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判决的巫下村村民如获新生。
天晓得,这匪寇当的一点也不痛快,不仅没给家里挣个多少钱财,还天天把脑袋搁在裤腰带上,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让家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如今遇到了似乎很厉害的审判官员,文绉绉的说了一通,本已经做好被杀的打算了,没想到竟然得知他们还能重新回归村中当良民,哪怕需要服刑干活,他们也心甘情愿。
一些老人更是立刻招呼着自家儿子回家收拾行李,别耽误了官爷的出发。
贾琏他们则在原地等待。
大当家落在最后,犹豫半响,转过身来问贾琏:“你的判决是真的吗?”
贾琏微微一笑:“你若相信,它就是真的。”
大当家回头看向已经欢呼雀跃的家人兄弟,身为村里的领头人,他不得不多考虑几分:“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虽然知道贾琏等人在各个方面都是碾压他们的,软的硬的都打不过,但也得问个清楚,别卖了他们还帮着数钱。
贾琏回答:“去扬州,放心,既然答应了你们不去官府,就一定说到做到,你们未来只会待在朝廷的工坊中,以工抵罪,三年期满即可释放归家,期间你们的家人朋友也都可以来看你们。”
“还有这个是给你们预支的工钱,带回去给你们村里老人小孩。”说着丢了个荷包过去。
大当家一把接住,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五两银子,足够一村人过冬的嚼用了,他心里也有了几分底,咬咬牙彻底下定了决心,“几位官爷稍等,我们马上就好。”
说着就跟着大部队往村里走。
岑西瑾望着他们已经看不见的背影:“钱都给了,不怕他们不回来吗?”
贾琏肯定说道:“我相信他们。”
一边是没有永无回头路的匪寇,另一边是源源不断月例银子的康庄大道,怎么选,已经很明白了。
没有赶路的等待,在这冬日季节还是十分寒冷的。
岑西瑾命人就地修整,生火做饭。
沈拂玦与贾琏并肩坐在一起,拨弄着眼前的炭火问道:“为何改判决?”
在他们原本商量的判决计划中,由岑将军队伍中的好手对这些犯大罪的寇首当场杖五十,其余人等释放回家。如今计划全部被推翻,不仅匪寇无一人受罚,这一路上还要留着这群不知善恶、刚刚从良的匪寇跟他们去扬州城,路上的安全都不一定能保证。
“因为原判决不好。”贾琏转着腕上的檀木珠,轻飘飘说道。
被质疑专业水平的沈拂玦反驳:“哪里不好?既惩罚了首犯,给以往无辜过路之人一个交代。同时,充分考虑了当下巫下村村民情况,为他们村里老人小孩留下一条活路。”
“这不是活路,是一条断头路。”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质疑,沈拂玦也有了几分火气:“你说什么!”
贾琏恍若不觉,眼中被火光映照的更亮了几分,一字一句说道:“他们或许会因今日的雷霆手段惧怕一段时间,但当他们亲手埋葬自己的子侄、兄弟后,这种恐惧会慢慢转变为愤怒、不甘、无畏。在高昂赋税的逼迫下,他们没有其他收入,只能再度落草,而且因为他们已经看过最惨的结局不过就是一个死,会抛弃仅剩的善,彻底成为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
“而我们,也不再是匡扶正义、劝恶向善的审判者,反而变成了高高在上,一手推动他们跌入深渊的罪人。”
这世间最大的病是穷病,一旦沾染就是绝症,无药可救。
沈拂玦压下火气,半响后承认:“你做得对。”
“等到了扬州城,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我可不记得朝廷有开设的工坊。”
“嘿嘿嘿。”贾琏褪去刚刚精明稳重的模样,重回少年人的狡黠:“走一步看一步喽,稳住他们再说,相信凭我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坊的,你说对吧?”
贾琏着重在“我们”上加重了语气。
“……”沈拂玦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可能会吧。”
没有正面回应也没关系,贾琏知道他这舍友能耐大的很,具体是个什么身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噫?我的钱袋呢?”耳边传来徐淮瀛的惊呼声。
哦,把这事忘了!
贾琏一拍脑袋,跟他哥说道:“我拿了。”
徐淮瀛疑惑问道:“你拿我钱袋干嘛?你手上的钱比我多的多。”
“呃,都是大额银票,没有碎银子,想着你小钱多就找你拿了。”
徐淮瀛气愤,抓着贾琏耳朵大声吼道:“拿了就拿了,什么叫我碎银子多!我也很有钱的好不好!”
贾琏软声讨饶:“错了错了,是哥哥宠我,钱袋子也不设防,随弟弟取用。”
“哼。”这话还像样子,徐淮瀛一屁股坐下来,气消了。
十分好哄的哥哥。
他拿起一块干巴的酥饼啃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琏哥儿,这是不是就是你曾经提过的破窗效应?”
