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蛇今天也没变成辣条呢》 1、序章:不做人啦 参天的林冠中,几缕顽强的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枝叶漏下,洒在了树根处散发叶木香味的枯叶上。 热气蒸腾着湿气,扎根于泥沼的蕨类植物氤氲着水雾,远方不时传来或清丽或高亢的鸟鸣,虫声断断续续地迎合着,雨林称得上喧嚣。 藤蔓悠悠晃晃,留下猴子远去的残影…… 熊与虎在河边对峙,它们活下来的幼崽一只从母亲身后探出头,一只蜷缩在母亲怀里,带崽的两位丛林霸主警惕地对视着,又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相背而去。 只可怜河中的鱼被迎面熊掌打得头昏脑涨,成了母子饱腹的美餐。 食物的芳香引来了更多的猎人,激烈的追逐后,动物得到了它们想要的,特别是最强壮的那几位,心满意足的它们从河边离去,不再浓郁的猩红色缓缓融入镜面般的水流。 喧闹归于宁静,新的厮杀还未到来,至少现在,目及之处都,是美好的。 这里是云省雨林,人类尚未踏足的桃花源,生命最美丽的与最残酷的在此地融汇,在这个不胜即死残酷的生存竞技场里,猎手与猎物注定缠绵一生、致死方休。 但,猎手与猎物的关系又能稳定多久?谁说掠食者就不会沦为某位的佳肴…… * 鳞甲摩挲的声音传来,灌木丛中飞出了一条眼镜蛇,往常也算雄踞一方的毒蛇,今天吃尽了苦头,狼狈非常。 在惯性的作用下,它跌在河边的空地上,头直接冲进了树根处某个啮齿类的家。 配上浅棕色带单圈黑色花纹的鳞甲,像根被强栽进树里的枯藤,只是这样一来,它就再也走不掉了,呼啸的风声掺杂着摩挲声越来越近…… 几乎是它冲进洞穴的同一时间,一位紧追不舍的猎手游到了他的身边,在雨林如履平地的猎手或许是因为腹部的伤口,只想速战速决。 此时,眼镜蛇的困境对它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它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眼镜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拼命挣扎着,尾部缠上了猎手的颈部,但洞口不大,它的体型也不算小,它出不来。 猎手死死地咬在了它的背鳞上,那是个极靠近心脏的地方,毒液跟着尖牙一起注入了它的鳞甲下的肌肉里。 在剧烈的挣扎与反抗后,无法再在雨林游走的躯体咬住了身前的树干,像是在发泄这般窝囊的怨愤 ——它死了…… 猎手将猎物叼起,缓缓拖出洞口,它的力气不算大,但也折断了眼镜蛇咬紧的树干,今天的狩猎废了一番周折,好在结果不错。 未来至少半个月不用再捕猎的它心情很是美丽,它并不着急享用这顿美味的餐食,以它的身份,即便它还不像同族那样统治一方,但已经脱离幼崽身份的它,在雨林里少有敌手,除非有动物愿意试一试它的毒液 它吐着信子,滑到河边喝了口水,又慢慢游进了水里,水流裹走了鳞片上沾染的泥尘。 * 它喜水,生于河边长于河边,曾在河边见过它的研究人员给它取名镜流,意即清澈的水流,它也无愧于这个名字,不过是普通的游动,身体便如最清澈的湖面一样鳞光闪闪。 这是条北部眼镜王蛇,不同于威严霸气的同族,它异常的美丽,浅灰鳞片上均匀地缀满了星状斑点构成的金黄色环纹,头深尾浅,环纹一直延伸到腹部,渐变的纹路梦幻得像雨过天晴的彩霞,而最值得注意的是它颈部亮丽的倒三角环纹。 沐浴在阳光下的它,鳞片隐约漾着蓝紫虹光,略显纤细的体型让它与同类相比少了几分威慑力。 异于普通眼镜王蛇的华美鳞甲或许能让它在繁殖期轻易博得那些最强壮者的青睐,只是很可惜,它是雄性,今年刚满2岁,脱离幼年期不久,正是能长身体的时候。 突然,它的身体一僵,像是刚才的眼镜蛇一样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挣扎着朝岸边游去,才上岸,整条蛇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尾部不自觉地卷起地上飞扬的草叶。 它突然想起,刚才追逐猎物的时候,猎物的毒牙划到了腹部,它的腹部前些日子被尖锐的兽骨划伤,还没养好,或许那时毒液就已穿过鳞甲进入了身体。 亚成体的它对猎物的毒液免疫力很低,抗到现在才毒发也是因为种族的基因抗体,但它撑不了太久了…… 剧烈的痛苦让它将自己扭成了麻花,1.8米的它将河面搅得一团乱,游鱼到处乱窜,飞鸟被水声惊起,已经枯死的落叶再次从半空飘落,一堆堆砸在了它的身上,再然后就只剩虫鸣与永不停歇的流水声了。 一个令人惋惜的结局,不管对眼镜蛇还是对这条美丽的眼镜王蛇来说,但如此的结局在雨林里是如此稀松平常,这不过是其中最普通不过的一首插曲。 然而,凡事都有意外,尤其是在神奇的自然面前…… * 当天幕撤去黑纱,太阳再次泼洒光辉的时候,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落叶堆里立起,镜流,这条即将成为雨林传奇的眼镜王蛇,再一次挺起脊骨注视自己的领地,只是曾经颇具威慑力的蛇王,如今可能连只蚂蚱都吓不到。 因为对于当事人,不,应该是当事蛇来说,死而复生可能并不是件好事…… 再次苏醒的镜流看着面前的眼镜蛇,发出了尖叫,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发出的不是尖叫,而是风啸一般的响声,他愣住了。 下意识地想要拿手拍一拍自己的脸颊,可抬到面前的只有歪七八扭泛着蓝紫光泽的尾巴,他难以置信,想要找镜子,可雨林哪里来的镜子,好在还有河,他挣动着身体往河边探去。 像是第一天操控这具躯体,镜流艰难地摆动着长条状的身体,但每一个动作都在诠释什么叫意识与躯体不是一家,以往以迅捷著称的他,身边爬过了两只蜗牛,一只伸长了触角,像是在无情地嘲笑。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嘶——”这具身体能发出的最高亢的音调从颈部响起,又带着绝望和一点点微不可察“不用上班”的兴奋倒下去,生无可恋地瘫在水边。 景流或者称呼他为镜流,在刚刚醒来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变成蛇的一天 早知道就不做熬夜牛马了,欲哭无泪的他这样想着。 镜流是一个人类,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类,他很普通,父母已逝,大学刚毕业,学校不算好但好在能力还行,毕业没失业,进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 为了拿到正式工的入场券,还在实习期的他受不了上司pua的压力,急于做出成绩,连着在公司加了一个月的班。 昨晚,他终于熬不住倒在了岗位上,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变了一个物种。 水面的倒影中,本该极具压迫感的瞳仁因为身体换了一个灵魂,变成了喜感十足的豆豆眼。 他对着水面探头又缩头,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树上的猴子逐渐聚集,跟着他探头又缩头。 腹部伤口处的肌肉收缩着,针刺一般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短暂的崩溃后,他对着水面吐了吐信子,垂头丧气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做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就是可惜了公司的赔偿款,家里没人能领……” “好在不用上班了,那我之前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啊……” “这里会不会有人?不,还是别遇到了,现在我这个样子,不被打死就算好了……” 他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地安慰自己。 但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一段“嘶嘶”声,仍不太适应的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趴伏在地面上的身体“腾——”地立了起来,像是攻击的前兆。 猴子们一哄而散,唯恐这条蛇要拿它们开刀,虽然雨林的大家都知道它们这个族群一般只吃蛇。 但毒蛇都是神经病,天晓得这条现在看上去不太冷静的蛇会不会挑个幸运观众试一下毒液的威力。 感受到动静的镜流瞥了一眼树梢,但他只看到几个红彤彤的桃心上蹿下跳,没有什么乐子可看,随即他收回了视线。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适应新的生活,要学会新的走路方式,要掌握不让自己饿死的捕猎技能,“镜流”没有给他留下多少记忆。 他只能依靠本能艰难地摆动着躯体,骨骼与肌肉一起发力,好在身体肌肉反应还在,他很快学会了蠕动,虽然不太顺畅,也不大美观,但不再是爬一米跌五米的摔跤式走路了。 从河边跌到灌木边,又撞到河边,晕头转向的镜流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心情观察着水里的倒影: 勉强从封存落灰的记忆里扒出了某站up关于蛇类的科普,环纹均匀、颈部有倒三角…… 即使颜色不太像,直觉下他依旧觉得自己是俗称过山风的眼镜王蛇,唯一的问题是,眼王没有听力,此时的他却能清晰地听到雨林中的声音…… 或许眼镜王蛇就是这样吧,毕竟那些研究人员也没真的变成过蛇,而且最奇怪的难道不会是人变成蛇? 分神的镜流控制不住躯体,砸在了河边的地上,懒得动弹的他顺势趴下,还不会盘尾巴这样高级操作的镜流,只能像根浅灰色辣条一样直直地伏在地上。 