回头,瞧见盗匪那张贪婪狰狞的脸。他并不壮大,体态瘦小,因连月的奔波周折而憔悴不堪,想是前院的火让他热了,褴褛的短打敞了前襟,底下是历历可数的胸骨。


    盗匪的目光也移到乔璃面上,手中清秀孱弱的少女,一看就是穿金戴玉的大家小姐,性命捏在恶人手里,看上去却并不如何怕。


    与其说她长得精致美丽,不如说长得静、长得佛性。一双圆润清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只存别有意味的审视。


    怒气一忽儿窜上心头。他一路劫掠过来,无人不跪伏在地,对他这个平日不会正眼一瞧的下等人磕头乞求,求他饶其一命。


    他最喜欢干得事,就是在这声声乞求中将人的头颅劈开、踩上几脚,吐几口唾沫。若是有尿,还会把尸体当夜壶。


    这小女郎的不怕,就是对他执掌生杀之威的藐视,对他唯一自傲之权的轻蔑,比起别人来说,更分外可恶了。


    他拿眼睨着乔璃,眼珠滴溜溜一转,伸手撕开她的领口,手指在脖颈上刮出两道红痕——这又是一桩男人对女人的权威了,若是将她按在地上侵犯,想必这张观音似的冷淡面容,一定能被痛苦和恐怖扭曲了吧?


    盗匪这么想着,丢了手上大刀,两只手都掐过来,要桎梏乔璃的身子。不妨侧腰一痛,定睛一看,是一个半大小子,双目赤红,明明手无寸铁,却一头莽撞地撞过来,一拳一拳地捣在他身上。


    “放开她!放开她!你这天杀的贱贼!”


    盗匪怒嘶一声:“你这小畜生!”说罢,就想弯腰提刀,挥刀去砍扑上来的少年。


    乔璃看着这一幕,眼神移到毫无章法地撕扯盗匪的周莲泱身上,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那丝笑意未落,乔璃的手移向粗糙绑起的发髻,从上面抽出一只簪。


    那支银簪本该圆润纤细的簪头被磨得尖尖的,火光映衬下,飘逸出一抹微亮的白光,刺进皮肉,避开骨骼,直直扎穿了盗匪摸刀的右腕。


    她身体弱,蓄势已久爆发出来的力气却不小,准准摸着血管,一扎之下再扭动抽出,不大的一个口子,涌出骇人的血量。


    男人登时发出一声震得人耳鸣的大吼,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瞪向她:这娇弱貌美的女孩在他眼里,不再是可随意折辱的玩器,但也决不是人,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血溅出来,飞了乔璃一手。身体问题不可避免带来的虚弱、忿怒和磨人的无聊被血的腥黏之感驱散大半,盖过盗匪身上的骚臭,让空气都清新许多。她冲他笑了一笑,热情似地抱住他的胳膊,向下一拽,银簪一闪,刺入了他的咽喉!


    她这一连串动作,做得极快极连贯,仿佛本能地明白该从什么角度、用何种力道取得人的性命,和洽的技巧让她挥动银簪的姿势,像一支缺乏美感但精确如齿轮相扣的古怪舞蹈。


    乔璃抽出银簪,盗匪捂着大动脉,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咯咯”,身体跪倒在地,拼命想要给自己止血,却停不下生命的流逝。


    她将银簪在他肩头擦了擦,重新插回发髻,动着走到周莲泱身前,轻拍他的脸:“表哥,我没事了,你不必怕。”


    少女嘴角微微翘着,周莲泱从未见过她眼里这种畅意的风神,像是蛰伏的兽,一朝亮出獠牙,浑身上下都多了股天赋的自然。


    她又伸出手来,凝着血的指抹上他的眼角,为他拭去渐冷的泪。


    周莲泱被指腹的力道按得微微眯起眼,很快地一擦而过,眼角飘出一线淡红,仿佛晕开的胭脂。


    乔璃声音比平常更低哑两分:“……这么怕,总是哭,怎么还扑上来?”


    周莲泱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太快、太激烈,太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始终活在光鲜亮丽水彩画里的少爷心灵来说,过于复杂难解。


    但本能地,他伸出双手,抱住了乔璃。


    他的脸埋在少女的颈窝里,鼻尖贴着她柔韧白皙的肌肤,那里被溅了两滴血。新鲜的血,萦着一股清幽杂着甜腥的气味。周莲泱眼中一热,又想哭了,泪珠儿在眼圈里打转,硬憋着不要掉下来。


    那人是死了吗?被表妹杀死的吗?她怎么是这样冷静的?他心里怕得紧,抱着她的手却松不开,他怕一松,她就又被什么拽跑了。


    乔璃心里本来跃跃着恶意,想要逗弄他一逗,瞧他这样子,眼里吐信的毒蛇忽然低了头,慢慢地盘回去。


    她拂了一下他的额头,唇碰碰他冰凉的脸颊:“表哥,我们快走吧。”


    再往前跑十几步,就是停下来等两个孩子的小马车。周莲泱不敢松开她的手,在车上坐定了,听轱辘吱吱呀呀地转着响,仍紧紧捏牢手中温热。乔璃也不知想什么,并未咳嗽,却扶着胸口,凝望车厢一角。


