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0-88

作者:蛇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第七十二章 救命 2 缪灵书:家人们……


    惊魂未定的小蛇下意识缠紧了公象的前腿, 公象不适应地甩了甩鼻子,软腻的触感轻柔蹭过缪灵书的脸颊。


    这个还紧闭双眼,蜷在象足旁, 惧怕软体动物到了极点的羸弱男性,差点吓得又滚到下面去。


    一人一蛇两个瑟瑟发抖的生物,让公象张开嘴巴, 欲鸣又止, 但看着如风箭一般连个残影都看不清, 就已经窜到脚边的飔风, 无奈地喷了口气。


    随后, 在毒蛇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之间, 挑选了普罗大众意识中的软柿子欺负。


    用鼻子把男人卷起来, 放到自己身前的公象动作略有些粗暴,不过大脑空白的缪灵书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与地面由近到远, 又由远及近的距离, 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鼻尖嗅到虫蚊扬起的遗骸传来的难以形容的腥臭味,让他不住地干呕, 这让公象更嫌弃他了,抬起鼻子在他身上揩了揩。


    短暂地摩擦后, 公象把方才沾到的泥土与碎叶尽数留在了缪灵书身上, 这才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欲盖弥彰地收了回去。


    但它不知道,这不带恶意的动作, 让缪灵书恨不得立时晕眩过去。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软体动物爬过的惊悚之感,男人吓得两眼一黑。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听信营销号的谣言, 只身一人就敢到荒郊野岭采风。”


    欲哭无泪的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咬紧牙关,猛地往前一冲,紧紧抱住了那根缠绕着断裂藤蔓的望天树,大喊一声:“救命!哪位大哥大姐救的我,把我带出去吧!”


    在进雨林之前电量就寥寥无几的手机,不足以让他拨通求救电话,并且缪灵书也不清楚这个即将开始建造的保护区深处,目前仍是无人区。


    满心以为是哪位护林员或者驴友之类的好心人,路过拯救了他的作家一声声嘶吼着,希冀于奇迹再一次发生。


    这个地方,他真的呆够了!


    只是,根本没系统学习过野外求生知识的缪灵书,并不知道,在雨林,扰民是死罪……


    在经历了上一次被昼夜不歇的机械打扰的雨林动物们,对于声音,对于人类,尤其是对于人类制造的声音,非常敏感且难以容忍。


    *


    公象听着这刺耳的噪音,眼神不善地抬着起了脚,小蛇跟着它的前腿一起上了天,还在哄蛇的飔风瞬间抬起了身体。


    只是,突然想起这是救蛇恩象的他,硬生生把威胁的风鸣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声还算友善的“嘶嘶”音。


    而飔风硬搭在镜流身上的尾巴也微微抬起,戳了戳公象。


    “镜流还在你的腿上,请你慢一些可以吗?”


    面对友善的朋友,飔风很乐意展现出自己理智稳重的领主形象,虽然雨林里很少有动物能得到这一机会,但面前的公象显然不在黑名单当中。


    在飔风的示意下,粗心的公象终于留意到了小蛇,硕大的脑袋垂了下去,看着脚上那身还在颤抖的浅灰色鳞甲,与一旁虎视眈眈的飔风,迟疑了片刻。


    但最后,还是决定顺从本心的它伸出鼻子无比轻柔地拍了拍镜流,用哄幼崽的声音“昂”了两声。


    它很喜欢这条漂亮的小蛇,单方面认为镜流是最好朋友的它,是族群中除了没成年的侄子以外,最喜欢找小蛇玩的一头象——作为族群里唯一的成年公象,它偶尔也会感到寂寞。


    于是,对于为数不多的朋友,它每天会用大量的时间,从云河这头走到那头,只为看看他们今天是不是都好好的,回想起刚才拦住镜流的那一瞬间,这头公象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如果没有它,飔风一条蛇哪里有本事把小蛇跟那个人都拉上来了呢?公象“哞”了一声,视线挪到了树边的缪灵书身上,澄澈天真的眼神缓缓地被阴云吞噬。


    飔风非常克制地看了眼镜流身上慢慢抽离的象鼻,没保护好小蛇的自责感让他现在充满了攻击性。


    如果不是因为公象救了小蛇,哪怕他们认识得再久,对于面前这根脆弱的象鼻,他今天也是非咬不可!


    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信子,眼不见心不烦的飔风把头拱进了镜流环起的小圈里,蛇信舔舐着心爱的小蛇,顺势也缠到了公象的腿上。


    公象无奈地看了看浑身散发着怨气的飔风,知晓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挑衅的它,无比爽快地让前腿承担了两条蛇的重量,随后,一步一顿地往前逼近。


    很快,缪灵书连呼救都不敢了,看着骤暗的视线,他抬起头,有着锋利獠牙的庞然大物映入了眼帘。


    “啊!!!”


    身上还有伤的他爆发出了这辈子最迅捷的速度,直直冲上树。


    只是不爱锻炼的作家面对高大的望天树,实在无计可施,才蹭着树皮抱着树干离地不到半米,就在公象的注视下,掉到了地面上。


    一颗石子正好卡在他磨损的膝盖附近,疼得他涨红了脸,连吼带叫,像极了一只没开化的猴子。


    *


    公象顿了片刻,恶趣味骤起的它突然又用鼻子戳了戳缪灵书。


    缪灵书往上一窜,又掉到了地上……反复几次后,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他,直接翻过身,靠着树瘫坐着。


    “你随意。”落下这句话后,被困在生死之境整整两日的缪灵书,在心底骂着这头野象的不讲理,破罐破摔的他彻底不动了。


    公象打了个喷嚏,它狐疑地瞪着一脸老实的缪灵书,虽然没有证据,但它总觉得这个人类在骂它。


    只是,这时,右前腿上紧缠的小蛇突然动了,心心念念都是朋友安危的它,也没了再逗弄人类的意思。


    而在伴侣温柔又暴躁的抚慰中,镜流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公象,颤颤巍巍地爬回了地面上,飔风紧随其后。


    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镜流在飔风一言不发而显得格外庞大的阴影中,柔弱无助地把自己团成了一团,上抬着眼眸,用余光窥探着伴侣的表情。


    清楚知晓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的小蛇,十分畏惧现在恐怖至极的伴侣。


    飔风面对敌人的表情都没那么凶……


    带着心虚与委屈,镜流怯怯地舒展开了身体,在飔风面前缓缓趴到了地上,随后,壮着胆子,往前爬,直到撞到了一个坚硬又有弹性的长条躯干。


    这才抬起身体,让颈部攀上飔风已经扩开了枕鳞,将头蹭到了伴侣的颌下,一边讨好地蹭着他,一边用故作柔弱的声音,甜软地撒着娇。


    “我错了,别生气,”漾着水意的金瞳在感受到伴侣颈间肌肉轻微的收缩中,瞬间抬起,正好将那两抹夜色引入眼中,“好不好,我的领主?”


    大脑宕机的飔风,迟缓地思考着自己准备要对小蛇做的训斥,但对着那双仍存惊恐的眼睛,他实在开不了口了,不知道是第几次让小蛇逃避责罚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让镜流心下一紧,他的伴侣意味深长地扫过了小蛇中午遭受重创的尾间,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让小蛇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冬眠期间,你别想跟我出门!”


    镜流呆住了,天性好动的小蛇受不了天天被困在巢穴里的日子,嘴比脑子快的他,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可是刚刚明明说好是救坏人才……”


    “所以,镜流,没有下次了,我不可能再让你犯险。”


    飔风打断了他,独断专行的暴君今天不想再听到有关救不救的话题,他有些后悔自己对镜流的放纵了。


    这条眼王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自己支持,小蛇多少会因为有顾虑而放弃,或者选择一个他们都能接受的折中办法。


    老实说,因为镜流的原因他现在也算亲近人类,但是这亲近的代价不能建立在伴侣的安危上。


    想到这儿,飔风蹭了蹭委屈巴巴的小蛇,已经准备给自己心爱的伴侣一个冬春的难忘教训的他,缓缓摆动着尾巴。


    冷峻的蛇瞳里难得出现了几分兴味,镜流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寒,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怎样悲惨生活的他,还在跟自己的伴侣撒娇。


    小蛇甜腻的声音让习惯了他正常模样的公象,如受雷击,这尊已经石化了的移动山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鼻子重重砸在了缪灵书的腿上。


    吃痛的缪灵书不敢怒不敢言,只是控诉地看了野象一眼。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那是多大的两条蛇啊!


    “救命!救命啊!”


    从没遇到过野生巨蛇的他惊慌失措,直接抱紧了如今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野象大腿,哭求着这个明显有智慧的生物,让它驱离这两条蛇。


    但公象只是嫌弃地把他扒到了树边,用鼻子把呆萌的小蛇,强行从飔风身上拔到了背上。


    它都听出来了,飔风就是不想放过这条笨蛋,为了拯救自己的好友,还在学习说蛇语的它阻止不了镜流倒贴的行为,只好进行物理干预了。


    而飔风也不生气,他挑衅地爬到了象背上,耀武扬威地用尾巴跟象鼻进行简单的对抗。


    而被三只动物遗忘在原地的缪灵书,扭着脖子僵硬看了看镜流那身如玉般细腻,泛着宝光的鳞甲,再扭回来看看一旁因为小蛇离去而抻着脖颈与小蛇贴贴,还试图把象鼻丢回去的飔风,最后,自知求生无望的他颤抖着手,松开了象腿。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留下这句话后,失血过多饥寒交加的他彻底晕了过去。


    小蛇吓了一跳,求助地看着不让自己离开的飔风,结结巴巴道“他,他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第82章 第七十三章 救命 3 孙斌:为什么总……


    “嘶嘶”的风鸣不绝于耳, 就像一堆关不上的闹钟,缪灵书挣扎地在地上滚了滚,试图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仍身处雨林的他只抓到了满手的枯叶。


    “咔嚓”一声,碎叶黏附在掌心的触感,令晕乎乎的缪灵书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有名气的作家嗅着落叶发酵而飘散的叶香, 睁开了眼睛。


    只是,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关心人类的镜流, 就从缪灵书糊好草药膝盖上, 窜到了他的脑袋边, 突脸的蛇头让这个人恨不得再一次昏迷过去。


    人类的身体在发抖,肌肉震颤间, 小蛇刚敷的草药都快被甩飞了, 镜流郁闷又委屈,转头就钻进了伴侣早已准备好的冰冷怀抱里, “嘤”了一声。


    “他是不是怕我?我很可怕吗?”