也是恰好,他的吻部接触到了清澈的河水,耗费了太多体力的镜流开始啃水,他还没有适应新的喝水方式,只能张大嘴像咬猎物一样咬水。 河中的鱼群被尖牙吓得到处乱窜,水没喝几口,鼻子呛了不少水,又差点被鱼尾甩脸的镜流挺起身体晃了晃脑袋,胃部肌肉抽搐带来的空虚感告诉他——该吃饭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一章 大力出奇迹 这具身体上一次进食是一个月前。 也许原身是位不错的猎手,但刚成为蛇的镜流根本不会捕猎。连身体都控制不了的他,如果捕猎,说不定会先死在猎物手里。 当然,他也能选择吃素。 不过不管哪一种,一旦被人或者其他有智生灵知道,他们一定会给他冠上一个名头——眼镜王蛇之耻! 就算变成蛇,镜流也是要面子的,没有什么野外求生经验的他,压根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不能吃。 暂时没有办法自食其力喂饱自己的他,把视线挪到了那条死去多时的眼镜蛇身上——感谢大自然,天上掉饭! 仅存的记忆显示这是“自己”的猎物,虽然原身跟猎物同归于尽,但起码他能靠着这顿饭再撑半个月。 镜流半蠕动半爬,费力地上前,他们相隔不远,起码比灌木丛到河边的距离近,镜流打量着这个冰冷的食物,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 他告诉自己就当长一点的冷冻辣条,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脊骨扩张间,发出了冰冷的呼啸声…… * 吐了吐信子,模仿着残存记忆里的动作,镜流试探地叼起了眼镜蛇的颈部,已经不再温热的猎物的血滴落在他的嘴里。 他的心脏在极速跳动,人的理性消去,属于兽的本性开始苏醒,也是在这时,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真的天翻地覆了。 已经有些认命的他操控着吻部的肌肉与骨骼,缓缓挪动猎物,直到他颤颤巍巍地咬住眼镜蛇的头,一点点,又一点点地将它嗦进入自己的胃里…… 冰凉顺滑,有弹性! 猎物生前残存的毒液如同调味品,给这顿饭增加了不同的风味。 进食结束,吻部漏出一点眼镜蛇纤细尾巴的镜流歪了歪头,这是个人类见到会惊呼可爱小蛇,然后做成表情包在网络上永流传的姿势。 此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的镜流,发出了感慨,“比辣条好吃!” 吞下食物后,如同被按了开机键的主机一样,镜流无师自通学会了爬行,他以一种略显扭曲的姿态,摆动着长尾,从地面上的草叶中穿行而过,在雨林里留下一个游动的s型身影。 当然,如果他的尾巴没有一直缠着他的身体,试图偷袭自己的脑袋就更完美了。 镜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腹部的伤口以及疲累的身体让他无法行动太久,他需要找个地方休息然后养伤。 可或许是吃得太饱,加上穿越带来的刺激,肾上腺素迸发的他想要看一看这个自己即将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也许晚上他还会回到这里,毕竟无家可归的小蛇哪也去不了…… 镜流离开不久,树梢上的竹叶青探出蛇信,感觉到天敌气息越来越远的它缓缓将身体探入了松鼠的洞窟,今天的狩猎开始了。 * 本该祥和一片的芷河边,今天尤为的不平静,被动物落水的动静惊扰的滑鼠蛇叼着猎物迅速离开了松鼠的巢穴…… “碰——”“叽——” “哗啦——”“簌簌——”“咚——” “嘶!!!” 河边玩闹的狼群动了动耳朵,警惕地盯着对岸的动静。 但片刻后,它们看清了对面的情形——一条正在落入水中的蛇,狼群放松了警惕,又开始嬉闹起来。 镜流狼狈地从河里游出,蛇瞳里满是迷茫,崩溃的他将头靠在岸边光滑的灌木上,瘫成了一滩蛇饼,鳞甲上滑落的水珠在光的映照下,衬得他的鳞片如同布满星环泛着蓝紫的夜空,不断坠落着点点银星。 如此美貌又狼狈的一条蛇,能让所有认识这个物种的人大跌眼镜,毕竟任谁都没见过连只老鼠都抓不到眼王啊! 一只鬼鬼祟祟的灰色鼹鼠蹭着他的鼻尖,从他身边溜走,镜流吐着信子,他明明感受到了猎物的气息! 可他什么也咬不到,迷茫地瞪大了眼,迷迷糊糊的小蛇却什么都看不见,为了磨炼狩猎技巧,撞了三天树和石头的他已经感觉自己要升天了。 腹部愈合的伤口因为连续的剧烈活动出现了幻痛。 不,那不是幻痛……因为殷红的血从痂处渗出。 耳边不断传来的虫鸣,像是在大肆嘲笑镜流的无能。确实如此,虽然智商趋近于零,但聒噪的虫群也会为了保全小命而变得安静,除了雨林河边五平方公里的领地外,没有哪条眼王的治下会如此喧闹。 在蛇王的统治下,领地里大部分的生物胆战心惊地生活,唯恐哪天就成了它们的美餐,因而它们的领地不能说死寂却也不显嘈乱。 也许未来的镜流可以媲美他的同族们,但现在的他连生存都是问题。 今天是镜流来到这片雨林的第七天,除了终于掌控尾巴,能以略逊于正常眼王的速度爬行以外,他什么都不会。 虽然对自己的物种半知半解,但吃清楚知道眼王以蛇为主食的镜流在今天一连串打击后陷入了深深的自闭中。 不说那些飞扬跋扈到毒死亚洲象、拿蟒蛇当辣条嗦的同族佼佼者,连跟猎物同归于尽的原身也能令眼镜蛇毙命。 他会什么? 他连老鼠都找不到!他只会干饭…… 想到这,镜流发出了一声掺杂着嘶音的泣声。 如果他还是人类,不会做饭的他能靠外卖续命,可现在他是蛇,不会做饭的他只能把自己饿死…… 毁灭吧!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废物小点心的镜流,缓缓游到树根处自己暂居的巢穴边,盘成了一团委屈的蚊香,头埋在最中央,试图躲进梦里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砰——” * 镜流被惊醒,覆眼鳞流光溢彩,他呆呆地打了个呵欠。 雨林的阳光即便过了正午,也依旧让蛇舒服,他舒展着身体,往林荫下滑去,身后的尾巴抽打着榕树垂落的叶片。 直到意味着杀戮前奏的血腥气息从吐出的信子链接到大脑,后知后觉的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暴雨来临前的雷鸣——现在是四月,正处旱季,哪怕雨林中的河想不开枯死都不可能下雨。 镜流有些恐惧,他隐约知晓这个声音的出处。 一种不该出现在雨林的生物——人类,所使用的武器,他曾在视频里听过火药出膛的动静。 而在雨林狩猎野生动物的人,只会有一种身份——偷猎者…… 曾为人的他太知晓人的贪婪了,前几天还为这身漂亮鳞甲骄傲的镜流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他非常胆小。 而对于这些败类来说,野生动物越漂亮越值钱。 镜流是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从没陷在这样危险境地的他因为恐惧,肌肉不断颤动着。 他打算缩进暂居的巢穴,等风平浪静以后再出来,镜流将头从尾巴穿过,看着巢穴。 突然,他猛地立起前半身,虽然装腔作势的他连颈部都撑不开,只是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嘶吼——通体翠绿的竹叶青占据了那里。 那是条1米2左右的竹叶青…… 因为他的动作它也发出了警惕的嘶鸣,它的尾部勾在树枝上,头部微微抬起,不断吐着蛇信——这是它准备攻击的前兆。 但它惧怕眼前的蛇,基因告诉它,这是它的天敌,尽管它感受到了面前蛇的恐惧,但再弱小的猎手也是猎手,它不敢赌。于是它只是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镜流吐了吐信子,他打不过它,甚至不敢与它对视。 两条蛇僵持了片刻,呼啸的风吼在镜流耳边响起,竹叶青抖了一下,它不再吐出蛇信,而是昂着头,顺着枝干往树梢迅速爬去。 还没有从人类思维完全转变的镜流松了一口气,再次感谢自己物种威慑力的他没有意识到竹叶青的反常。 尽管蛇信探测出了风的来源,但他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那属于危险警告的雷达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下意识地,镜流往长满了青苔与蕨类植物的岩坡看去,第二秒,他发出了惊呼的“嘶嘶——”声: * 老天啊!那是一条不断发出风啸声,迅捷如飞,被激怒的真正的眼镜王蛇!!! 他的鳞片像是没有一丝光亮深沉的夜幕,几近与墨色鳞甲融为一体的暗黄色环纹是他对猎物最隐秘的警告,只在肌体的运动间若隐若现。颈部呈现耀眼橘红色的独特倒三角,如同为王加冕的金冠。 只是一瞬,这条巨大的眼镜王蛇便从岩坡上扑下,与其他蛇类迥异的瞳孔如鹰般掠过镜流的躯体,还没回神的镜流在疯狂作响的警铃驱使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河里! 可对面的蛇只会比他更快,体型比他大了两倍还多的蛇只是轻轻一滑,就将还未来得及远去的的镜流堵在了河里。 鳞甲与肌肉的摩擦声大得让镜流听不清周围的动静,他的脑海里不自主地响起了一句话: “拥有强食蛇性的眼王素来王不见王,如果有一天它们见面,不是为了繁衍,就是为了猎杀……” 这条不知被什么东西惹怒的蛇中之王明显属于后者。 他们之间的距离算不得安全,镜流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强壮的尾巴拨动水流的震动感,风啸的声音再次响起,对方的蛇信不断点触着背鳞。他知道,那是对方即将露出獠牙开启猎杀的预兆。 蛇生还没开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镜流绝望地吐着信子,不注意间,他勉强算得上有力的尾巴打在了对方身体中段的鳞甲上。 “呼——”风鸣又一次响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二章 作死的邀请 但,比起方才霸气的啸声,这次侵入镜流耳朵的音变了调,更像是被打到了要害部位的呼痛声。 