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风和王昕之间的过节,可以形容为‘陈年老仇’。
在别人看来,小孩子打架不算事儿,但对两个当事人来说,有些童年记忆,可以记一辈子。
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们就清楚彼此之间的关联。
除了‘相克’再无其他。
...
枭风生长在海滨镇的渔村,从小没妈,父亲将他带大。
他对妈妈的事知之甚少,爸爸也很少提及。
十几年前的海滨镇刚刚被划为开发城市,那时候的枭爸爸健在,父子生活拮据,他们没有多余的钱买船,枭爸一身本领献给了港口公司。
在公司当船员的那些年,枭爸跟随大部队经常出海,有时候一走就是半个月,枭风只要有时间就跟着父亲出大海,自打他会走路,他就以船为家。
七岁那年,枭爸第一次带枭风去找大老板,也就是这天,他和王昕的‘孽缘’开始了。
那是一个阴天的日子,偶尔刮起一阵旋风。
绿国四季闷热,很少变天,证明这次相遇非比寻常。
枭爸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晋升为船长,特意赶在过节前来老板家送海货,顺便争取为船员们涨工资的事。
老板姓王,是镇上有名的富人,住在一栋三层高的大白房子里,前后都有花园,靠近马路的位置用高高的栅栏围住,彰显着海滨镇潜在首富的地位。
十几年后再看这栋白房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别墅,绿国随处可见,但那个时候,在孩子们的眼里气派到堪比城堡。
枭风第一次踏进王家,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不喜欢这里,有种野生小老虎误入高级犬舍的感觉。
爸爸要去书房找老板谈工作,让他在花园里等着,并把随身携带的打火石送给他。
他惦记了很久,一直想拥有。
等待的时间异常缓慢,周围很静,只有“呜呜”的风声。
枭风身上的某些特征随爹,天生的探索家,没办法像木头似的不动弹,他走到一处大阳台,冷静地观察周围,闻到了成熟桃子的香气。
阳台下面是绿油油的草坪,沿着草坪眺望,远处是园外的雨林,仔细观察一番,那里没有高高的栅栏。
他跳下阳台,沿着小路,绕着丛林走一圈。
很快,他来到一片高高的棕榈树林,灌木开始被沙滩取代。
枭风心中窃喜,不由加快了步伐。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穿过灌木丛就是一处小海湾。
层层海浪拍打着沙滩,留下一片片泡沫。
枭风脱了鞋子,一步一个脚印,享受细沙触摸脚掌的感觉。
忽然,他的视线被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
那东西躺在不远处,半个身子陷入沙滩,看不清具体模样。
枭风走过去,本以为是贝壳,走近发现是一个灰色护目镜。
他捡起护目镜,小心翼翼擦去上面的沙粒。
身后灌木丛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树枝在抽打叶子。
一道声线干净的声音打破寂静。
“喂!小偷。”
声音稚嫩有回声,是从林子里传来的。
枭风只有七岁,但已经有能力辨别声音的方向。
他穿上鞋子走回灌木丛,循着声音找到一颗巨树。
卷须状的藤蔓垂下来,宛若一根根章鱼的腕足。
枭风握住一根藤蔓,仰头往上瞅,一只白色的板鞋映入眼帘,然后是没穿裤子的细腿,再然后...
一张好看的脸从茂密的树枝间闪现,大大的眼睛,嘴角挂着嘲弄又天真的浅笑。
这是一个比枭风大两岁的男孩,他与枭风对视,像猫一样懒洋洋挂在树杈上,从他的高度可以看见海滩风景。
他就是王老板的儿子——王昕,前几天刚过完九岁生日。
“谁派你来的,”王昕低着头说话,语气好像在逗弄小狗,“这里是私人领地,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还说不是小偷。”
枭风瞅一眼手里的护目镜,举起手要还给他:“你的。”
“当然是我的!”
话音落,王昕有了动作,两条细腿调换位置,想要从树下跳下来。
枭风往后退,为他让出空地。
正所谓上树容易下树难,王昕幻想着从三米高跳下的帅气画面,现实中却不得不顺着树根爬下来,他像壁虎一样哆哆嗦嗦成功落地。
用时三分钟。
[他好笨..]
枭风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但没有说出口的欲望。
显然,王昕并不觉得自己笨,表情是那么的趾高气扬。
他站直身体,拍拍手上的树屑,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枭风。
干巴瘦,脏兮兮,脚上一双烂鞋..