    不管是伴侣还是朋友,都是超乎寻常的大体型, 所以, 对于自己的身材,在自然界里能排第几,已经没了基本常识的小蛇, 难过地抱怨了一声。


    “是他自己的问题。”飔风缠紧了自己心爱的伴侣,公象也轻轻挠了挠镜流的头顶,“昂昂”了两声。


    正安慰着伴侣的飔风,机警地看向了那根象鼻, 公象若无其事地把鼻子放到了人类身上。


    飔风“嘶”了一声,雪白的毒牙在吻部开合间若隐若现,公象直接用鼻子推了人类一下,把缪灵书推得差点撞在飔风身上。


    “这个好咬,你咬他。”公象结结巴巴地模仿着蛇言,说出了第一句与两条蛇交谈的话。


    飔风把小蛇勒得更紧了,面前散发着异味的人与伴侣突然加重的力道,让小蛇差点把饭吐出来。


    但看着因为惊恐已经有些喘不上气的缪灵书,不愿接受自己以差点掉下深渊为代价而救上来的人,就这样死在雨林里的小蛇,开始在飔风怀里挣扎。


    片刻后,无比艰难地抽出了自己纤细的尾尖,镜流“哼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甩在了伴侣身上,飔风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小蛇。


    终于获得自由的镜流还没来得及欢呼,那双盛满星光的金瞳就追随着人类的动作而去,直到余光瞥见象腿镜流,突然有了主意,那条绚烂的尾把戳了戳它。


    “可以把他放在你的背上吗?在我冬眠前,我会每天带好吃的给你。”


    公象嫌弃地看了眼人类,脏兮兮的男人实在让象不喜欢,但是小蛇说会给它送好吃的……


    用腿扒拉了几次地面的碎石,把它们丢到了树边,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公象用鼻子将人类卷起,在他震彻雨林的尖叫声中,把人类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后,又用鼻子勾住了小蛇的尾尖。


    “成交!”


    *


    “我可能还没醒……”


    缪灵书难以置信地摩挲着象背的触感,有意识地让视线避开了象头上的两条蛇,看着道路两边往后滑去的树林,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对于一个人来说,被蛇跟象救了这件事,实在称得上荒谬——在被迫趴在象背上,看了一圈都没寻到人,他不得不跟两条蛇面对面,心中有了这个极为荒唐的猜测。


    不真实感依旧徘徊在心间,缪灵书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幻觉里,不顾手背的血污,他大力揉了揉眼睛。


    只是,这一举动除了让眼珠血丝堆积得更多以外,什么都没改变。


    直到没了裤子的膝盖被风吹得冷飕飕的,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的缪灵书,才艰难地接受了这恍若童话故事一般的现实。


    而善解人意的小蛇在看到他不住地抖动着身体时,以为他还在恐惧自己。于是,镜流努力把自己盘成了一大团蚊香状的蛇圈,试图以缩小体积的办法让缪灵书少些恐惧。


    对于伴侣的亲近,飔风欣然笑纳,小蛇把脑袋挂在他身上,顺带挪开了目光,略有些郁闷地从鼻尖喷出了一道气流。


    鳞片一阵颤动,轻微的响声吸引了缪灵书的视线。


    他吞咽着唾沫,干涩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他努力理了理衣襟,正视着两条蛇,将在大脑里构思重复了无数遍的话缓缓从喉间吐了出来。


    “如果是你们救了我的话,请让我说声对不起,我很怕蛇,刚才……”


    男人说了一堆话,但不想搭理人的镜流没有回应,只是挂在伴侣身上,斜倚着飔风的腹鳞,歪着脑袋,用澄澈的金瞳看着他。


    缪灵书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真是写书写疯了。


    “哪有那么聪明的蛇呢?又不是成精了!”喃喃说着这样的话,他叹了口气,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公象,静静休息。


    不用再听人的唠叨,镜流开心地蹭了蹭飔风,在伴侣轻柔的拍抚下,小蛇方才消退的困意又一次涌了上来。


    “咚”地一声,没留神的他从公象的脑袋上差点掉到地上,还是眼疾尾快的飔风及时把蛇捞了回来。


    小蛇摆了摆乏力的尾巴,呢喃着轻声撒了个娇,呼唤了一声伴侣的名字,随后发出了一串不明的呓语。


    就飔风对镜流的了解,他觉得这应该是小蛇在表白,反正听不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霸道的眼王蹭了蹭东倒西歪的小蛇,镜流下意识缓缓抻展着脑袋,像在巢穴中那样,倏地一下砸在了飔风背上,无法闭拢的两眼睁着,意识却已经彻底陷入了混沌中。


    飔风的腹鳞摩挲着镜流的鳞甲,不算太强的摩擦力却能让他轻易地翻转着身体,直到把头侧到尾尖,他才停止了动作。


    将粗壮的躯干以镜流的脑袋为界,一折为二,飔风轻柔地叼起小蛇,带着心爱的伴侣爬到了公象宽大的背上。


    叼着四米五的小蛇,体长逾六米的成年眼王带来的压迫感,让本来已经放松了许多的缪灵书吓得恨不得立刻跳到地上。


    但手脚发软的他,连撑着身体为两条蛇空出点距离都做不到。


    何况因为他的一惊一乍,压根不想听见猴叫的公象,非常不满地给了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类一鼻子,打得缪灵书差点没扑到飔风身上。


    缪灵书不敢动了,这个倒霉的作家苦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感受着爬到自己腿上的镜流冰冷的体温,看着虎视眈眈吐着信子威胁着自己不准乱动的飔风,冷汗浸透了衣衫。


    接着,缪灵书那只麻木的左手捏着软绵绵的右手,死死按压着人中,强撑着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不懂蛇语的他,突然与心系伴侣的飔风脑回路同频了。


    “我会做好蛇爬架的,但是你不能咬我!”


    高傲的眼王不屑于回答,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人类一眼,随后将脑袋蹭到了镜流身边。


    不得不说,在秋日,人类恒定的体温对于他们这样的变温动物来说,实在是适合睡觉的不二场所。


    用信子舔舐着小蛇光滑的鳞甲,得到了睡梦中的镜流嘤咛的撒娇,飔风爱怜把镜流酸软的尾巴裹到了自己身上,盘算着一会儿从楚涵那里敲诈些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小蛇。


    自从跟研究员们混熟以后,就算铁面无私的两位教授的三令五申,但依旧阻挡不了年轻的助手与学生们偷偷摸摸投喂他们,时间一长,人与蛇之间早已养成了默契。


    两条蛇实在心有灵犀,在飔风翻着虚空菜谱准备点单时,镜流也梦到了美味的白灼牛蛙,张着嘴,往前一扑,几滴涎水从吻部边缘滴到了缪灵书敷着草药的膝盖上。


    以为自己要被咬死的作家,惊慌失措地抱紧了自己,他真的要哭出来了。


    但好在,折磨终于要结束了,看到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类时,缪灵书发出了求救的呜咽声。


    目的地到了……


    *


    象背上的人类,引起了正在采访村口老人们的记者注意。


    一边帮着记者翻译方言的孙斌,在看到这头经常来村子偷牛奶的野象时,就忍不住吸了口气。


    当他看到象背上纠缠在一起,趴在人身上的两条极为眼熟的蛇时,新任支书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


    把记者丢给了一旁的同僚,自己冲了上去,“老四!快去叫胡医生跟小李医生,这有人受伤了!”


    钱四“诶”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在楚涵和几个热心大婶的帮助下,孙斌成功把缪灵书,和他身上的两条蛇抱了下来,扶到树边新修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心急,孙斌的动作有些粗暴,小蛇被他的动作惊醒,飔风不满地啃了他的手一口,引起了在场村民的惊呼。


    他们都知道这条蛇的攻击性有多强,当初五个偷猎者全军覆没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就连一向亲近两条蛇的楚涵都慌了神。


    “03,啊不对,疾风!松口!!!”