虽然不大能分清两者的区别,但略显异样的声音,让被追得抱头乱窜的镜流分了心神。 良好的视力让他看到了对方中段背鳞处,那包裹着暗金色物体不断渗血的焦黑伤口,在眼王泄愤似地张开嘴,即将落下积蓄毒液的獠牙之前,镜流停住了。 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要殊死一搏的镜流停在河中央,他什么动作都不做,只是顺着水流摆动着尾巴,以免自己沉入河底。 比起真的死于这位蛇王的追杀,更想活下来的他打算赌一赌,他发出了夹着“嘶嘶”的嘤声,像是讨好长辈的幼崽。 虽然即使是刚破壳的眼镜王蛇都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但他并不觉得丢蛇,因为这是他不算聪明的脑袋想出的最佳示弱的方式,并且效果还算不错。 眼王愣住了,大张着嘴的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东西,作为罕见的拥有听力的蛇中异类,他听到了对面惊魂未定仍有些颤抖的话语: “你好像被人类打伤了……伤口里的东西如果不取出来,会影响你以后所有的行动,我能帮它取出来,不要吃我,” 期期艾艾地说完,镜流不安地摆动尾巴,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哀求: “好不好?” 他的尾音很轻,像漂浮的云一样拂过眼王的耳朵。 从破壳起就浸在血雨腥风里厮杀的眼王打了一个激灵。 他缓缓闭上了嘴,靠着强壮的肌肉,他的头在没有依靠的水面上依旧可以高高昂起,居高临下看着镜流。 沐浴在那沉郁的眼神下,过于紧张的镜流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喷嚏,倒是把自己吓得栽进了眼王的腹鳞处,又马上胆战心惊地游出来。 这条拥有炫丽鳞甲的同类太过弱小,他看着镜流的动作,权衡着利弊,片刻后,他得出了结论,于是他垂下头贴着水流缓缓梭上岸。 眼王同意了…… * 半挂在尖石上的眼王看着身边镜流晃动的尾巴,百无聊赖地吐着信子。 他背部的伤口更疼了,这次的伤口不同寻常,就像是他曾见过的被雷击中的动物那样,发出阵阵焦味。 不断渗血的鳞片附近的血肉已经坏死,即使拥有强大的愈合力的他,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血肉包裹着那个可恶的东西让它成为自己躯体的一部分。 这也是他狩猎镜流的原因——他很疼,不知道要修养多久,如果不趁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捕猎,养伤的日子恐怕九死一生。 而这条弱小同族是他能找到的捕猎难度最小的猎物。当然,现在需要这条小蛇的他也可以选择其他的东西。 被中断狩猎,无法发泄怒火的眼王若有若无扫过了树梢上的那抹翠绿…… “嘶!” 疼痛驱使下,眼王不满地扭动着身体,饱含戾气的视线落到了镜流身上。 镜流浑然不知,他正叼着一根造型奇特的灌木枝,专注地往眼王伤口里戳,清理坏死组织后,他将枝桠抵在弹壳边的肉里,昂头一挑。 猩红不断滑过鳞片大点大点落在地上,被疼的扭曲的眼王不住地甩着尾巴,镜流来不及躲开,吃了好几次尾鞭。 终于,金属“哐当”落地的声音传来,镜流张嘴摇头把树枝往旁边甩开。 顶着一头包,把自己盘成一团,双瞳含泪,的镜流畏惧地看着眼王: “清理伤口就是很疼,我还怕我的牙齿伤到你特意找的树枝,这个能止血,你把它喝了。” 他颤抖地用尾巴卷起盛满了龙血树汁液的兽骨,往眼王身边推去,这是他前几天找到的,本来是为了治疗自己腹部的伤口,现在正好给这条黑色眼王使用。 “你刚刚答应了我不吃我的,”怕处理伤口太疼导致眼王又起杀心的镜流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盟约。 正伸着信子,将树液送入胃里的眼王分了个眼神给他。 “你答应了的”唯恐被变成辣条的镜流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但眼王没有回答,“蛇王不能不讲信用”镜流又开始颤抖。 他把自己盘得更紧了,得不到答案的他抽泣一声,垂着眼,低低地呜咽着。 “没说要吃你”稍稍缓了一会儿,从令蛇麻木的疼痛里恢复知觉的眼王挺起脊骨转头看向伤口: 镜流处理得不错,小蛇甚至用干净的艾草砸碎放在婆罗双叶子里,简单在他伤口处打了两个歪七八扭的结。 这是用镜流差点把自己绕成麻花的代价换来的简易包扎,只要注意透风,伤口基本不存在感染的风险,加上有止血效果的树液,他的伤口慢慢止住了血。 现在,他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等坚厚的鳞甲再次覆盖伤疤,他会重新称霸一方。 虽然依旧烦躁,但对于帮了自己大忙的小蛇,眼王并不打算恩将仇报,行动有些不便的他滑到镜流跟前,安慰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蛇。 星光漾在镜流的眼瞳里,他倏地抬起头,仰视着这条巨大的眼王,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是他穿越以来听过最悦耳的声音。 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他下意识地开始人情世故“我叫镜流,河边到西边象群领地最边缘的那棵榕树之间算是我的领地,你要不要在这里养伤?” 话才出口,镜流就恨不得拿尾巴扇死自己,你是心疼他没有辣条嗦,打算把自己当成辣条送给他吗?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阴差阳错的邀请不过是本心的折射,曾经属于社会动物的镜流其实也在渴望有个能交流的同伴,而这条不再看起来暂时不会再把自己当食物的眼王是个很好的选择。 至于危险…… 雨林里哪里不危险?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带着恐惧与期盼,巴巴地望着眼王…… 眼王愣了一下,俯下身跟镜流对视,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条小蛇,任何生物都不会邀请一个刚才还试图狩猎自己的强壮捕食者同居,除了面前的蛇。 不过,这样的特别让急需暂居地养伤的他多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选择,他缓缓吐出信子,裹挟着风的冰冷气息打在了镜流的面鳞上: “飔风,曾经芷河北部丛林的领主。” 即便因为逃命放弃了领地,但在雨林已经鲜有敌手的他会重新在北部丛林称王,那是他的领地。从前是,未来也会是!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让那只两脚猴子知道什么是蛇王的报复,飔风猛地转头将探头探脑的灰皮鼹鼠死死固定在尖牙上,正是早上戏弄镜流的那只。 可曾经在镜流面前招摇过境的它,如今连挣扎都来不及,不过片刻就再没了呼吸。 随口把鼹鼠甩在镜流面前,飔风昂头看向了树梢,本该重重砸落的尾巴在他的控制下,轻柔地落在镜流的枕鳞上,他不吃这玩意儿,咬死它不过是嫌吵。 树上那条才是他预定的晚餐,蛇信不断吐出,他感觉到了——猎物因恐惧而虚张声势的气味…… 当然,在正式出击前,飔风需要先解决一件事…… * 蛇信吞吐间带来的喧杂气息让极富领地意识的飔风感觉到了不适,“你的领地不太安生。” 他昂起头,腹腔发出了代表驱离的威吓声,只比镜流大一岁,但已经长达4米,重达10公斤的他感受着周围动物们的躁动,以长辈的口吻教训着只有2公斤的镜流: “你早该给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没进入攻击姿态的飔风,只是晃了晃尾巴,就把一旁虎视眈眈盯着镜流面前鼹鼠的野猫吓得撒腿就跑。 一旁呆滞盯着鼹鼠的镜流收回视线,这只可恶的灰皮动物终于死了,被它戏弄太多次的镜流虽然依旧恐惧飔风,但大仇得报的他下意识讨好地蹭了蹭飔风半张的颈部。 除了捕杀从没跟同类那么亲密接触的飔风打了个冷颤,往旁边一躲,没了支撑的镜流倒在布满枯叶的林地上。 他扭动着身体,露出了被浸红的腹鳞,铁锈味钻入了飔风的鼻腔,他的面鳞缩了缩,做出了一个皱眉的表情。 镜流不太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地辩解着“我的伤还没好,它们太凶了,有的有牙齿,有的有爪子,我很害怕……”作为人时的他自然不会恐惧这些东西,但他现在是蛇,他什么都怕。 无师自通学会了撒娇的他像是在告状,正说着,镜流突然感觉自己很冷,经历了生死追逐,丧失了大半精力的他根本抵挡不住失血带来的寒意。 “同龄的眼镜蛇都比你强。”飔风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视线掠过镜流,又落在他还在渗血的腹部上。 本来还困惑镜流为何如此柔弱的飔风恍然大悟——初出茅庐的小蛇刚占据领地,就被某个拥有尖锐爪牙的捕食者所伤,被打击到的小蛇丧失斗志,变得怯懦又胆小,这让他即使是在面对生死危机时,都不再露出獠牙。 然而,就算咬死飔风,他也不会想到,镜流根本不是一条真正的眼王,从人变成蛇连架都不会打的他能守住这个领地七天,已经是奇迹降临了。 被嫌弃了的镜流有些委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三章 鼠群围攻 但蛇蛇能说什么,蛇蛇只是在强撑罢了。 连只爬虫都攻击不到的镜流强颜欢笑,“是的,我很弱小。”他蔫蔫的,炫彩的鳞片都黯淡了几分,因为疼痛,镜流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飔风吐着信子,看看虚弱的镜流又看看一旁的兽骨,认命的他用尾巴卷起方才的树液,放到了镜流嘴边。 这位从破壳开始就没真正意义上接触过柔弱生物的眼王认为镜流非常可怕。 