贾琏惊讶点头:“嗯,哥你还记得啊。”
徐淮瀛自信甩头:“当然记得。”
沈拂玦没听懂:“什么破窗效应?”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跟你讲。”徐淮瀛兴致勃勃的开始讲故事:“若你有一栋漂亮的小房子,房子的窗户还是你精心采购的琉璃制成,每天都引得左邻右舍羡慕不已。有一天,一个调皮的孩子不小心将石头扔到窗户上,砸出了一个小洞,这时候你会怎么办?”
沈拂玦顺着话头思考:“琉璃的窗户无法修补,必须全部换掉,我应该会去找这个小孩的家长赔偿。”
“那恭喜你,触发破窗效应,就在你出门去找人赔偿的那一刻,周边一直羡慕你家有漂亮窗户的邻居,纷纷到你家门口砸毁窗户,当你回到家后,只发现窗户彻底碎裂,家都被人掏空。”
沈拂玦皱着眉头:“这是犯法的。”
“法不责众,况且,你知道小偷是谁呢?在你费心去找犯人的时候,你的家会被破坏的更加彻底,就连过路人看到这个破烂的房子都会进来翻找一通,甚至占为己有,你,已经没家了。”
沈拂玦一点就通:“人性的恶吗?最开始我的窗户完好无损所以也没人砸抢,但一旦出现损毁,而我却没有及时弥补,只会引发更多人动手,从而导致破窗效应,人性的恶在此刻会全部爆发出来。”
贾琏:“没错,现在巫下村的村民就如同那块破了一个口子的窗户,一旦我们放任不管或是弥补方法错误,只会让他们彻底破碎,弃善从恶,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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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意思。”沈拂玦摸着下巴思考着,“破窗效应”对应在朝廷政事上,像贪污腐败、官商勾结等屡禁不止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在不远处旁听的岑西瑾也暗暗点头:难怪每次打赢进城,军师总要压制着兵将,不让他们随意抢劫城中百姓,就按这个什么破窗,破窗效应一般,一旦纵容兵将开了这个口子,人性的恶就会被释放,最终导致百姓抵制,甚至背叛反杀他们。
这贾琏真是大才啊,短短一天时间,竟然连给他上了两课,真是受益匪浅。等他回军中,也有感悟跟军师讲讲了,省的军师总是骂他不动脑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本就不多的柴火也逐渐只剩下一个小火苗。
却迟迟没有看见那些村民的身影。
有些兵士随口猜测:“那群村民是不是拿钱跑了?”
“有这个可能,毕竟是匪寇出身。”
“那还等什么,出发吧,早点到扬州找官府剿了他们。”
岑西瑾抱着胸依靠在树干上,看着同样望远的贾琏。
轻叹了口气,难得贾琏思虑周全,费心为村民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出来。
他们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随着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贾琏站起身来,对着众兵士说道:“相信我,他们肯定会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正是那群村民,人人都背一个鼓鼓囊囊的巨大型行囊,往他们这边赶来。
大当家祖绍到了近前,不好意思的说道:“家中无人出过远门,长辈们操心,只想着能带都带,装东西耽误了时间。”
贾琏:“没事,人之常情,出发吧。”
有好奇的兵士凑到他们身边问道:“你们是把家都搬空了吗?带这么多东西。”
“不多不多,都是日常用的,被褥衣服,还有一些家中准备的吃食,几位官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最耽误时间的就在这里,在食物稀少的年岁,巫下村村民们被逼的各个都是好手艺,哪怕是野菜树皮,他们都能变着花样的做,尽己所能喂饱家中幼儿。
今日更是为了要远行的子侄,下了血本,拿出米面粮油,全村人一同摊煎饼,包包子,做糕点,只为他们能在路上吃好一点。
众人看向他们手中的吃食,油灿灿的面饼上面撒了一层野菜和肉沫,还散发着热气,闻起来就香喷喷的,比中午随意果腹的吃食好太多。
一个个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手上却诚实的伸过去,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入口便觉得滋味丰富,油、菜、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直在嘴里打架,太好吃了!
竖起大拇指:“你们村如果去卖面食我一定第一个去捧场。”
祖绍他们被夸的脸红彤彤的,连连摆手:“哪有这样好,都是些乡野小食,上不得台面。”
贾琏也拿起一块尝着,越吃越觉得不错,虽然油盐放的少,但面团与菜肉的比例正好,既有韧劲还有食材本身的味道,填补了油盐的空白,反而凸显面饼更加好吃。
他不禁发散思维,如果在扬州城开一家这样的食铺……。
转头朝沈拂玦勾唇一笑,工坊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沈拂玦拒绝对视就当没看见。
他什么都不能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