    楚涵的声音略显尖锐,镜流迷迷糊糊地用尾巴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把头搭在了她伸到飔风身上,准备拿捏这条蛇要害的手上,蹭了又蹭。


    温暖的人类体温让小蛇舒服地“嘶”出了声,听到镜流的声音,飔风终于松了口,扭过头,吐着信子舔舐着伴侣的面鳞,村民们赶紧上前把支书拉了回去。


    看着村民们眼底掀起的恐惧与厌恶,一向怕蛇的孙斌忍着心底的慌乱,举着手为飔风澄清。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柳老师她们的努力白费,不能让人跟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回到从前。


    “没咬,就是啃了一口,咱村子这两条吉祥物有灵性,我们又不是坏人,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被啃了,不过你们得离远点啊,没事别招惹人家,要是到时候被咬了,我可不负责啊。”


    村民们愣了一下,看见支书真的没事,有些歉疚地跟飔风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七嘴八舌地开始跟一旁好奇的记者讲述两条蛇的传说。


    公象则趁机溜到了村子里,准备挑选一户幸运人家上门品尝,两条蛇静静看着这一幕。


    “我们可以在这里留一个晚上,吓孙斌玩吗?”爱凑热闹的小蛇突然抬起头询问自己的伴侣,飔风当然不可能不同意。


    临近冬日,他们本来就需要大量的捕猎活动以维持冬季的消耗,不回家也是经常的事。


    孙斌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的他,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想喊一声救命。


    只是,有人比他更朝前实现了这一心愿。


    “救命!!!”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汇到了,那间被公象霸占的小房子上。


    第83章 第七十四章 救命 4 飔风:会是比鳄……


    烟尘四起, 够得上雾霾标准的尘埃袭击着在场众人的眼睛。


    小蛇被呛了满嘴的沙土,正蜷缩着尾巴,试图把自己一团地塞进飔风的腹鳞下。


    他的伴侣看着面前狂奔的一人一象, 准备叼起镜流的动作滞了一瞬,左右摆动的尾巴也不再摇晃,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躯干, 盖在了心爱的小蛇身上。


    “他们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这条强壮的眼王, 郁闷地叹了口气。


    “我们可以现在回家吗, 飔风?”小蛇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腹鳞下边传来, “我改主意了, 这里实在吵闹。”


    不用感受也知晓镜流此刻必定是在撒娇, 飔风收回了沾满尘灰的信子, 尘土侵入口腔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他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飔风下意识地蹭了蹭自己又开始犯困的伴侣, 得到了镜流亲热的回应, 只是小蛇长尾的摆动间,难免又将地面堆积的土尘掀了起来。


    这条蛇再一次打了个喷嚏, 语速缓慢地说完了自己想对伴侣说的话。


    “我也想带你离开,但是镜流, ”


    小蛇不想听到转折, 只是勾紧了飔风的尾巴,拼命往不远处的草丛里拽,不过, 他的力气怎么能比得过飔风呢?


    一秒不到,镜流就被镇压到了伴侣的尾巴下,被迫仰躺着,雪白的腹鳞尽数露出, 飔风蹭了蹭他,继续道。


    “那头野象还在发疯,现在出去可能会被踩到,再等一等吧。”


    郁闷的小蛇抱怨似地啃了一口嘴边的墨色鳞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见的水渍。


    报复心极强的飔风,在感受着背鳞处如被风冰冻般的寒意,他愣了一下,眸光危险地丈量着镜流最好下口的地方,在伴侣的拼命挣扎中,用信子复刻了一遍刚才小蛇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镜流显然也不是条愿意吃亏的蛇,两条蛇你来我往,将本就糅在一起的气味,混合得别无二致,现在,就算是最灵敏的猎犬来到此地,也绝对分不清两条蛇的区别。


    只是,不同于蛇类这边的岁月静好,在村口崭新的水泥路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孙斌满脸苦涩,挥舞着双手,大声让围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让开。


    “快走!别在这里!野象又过来了!!!”


    *


    大声地喊出了这样的话,盯着那头鼻舞足蹈的野象,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孙斌又开始狂奔。


    但几个愣头愣脑的老油条却十分不以为然,还仗着自己在村子里的老资历,大肆嘲笑着自顾不暇的孙斌。


    已经跑得没力气的孙斌,实在不想查看村民们是否真的全然散去,他的喉咙干涸得像在冒烟,心脏也因剧烈运动而异常的难受。


    但谨记的责任感,却依旧让他无法忽视身旁传来的笑声,轻轻转头看去,这一眼,差点没让孙斌患上高血压。


    那几人以手做扇,放在脸颊边,煽动着野象本就兴奋至极的情绪。


    几人挑逗野象的危险之举,令一旁的两条蛇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而两眼一黑的孙斌,在脑海里为自己设想了个极为可怖的结局——他们被野象踩死,而自己被免职。


    想到这儿,只觉毛骨悚然的新任支书,突然停下了脚步,拼尽全力掉头往回跑,一只手拽着两个,揪着他们的的领口,连推带搡,一把将人甩到了早有准备的村民怀中。


    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没玩尽兴的野象在听见这喧闹时,含着满嘴的未知零食,朝着这处格外热闹的村民堆里冲过来。


    这时,听着越来越剧烈的振动声,那四人对视一眼,齐齐吞了口唾沫,吓得面如土色,刹那间,那属于远古血脉中对巨物最深沉的恐惧瞬间迸发。


    盯着庞然大物的黑影,感受着移动山峦般赋予他们的压迫感,几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此刻,他们再看向救了自己一行的新支书时,便再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一向不太服气孙斌这个外乡人的他们,低下了高昂的脑袋,细声细气地开口道谢,只是那声音实在太小,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跃出的孙斌,因着耳鸣,根本听不清。


    何况,看着不远处那头连吃带拿,还耀武扬威地表演了一段不成功的斗象舞的可恶公象,他也实在没心情关注脱险的几人了。


    气都没喘匀的他,灵巧地避开了那跟意图把他绊倒的长鼻,狼狈地从梯子爬到了屋顶上。


    公象发出了未尽兴的象鸣,但死都不愿意下来的孙斌紧紧捂着耳朵,权当它是空气,爬不上屋顶又不愿意真的伤害“玩具”的公象彻底拿他没办法了。


    愤愤打了个喷嚏,它用鼻子从嘴里叼住的香蕉串上掰了一块,重重地砸向了孙斌,两眼泛红,满脸菜色的孙斌,被砸得差点从屋顶上跌下来。


    对于孙斌的窘态,公象称得上心满意足随后,这头一路走一路鸣的野象,连自己最好朋友都忘在了脑后,自顾自地踏上了归路。


    *


    终于把祖宗请回了雨林,新任支书不顾形象,颤颤巍巍地从屋顶上爬到了地上,腿脚一软,就给刚爬到他跟前,准备拍拍肩膀安慰他的小蛇行了个大礼。


    只是,不做人太久,更习惯于动物思维的镜流,被这宛如攻击前兆的动作惊得连连后退,直到烟尘散去,小蛇最近为数不多的智商才又一次占领了高地。


    鬼鬼祟祟的灰色小蛇,摆动长尾一边撒着娇,一边在飔风宠溺的放纵中,把鳞甲上的尘土都蹭到伴侣身上,以掩盖自己方才被人类惊吓的事实。


    随着飔风漆黑的鳞甲上渐渐染上一层薄雾,在一众灰头土脸的人与动物间,镜流又成了最绚烂的那条蛇。


    但紧接着,刻意避开了两条蛇所在位置的孙斌,拍打衣物时所抖落的尘土,因为风的原因,又一次黏附到了镜流霓虹灯般的鳞甲上。


    小蛇郁闷地看着伴侣眼中重新变得灰扑扑的自己,嘶鸣了两声。


    “鳞片,我的鳞片。”


    镜流失落的模样实在让蛇心疼,飔风轻柔地圈起了自己的伴侣,尾尖拍抚着他。


    “明天回家,我带你去河里玩。”


    飔风蹭了蹭小蛇,用尾尖掸落了镜流身上的灰尘,蛇的余光若无其事地扫过一旁,看着那个被垂在头顶的柔软藤蔓吓得一惊一乍的孙斌,对于镜流口中吓一吓孙斌的打算,这条骨子里浸透了恶趣味的蛇,突然起了兴趣。


    知晓自己今晚不用回到巢穴,不会再被某条图谋不轨的蛇折腾,镜流缠上了飔风,用略显柔软的腹鳞摩挲着伴侣的鳞甲。


    两条蛇旁若无人的亲密,让一旁坐立难安的孙斌摸了摸鼻子,见鬼了,他居然觉得它俩好甜。


    孙斌扭过头,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旋即,气喘吁吁的男人,对着蓬头垢面匆匆赶到的柳妆几人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往日乐于助人的柳妆,今日却完全无视了孙斌的目光,只是语速飞快地交代着事情,又顺手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楚涵,让她归队。


    “莫老师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在雨林遇到了个被蛇咬伤的人……”


    再之后,孙斌就听不清了。


    行走在雨林深处的动物研究员们,各个都练就了一身健步如飞的本事,孙斌甚至连挽留的叮嘱都没出口,就看着柳妆小队与谢道资的背影越来越远。


    最大的几个救星走了,欲哭无泪的新任支书,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尖,直到与两条蛇隔开了一段距离后,这才强撑着一副笑脸,安抚着一头雾水的记者与惊魂未定的村民。


    新鲜出炉的人形玩具在试图躲避后,彻底引起了小蛇的兴趣,总归今晚不回巢……


    流光滑过金瞳,镜流把脑袋贴到了伴侣耳边,悄声地与他谈论着自己的计划。


    飔风给足了小蛇情绪价值,不时地蹭蹭镜流以示赞许,尾巴快要翘到天上的镜流,因为过于兴奋,不小心挣到了酸软的肌肉,瞬间萎靡的小蛇滑动着躯干,“嘶嘶”了两声。


    *


    听着这声音,孙斌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知道蛇不咬人是一回事,让他单独面对蛇又是另一回事,他握紧右手,遮住了洇湿的掌心,咳嗽了一声。


    “王老师,您今天也累一天了,我这还要去看看那个跟着野象一起来村里的伤者,您看剩下的采访,明天继续,成吗?”