比起面对眼前乖巧舔食树液的小蛇,他宁可去跟缅甸蟒厮杀一番,这是一条为了征伐而生的蛇,生来就没有温情可言。 唯一受基因影响而拥有能让他温和对待这一特权的雌性,也因他并不热衷繁衍而丧失了权利。 霸道的飔风拒绝跟狠辣危险的同族见面,不然,他真的会痛下杀手,当然,不是同族也一样…… 方才的动静招来了不速之客,嗅探着受伤的两条蛇气息的猎手从树梢间探出了头。 莫名感察觉到危险已至的镜流停下了动作,但没有经验的他根本找不出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猎手,徒劳无功的他垂头丧气地滑到飔风身边,学着他的动作,发出了柔风似的鸣啼。 可惜,虚晃一枪的他连颈部都撑不开,在真正的猎食者面前,他被衬得像一个憨头憨脑的大头玩具。 镜流的动作让让正警觉的飔风分了半丝心神,那被水流冲刷得整洁非常的鳞片泛着光泽,堆满落叶的阴暗林地生生让他提了一个亮度。 虽然他依旧不适应镜流的柔弱,但他不得不承认,镜流真的很漂亮,也许方才愿意放过镜流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出于这身相当符合他审美的鳞甲吧…… 回神的飔风带着一丝对自己胡思乱想的恼怒,欲盖弥彰地拔高自己,甚至忘记了的伤口存在。 粗鲁的动作难免扯到伤处,疼得他发出“呼”声。 羞恼令他直接跳过了驱赶阶段,撑开颈部,枕鳞展开,腔体震动产生的类似疾风呼啸的声音回荡在树边。 他的尾巴从身后探出,勾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即使因为受伤相较以往行动有些迟缓的他,速度依旧是有些蛇难以比及的迅捷…… 灌木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枯叶、灰尘、鸟虫以及逃窜不及的动物,全都被甩到了河边。 镜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含着一条王锦蛇的飔风就重新盘踞在他面前。 飔风紧绷着身体,死死咬住对方的要害,背部受伤的他无法进行太剧烈的活动,惯用的翻滚技巧又只会让伤口撕裂得更厉害。 于是他下了狠手,长牙钉穿了王锦蛇的颈部,在俗称七寸的地方注入大量的毒液——绝对的体型压制下,猎物的挣扎都显得格外可爱,它无助地用尾巴缠住飔风的身体,拼命地游动着。 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跟飔风差距的镜流瞪大了瞳孔,认真地将这场狩猎印入脑海,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看到雨林中的生死争锋。 他的心脏在极速跳动,血液泵发间,深藏在血脉里的野性在呼唤他…… 此刻,没有什么能躲过他敏锐的感官,镜流感受到了领地中的一切,信子不自主地从吻部探出,嗅探着潜在猎物的气息,那双充斥着理性、冷漠、残酷与野性的瞳孔再一次回到了这具躯体上。 如果他还在河边,他会看到那如同着注视蝼蚁一般低垂的眼瞳,像一条真正的眼王那样…… 虽然体验卡只持续了半分钟,但觉得自己超强的镜流歪着头,信子搭在吻鳞处,圆头圆瞳的小蛇在战斗结束后,壮着胆子,游到了飔风身边,准备进行一个蛇蛇贴贴。 被死亡阴影笼罩着的芷河领地第一次这样的宁静,飔风不适应地摔了下尾巴,把镜流推开了些。 虽然知道以镜流的柔弱根本威胁不到他,但正在吃饭的飔风不适应有蛇靠得太近,他正要发出恐吓,那双盛满了星光的圆瞳又凑了过来。 “飔,飔风,你的伤口没事吧?” “我没事”。飔风嗦着蛇条含糊不清地回应道。 早就做好了飔风不理他准备的镜流有些惊讶,他抬起尾巴挠了挠头,趴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着飔风。 “你好厉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 镜流叹了口气,注视着那双满是野性与威严瞳孔的星光似乎黯淡了些许。 飔风恍惚了一瞬,已经进入半个长辈身份的他吞咽着食物的,敷衍地安慰着小蛇。 “你现在还小,只要不挑食,等下一个旱季到来,你会变得比现在大,嗯,” 飔风回忆着那些曾遇见过的同类体型继续道,“两倍左右,那时候的你才算成年,捕食这些东西才会得心应手。” 他自学成才般地用类似“大家幼时都这样”的话安抚着镜流。 听着飔风的讲述,镜流郁闷地甩了甩尾巴,他清楚飔风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要知道,即使是亚成体的眼王刷起业绩来也不逊于任何动物,只要被拥有强悍攻击力的它们咬上一口,怎么着都得往医院走上一遭。而没有医疗条件的动物们,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极限一换一而已。 从虚假强壮中清醒而格外自闭的镜流发出了惆怅的嘶声,他滑回了巢穴边,盘着身体,不再打扰飔风用餐。 飔风有些莫名,搞不清状况的他决定先把饭吃完,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有些疲累。 在经历了受伤、追逐与猎杀后,极为好强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虚弱,伤口处传来灼烧的热感,那是草药在发挥作用,紧随而来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开始蜷缩起身体。 这位老道的猎手有所预感——至少在雨季到来前,行动不便的他或许再难主动追击强壮的猎物。 想到这,用餐完毕游到树荫边晒太阳的飔风同样忍不住惆怅地“嘶”了一声,惹得在树根下洞穴安家的啮齿类小东西疯狂逃窜。 但飔风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它们一眼,随即把尾巴一卷,头搭在背鳞上,开始养神。 他困了…… * 于是,喧闹的河水逐渐沉寂,林中的风变得格外温顺,云层识趣地浮在太阳前,本该耀目的正午日光柔和地落在他的身上。 像是自然——这位博爱的母亲,在宽慰遭受无妄之灾的孩子,至少在这一刻的宁静里安睡吧,雨林的挑战永不停息,这样难得的休息时光,于他而言还能有多久呢? 答案是根本没有休息可言…… 不过须臾,被一旁动静扰得不得安宁的飔风睁开眼,即使是面临生死境地也非常冷静的他,被透明覆眼鳞掩盖的瞳孔甚至有些充血。 他暴躁地看着呜咽的镜流,咬牙切齿地从喉间挤出八个字“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镜流呜咽了两声,被卡在树枝里的他动弹不得,细长的尾巴心虚地从身侧翻过头顶,欲盖弥彰似的遮掩着旁边上蹿下跳的老鼠。 可还没有飔风二分之一体型的他根本掩饰不了,于是他的尾巴从善如流地从头顶滑下,挡住了泛着水雾的双眼。 曾经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路过,却被刚睡醒的同族追出二里地的飔风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条暴躁雌性的心情。 他滑到镜流身边,看着对方扭曲的造型,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发出了疑问: “你是要准备向树栖蛇靠拢吗?”飔风顿了顿“如果不是,” 他吐出蛇信摆动了几次,没能探测出危险的他看向了镜流身边的老鼠们。 “那你是因为这些,这些东西才卡在树上的?”难以置信的飔风甚至结巴了起来。 看不见飔风表情的镜流不知道自己给了这条凶猛的眼镜王蛇多大的震撼,他拘谨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回答: “是,是的” 快要把脸面丢尽的镜流准备装死,其实挂在树上也挺好的,他生无可恋地想。 飔风张大了嘴,过于惊讶的他已经忘却了被吵醒的不悦,“也许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他喃喃地说着,伸出尾巴扯断树枝把镜流解救出来,他不肯相信真的有蛇能被自身食物链中处于最底端的老鼠逼得卡在树里,甚至镜流还是条基本没有蛇敢招惹的眼镜王蛇! 但今天注定要长见识的他必须接受现实…… 从树上游到地上的飔风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猖狂的老鼠发疯似的在刚从树上下来的镜流身边跑来跑去。 “吱——” “这条恐怖的蛇什么时候才能滚开芷河!” 它们愤愤地冲着镜流大叫,即便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飔风觉得它们应该骂得很脏,因为几只仗着稍大体型的耗子甚至直接踩着镜流的尾巴,朝着他腹部的伤口狠狠踹了几次,如果不是这条蛇不争气,芷河怎么会出现那么可怕的家伙! 它们愤愤地想。 镜流难受地把耗子甩开,虚张声势的他连颈部都撑不开,立起来的身体成了更明显的靶子。 越来越的老鼠朝他聚拢,无助的他叼着尾巴,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被鼹鼠戏弄,被虫嘲笑,被蛇当成猎物,现在甚至被耗子欺负的他彻底崩溃了! 除了刚来雨林的那天,根本没有好日子过的他开始抽泣。 但身边的老鼠还不打算放过他,把天敌气哭的他们像是打了胜仗一般更加嚣张。 它们打算完成一个壮举——杀死眼前这条不中用的蛇,于是它们吱吱地尖叫着,露出了白色的板牙……【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四章 与水结缘 从面前的可怕景象里回神的飔风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滑到镜流身边,长尾伸出,重重往老鼠群里一砸——鼠群四散奔逃。 躲闪不及的几只直接被这条钢鞭似的尾巴抽成了血肉模糊的鼠饼,吓坏了一旁看热闹的猴群与虫群。 