    天色太暗,驾车的马夫和老妈妈眼神不好,因此没人看见乔璃杀人的一幕,只有在方寸间亲眼目睹一切的周莲泱记着。他不仅记着,眼前还一遍一遍回放血液四溅的一幕幕,顿时喉中阵阵作呕。


    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瞥身边的乔璃。


    可能是杀人费了太多力气,少女神色恹恹,方才眼里让人心惊肉跳的血光被见惯了的澄澈淹没了。她乖乖地任他牵着手,指尖微微蜷着,像一只无害的白兔,静静地依偎着他的肩膀。


    他想起来,乔璃曾说自己生而知之。具体什么他忘了,大抵是未喝过孟婆汤,还有前世的记忆。那她前世是什么人,能这样面不改色地夺走一条性命?在周莲泱狭窄的认知里,只有杀手、盗匪一流的词能用来形容,可这些听起来就血腥狰狞的词,与表妹的脸是如此不贴合。


    想着想着,周莲泱又偷偷去看她,岂料正对一双透黑沉凝的瞳仁。乔璃嘴角又挂起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道:“表哥怕我?”


    “……不怕。”


    “说谎。”她轻易地作出正确的判决。


    “表哥怕的话,下次就别管我了。”


    “不行。”


    这回是真话。乔璃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又觉得放在周莲泱身上,有些理所当然。


    “为什么?”


    “我发过誓,要照顾你的……”


    乔璃看了他半晌,看他那副头发散乱惊魂未定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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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狈样儿,心里奇怪地燥了燥,和平常无聊时的燥意还有些许不一样。她移开视线,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妹妹恼我了?”


    他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让乔璃啼笑皆非:她杀人吓了他,他怕是应当,却表现得像是自己负了她。


    “没有,我是觉得表哥恼我了。”乔璃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周莲泱又露出那种让她心里燥动的表情。少女和他贴紧了点,胳膊抵着胳膊,低头一挨,靠向他的心口。


    周莲泱低头,看她被撕掳开的衣领,衣领下出水清荷一般纤秀的颈,只觉那颈子和肩背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助,是要依着他、靠着他才行的。


    他的心就慢慢静下来,主动揽过她的腰,让她埋在自己身上休憩。


    马车骨碌碌地往前滚,单调重复的车轮声渐渐带走那股让他心惊胆颤的血腥气。心里不再怕,又生出一种沉沉的担忧。


    老太爷、老爷死了,大哥不知如何,似是只有母亲带着小弟逃走,然而,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他和妹妹,以后又会如何呢?


    心里担忧着,担忧着,周莲泱抱着乔璃,又累又倦,头开始小鸡啄米,对着空气一点一点,最后靠在车上,慢慢地睡过去了。


    在两人都昏昏欲睡的时间里,子夜已过,马车离了盗匪灾祸,出了城,来至郊区。她们这一辆马车,原本就比宋则玉在的大车队走得慢,又只有一匹瘦马,渐渐落了单。


    天色将明不明、暝色最暗之际,彻底见不到前面的人影。驾车的老妈子往车里叫了好几声,里面的少爷小姐也没有声息。她眼睛就低下来,掀起车帘,将两人好生打量一番,见女孩手里还捏着个包袱,便伸出手轻轻一扯。怎料她将包袱攥得死紧,老妈子扯不动,怕惊醒了人,便收回手。


    马夫是她的丈夫,老妈子爬到他身边,附耳说了一阵子。他虽然是老实的家生子,但两年前娶了这外地逃荒来的媳妇,心思也活络不少,听她说得天花乱坠,眼中一狠,轻甩马鞭,离了官道,驱马深入荒郊。


    老妈子没看见,其实乔璃身子骨头被震得发麻,并没有睡着,她想拿走包袱,并未成功,撂了帘子,少女便挣开双眼,眸中划过一丝厉色。


    她毕竟知晓厉害,知道两人身小力弱,逢遭大难,早已精疲力竭,对上两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毫无胜算,便和周莲泱一样,整个白日都作出昏昏欲睡的模样,骗过老妈子的眼。那老妈子要困着两人,一路最多喂点水,不管不问。周莲泱醒来之后觉得奇怪,听了乔璃的解释,只觉得更是心空胆虚。


    怎地就如此多灾多难了?到底何时是个尽头?


    马车行驶一整个白天,乔璃偷偷掀起帘子,也彻底分不清天南地北,只是又拐上一条路,像是官道,又透着股久未修缮的残破。沿途有一股一股的流民,衣衫褴褛,面容麻木,身旁有马车经过,也是无动于衷。


    她不知这面生的老妈子要将两人带到哪里去,作出乖顺愚蠢的样子,细细观察,最后明白,大抵是见两人皮细肉嫩,要拐到有钱人手里,换得金银。


    两人分开,乔璃不知自己如何,周莲泱怕是活不下去的,仔细思量,趁天色又黑,握了他的手,细声道——


    “表哥,时候不早,我们准备跳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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