    记者点了点头,今天录制了一场现实版动物总动员的他,对于新闻素材的渴望已经没有初来时那么迫切了,反正差旅费单位会报销,多留两天说不准还会挖出什么大料。


    抱着一夜成名的美好愿望,在孙斌好声好气地把村民驱散后,王记者跟着踉踉跄跄的孙斌一起到了卫生所,而在他们之后,一黑一灰的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紧紧跟随。


    草丛间,树梢下,田埂边,宽阔的水泥路上,不时闪现的长条残影,配合着逐渐被月亮吞噬的太阳,与那偶尔钻进脑子里“嘶嘶”的风鸣,让孙斌汗毛倒竖。


    他实在有些草木皆兵了,但诡计多端的两条蛇还没真正开始表演……


    第84章 第七十五章 救命 终 孙斌:什么仇?……


    感受着秋日晚风拂面带来的阵阵稻谷香, 看着蜿蜒的村间小道,见惯了高楼大厦的记者委实觉得新奇,他跟上司打了个电话, 以野象发疯打断了采访为由,提出了希望能多留两天的请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但看着记者喜笑颜开的眉眼, 想来结果应该如他所愿, 趿拉着鞋, 把里面硌脚的石子甩到了水泥路上, 有意宣传村子的孙斌心下有了主意。


    两人一路走, 一路停, 欣赏着原生态乡村的夜景。


    如果不是他们身后跟了两条坏心眼的蛇, 这一幕算得上温馨,但凡事总有意外, 蛇的心人也猜不透。


    因而, 在面对野生动物时,胆小如鼠的孙斌, 就为记者上演了大惊小怪这个词语的现实释义。


    乡间小道旁的路灯算不得明亮,朦胧的灯光之下, 一条形状怪异的两头蛇突然闪现到了孙斌脚下, 在他发出尖叫之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了田埂间低矮的玉米丛中。


    孙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下一秒, 不知从何地窜出来的镜流,凭借着伴侣鳞甲在夜色中赋予他的完美伪装,将那条纤细又艳丽的尾巴丢到了面前。


    满肚子坏水的小蛇在做完了准备工作后,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随后那条漂亮的尾巴跟一只会蠕动的蜗牛一样,顺着男人的鞋面,慢慢地钻进了他的裤腿中。


    触感冰凉细腻的鳞片让孙斌吓得窜到了一旁的记者身上,一米七五的男人紧紧抱着记者,发出了尖叫鸡一样的惊啸。


    不说两条蛇,连记者都被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这个幽默风趣的年轻村干部,怎么突然像发病了一样。


    在这瞬间,这位纪录片频道的御用记者,有些后悔拨通方才那通草率的电话了。


    “或许我该早点回去写稿,这肯定是我摸鱼的报应。”


    看着大呼小叫,与林中的猴子别无二致的孙斌,记者深深叹了口气。


    人精似的孙斌当然看出了记者些许的不满,四目相对间,瞅着对方眼里形象全无的自己,孙斌实在有苦难言。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草丛里几道疑似蛇的影子才被吓成这样的吧。这个不知道村子的环境,究竟有多招野生动物喜爱的外地人,根本不会信。


    “我不是故意吓你,”瘪着嘴的孙斌,满脸郁闷地跟记者道了歉“我胆子小,不太走夜路,刚才看见草里飞过去了一个黑影,我被吓到了……”


    记者也不知真假,但看着面前人一脸诚恳的模样,半信半疑的他还是选择了安慰孙斌。


    “要相信科学,林河村依山傍水,比起那些不可能出现在世界上的东西,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什么动作敏捷的小动物。”


    孙斌苦笑,他怕的就是小动物,尤其是没毛有鳞,还会发出嘶嘶声的那种。


    但他也不会当着记者的面拆台,只说自己可能是下午跑得太累了,看花了眼睛也说不准。


    记者了然地点点头,两人继续走在乡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地,在新交的朋友的安慰下,没再看到蛇影的孙斌放下了防备,又成了那个健谈活泼的新任支书。


    直到他们准备路过一棵半枯的柳树,孙斌脑袋里的雷达轰然作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景象。


    *


    孙斌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的惨叫声。


    “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如洪钟般的声音震动中,被吓成石雕的记者终于回了神,他想跑,但心中的善念让他无法抛下孙斌独自逃生。


    在深吸了两口气,打足了气后,勇敢的记者拔起了一根田埂上的玉米杆,试图把准备在孙斌身上做窝的两条蛇扒开。


    但他猪一样的队友踉跄一步,直直瘫在了地上,毫无防备的脸直直对准了其中一条巨蛇露出的锋利牙齿。


    火烧眉毛的危机,让素来冷静的记者都慌了神。


    何况是本就怕蛇的孙斌,尽管潜意识里,新任支书觉得面前的两条蛇有些眼熟,但已经被恐惧占据大脑的他,根本没认出他的老熟蛇。


    玩心大起的镜流与飔风对视了一眼,沾染上彼此恶趣味的他们纠缠着尾巴,缓缓打开了那两张堪比蟒蛇的大嘴。


    一大一小的两个蛇头在强壮躯干的助力下,彻底垂到了与孙斌的脸相距不远的位置,他们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牙,因为喜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飔风,甚至还滴下了两滴毒液。


    但好在,不打算要人性命的蛇别开了头,让毒液落到了地上,对着伴侣心虚地认了错。


    “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玩这样的游戏,镜流,我有些激动……”


    镜流轻轻“嘶”了一声,新换不久的鳞甲摩挲着伴侣的腹部,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飔风,毕竟刚才掌握不好距离,差点冲到孙斌脸上直接给他一口的小蛇,也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语。


    在这样的游戏里,他们都是新手,谁也别嫌弃谁了……


    但作为他们的玩具,某个男人真的已经哭出来了。


    在不断的嘶鸣声中,感受着两条蛇喷吐气息时脸颊的潮湿感,只觉心惊肉跳的孙斌红着眼睛,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贴近地面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湿。


    突然,镜流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晕过去了!”


    自从老支书去世后,连轴转了好几个月的孙斌,在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天后,选择了晕厥作为逃避现实的武器。


    一旁仍在试图拯救新朋友的记者见状,一边努力用玉米杆去扒拉两条蛇,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来人救命!孙支书被蛇吓晕了!”


    镜流心虚极了,怀揣着愧疚,小蛇镇压了准备把玉米杆用尾巴折断的伴侣,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唯唯诺诺地守在了树边,看上去比家养的猫狗还要乖巧。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记者愣在了原地,他艰难地运转着大脑,给从民宿里钻出来的谢道资的学生们腾开了位置。


    年轻的学生们举着手电,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气笑了,本来以为是敌蛇入侵,没成想是自己蛇搞怪。


    在七手八脚地赶紧把孙斌搬进屋子,给可怜的新支书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认他没什么问题后。


    团队里年纪最小的研究员叉着腰,面对着门外期期艾艾发出嘶嘶声的镜流,又觉生气又觉好笑地骂了声:“坏蛇!”


    镜流不作声了。


    记者看着人骂蛇,蛇委屈的奇景,从角落里翻出了有关镜流与飔风的记忆,迟疑地询问道:“这就是前段时间在网上蛮火的那两条蛇?”


    研究员点了点头:“灰色那条叫星星,黑色那条原来叫03,疾风是后来改的名字,它们一般不会伤人,这次可能是,”


    说到这,研究员突然哽住了,想起白日孙斌被野象追逐时,这两条蛇也在场,为镜流与飔风描补的话也再也说不出口,于是,她搜肠刮肚地想着搪塞的话。


    但想要寻根问底的记者,却不会如此轻易揭过,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又一次发问:“可能是冬季即将到来,食物匮乏导致的吗?”


    研究员噎了一下,她打量着两条蛇比同龄蛇不知肥美到哪里去的身形,嘟囔了一句“整片雨林,最不愁食物的就是它俩。”


    记者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但研究员已经不想回答他了,随口打了个哈哈,只说是两条蛇平常就很喜欢跟孙斌这么玩,今天只是玩疯了有点过火,平常不这样,就加入了照顾孙斌的小分队里。


    记者听出了话语里的敷衍,但面对不打算配合的采访对象,纵使他巧舌如簧,却也没地可使。


    于是,百无聊赖的他坐到了离门口稍远的凳子上,掏出口袋里的铅笔与素描纸,远距离地观察着两条蛇,不时垂头在纸上勾勒几笔。


    *


    十分钟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小蛇,怯怯地望了望屋子里已经醒来却背对着他的孙斌,整条蛇萎靡不振地趴到了地上,用尾巴挡着脸,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他只是觉得孙斌一惊一乍的模样很好玩,但却忘了人类是种极其脆弱的生物,吓过了也会受伤。


    飔风蹭了蹭心爱的伴侣,他不觉得小蛇的做法是错误的。


    在他眼里,人类跟当初的鳄鱼一样,都是无聊时消遣的乐子,但看着镜流有些伤心的模样,这条眼王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找认识的人下口了。


    反正人类很多,这个不好玩,那就找下一个。盘算着新玩具,飔风又蹭了蹭镜流。


    尽管他一言不发,但那可靠的胸膛还是令小蛇回复了些许心情,他抬起了头,恋恋不舍地再次看了看孙斌的背影。


    今天过后,他们或许不能再做朋友了……谁会愿意跟一条差点把自己吓死的野兽做朋友呢?


    失落地垂着头,一步三回头的镜流,在伴侣的劝慰下爬到了他的背上,而这时,似有所感,孙斌突然扭过了头。


    看着与往日相比,显得落寞非常的小蛇,本也没多少的怨气也在此刻尽数消散了,在众人与两条蛇惊讶的目光中,向来怕蛇的他,抖着腿走到了镜流身边。


    温热的手掌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第一次自主地抚上了那身绚烂的鳞甲,一触即离,正好卡在飔风能接受的底线。


    “下次不许再吓人了,小星星。”


    金色的蛇瞳迸出了光,开心的小蛇活蹦乱跳地从伴侣身上掉到地上,用尾巴缠着孙斌的脚踝,半露着腹鳞,开始撒娇。


    依旧有些不适应的孙斌脸色扭曲了一瞬,还是满心满眼都是醋味的飔风一口叼起小蛇扬长而去,这才解救了他。


    看着两条蛇消失在夜幕中,还在绘制素描的记者感慨了一句:“林河村,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蛇乡,其他地方的蛇哪有你们这儿这么独特?”