河边死一样地寂静…… “飔风,呜” 将身上翘起的鳞片抖落,镜流瘫在飔风面前,炫丽的鳞甲斑驳了不少,他抽噎着,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在雨林活下去的他已经全然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他低声央求: “飔风,你把我吃了吧” 没有生存技能的他如果不是好运遇上了面前的眼镜王蛇,或许今天就会死在老鼠的板牙下,那样真的太丢蛇了,还不如被飔风吃掉,也算没用的自己给雨林的一点贡献。 飔风是条信守承诺的蛇,说了不吃小蛇就不会吃,何况刚才还嗦过辣条的他很撑,根本吃不下。 甚至于,他现在无比庆幸上午没有真的把镜流吞下肚子——这条蛇太奇怪了,鬼知道吃了他会不会变得跟他一样奇怪。自认为是条正常蛇的飔风表示拒绝。 “镜流,” 他沉声轻唤小蛇的名字,在小蛇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条沾满了鼠类鲜血的强壮尾巴,抽向了蹭着地皮朝自己蠕动的镜流头上,镜流吃痛,头下意识地缠住飔风的尾巴。 “这不是会反抗?” 飔风发出了疑问“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就算受了伤不能行动,你的毒牙是摆设吗?” 他抽出了尾巴,控制不了身体的镜流跌在了他面前。 情绪上头的镜流看出了飔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他趴在地上,不断呜咽着。 “我什么都不会,呜,我想回家,做蛇真的太难了,这里谁都可以欺负我,呜”他的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是飔风一直关注着他可能会漏过这句话。 “你把我吃了吧” 镜流蹭了蹭面前的飔风,再次请求道。 飔风打了个寒颤,有些狼狈地躲开,比起被其他东西杀死,镜流宁可被这条蛇当辣条嗦掉,于是他张牙舞爪扑向了飔风。 无奈的飔风往树边一滑,不注意间镜流撞上了树,面鳞皱成一团的他用尾巴捂着头低泣起来。 从没见过蛇这个样子的飔风困惑非常“这真的是眼镜王蛇吗?”蛇信探出,风带来的气息告诉他这是同族无疑。 飔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的他连睡觉的巢穴都不打算再找,今晚就这样吧…… 他伸出尾巴按在镜流的头上,强行镇压住不安分的小蛇,“睡觉!” 镜流不适地扭动着身体,飔风瞥了他一眼,冷声威胁: “再不睡我给你抓几只老鼠,你跟它们去玩。” 镜流不敢动了。 “我乖,睡觉,尾巴拿开……”从飔风的重压下,艰难张开嘴的他回道。 但已经看出这条蛇招灾惹祸本性的飔风,根本不信任镜流的承诺,不想再被吵醒的他盘起上半身,把自己的伤口拢在头下,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静静地开始休息。 镜流挣扎了一会儿,比不过飔风力气的他连爬开都做不到,认命的镜流叹了口气,没多久也顺应着困意沉沉睡去。 “希望明天平平淡淡地过去。”在意识即将断连的前一秒,从不相信神祇的镜流如此虔诚地祈祷道。 远处,狼嚎声此起彼伏,银辉顺应着呼唤跃上了天空,太阳彻底跌下了地平线,静谧的黑暗里亮出了一双双幽绿的瞳孔。 属于夜行者的时间降临了,以生存为题的剧目即将再次在这片土地上演,所有演员共同诠释的生命之意啊,是如此普通又不寻常…… * 长尾穿行过灌木,探入潺潺流水中,河水涌动着,卷走了蛇尾上干涸的血渍,飔风将睡得僵硬无比的身体舒展开,趴在了河边光滑的岩石上。 还是一条蛇更舒服,他立起前半身一动不动,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墨色的鳞片笼上几点月白,暗色的环纹融入了夜色,只有颈间那独特的三角被衬得更鲜艳了。 鲜艳得令大小动物避之不及地溜走,尽管它们还未见到纹路的主人。 飔风看着北方…… 即便丛林茂密得让他只能看见飞虫的萤火,他也依旧看着北方,像樽工艺精湛的雕塑…… 那是他的领地,虽然没有雨林里其他同类领地的富庶,贫瘠得甚至比不上镜流占据的河边,但那是他的家乡,是他自破壳后就一直生活的地方,是他母亲为他准备的王座,是他一次次击退敌人守下的领土,可现在,他不得不离开…… 最可恨的是,他还不能现在就回去! 背部的伤依旧疼痛,那只该死的两脚猴子不知还在不在那里,如果再被他的武器伤到……飔风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有再次挺过去的机会。 第一次感受到乡愁的蛇王发出了哀伤的嘶鸣,那如风的鸣啼掠过了茂密的林地,一直传到远方…… “飔风……” 半梦半醒间,镜流听到了风声,尽管相处不久,但已经很信任对方的小蛇下意识开始寻找同伴。 保护着瞳孔的鳞片让他即使在睡觉时也无法闭眼,只是从未在夜间活动过的他迷迷糊糊。 循声望去,什么都看不到的镜流只能感知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他吐出信子,追寻着飔风的气息来到岩石边,腹鳞摩挲着落叶而行,粗手笨脚的小蛇不小心擦到了伤口。 被瞬间痛醒的镜流下意识往前面一窜——“咚!” 不知道第几次掉水里的镜流依旧不习惯突然的下坠。 夜间的河也是黑漆漆的,他看不见岸边,恐慌地在河里挣扎,被打断了愁绪的飔风喷出了气音,已经预见自己未来一段日子的鸡飞狗跳。 他很是无奈,这条小蛇的存在让从没当过父亲的他提前体会了动物界模范父亲的感觉,要知道虽然他的体型比同龄蛇大了将近一米,但他还非常年轻。 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条猫嫌狗厌的亚成年,他叹了口气,不想下水的他朝扑通的水花处伸出了尾巴。 镜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攀着飔风的尾巴飞速游上了岸,鳞片相贴的感觉飔风不自觉抖了抖颈部,素来抗拒亲近的他连追杀猎物时都很少会让它们缠上自己,更何况是如此亲密。 他打了个冷颤,像是被冻到了一样。 晚上的雨林很冷,即使是旱季也一样,湿气凝结在根叶之中,没有日光的克制,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孕育冰雹的云层,冷得扎蛇。 本就柔弱的镜流压根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他学着以前曾见过的宠物店里的小狗,甩头甩尾,抖落大片的水花。 只是方法不太对,他把水全甩在了飔风身上…… “嘶——” 冷漠地从镜流头上抽回尾巴的飔风听着镜流的呼痛声,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说一不二的眼王开始后悔了。 来河边捕猎的决定就是个错误,尤其在自己答应了这条蛇留下来养伤以后,更是错上加错…… 他把水甩给了一旁的松鼠,松鼠抱着湿漉漉的尾巴,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地溜回了树上的巢穴。 飔风看了看镜流,那身被月光钟爱的鳞甲让他觉得或许事情也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起码镜流会治伤,保住了自己未来的战斗力。”不想承认自己有过瞬间心动的飔风,把一切归咎于春天还未过去。 四月,相亲季刚过去不久,已经成年却没有伴侣安抚的他,有些躁动再正常不过了,他盘起身体,扭过头不再看镜流。 没听清飔风说什么的镜流打了几个喷嚏,被冻得发抖的他环顾一周,惋惜地看了眼巢穴的方向——竹叶青可能在里面。 即使不在,他也不想住进那已经被旁人强行霸占过的家,这跟自己买的房子,还没住几天,等出差回来就见到彪形大汉把房子当成他家,连卧室都睡过的情况有什么区别! 蛇蛇虽然弱小,但蛇蛇拒绝睡在没消毒过的房子里,实在找不到取暖之处的他迟疑地靠近了飔风,小声地询问“我可以靠着你睡吗?” 浅灰色的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白得发亮,动作间他的身上漾起了蓝紫色的光泽,独一无二的金色环纹比星河还要闪耀,恍若最柔软的羽毛,落在了飔风那只惦记着生存与战斗的干涸心田里。 这条蛇为什么是雄性?头一次生出欲望的飔风在发出这句疑问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他把眼睛埋在鳞片上,不再去看这条美貌的小蛇,沉声撂下一句“随便你。” 不太熟悉飔风反应的镜流看不出他此时的不自然,只是高兴地盘在了飔风的身旁,眼王庞大的体型正好为他留出了一块可以避风的地方。 很快,困得不知东南西北的镜流沉沉睡去,只留下郁闷的飔风难以入眠,春天真是太讨厌了,本能也是,非逼着自己找个伴侣,谁会喜欢一条柔弱的未成年傻子! 他愤愤地想,把一切归结于本能催化的他把能想到的所有事物都骂了个遍,此时的他已经忘记半夜惊醒的源头,对人的仇恨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带着满腹的暴躁重新浸入梦乡。 夜间又起风了,吹散了猎物不甘的哀嚎,拂走了猎手将死的怨鸣。在雨林里,胜利可以有千万次,而失败只能有一次…… 月升月落,日升日落…… 芷河边无数场厮杀与对决轮番上演,还能靠着之前吞下的猎物维持生机的两条蛇不再对旁的生物虎视眈眈,欣赏着日日不变剧目的他们,靠着对彼此的探究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曾经狰狞的伤口在飞速流逝的时光里不断好转。 很快,雨林的蛇王会再次登临王座,当然,还有跟他越来越亲近的柔弱跟班。 不得不说,关系很好、一起同居、没有争执、从不殴打对方的两条雄性眼镜王蛇,不只令这片领地的居住者们惊掉下巴,就连结束约会偶然路过的同族都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雨林千百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一场奇观。 