王少爷皱了皱鼻子,怀疑这个男孩是偷渡的难民,全身上下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只有那双眼睛黑如潭水。
与此同时,枭风也在看他,看他的衣服干净又时尚,看他的脸蛋漂亮有神气,还有斑驳树荫下透着栗色光芒的头发,一定很柔软,像泡沫一样。
再往下是白皙却很笨的两条腿,还有那双板鞋,秀气,白得像新的。
枭风把人从头看到脚,抬起头,迎上对方投来的视线。
确认过眼神,是彼此不喜欢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王昕问,语气中透出想做老大的意思。
枭风把护目镜递过去:“还给你。”
王昕扫一眼:“这是证据,你偷东西的证据。”
“我没有,”枭风的耳朵在发热,“我放在这里了。”
他把护目镜放在地上,转身要离开。
王昕赶忙拦住他,眼里冒出兴趣,好像一只孤独的小兽终于找到自己的玩具。
“你别走,”王昕说,“这是我家,你擅闯民宅,我可以叫人来抓你。”
枭风停下脚步,抬起下巴看着王昕的眼睛。
王昕学着大人模样交叉手臂,几乎是命令:“告诉我,你叫什么。”
“枭风,我跟爸爸一起来的,”枭风解释道,“我爸爸来找王老板,等他出来,我们会走。”
“枭..”王昕思索着,“哦!你是枭船长的儿子,你怎么破破烂烂的。”
“我不是故意拿你的眼镜,我不是小偷。”枭风加重语气,他不想爸爸误会自己的行为,也不想在这幢白色大房子里惹事。
他隐约清楚,白房子制定的规则和船上的规则不同。
“渔民的儿子,你跟小偷也没什么区别,”王昕想起自己听过的流言蜚语,心思单纯地信以为真,“爸爸跟我说过,渔民特别贪心,他们总是偷拿公司的货物,尤其是领头的,给多少都不满足。”
枭风的脸色变了,目光像是被压碎的玻璃球。
王昕察觉到他的怒气,不以为意,扬起下巴接着说:“我今天一定要惩罚你,叫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瞪什么瞪!别想跑掉,我现在就去找爸爸,告诉他枭船长领个小贼进来。”
“我不是。”
枭风的胸口在起伏,声音又沉又哑,不像是小孩的声音。
王昕打心底不喜欢枭风看自己的眼神,从对视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少爷,头回碰到这么不尊重他的小孩。
“我说你是,你就是。”王昕指着枭风的额头,态度强硬,试图压倒这个瘦小子。
枭风忍无可忍,抬起手臂一挥,用之前在邻居那里学来的一招直击敌人门面,棒球大的拳头落在漂亮的鼻子上,发出轻微的闷哼。
!!!
什么黑影在眼前闪过?
王昕是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捂着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莫名其妙,半天没缓过来怎么回事。
几秒后,他惨叫一声,感到有股热量顺着鼻孔流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血:“你..你打我!”
枭风喘着气,站在那没动,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男孩。
“我要杀了你!”
王昕从地上爬起来,像发疯的小狗朝枭风扑过去。
两个孩子迅速扭打在一起,打的毫无章法。
不出三个回合,有过经验的枭风便占了上风,他骑在王昕腰上使劲揍,同时,他的脸也被王昕抓了好几道口子,渗出了血丝。
“呜呜呜..别打..”
王昕哭了,不再还手,只顾捂着脸抽泣。
枭风停下攻击,喘着气看底下抹眼泪的男孩。
“呸!走开..呜呜..”王昕备受屈辱,活了九年,第一次被人骑着揍。
他讨厌死他了!
枭风摁住他的脑袋,说:“我和我爸都不是贼,我们没拿你家的东西。”
“你拿了!”王昕带着哭腔喊道,“我要找人抓你!你竟然打我,起开!别压着我..”
“是你先压我的。”
“我没有!呜呜..我的鼻子没了。”
可能是王少爷的哭声过于嘹亮,引来了白房子里谈事的大人们。
王老板和枭爸循着哭声赶到现场时,看见的就是枭风骑着王昕的画面。
“王昕!”王老板大喊儿子的名字,百米冲刺地跑过去,“怎么回事!快点起来。”
他很粗鲁地推开枭风,然后扶起儿子的手臂,捧着脑袋观察。
枭风站起身,一转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枭爸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和慌乱,随后抿紧嘴巴,快步走到枭风跟前,低头看见了他脸上的血印子。
父子俩默默对视,没有言语。
“什么情况!啊?哪个小犊子干的!”王老板看见儿子鼻孔出血,又气又心疼,回头瞪了一眼枭家父子。
王昕觉得丢脸,不想哭,可眼泪止不住的流:“爸..我没事..”
王老板气急败坏:“还说没事儿,都出血了!”
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王老板爱子心切,慌乱中来不及追究责任,着急忙慌地先把儿子送进医院。
枭家父子全程被忽视。
后来,枭爸带枭风到镇上的诊所,处理脸和胳膊上的抓伤。
从离开王家到现在他们没说过话,直到枭爸取完药回来,帮儿子把衣服换掉,才问道:“为什么打人。”
枭风说:“他说我是贼,我不是。”
枭爸盯着他的脸,瞅了好长时间,最后以沉默收场。
第二天。
家里座机响起,属于王老板兴师问罪的电话姗姗来迟。
枭爸接起电话道歉,态度非常诚恳:“我会教训他的,他以后不敢了...是是,您说的对,都还是孩子,枭风的脸也见血了...”
说话间,枭爸看一眼写作业的枭风。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老板提了什么要求,枭爸眼里浮现怒气,语气很是为难:“王总,有这个必要吗?”