    孙斌擦了擦汗,走到门口,看着天空高悬的星月,叹了口气:“林河村好一些,但周边那些还是用老一套的眼光看它们,人和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大家都沉默了,但记者却笑了“不是在建保护区?慢慢来,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保护区真的能改变人与雨林对立的现状吗?


    这问题孙斌不敢问,务实的新支书早就不敢幻想了,他只想脚踏实地实现一件事——人与雨林的和谐共生。


    第一步,就从那两条让他又爱又恨的蛇开始……


    下次见面,给它们送点菌子吧,就是不知道蛇吃不吃野生菌。


    天马行空地想象着两条蛇到时候的反应,孙斌也笑了。


    第85章 第七十六章 过渡 镜流:不听不听,王……


    爬满绿藤的透明玻璃, 在阳光的映照下,于来往的人群之上架起了一道虹桥。


    刺眼的光线透过廊道,折射成了斑斓的光斑, 衬得冬日的天空高远且蔚蓝,被困在长廊,艰难挪动的人群突然没了抱怨, 在一声又一声地赞叹中, 几只拥有斑斓羽翼的鸟类振翅而飞。


    它们一齐掠过了参观者们的脑袋, “扑棱棱”的声音, 与近得如同马上要撞到人们脸上的距离, 引得少见野生动物的人类一阵惊呼。


    人群的异动惊扰了松鼠, 这只用爪子捞着投补饲点里为数不多的花生的小动物, 浑身一阵,毛茸茸的尾巴瞬间炸开了花, 变得比之前还要大。


    受惊的松鼠胡乱把爪子一握, 连它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捞到花生没有,就甩着那条比身体还要大的尾巴, 一蹦一跳踩着某个幸运儿的脑袋,一溜烟儿就没了踪迹。


    与可爱小动物近距离接触的人, 当着一众羡慕的目光, 傻呵呵地咧开了嘴,没拎东西的手不时擦过头顶,心底爽快非常。


    无声无光的相机随着这群颈戴工牌的人们, 不断地挪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记录下了一路的自然风光。


    等走到廊道尽头,看着眼前还在施工的第二段走廊,他们默契地散开, 各自寻找了最佳位置,大大小小的相机对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们开始拍摄。


    作为特殊的“观光客”,负责宣传工作的年轻人在古板上司的默许下,挑选好了照片,配合着同事早已编辑好的文字,一股脑地全发了出去。


    包括领导与运营账号的年轻人在内,谁都没有想到,美丽的景色、像是从故事里走出的动物搭配简短有力的介绍,究竟会发酵出什么成果。


    这与往日无甚区别的内容发布,却在著名作家缪灵书的传播下,在短短十分钟内窜到热搜前十,在网上掀起了热议。


    大家都在讨论,这美如幻境一般的风景究竟是哪个景区的成果。


    而内容发布了以后,就暂时把这项工作抛之脑后的年轻人与领导,对此全然不知,被好奇的动物们吸引的他们,开始专心致志地拍摄新素材。


    *


    官方账号的沉默,让评论区嗷嗷待哺的网民,疯狂寻找着全新打卡点的位置,于是,嗅觉敏锐的营销号们找到了新的流量密码。


    凭借这几张图,这群歪曲事实的专家硬生生编造了无数个都市传说,最出名的莫过于游戏cg与电影特效说。


    等舆论发酵到了一定程度,云省发布、云省野生动物研究所、雨林故事……这一堆官媒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姗姗来迟。


    尽管没约好时间,但他们就像是心照不宣一样,纷纷把早已准备完毕的简短纪录片或是宣传片,投放到了网上。


    五花八门的宣传视频,却都在讲述着同一件事——云省自然保护区正式成立,雨林生态长廊工程第一阶段圆满结束。


    铺天盖地的新闻,令网民们突然回想起了前不久被揭露的走私大案,大家都没想到,前不久还在立正挨骂的云省,居然在暗地里悄悄酝酿了一场关于珍惜动植物保护的地震。


    全国轰动……


    鬣狗一样的媒体蜂拥而至,但被早已有了准备的林业部门工作人员阻拦在外,别说生态长廊,连林河村都进不去。


    不愿空手而归的记者们苦苦哀求,往日和善无比的工作人员们,在此刻却展露出了非同寻常的强硬。


    “今天进去的是记者,明天进去的就是普通人,那后天就是偷猎者,生态长廊是构建野生动物迁徙长廊的重要工程……大家体谅我们,对不住……”


    一方为了雨林的安全,一方为了宣传的时效,两边人对峙了几分钟,这时抱着一沓资料与两只吉祥物,匆匆跑过来的孙斌就进入了一众人的眼里。


    无数双探照灯一样的双眼,打量着孙斌洗得发毛的衬衣,与他胸口的党徽,人精们对视了一眼,双方各退一步,孙斌突然愣住了。


    总觉得面前的人肚子没憋什么好东西的他,打了个哈哈,一股脑地把资料往熟人怀里一丢,转身就要走。


    这时,熟人哂笑着拉住了他,不怀好意地简要介绍了几句,就一把将他推进了如狼似虎的记者堆,任由这位精瘦的村支书被夺目的闪光灯淹没。


    镜头里,又黑又瘦的干练支书抱着一黑一灰,缠在一起的圆头圆脑的蛇形吉祥物,操着一口能完美融入林河村民,夹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在记者的引导下,略微有些紧张地介绍着生态长廊手里吉祥物的来历。


    记者们频频点头,一条又一条全新出炉的新闻在他们疯狂地键盘敲击声中,在网络上输出着自己的观点。


    不过,几个嫌弃素材不够劲爆的记者起了坏心思,他们开始刻意地为难孙斌,用极尽刁钻的话语,探取着孙斌心底的秘密。


    但好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木头人,在孙斌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的一瞬间,他们叫来了负责维护秩序的村民,强行打断了采访。


    下一秒,所有未受到邀请自费前来的记者,全都被请离了林河村。


    在同行的埋怨声中,几个搞事的记者脸色难看地攥紧了平板,心思不在正道上的他们,刚才压根没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今天的新闻要是发不出去,他们会被自己的主编生吞活剥。


    想到这儿,几人快步追上了大部队,试图从他们的嘴里挖掘出边角料,哪怕与保护区成立毫不相干的新闻也行。至少混过今天再说……


    外界的喧闹影响不到生态长廊的和谐,看着云省吉祥物原型缓缓向自己爬来,人们压抑着激动,努力装出一副沉稳平和的模样。


    只是,看着他们眼里的狂热,镜流甚至觉得自己前几天蜕皮是不是把鳞甲全部脱下来了,要不然,小蛇怎么会感觉,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呢?


    *


    打了个寒颤,小蛇取消了原本打算爬到栏杆上与大家打招呼的准备,扭头就往飔风稍稍离开地面的脑袋下面钻去,贴着伴侣腹鳞的纹路,不一会儿,镜流就消失了。


    飔风盘起了身体,抬着头颈,无奈地用脑袋轻轻撞了自己的伴侣一下。


    “不是说到这边玩?镜流,你不想在家里睡觉,就是打算出来睡觉?”


    镜流动了动眶鳞,旋即,小蛇变换了一下自己盘曲的姿势,把脸转到了与飔风对视的方向,试图让自己的圆瞳看起来更真诚。


    “人类一点都不怕我们,没意思……”坏心眼的小蛇有些郁闷地抱怨,本来身处寒冷的冬日,镜流实在不想抛弃温暖的小窝来到这条崭新的长廊,但漫长的睡眠时光还是让好动的小蛇感到了无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实在不想再被飔风摁在小窝里,不眠不休翻来覆去地折磨了。


    困倦的小蛇打了个呵欠,飔风怜爱地蹭了蹭他:“那我们回,”


    只是,回字还没落下,头顶突然响起的“咔嚓”声,就令两条蛇瞬间惊起,自拍杆携着圆满完成任务的手机,落在了某个计谋得逞正张牙舞爪摆着鬼脸的研究员手里。


    镜流控诉地看着楚涵,伸长了尾巴,抻着脖子往前够,但栏杆外的玻璃阻挡了小蛇继续往前的动作。


    没消除黑历史,反倒贡献了更多表情包的小蛇看着周围热情人类,“嘤”了一声,委屈地把秋日养起的肥美身躯团成一圈,塞进了飔风怀里,前言不搭后语地跟伴侣控告着人类的恶行。


    “等几天回去我们就去找小象,带着它把这个玻璃砸碎,钻进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那么猖狂?”


    飔风沉默地看着撒娇的伴侣,在小蛇说累了休息的一刹那,这条蛇吐着信子,叹了口气:“但前提,我们得砸得开这个玻璃。”


    镜流不说话了,飔风突然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他下意识看向了腹鳞边,只见眼泪汪汪的小蛇抽噎着,从自己的身上趴到了地上。


    *


    “不想理你,你走开!自从冬眠开始,你就一直在折腾我,现在你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不愿意说,呜……”


    小蛇看起来伤心极了,飔风顿时手足无措,他试图解释,但从人类身上学透了恶习的镜流,开始发挥无理取闹的特殊技能。


    “不听不听!”