但飔风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为了保证镜流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一场残酷野蛮的特训,即将开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五章 三连撞 一周后,雨林,芷河边…… “飔风,我感觉我的伤还没好。” 故作虚弱的镜流讨好地蹭着眼王的腹鳞,换来飔风带着麻木的冷酷一瞥,他对镜流的撒娇已经免疫了。 任谁经历了一个星期不断救蛇的日子后,都会选择性忽略这条蛇到底有多美丽…… 习惯了安静生活,对鸡飞狗跳不太适应的他决定给这条过于活泼的小蛇找点事情做——他打算教镜流捕猎。 找到新玩具的镜流可能会把他忘了,满怀期待的飔风揣着对平静生活的憧憬这样想到。 “如果今天它没被你咬死,镜流,你可能看不见明天的朝阳。”飔风的尾巴狠狠往下一压,落叶飞溅,略干燥的泥土被他抽出了一条深陷的坑,蚯蚓小心翼翼探出了头,又很快钻进地下,只留下飔风看似平静的威胁话语。 镜流被飔风吓得炸了鳞,宛如被人逆着毛摸的小猫,往日略显坚硬的鳞甲看上去毛茸茸的,配合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称得上一句可爱。 退无可退的镜流被飔风逼到了被荆棘围住的半开放牢笼里——那是飔风奋斗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没咬死的成果。 如临大敌地盯着面前的黑皮大老鼠,他全身一抖,对于教导自己的飔风镜流自然是感激的,但如果教具不是两只快比家猫还大的老鼠就更好了,他实在害怕。 “我还是先帮你换药吧,你的伤更重要。” 镜流试图岔开话题,旋即就要溜走,却被堵在入口的飔风逼回了原地。 “药可以明天换,而且如果你学不会狩猎,剩下的估计得留着你自己用”飔风打量着镜流,评估着一会儿在哪里下口。 不想真的成为飔风今晚食材的镜流,只能硬着头皮滑到老鼠面前。 还停留在人类思维的他下意识抗拒与老鼠的亲近,更何况几天前他甚至被鼠群欺负了一番,潜意识有些恐惧这种生物的镜流打起了退堂鼓。 天性告诉他食物就在面前,只要杀死它们就能饱腹,但不到饿死的地步镜流完全不想碰面前的东西。 老鼠们显然看出了面前这条蛇的装腔作势,它们吱吱亮出板牙,露出了锋利的爪子,青面獠牙像一只恶鬼,凶相毕露地扑向了镜流。 镜流眼神空洞,如果他还拥有眼皮,他现在一定是闭着眼,不太会威胁猎物的他半张着颈部迎了上去。 “咚——” 粗壮的尾巴从飔风身后往前一抽,镜流被迫改道,飞出了荆棘栏,砸向了左边宽大的树干。 他的尾巴搭在脑袋上,含着泪,控诉地看向飔风,重新把老鼠逼回原地后,飔风转头看着镜流,本来只打算抽一下让镜流长个记性的他,面无表情地敲起了镜流的头,边敲边训: “要害不护,毒牙也没漏,你扑上去是打算给它们送点心?”被敲得晕乎乎的镜流缩在树根边不敢说话。 片刻后,两条蛇重新回到荆棘里,不过这次对上老鼠的蛇成了飔风,彻底摸清了镜流战斗力的他打算先做个示范。 镜流立在荆棘外从荆棘的缝隙里探出了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飔风,他清楚一对一的教学只会有一次,凶狠的眼镜王蛇从不溺爱幼崽,他们只会像鹰一样,折断幼蛇一切柔弱的幻想。 对于眼镜王蛇来说,大蛇吃小蛇是件多么合乎自然规律的事情,更何况镜流已经算不得幼蛇了,除了飔风,没有任何同类能对他如此心平气和…… * 荆棘里的老鼠猖狂得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尽管它们认出了这条捕捉它们的大蛇,但它们还是发出了威胁。 飔风冷哼一声,对于老鼠这种生物,连恐吓都觉得多余的他,腹鳞贴紧地面,疾风般地窜了出去,镜流只看见一道残影从眼前划过。 习惯于动态捕捉的他甚至还没看清,就看见飔风牢牢压住了两只老鼠,其中一只被飔风的长牙钻进了覆盖着颈骨的皮毛里,随后它再动弹不得,飔风收回毒牙。 非常嫌弃鼠类血液的他吐出信子摆了摆,滑到河边喝了两口水,把难闻的腥味压下去的他看向镜流,示意他去解决另一只。 “就算比不了飔风,也不能差太多!”镜流喃喃为自己鼓气。 急促的呼吸带来了风鸣,他试探地游到缩到树边的老鼠前,被同伴之死吓坏的它又看到了蛇,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它决定放手一搏。 老鼠顺着一边的荆棘跳上了树干,眼见猎物要跑,本来还踌躇不前的镜流瞬间急了,他已经忘却了方才制定的战术,冲向了老鼠。 “碰——” 又一次撞到头的他痛苦地嘶了出来,但他不敢停顿,如果真的把老鼠放跑了,飔风真的会把他当辣条嗦…… 镜流逼近老鼠,不会使用毒牙的他,用那天逃命一样的速度梭到了老鼠身上。 突然,他突发奇想绕着老鼠盘起来,把老鼠缠得喘不透气的他看到树下飔风阴冷的眼神,“绞杀是蟒蛇才会使的招数!”飔风咬牙切齿道。 镜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张开口含住了老鼠的,头,没办法,他缠得太紧了,根本咬不到它的颈部,而毒牙很配合他,透过牙管,一滴滴毒液进入老鼠的体内。 这个味道像薯片! 猎物的鲜血进入了镜流的感官,他喉间的肌肉不自觉开始收缩,但记得飔风不喜欢老鼠的他不打算把猎物吞下。 目前靠着飔风才不至于在雨林里凄惨死去的镜流,对于一顿饱跟顿顿饱的区别还是分得清的。 很快,老鼠死了,死于镜流不要钱的毒液。 感觉到猎物生命已逝,镜流开心地挺起前半身,含着老鼠摇头晃脑,可惜他忘记了自己还在树上。 “咚——” 从树上掉下又一次撞到头的镜流来不及控制自己的肌肉,老鼠从他嘴里飞出,掉在了飔风头上,用尾巴捂着头的镜流心虚地挪到了飔风身边,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出乎意料,飔风只是甩开了老鼠,并没有责备他。飔风其实是条稳重的蛇,尽管在面对镜流时他总是很暴躁,但看着今天表现还算不错的小蛇,他的心情意外的愉悦,让小废物成长为不那么废物的小废物是一件让蛇很有成就感的事。 他骄傲地挺起了上半身,打发孩子似的嘱咐镜流“我探到了鼠蛇的气息,你待在这里,不要打扰我。” 想了想,飔风补充了一句“死掉的老鼠不要碰,我会给你带新的,你还在长身体,老鼠不能给你提供足够的营养。”镜流点头如捣蒜。 他本也不打算捣乱,前几天咬断的艾草已经粘了灰,担心灰尘会导致飔风伤口感染的小蛇,今天准备再去找一些。 虽然他柔弱得不像一条眼镜王蛇,但他真的很乖。 相处不过一周,但已经初具饲主精神的飔风看着镜流发出了感慨,立时,冷寂布满了眼瞳,飔风伸出蛇信循着猎物的气息追逐而去。 镜流目送他离去,慢悠悠地游到前几天发现的野生艾草生长地——距离前巢穴不远的望天树边。 镜流的尾巴不时翻转着,直到勾住一旁粗壮的树枝,他张嘴咬住艾草的根部,整条蛇往尾巴靠,然后,狠狠往下一压。 “咔嚓——” 清脆的枝叶断裂声传来,一根艾草被他叼了起来,如法炮制,镜流收获了足够的艾草,把艾草放在一旁的兽骨里,叼回了这几天两条蛇睡觉的石头上。 用尾巴铺开干净的芭蕉叶,把艾草洗净后晾在了上面,忙碌的镜流却还不能休息,他清点了下婆罗双的库存,发现叶片沾满了不知名动物的粘液,找不出罪魁祸首的他只能,重新去河对岸摘了几片。 忙活了一阵的小蛇幽怨地看向了自己曾经的巢穴,如果没发现过竹叶青,这个地方很适合忙碌过后短暂地休息一会儿,可惜,“那条可恶的竹叶青!”他愤愤骂了一句,但战斗力甚至低于五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打起精神的他看向了窸窸窣窣的灌木,一条造型奇特的黑色眼王钻了出来,他的嘴里叼着两根颜色黯淡的辣条,尾巴卷着一个鸟窝状的东西。 飔风回来了…… 不确定哪种是飔风给自己带的东西的镜流有些迟疑,他踌躇着不敢上前。 “你不饿?”咬着猎物头骨的飔风含糊问道“不是,我只是”镜流摇摇头,但话没说完就又被飔风打断“那你挑食?” 嗦完了辣条的飔风把鸟窝放到镜流面前“挑食不好,你会长不大。” 其实只是突然对自己上次打扰飔风吃饭的行为觉得不好意思的镜流,默默背上了挑食的罪名“我只是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他为自己辩解道,飔风看着镜流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吃吧”他温和地对镜流道。 半个小时后,实在吃不下的镜流看着剩下的两颗蛋询问飔风,“我可以明天再吃吗?” 也就找了三颗蛋的飔风叹了口气,尾巴卷起蛋往镜流嘴里塞,“多吃点,不说你同龄的蛇,我觉得连刚破壳的幼崽吃的都要比你多。” 不想被噎死的镜流选择自己吃,从不知道吃饭能如此痛苦的镜流,露出被撑得鼓起来的腹鳞。 好歹还记得正事的他放弃了休息的念头,尽管他现在撑得动都动不了,他抬起尾巴指了指一旁的晾干的草叶“你的伤口要换药了。”飔风的伤愈合得很快,对方强大的恢复力让作为小废物的镜流泪水从嘴边流了出来。 看着飔风的伤口,估计再换两次两次草药飔风就能行动自如了,重新包扎好,镜流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飔风,飔风难得有些兴奋。 虽然嫌弃镜流的弱小,但从未抛弃过小蛇的他其实很感谢镜流对自己的帮助,没有人类思维的动物即使再聪明,也无法让伤口如此迅速且没有后遗症地好转,镜流的作用比他自认为的纯废物要大得很多……起码在飔风眼里,他是有用的。 疲累的小蛇靠近了飔风,在他的默许下蹭了蹭他的鳞甲,随后进入了梦乡。 看着粘蛇的镜流,飔风有些忧虑“太依靠我可不是件好事啊”他的尾巴轻柔掠过镜流的头,喃喃道。 他是要回北部的,两条蛇总要分别,到那时这条柔弱的小蛇怎么办呢? 脑海里浮现出小蛇哭兮兮的表情的飔风看了看镜流,流光溢彩的鳞片让他情不自禁咳了两声。 