通话很快结束,王老板不想多谈。
枭爸坐在椅子里沉思,脸色复杂。
枭风像是预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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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停下手中的笔,收拾起书包,一脸沉静地说:“爸爸,我今天跟你出船。”
枭爸冲他招手,等他走近以后摸了摸他的头:“枭风,你得去道歉。”
枭风垂下眼帘:“我没错。”
“动手打人就是不对,”枭爸语气严厉,“你把人家鼻子都打出血了,后果很严重,知道吗?”
枭风躲开摸着自己头发的大手,仰起脸,直直地望着父亲的眼睛。
他无声抗议,性格倔的要命,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哎..”枭爸决定好言相劝,“王总说了,只要你服个软,哄好那个小少爷,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枭风可以承受滔天怒火,但见不得父亲叹息,他知道自己必须低头,神情变得沮丧,闷闷出声:“你还是船长吗?”
枭爸点头:“是,王总的气量没那么小,我们也该大度。”
枭风提出一个条件:“他要承认我没偷东西,我就道歉。”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王昕正在气头上,不泼脏水已经不错了。
枭爸没法保证,只能先答应。
父子俩买了些礼品,时隔一天,再次踏进王家领地。
挨了一顿胖揍的王少爷正在卧室学习,同样逃不过写作业的命运。
不过王昕的心思不在课本上,他知道那个臭小子一定会来道歉,从早上开始就处于兴奋又期待的状态,还有一股复仇的冲动。
趁此机会,他要把失去的尊严夺回来,狠狠地践踏敌人的尊严。
两个孩子在王老板的书房见面,双方都有监护人陪同。
相隔几步远的距离,他们的视线重叠在一起。
枭风看见王昕鼻梁上的纱布,刚觉得有点愧疚,下一秒就对上那充满挑衅和鄙视的眼神。
他们之间不存在愧疚、和谐,理想画面是再干一架。
“枭风,问好。”枭爸低声提醒。
枭风看向王老板,声音无绪:“王叔叔好。”
王老板不跟小孩打交道,一只手落在王昕的肩膀上,展现出一种维护又撑腰姿态,目光看向枭爸,意思非常明显。
枭爸心里难受,却没想过要反抗,他弯腰在儿子耳边说:“我们讲好的。”
枭风在等自己的‘清白’,正用那种令人心悸的神情盯着王昕,目光奇异、坚定,像是会出现在背后的凝视。
王昕最不喜欢他这种眼神,狠狠地瞪回去。
气氛突然僵持住了。
王老板不悦地咳嗽两声,冲枭爸递过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枭爸捏紧儿子的手臂,语气变得很严厉:“枭风,快点跟哥哥道歉。”
“他不是我哥哥。”
“我没他这种弟弟。”
两个男孩同时开口,焦灼的对峙隐隐冒头。
枭爸和王老板互视,不由愣住了。
“爸,他有问题,”王昕摸摸遭殃的鼻子,“是他先动手打人,他还拿了我的护目镜。”
“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枭风竟有咄咄逼人之势,“我不喜欢你的镜子,你身上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王昕气得瞪大眼睛:“谁要你喜欢了!”
“吵什么吵,老枭,怎么个意思,来之前没跟孩子讲清楚吗?”王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根本不在乎拿没拿,只想着为儿子讨回公道。
枭爸不得不加重语气:“枭风!我让你道歉。”
枭风抬起头,觉得父亲没有遵守承诺,他的心变成了冒着寒气的冰块。
“反了天了!”枭爸抬起腿,照着枭风的屁股就是一脚。
枭风踉跄一下扑倒在地,感觉后腰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但咬紧牙关没吭声。
王家父子没想到枭爸会动手,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王昕,看见枭风摔倒后他下意识退后半步。
他爸爸可从来没动手打过他..
王老板出声制止:“老枭,别在这里打孩子,就是道个歉,有这么费劲吗?”
枭爸握住儿子的细胳膊,很轻松地把枭风提起来,沉声说:“枭风,做错事就该道歉,王总是大忙人,别让人家一直等着。”
枭风发现父亲在按他的后颈,力道很轻,传递着一种沉闷的歉意。
他的心又软了下来,抬起脸看向王昕,妥协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王昕直勾勾盯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到当众被父亲踢的屈辱,但是没有,幻想中的表情都没有,只有单纯的蔑视和敌意,以及那超越年龄的坚定。
嘴上道歉,心里一点都不服气。
“我听不见,”王昕气呼呼道,不争气的眼泪又要被逼了出来,“你大点声,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王老板赶忙抚慰儿子受伤的心灵,以为他要哭是鼻子痛,不停地重复“两天就能好”这种话。
殊不知,孩子之间的互动也是深刻的。
枭爸轻轻推着枭风的背,这一瞬间感觉老了好几岁。
“对不起,”枭风冷冰冰地提高音量,“我不该打你。”
王昕觉得自己赢了,可开心不起来,他的眼眶发红,噘了噘嘴巴强忍着没流泪。
见他一脸委屈样,枭风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又说一句:“对不起。”
可以走了吗?
他想离开这座白房子,回到熟悉的森林或大海。
王昕哽咽着点头:“嗯..我真讨厌你。”
这不巧了嘛!
枭风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