    黑色眼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从伴侣金瞳中捕捉到那未掩盖完全的狡黠,飔风长尾一甩,拦住了小蛇继续翻滚的动作,紧接着,当着一众惊掉下巴的人与大大小小的相机,他张开了深渊巨口,把不听话的伴侣叼了起来。


    如同一只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乖巧猫咪,在上半身离地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蛇是可以不用讲道理的镜流开始卖乖,准备用路上的讨好换取自己酸疼尾巴的休息。


    学习能力极强的飔风用信子,舔舐了片刻镜流柔软的颈鳞,顺带使出了小蛇方才的绝招——不听不看不回答。


    预感到自己可怜的尾巴又要迎来重创的小蛇,为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感到了后悔,欲哭无泪的他决定开始讨厌生态长廊。


    谁让这个东西,没能把他从飔风惩罚似的荒唐生活里,拯救出来呢?


    第86章 第七十七章 菌与蛇 1 野生菌:首先……


    事实证明, 在吃得太饱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蛇,总会做出一些令旁的动物感到困惑的事情。


    尤其对于现在恨不得用尾巴把树洞凿穿的镜流来说, 如果可以实现这个计划的话,他马上就能从飔风身边逃出生天。


    准备的亲身策划一场别开生面的离家出走事故,让伴侣反省一番小蛇吐了吐信子。


    看着伴侣越来越冷漠的危险目光, 已经预感到飔风知晓的镜流若无其事地, 把装作砸击小窝底部的脑袋停了下来。


    “我很热, 扇风不行吗?”


    嘴硬的小蛇, 别扭地为自己方才发疯一样的行为辩驳道, 而他的伴侣只是把视线挪到了他的鳞甲上, 心疼地用相对柔软的腹鳞蹭了蹭小蛇, 一个字也没反驳他。


    飔风深知,如果现在自己开口, 那小蛇最近一段时间堆积的怨气, 会全部爆发,情绪上头的镜流很难哄, 还没吃饱又不想废太多力气哄骗伴侣的他,选择了安抚的蹭蹭。


    不过, 对于伴侣此刻的体贴, 镜流完全不领情。


    事实上,小蛇如今水生火热的生活,全拜面前这条状似无辜的眼王——在这个冬天, 由于某条蛇突起的兴趣,与那冠冕堂皇的惩罚借口,镜流的生活比上一个春天还令蛇难捱。


    克制内敛的小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冷得冻骨的季节, 飔风在某种不可言说事情上的热情不减反增。


    不知道第几次,小蛇开始怀疑,自己与飔风当初选择这片丰饶的领地是否做错了什么,或许他们更适合贫瘠一点的地方呢?


    毕竟,吃饱了的蛇,真的非常让自己讨厌,回想起几天来飔风是如何对待自己的,镜流“哼”了一声。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了镜流的飔风,冥思苦想地组织着甜言蜜语,只是抓准时机的镜流一梭一蹭,趁机从他的身边跑远了一些。


    一瘸一歪的小蛇,用蠕动的方法挪到了小窝的角落,瘫成了一坨蛇饼。


    随后,他翻转脑袋,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小家,以一个对蛇来说绝对不算舒服的姿势,极为艰难地从飔风的尾部,抽出了泛着不正常红色的尾尖。


    本来是条炫彩灰蛇的他,在刺骨的冬季,被迫染上了飔风带给他的似血殷红。


    小蛇心疼地头鳞抵在了尾鳞上,轻轻地蹭抚着,对蛇而已称得上滚烫的温度,不断顺着相接的鳞片传递给主人,越蹭越生气的镜流哼哼唧唧的。


    这声音一出,飔风实在辨别不出自己的伴侣,到底是在撒娇还是在发怒,于是,他爬到了镜流身边,试图把他叼回自己的腹鳞下。


    已经气得连枕鳞都鼓起来的小蛇,毫不吝啬地给了伴侣一个头槌,虽然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但好歹阻止了飔风愈发过分的动作。


    *


    无光的小窝里,飔风消停了两分钟,不再试图把小蛇扯回自己的身边,静静地用漆黑的圆瞳注视着自己美丽的伴侣。


    那双黑眸中的温情与恋慕,让一直窥探着飔风动作的镜流,稍稍舒了口气。


    起码现在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尾巴了,小蛇大脑里紧绷的神经舒展了少许,短短一秒钟,随即而来的困意就席卷了他的大脑。


    困倦的镜流张着嘴,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


    他实在疲累,纵欲过度带来的酸痛,让小蛇全身的肌肉,到现在为止都无法正常完成工作——哪怕最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他可怜的尾巴。


    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边抬头直视飔风,准备控诉他恶行的镜流,在变了调的嘶鸣声中,像是耗尽全身力气一般,气喘吁吁,含泪叼起了自己的尾巴。


    认清了自己现在半残废状态的小蛇沉默了,休息了片刻,回复了些许力气的他,用脑袋撞向了飔风袭来的尾尖。


    但这实在不是个出气的好办法,早有准备的飔风,不仅灵巧地避开了镜流的袭击,还仗着足以破纪录的夸张体长,将尾巴抵在了小蛇正在开合的吻部,试图跟着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信子,一起把镜流的嘴巴撬开。


    本来只是想出口气的小蛇,面对展现出恶劣脾性的可恶伴侣,金瞳蕴含的星光,刹那间,被夏阳一样炽热的怒焰取代。


    “嘣——”的声音传来,两条蛇心有灵犀地同时“嘶”了一声。


    尽管飔风一点儿也不疼,但看着把自己砸出泪花,晕头转向的伴侣,这条在短时间内重拾情商的蛇,开始哄蛇。


    只是他柔弱的伴侣在长久的压迫下,实在不愿再听任何的废话,满腹牢骚的小蛇吐着信子张了张嘴,就要开始骂蛇。


    然而,镜流实在低估了飔风不要脸的程度,正在思考的镜流,感受着尾巴上又一次传递来的重量。


    他深深吸了口气,风入喉时,小蛇的鳞片颤动了一瞬,引得那身绚烂的鳞甲漾出了道道波纹。


    随后,忍无可忍的镜流扭过头,叼起自己被压在某条蛇身下,仍在颤抖的尾巴,在窝里一拱一翻。


    覆着干草的绒羽就脱离了束缚,随着重力的作用,上下漂浮,又在风撤出小窝时,缓缓飘落。


    只见,半数绒羽盖住了飔风硕大的脑袋,半数干草掩住了灰扑扑的蛇球。


    知晓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强硬了半个冬天的飔风看着那团抽噎的伴侣,终于软下了心肠,缓缓摆动着尾巴,极没眼色地凑了上去。


    小蛇实在不想搭理他,暴躁的镜流露着尖牙,甩尾扭头发出了一声威胁,飔风无奈地吐了吐信子,投降般地往后退让了两步。


    但就在镜流放下警惕的一刹那,这条诡计多端的蛇一口叼住了小蛇的要害部位,生拉硬拽地把伴侣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放开我!”挣扎无果的镜流,委屈地叼着自己的尾巴,含含糊糊地命令。


    “长记性了吗?看到人还会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吗?”


    小蛇呆住了,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遭受这样对待的他心虚极了,理直气壮的控诉也从喉间一滚,落回了腹中。


    他缩了缩脖子,怯怯地点了点头,“不敢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飔风终于愿意大发慈悲放过镜流了。


    至于镜流会不会再犯错,飔风吐了吐信子,小蛇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寒,他赶紧贴在了飔风身边,用鳞甲摩擦带来的温度,驱散身体的寒意。


    飔风蹭了蹭心爱的小蛇,把愈发粗壮的躯体环成了一个圈,团着伴侣,与心有余悸的镜流一起,沉沉睡去。


    这个冬天,两条蛇的消耗都很大,他们需要一场彻底的休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又一次捕猎后温存了一夜,酿造出一个迷乱冬日的两条蛇,再次睁眼时,春天就到了。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随着研究员们三三两两地重新踏足这片土地,解除了禁足状态的好动小蛇,终于可以撒欢了。


    甚至不等伴侣同意,镜流就迫不及待地窜到了云河附近,他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飔风。


    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像被追逐的猎物,与凶残的掠食者配合上演的生死之战,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但今天被不听话的镜流所激怒的飔风,的的确确要追上伴侣,给他一场教训,只是早有预料的小蛇,不可能如此轻易让伴侣得手。


    于是,被追得抱头鼠窜的小蛇,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鳞甲,莫名其妙地冲进了与枯枝败叶相伴的灌木里。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大张着嘴发出阵阵风啸的小蛇,一嘴啃上了颜色棕黑的野生菌,飔风的心揪了一瞬。


    他赶紧冲上前,准备用尾巴把镜流的嘴掰开,拿出那朵被拔进蛇嘴的野生菌。


    这条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的蛇,成功让本就紧张伴侣更紧张了,小蛇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两条蛇同时愣住了。


    脑袋里突然滑过“红伞伞”魔性歌词的镜流,对着心目中无所不能的伴侣,发出了求救的嘶鸣。


    “我错了飔风,我不想躺板板……”


    小蛇压根不知道刚才的野生菌有没有毒,他实在害怕,鳞片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要知道,眼镜王蛇能免疫一部分蛇毒,但是绝对免疫不了野生菌的毒,谁家正常眼镜王蛇会把野生菌吞进肚子里的。


    紧张的小蛇把野生菌吞得更深了,看着镜流腹部明显被野生菌撑开的鳞片,头疼的飔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思考片刻后,这条习惯了武力解决问题的蛇,决定先尝试物理办法,如果不行,就带小蛇去找那群人。


    琢磨着备用方案,飔风强行镇压了伴侣的反抗,凭借自己庞大的体型,把镜流禁锢在了地上,随后黑色的长尾钻进了镜流的喉间,小蛇不自主地开始干呕。


    这方法实在有效,加上镜流还没开始消化那朵野生菌,没一会儿,面露菜色的小蛇就吐出了那朵折磨他的罪魁祸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往日只会心疼伴侣的飔风,此刻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镜流,发出了询问。


    “还敢不听话,一条蛇跑出来吗?”