至少等伤好,不,得等他有自保的能力后自己再走,冷酷的飔风这样想。 没有敌人来犯,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打扰,喂饱了自己的两条蛇岁月静好地度过了一段堪称悠闲的时光。 但飔风有些忧虑,他打算为小蛇挑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镜流需要进行一次真正地厮杀,他的目光又一次飘向了树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六章 抛却幻想 略微泛白的晨光卷着云一起挤进了茂密的林冠中,破开了笼罩着林地的幽暗之色,澄澈得宛如镜面的天空在雨林里微微探出了头。 河流裹挟着动物们的嘈杂奔向大海,雾气撩拨着即将焕发新绿的枯枝,为数不多的落叶归于泥淖。 可惜了如此美景,无人能够欣赏,而在风景里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动物更是如此…… 往日喜爱风景的镜流,今日也再没有心情再饱览美景,“飔风,你如果想要吃我直说就好”他弱弱地进行了一点点的反抗。 虽然觉得应该给同居伙伴一点信任,但任谁大早上被尾巴抽醒后,就被一条通体翠绿尾巴焦红的竹叶青怼脸,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准备谋杀自己。 “它被我砸晕了,咬不到你。”飔风平静地解释,试图证明自己真的不是要谋杀小蛇。 “但它还活着”镜流强调了一遍。 两条蛇立在原地,对视了片刻。 这时,缓过来的竹叶青缓缓清醒,与镜流紧贴的尾巴动了动,镜流被吓了一跳,哭爹喊娘地滑到了飔风身边,“它,它,它动了!”他结巴起来,连说了三个它,在飔风以为他的发声器官出问题之前,好悬说完了一句话。 除了刚来的时候与初遇飔风那天,清楚自己斤两的镜流从没正面接触过毒蛇,胆小的他缠上了飔风粗壮的尾巴,死活都不下去。 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 艰难把尾巴从镜流的缠绕中抽出的飔风开始反省,也许镜流更适合对付弱小一些的滑鼠蛇或者其他小型游蛇,但无毒蛇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寻。 唯二靠近领地的那两条已经在昨天被他吞进了肚子,竹叶青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相对容易捕杀的品种了,于是老实蛇的良心稍安。 更何况,基因告诉飔风,所有眼王在破壳后,都会用毕生的时间去追寻那些强大的猎物,逐步攀登,直到成为雨林的无冕之王,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尽管残酷,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能让镜流成长了,等太阳再升起十五次,所有生命共同期盼的丰润雨季就要到了,最强大与最弱小间的对决注定不平等。 他不希望这条美丽的小蛇在争斗中成为后者,他也保护不了镜流太久,等伤再好一些,他就会追寻雨水的气息回到北部,没有他在这里震慑宵小的镜流根本守不住领地,甚至活不到下一个旱季。 想到这儿,飔风下定了决心,今天必须要打碎镜流的软弱,他强行让自己变得冷酷。 “雨季快到了,镜流,你不能只靠着老鼠存活,没有一条眼镜王蛇是靠老鼠苟活的,我们生来就为了统治与征服!”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难道你要让整个雨林都知晓,芷河灌木林的领主是一条对猎物都下不去手的蛇吗?” “镜流,那时所有蛇都会来挑战你的,你活不下去的……” 飔风呼唤着镜流的名字,他高高昂起了头,即便他还受着伤,但绝对实力带来的压迫又一次如阴影般落在了芷河边所有动物的心里,这一刻的他是如此威严,气场全开的他甚至将太阳都衬得黯淡无光。 风啸伴随着他的话一道钻入镜流的耳里“你是我的同族,没有任何东西能质疑你拥有的力量,包括你自己。” 飔风的声音很平静,一如他最初展现的那样,冷酷、威严、稳重与残忍共同造就了这条强大的眼镜王蛇,他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回荡在镜流的心里。 “我们从不掠夺,我们所占有的都是我们应得的!”飔风吐出了蛇信,这一瞬,那暗色的鳞片无光自亮,王的傲慢淋漓尽致展现在了他的身上。 “这条竹叶青只是开始,它甚至不到你体长的一半,镜流,趁它还没有走远,向我证明,你不会变成眼镜王蛇的耻辱,否则,” 已经被本能占据,不再用温和掩盖自己的飔风第二次对镜流露出了他的长牙“你会死在我的毒牙下。” 与其让镜流被其他蛇杀死,不如让他死在自己手里,那时,他会带着这条小蛇的尸骨一起回北部,把他葬在自己最喜欢的竹林下。 镜流缓缓从飔风身后游了出来,不得不承认,飔风撕开了他一直以来的遮羞布,本来还能以曾经是人作为借口安慰自己的镜流再无法逃避。 慌乱、自卑、恐惧与些许的不甘糅成五味杂陈的情绪,在他的心里奔涌着“你是对的,飔风……” 他顿了顿“这是我拥有的第二次生命,过去那些人所眷恋的、难忘的、怨恨的、渴求的,早该葬入时间里,我应该抛弃不该有的!” “虽然我依旧会将美好镌刻于心,但我不会再沉溺,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曾经的芷河领主” 他看着飔风“我会证明,镜流这个名字绝不会是眼镜王蛇的耻辱!”掷地有声地落下这句话,镜流知道不清楚他是穿越而来的飔风或许根本听不懂,但这是他与曾经为人时的身份彻底割席的象征,他转过头,不再看飔风。 这一刻,“镜流”与镜流,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彻底交融,“请你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征伐吧……不用与我比较,战胜了自己的你只会比我更强”留下了只有它与镜流知晓的祝福,再没了执念的“镜流”彻底留在了与眼镜蛇厮杀的那天。 它所有的记忆向镜流开放,作为领主留下的礼物,它们想要教导镜流如何战斗,但镜流已经不需要了,曾为人的傲慢让彻底粉碎了幻想的他不再打算借助任何外力,他要证明,向所有动物证明。 * 镜流探出信子,重新追寻猎物,却并不是飔风为他找寻的那条,他滑到了曾经住过几天的巢穴上。 顺着富满瘢痕的枝桠,一步步逼近,感知到危险的竹叶青从叶间探出了头,它的身体紧绷着,獠牙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弹出,对着讨厌的猎手狠狠来上一口。 这条竹叶青很大,近一米的体长与丰富的经验让镜流无法轻易压制他,竹叶青发出了代表威胁的嘶鸣,像被激怒一般,风鸣间,镜流彻底撑开了颈部。 树下,一直关注着战局的飔风听到镜流的嘶鸣,因为枝桠遮掩,即便拥有蛇类顶级的视力,但依旧看不到战况的他有些心烦意乱,只是刚撂下了狠话激起镜流血性的他,不愿意放弃这个这个能让小蛇抛去软弱的好时机。 于是,他打消了上树帮忙的念头,摆动着长尾在树下来回游走,看上去有些不安。 镜流并不知道的是树上的这条蛇是飔风预定的储备粮,他早就感知过它的气息,想要这条蛇再长肥点的他特意忽视了它的存在。 本来是打算在自己离开时作为礼物送给镜流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条蛇的战斗力,至少是杀老鼠都磕磕绊绊的镜流无法轻易对付的。 或许等不到雨季了,今天就要带着镜流的尸骨回去,过了半小时依旧没见到镜流爬下树的飔风有些悲观地想到。 树上的镜流陷入了苦战,只知道蛇的要害在心脏的他靠蛮力绞紧了竹叶青的身体,张嘴狠狠咬在了竹叶青的颈部,毒液不断注入,但竹叶青也不是好惹的,处于生死境地的它顶着一口锋利的獠牙,破开镜流还不算厚实的鳞甲,就要注入毒液。 镜流还是没有经验,没见过飔风捕食毒蛇的他不知道眼镜王蛇在面对这样的猎物时,首先选择的都是咬紧猎物的头部,从而避免自己被猎物咬伤。 不想让它得逞! 虽然眼镜王蛇能免疫领地里大部分的毒液,但原身不也被眼镜蛇害死了?想要活下去的镜流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咬咬牙往树边一弹。 失重感传来,竹叶青不得不抽出毒牙,想要奔逃,但镜流缠紧了他,两条蛇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幸好旱季的枯叶很多,柔软的泥地接住了两条蛇,不然从半空掉落的他们即便不死也要受重伤。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高处坠落的镜流下意识干呕,昨日吞下还没消化过的蛋滚到了喉间,但向来爱撒娇的他像是被扣掉了求援按钮的游戏选手,一边痛苦地扭动尾巴,一边死死缠住竹叶青。 本来以为要给小蛇收尸的飔风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养了小蛇一段时间的他第一次看见露出了凶性的镜流,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下去过犹不及,不愿意镜流再被伤到,导致今天一切努力全都报废的飔风滑行上前。 与镜流不同,飔风是个老道的猎人,他的獠牙跟着他的视线一道瞄准了那条试图往镜流鳞片下注射毒液的竹叶青,感受到莫大危机的竹叶青开始颤抖。 它在镜流的绞绕里拼命挣扎,生物在死亡面前所爆发的求生欲是惊蛇的,好几次,镜流险些被它挣脱,于是他只能越绞越紧,像一条蟒蛇那样,他甚至感受到了竹叶青被挤压内脏的痛苦哀嚎…… 飔风不满地从鼻尖发出一声喷气声,随后找到了猎物弱点的他狠狠咬住竹叶青的头,往外一拽,阻止了它跟小蛇同归于尽的行为。 