    第87章 第七十八章 菌与蛇 2 镜流:渣蛇!……


    镜流的回答不得而知, 毕竟这条小蛇在装傻充愣上的能力堪称专家。


    何况,小蛇根本不想再以一时的口头承诺,让自己被伴侣捉住把柄, 从而继续在小窝里禁足了。


    而他心有灵犀的伴侣,看着美丽的小蛇,隐约有了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他的镜流不仅敢, 还得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地溜达, 这才能对得起这时小蛇的安静乖巧。


    久违地感受到了家养熊孩子的体验, 又当老公又当爹的飔风, 下意识地缠紧了镜流的尾巴, 把本就虚弱的小蛇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甚至于, 哪怕镜流生气地用尾巴左右摆动, 轻轻甩在飔风的脊背上,这条蛇也没有丝毫放开镜流的意思, 飔风生怕自己力道一松, 尾下的小蛇就会窜走。


    挣又挣不开,打又打不过, 骂又舍不得骂,自知理亏的镜流狠狠地磨了磨牙后, 放弃了反抗, 习以为常地将自己整条蛇团在了飔风身上。


    对于伴侣的乖巧,飔风在蹭了蹭心上蛇后,便尽忠职守地做好自己在外, 作为运输载具的本职工作。


    墨色的长尾上肌肉与骨骼相撞,轻轻一使劲儿,他们便离开了这片满是野生菌的灌木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地道路。


    在春风的轻抚下, 两条蛇在上下起伏地互相缠绕间,缓缓往生态长廊游去。


    尽管飔风不喜小蛇与人类接触太多,但那群诡计多端的两脚猴子,实在拿捏住了雨林大小领主们的喜好,于是,哪怕高傲如飔风一般的顶级掠食者们,也愿意屈尊降贵给人类几个捕捉它们踪迹的机会。


    毕竟,补饲点的食物很丰富。那些由研究员们精心设计的动物食谱,一经投放,便没有任何动物能拒绝它的诱惑,两条蛇也不例外。


    不过,区别于其他动物不愿捕猎,只想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懒惰习性,飔风不过是准备拿那些东西哄一哄气闷的伴侣。


    虽然心大的小蛇在看到熟悉的玻璃廊道后,就把还在生气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但回想起小蛇真正闹脾气时的样子,飔风压根不敢赌今天如果没把镜流彻底哄好,这条小蛇翻旧账的可能性,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小蛇一边哭泣一边拆家的疯狂现场了。


    预想着届时惨烈的场面,明明阳光正好,但飔风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不属于自身的肌肉颤动,惊扰到了正抻着脖颈,研究着今天补饲点菜单的镜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食槽中可以做零嘴的美味,敷衍地抬着尾巴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但或许是颈部伸得太长,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支撑点的小蛇,就在身着一袭蓝色工装的工作人员的惊呼下,没有一点儿防备,直直砸到了自己伴侣的脑袋上。


    飔风被砸进了土里,第一次体会到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蛇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心急如焚地爬起来,蜷着尾巴盘踞起来,将泪眼婆娑的小蛇扒拉进了自己的腹部。


    “都怪我没接住你,镜流,疼不疼?”


    用相对柔软的腹鳞摩挲着伴侣的下颌,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嘶鸣,看着扭来扭去的小蛇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飔风爱怜地询问道。


    镜流摇了摇头,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小蛇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又要丢蛇现眼,他今天在伴侣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对于镜流在某些奇怪地方的争强好胜,包容性极强的飔风选择了无视,于是两条蛇沉默地缠在了一起。


    虽然在一旁的人类看来,交颈而缠的两条蛇之间,氛围称得上暧昧至极,但只有蛇自己清楚,这算不得清白的姿势,实际上只是飔风在安抚自己的伴侣,什么都没发生。


    *


    缓了一会儿,把刚才的尴尬转换为满满活力的小蛇,把自己当成了飔风的挂件,趴在他的头顶,开始点菜。


    “牛蛙,鹌鹑,鸡蛋……”


    小蛇颐气指使的模样,搭配刻意拖长的语调,让飔风遭受了双重暴击,满心满眼都是伴侣可爱模样的他,突然翻转了脑袋,贴在镜流的腹部深深吸了一口。


    这突然的动作令镜流实在猝不及防,小蛇差点被飔风的动作又一次拱到地上,但还在他的伴侣还有分寸,只是浅浅地又吸了两口后,才带着满鼻子伴侣的香甜气味,爬到了补饲点上。


    对比镜流的吃力,飔风的攀爬就显得轻而易举了。


    甚至没等小蛇看清他的动作,这条蛇就蹿到了补饲点旁的栏杆上,叼着一只新鲜的鹌鹑塞到了镜流的嘴边。


    禽类鲜甜的气味让镜流狩猎的本能开始觉醒,吞了吞分泌的唾液,小蛇几乎是从伴侣的嘴里把鹌鹑抢到自己喉咙里的。


    急切的动作让镜流被呛得咳嗽了两声,飔风无奈地蹭了蹭他,叮嘱了一句:“慢点吃,镜流。”


    小蛇点了点头,但甩得跟个螺旋桨一样的尾巴,彰显着他的心口不一,面对撒娇祈食的伴侣,飔风只能继续投喂。


    在制止了伴侣继续把补饲点里,剩下一半新鲜的肉与蛋继续吞咽入腹后,看着心满意足地叼着一只牛蛙往自己嘴边塞的镜流,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质疑,飔风发出了对镜流来说震耳欲聋的询问。


    “我有饿到你吗,镜流?”


    镜流摇了摇头,事实上,哪怕是在食物最匮乏的冬季,飔风都能把他养得白白胖胖,何况他们前天才进行了一次狩猎,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的胃口都不可能那么好。


    只是凡事总有意外,由于误食野生菌的缘故,吐出了大半没消化的食物,又看着满盆不能吃的零嘴的小蛇,现在真的非常饿。


    或许是因为饥饿控制住了大脑,饥肠辘辘的镜流,不知为何,没有说出会令伴侣感到自责的真实原因,看着面色冷凝的飔风,小蛇突然灵机一动。


    他艰难地从伴侣身上爬到了栏杆上,靠着摇摇欲坠的栏杆赋予他的支撑力,露着雪白的腹部,无比真诚地看着自己的伴侣。


    “我觉得,可能是小小蛇想吃……”


    飔风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这条没见过世面的眼王,不可置信地盯着镜流略微鼓起的腹部,颤抖着声音,反问道“镜流,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仗着自己如今肥美了不少的身躯,镜流理不直气也壮地重复了一遍心底编造好的话语。


    “我肯定是有了蛇蛋,不然为什么最近我那么想吃东西?”顿了顿,小蛇拍击着尾巴,把栏杆拍得“砰砰”作响,“你不想认孩子吗?这可是我们共同孕育的蛇蛋!”


    从来没想过两条雄性也能孕育蛇蛋的飔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回答。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这,实在太过荒谬……”


    心底依旧存疑的他,回忆着传承告诉他的常识,实在无法接受打搅自己与小蛇生活的孩子。


    “镜流,我,我记得你是雄性吧?”


    小蛇愤怒甩来的尾巴回答了飔风的问题。


    “雄性怎么了?飔风,你要是不想承认蛇蛋就直说……”


    镜流眼泪汪汪的样子让他的伴侣心疼不已,赶紧上前蹭了蹭他。


    不过被小蛇骗了太多次,已经有了抗体的飔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镜流又在骗他。


    但看着镜流最近确实鼓起不少的腹鳞,怀疑蛇生的飔风在踌躇了半晌后,把脑袋贴到小蛇腹部,用信子嗅探着气息。


    只是驳杂的气味,加上小蛇极其不配合的抵抗,让这条蛇实在无法辨别。


    飔风彻底放弃了思考。


    *


    放弃大脑的飔风,不假思索地继续投喂着仍在喊饿的伴侣。


    直到小蛇开始玩弄递到他嘴边的食物,飔风这才停止了投喂,叼着一只死不瞑目的牛蛙,凑到舒展着身体正在晒太阳的镜流耳边,阴气森森地落下了威胁。


    “要是雨季来临前,你没给我变出来一个蛋,镜流,我会让你知道说谎的代价。”


    心虚的小蛇有些气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是雄性,飔风,或许我孕育的蛇蛋会消失也说不定呢?”


    对此,他的伴侣只是张开血盆大口,把牛蛙吞吃入腹,给了他一个令蛇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


    只觉得自己被某种天敌盯上的镜流,欲哭无泪地咽下了继续辩解的话,故作镇定地蹭了蹭看起来已经洞察一切的飔风。


    “我们会有一个蛋的。”


    反正飔风也没说什么蛋,到时候抢个鸟蛋应付过去就是了。想出了这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心情舒畅的小蛇开始缠着伴侣,索要贴贴。


    而对镜流口里的蛋完全不抱希望的飔风,也已经为小蛇预定好了雨季的惩罚,在心底为伴侣判了“死缓”的他,对于现在的小蛇自然百依百顺。


    两条各怀心思的蛇又缠到了一起,他们依偎着,把栏杆当成了新型秋千,在东摇西晃的锁链上,懒洋洋地伸展躯体,给长廊的摄像头贡献了不少素材。


    而摄像头另一边的人,看着他们甜蜜的模样,像个傻子一样地咧开了嘴角。


    他们辛辛苦苦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能看到动物们快乐的生活下去吗?


    第88章 第七十九章 菌与蛇 3 飔风:蛋呢?……


    尽管某条蛇使尽了计谋, 但在雨季来临前,他也没办法在飔风的严防死守下,将自己鬼鬼祟祟叼的鸟蛋, 平白无故变成自己的孩子。


    经不起推敲的谎言,育出了不诚实的代价,面对伴侣看着自己平坦腹部, 那宛如即将品尝珍馐美味的, 越来越危险的眼神, 镜流已经想咬死之前说话不经大脑的自己了。


    就在小蛇琢磨着要不要向飔风彻底坦白, 迎接审判时, 伴随着淅沥的雨声, 象群的信使携着告别的慰问礼, 缓缓踱到了两条蛇的巢穴边。


    小象叼着一桶从人类那儿掠来的椰奶,“昂昂”地催促着一旁磨磨蹭蹭的叔叔。


    本就因为即将与亲朋离别, 而心情抑郁的公象, 在不长眼的侄子再而三地催促下,脾气暴躁的它, 把满腹的火气都藏在了象鸣之中……


    公象将长鼻仰向了天空,抬着腿, 高声鸣啼, 被叔叔发出的噪音震得头晕目眩的小象,带着几分嫌弃,挪到了榕树的背后。


    公象重重地喷了一声, 收回了那如横木一般的长鼻,轻轻落在小象头上,肆意地揉搓着侄子的脑袋。


    这是它最后一次,与族群里这头可爱的未成年如此亲密地接触了, 今年彻底发育成熟的它,已经给象群的和谐生活带来了不和谐的音符。


    于是,任它百般恳求,在雨季到来后,公象接到了作为首领的祖母下达的最后通牒——它不能再跟它的姐妹们呆在一起了。


    回想起慈爱祖母难得冷厉的面容,惆怅的公象郁闷地跺了跺脚,剧烈的震动令石块一跃而起,差点令它好不容易才盗来的椰奶洒了一地。


    心有余悸的公象,小心翼翼地叼起水桶,将它放到树边用自己粗壮的前肢抵住,在确定礼物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东倒西歪后,它卷着鼻子,轻轻敲了敲竹台的边缘。


    巢穴之中,被突然出现的象鼻吓了一跳的镜流,长舒了口气,暂时不用在死缓或是立即执行这两个致命选项里做决定的小蛇,开心地把尾巴缠在飔风身上,全然看不出方才避之不及的模样。


    而他的伴侣则顺势吐出了信子,嗅探着刚远去不久的春,赋予小蛇的甜蜜气息,蕴含着繁殖余韵的甜香,令飔风平静的心又一次开始躁动。


    但巢穴外又一次响起的象鸣,唤回了这条蛇的理智,总归小蛇是要被惩罚的,现在,不急……


    跟着飔风一道往竹台上爬去的小蛇,突然打了个冷颤,但镜流实在不愿在与朋友相聚时去设想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悲惨生活。


    于是,刻意忽视了伴侣投向他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小蛇冲出了巢穴。


    巢穴之外,是被雨水冲刷后,一碧如洗的雨林。


    *


    珠链一般的水珠,从林叶间的缝隙直直打在竹台新换的芭蕉叶上,枯黄的竹架像是被浇灌得重燃了生机,又一次弥散着草木清香。


    盘踞在竹台上,两条蛇看着两头等候已久的象,从对方略有些词不达意的交谈中,得知了公象即将离开的消息。


    镜流对此没有太多的悲伤,已经见过太多离别的他,只为公象能平安成为独当一面的霸主而感到高兴。


    只是,朋友赠送的那桶对于两条蛇而言,简直可以泡澡的椰奶,小蛇亲昵地蹭了蹭象鼻,婉拒了公象的好意。


    “我们早上才吃过一顿饭,你知道的,蛇的胃口很小。”


    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但不确定眼镜王蛇到底能不能喝这玩意儿的镜流,决定从心。


    自从上次野生菌惨案后,这条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小蛇终于长了记性。


    确认了镜流真的没有尝试的念头后,公象缓缓将鼻子浸入椰奶,小象不满地“昂”了一声,但它那只想独享美味的叔叔,对此置若罔闻。


    气得在地上打滚的小象,把自己圆润的身体当做一个会移动的保龄球,重重撞向了叔叔。


    正忙着把鼻子里的椰奶塞进嘴里的公象,不动如山,带着成年象的嘲笑,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幼稚的侄子。


    自生下来就没受过委屈的小象,实在受不了了,叔侄俩战成了一团。围观的镜流忍俊不禁,“嘶,嘶”地闷笑。


    热火朝天进行对抗赛的两头野象,压根没留意身旁的动静,它们给雨林的居民们贡献了更多的笑料。


    笑着笑着,镜流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对伴侣交代一句“你让它们等一会儿再走”后,小蛇的尾巴就向后猛地一梭,甩开了还在状况之外的飔风,重新回到巢穴里。


    不明白只是看个热闹,却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小蛇抛下的飔风,对着黑漆漆的巢穴开始发出嘶鸣,向自己无情的伴侣讨要说法。


    片刻后,叼着一个被自然打磨得光滑无比,看起来有了些许年头的兽骨挂坠,镜流缓缓爬回了飔风身边,平静地看着他那今天恍若没长脑子的伴侣。


    “我只是想把这个兔头送给它,飔风,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呢?”


    只是习惯性地在向伴侣索取补偿的飔风,轻轻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选择了直觉告诉他最不容易出错的回复方式。


    “等它们离开,镜流,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某条蛇欺骗我的账了?”


    小蛇哽住了,但得寸进尺的飔风还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这条恶劣的眼王轻柔地缠住镜流的躯干,尾尖拍了拍他平坦的腹部,随后,当着两头还在打斗的野象的面,贴到小蛇耳边,以微弱气音给了心爱的伴侣一记重击。


    “蛋呢?”


    蛋当然是没有的,命当然也快没有了,彻底慌了神的镜流,故作镇定地把颤抖的尾巴塞到了腹鳞边,一声不吭地对抗着飔风的询问。


    但飔风本也不奢求从嘴硬的伴侣这儿,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反正只要镜流吃够苦头,他柔弱的伴侣自然就会记得教训了。


    镜流又打了一个冷颤,他自以为不起眼地暗中窥视着飔风的表情,却被坏心眼的伴侣突然袭来的大头,吓得差点从竹台上跳到地上去。


    被飔风这么一闹,竹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唤回了几近打出真火的两头野象,它们怒气冲冲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发出了不满的鸣啼。


    这一幕让小蛇将组织好的告别语,顺理成章地忘在了脑后。还是在不怀好意的飔风的催促下,他才想起了正事。


    “离别是为了更美好的邂逅。”


    艰难地完成了给公象挂吊坠的工作,气喘吁吁的小蛇如正襟危坐一般,直立起上半身,温柔地蹭了蹭自己的好友,说出了自己的祝福。


    听懂小蛇未说出的祝愿,公象用鼻子轻轻在镜流头顶落下了一吻,它同样祝福着这条独特的小蛇。


    飔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依依惜别的好友,缓缓吐出了信子,他忽然觉得牙很痒,想要寻个磨牙的东西。


    好在公象察觉到了这条蛇的不对劲,脱离族群后异常惜命的它,在揉了揉小蛇后,示意不远处的姐姐把侄子带回去,随后,卷着左摇右晃的小桶,戴着镜流给它的兽骨,一头象踏上了与生养自己的族群相反的方向。


    它们或许还会再见,只是不会再有曾经那般亲密无间了。


    *


    对着公象逐渐消失的背影摆了摆尾巴,后知后觉感到悲伤的小蛇,情绪有些低落,以至于,他没能在第一时间逃离不对劲的伴侣身边。


    直到被那根黑色的长尾半扒半拢,推进了巢穴里,听着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小蛇这才想起了方才没完结的话题。


    “飔风……”


    他咽了口唾液,神情慌张,眼神飘忽,试图突破黑色眼王防线的同时,也在腹中构思着糊弄伴侣的缓兵之言。


    只是,对于镜流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飔风,不愿再留给这条巧舌如簧的小蛇,任何逃离的机会了。


    “你继续说,我在听。”


    左耳进右耳出的他,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贴伏到了那身绚烂的灰鳞上,从尾到头,一点点往前逼近。


    逐渐被黑影笼罩的镜流,终于在今天再一次体会到了初遇飔风时,那如芒在背的死亡危机,尽管伴侣没有任何伤害他的意思,但恐惧于飔风口中惩罚的镜流,还是发出了祈求的呜咽。


    “我错了,飔风,我不该骗你的,雄性不会生蛋,那天我只是,只是饿昏了头,不,是那朵蘑菇,是它的原因……”


    颠三倒四地说着求饶的话,镜流希冀着伴侣的怜爱,但早就预定好了今日的美味,称职的掠食者如何能轻易松口,小蛇的求饶注定无果。


    而目前镜流还不知晓,他刚才的辩解直接给自己带来了更为雪上加霜的处境。


    王蛇们总是很持久,虽然眼镜王蛇并非王蛇的一员,但关于某些方面的能力,它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飔风这样的佼佼者,想要给伴侣一个教训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只是苦了镜流,可怜兮兮的小蛇在挨了一天一夜的鞭挞后,尾巴又被伴侣变成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哪怕是最轻微的蠕动都会令他发出沙哑的呼痛。


    真正诠释了那句自作自受的箴言到底是何含义。


    *


    不过,总是记吃不记打的小蛇,甚至没等尾巴好全,就又开始缠着飔风一起到补饲点猎取零食。


    而最近折腾镜流有些过火,害怕小蛇会因此对他产生畏惧,从而又恢复了百依百顺好伴侣模样的飔风,对此不敢有任何意见,专心地载着自己的小蛇滑行在林道间,娴熟地调转着方向,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只是,对于蛇的到来,并非所有人都持欢迎的态度。


    “怎么又是你们!”【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