镜流恋恋不舍地放开竹叶青,气喘吁吁地看向飔风……【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七章 燎原之火 1 飔风死死咬着竹叶青在地上翻滚几次,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一点“绞杀是蟒蛇才会的,镜流,我们更擅长咬住猎物的头翻滚。” 他的动作像鳄鱼一样,靠着健壮的肌肉飔风不断翻转着身体,可怜的竹叶青被体型庞大的他硬生生在地面搓死了。 它甚至等不到镜流的毒液发挥作用,确定这条蛇没了气息的飔风叼着它送回了镜流面前。 彻底放松的镜流再抑制不住晕眩的恶心感,从高处坠落的他有些头晕,在猎杀的激情褪去后,不适感在体内占了上风,他靠在树边吐出了鸟蛋,奄奄一息。 状似冷漠的飔风盘在岩石上,但时不时向这边投来的视线彰显着他的在意。 镜流难受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霞光布满天空,他才缓缓蠕动到河边——这个难看的姿势在他学会爬行的那天就再没出现过,可虚弱的镜流已经顾不上了,他喝了几口水涮了涮嘴。 半晌,“下次,下次换我送给你。”不甘心的他轻声对飔风道。 飔风不置可否,他挑衅般地说出了一句本该充满鼓励意味话“我很期待。” 被气得不轻的镜流愤愤咬了两口水,突然,回过神的镜流猛地转头,有些焦急地看向飔风的背部: “你的伤!” 飔风的伤其实已经好转了很多,但被热武器打伤,即使没死却也要了他的半条命,尤其他还是个闲不住的猎人。 在他眼里只是几次不值得一提的翻滚,那包裹着艾草的婆罗双叶的伤口就渗出了血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过于弱小,才令飔风不得不接手猎物,导致伤口裂开的镜流很是内疚。 善良的他已经忘记了今天与飔风的不愉快,咬开了飔风背部的绑草,伤口裂开了,但不算很严重。 镜流松了一口气,为飔风更换了包扎伤口的草药与树叶。 其实只是想炫技,顺带教导镜流正确猎杀方法,却忘记自己伤口还没好的飔风,略有些不自在地接受着小蛇的殷勤。 做完了一切的镜流准备休息,他看了看飔风盘踞的岩石,迟疑片刻。 他不再靠近,转而躲在岩石下,盘起身体,探出蛇信往自己受伤的颈部舔了舔,独自抚慰着受伤自己。 半晌,他小声询问飔风“现在的我是不是还算耻辱?”顿了顿,镜流又补充道“毕竟我没杀死它……” 本来昏昏欲睡的飔风瞬间清醒“不,镜流,你是骄傲!” 他下意识地看向镜流往日待的地方,但没看到小蛇,飔风爬下岩石,循着气味找到了惶恐不安的镜流。 对于白天的重话有些后悔的飔风第一次主动靠近了镜流,宽大的身躯为镜流挡住了傍晚的风。 “你是骄傲”对着不安发镜流,飔风又重复了一次。 被肯定了的镜流“嘤”了一声。“它咬我!”再次得到飔风安慰的他习惯性开始撒娇。 “它死了”飔风习惯性开始安慰。 “从树上掉下来真的很疼。” “我知道。” “明天你的伤会好一点吗?” “会的,它会好的。” “绞杀很好用,它不是蟒蛇的特权。” “我下次会试一试。” …… 在飔风沉稳的嗓音安慰下,格外疲惫的镜流将自己缩进了飔风半盘起的身体里,本来打算把小蛇推开的飔风,看着即便睡觉依旧在时不时抽泣的镜流停下了动作。 今天他受了太多的惊吓,如果这样能让他觉得好一点,那就这样吧…… 妥协的飔风将尾巴一圈,盖在了镜流身边死不瞑目的竹叶青上,这是小蛇的猎物,谁也不能动。 只是下次不用这么激进的手段了,他还小,不能用其他蛇的标准要求他,已经完全将镜流与其他蛇分开的飔风双标极了。 他轻轻蹭了蹭镜流的头顶,临睡前,不放心的他又检查了一遍镜流,确认小蛇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放心睡去。 雨林的夜晚愈发冷了,靠近雨季的每一天都只会更加湿润,更大的挑战即将来临,镜流与飔风必须开始准备,可惜现在,他们还不知道…… * 因为昨日坠落带来的惊吓,又有飔风无意的纵容,来到雨林后第一次睡到中午的镜流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与飔风分食了竹叶青的镜流有些萎靡。 今天的他对于一切都兴致缺缺,沉静下来的他让飔风有些不习惯,比起现在异常安分的小蛇,他更想见到镜流活蹦乱跳捣乱的模样。 可从没安慰过蛇的飔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可以将小蛇逗乐的办法,有些颓丧的他叼住尾巴,闷闷不乐地爬在了河边,看着澄静的湖面发呆。 然而,旱季的雨林总要发生些什么,才能将即将到来的雨季里每一滴雨水衬得弥足珍贵…… 潺潺的水流凝合着惨白的灰烬,把整条河变成了死寂的冷泉,飔风瞬间警觉,他立起身体向远方望去,但树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没见到。 “希望是错觉”,隐约觉得不太对劲的飔风喃喃道,可唯一知晓真相的自然无法回应,神明也听不懂动物的祈求,这场无妄之灾注定要所有扎根于雨林的生灵都饱尝绝望。 “镜流,到我身边来。”焦土的气息进入了飔风的鼻腔,这一刻异常冷静的他呼唤着小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飔风严肃的态度让镜流变得警觉,他不敢耽搁,滑到了飔风身边。 “轰隆——” 那是巨木倒塌的声音,那棵坚守了1500年,拥有悠久岁月的雨林保护者,在今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焦木之下,焰火的气息混着动物凄厉的惨叫,炽热的红焰舔食着枯叶,顺势而动,一直攀升至云层…… 今天的风格外猛烈,捎来了不速之客的它,毫无愧疚心地驱赶着动物们,黑烟压制着氧气,命令它为自己同伴的威势添砖加瓦。 不管是猎手还是猎物,这一刻,它们只能奔跑,寻找着有水的地方,地面在震动,它们越来越靠近芷河。 以高速闻名的云豹作为第一只来到了河边的动物直接窜进了河里,它的毛皮上还有火焰的痕迹,黑一块秃一块,狼狈的它浸在河里。 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更多的动物即将到来,镜流与飔风警惕地看着远方炽热的火焰。 生活在水边的两条蛇享受着天然屏障得天独厚的保护,好像只需要在逃难的动物们到来之后守好自己的领地,就能安然无恙。 但飔风受了伤,并非全盛时期的他不知晓自己能撑多久,镜流虽然已经长进了不少,但他没有面对绝境的反杀力量,并且,焰火越来越猛烈。 奔逃的大军中甚至加入了象群,没有水源能受得了象群,本就嗜水的它们在旱季已经把遇到过的大小把池塘抽成干了枯的洼地。 被芷河庇护——这个心愿,在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后,显然已经成了一个充满了幻想的奢望。 年龄不大,有着丰富经验的飔风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乐观,早在看见巨木倒塌的那一瞬,他就做好了决定…… 雨季还没到,芷河的水位不高,根本挡不住如此猛烈的燎原之火,幼时曾见过火焰留下的废墟的飔风有着自己的判断, “镜流,”他呼唤道 镜流歪了歪头,同样看到大火的他等待着飔风的决议与号令,他曾经生活在信息时代,虽然不曾真正经历过火灾,但那些警示片足够让他知晓火的残酷——不只是对动物。 从森林燃起的火焰甚至可以将河流吞噬得一干二净,芷河不大,只比水沟般的溪流深了两尺,这条养育了无数生灵的小河只有四米宽,已经失去过一次性命的镜流不敢赌。 至于救火,在没意识到形势如此严峻的镜流也想过,可当看到四散奔逃的动物,他就打消了念头,连象群都无法扑灭的大火,除了期盼天降奇迹,或者发现不对劲的人类赶到,他一条亚成年的蛇能做什么?他垂下了头。 “我们必须往对岸去,然后顺着水的气息一直南下,我们要走很远,直到找到一条从断裂山壁间发源而的大河。”看着有些灰扑扑的小蛇,飔风说道。 火焰未至,但它的先锋——灰烬与残骸已经随风顺水来到了两条蛇身边,飔风等待着镜流的回应,但他不会等太久,如果镜流拒绝,飔风准备直接叼着他跑,直到镜流妥协或者他先放弃。 可今天的飔风注定是叼不到蛇了。 在飔风说话的时候,已经知晓他们即将开启一段并不轻松的旅途的镜流就窜到岩石边,他咬断了树边挂着兽骨的藤蔓,兽骨不大,直径10厘米左右,来源于一只被狼群猎杀的兔子,是镜流特意找来安放药草的容器。 里面盛满了艾草、几块龙血树脂风干后形成的结晶,上面压了几片婆罗双树叶与干草,一个大小合适的骨片正好卡在里面,保证没有一点草药能飞出它的掌控。 镜流叼起兽骨上的藤蔓,那是他特意为自己留下的带子,他环着兽骨绕了几圈,把兽骨固定在自己的头部,藤蔓卡进嘴里。 他试着咬了咬,确定藤蔓处于合适的位置——保证一会逃命的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叼住,且不会影响他的活动。 他们肯定要长途奔袭,伤口已经痊愈的他或许用不上这些东西,可飔风一定用的上——飔风的伤还没好。 不知道前路如何,镜流需要做好准备,如果火不灭,忙于逃命的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寻找药草,对使用兽骨轻车熟路的镜流,很快完成了准备工作。 几乎是飔风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就回到了飔风身边,“我们走吧!” 飔风听见镜流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八章 燎原之火 2 两条蛇一起滑入了芷河中。 为了保证速度,飔风呼唤镜流,让他缠住自己。 在水中,他们一边游一边在水面上下浮动,镜流小心翼翼避开飔风的伤口,绕过飔风强壮的躯干,贴紧了飔风漆黑的鳞甲,虚虚环了两圈。 他的重量很轻,至少如果不是时刻关注,飔风甚至会以为镜流落到了河底,或是压根没有跟上。 河水开始变得浑浊…… 曾经因水得名的镜流哀伤地看着雾色的水面,他已经完全接受了新的身份。 那缠着飔风躯干的尾巴轻轻摆动着,拨走了想要侵入飔风伤口的一堆堆灰烬,又抽走了不断撞向他们的焦枝。 这些因火而枯萎的植株缠在一起被水流冲走,鲜红慢慢从上游融进了芷河,整条河变成了诡异的粉白色。 旋即,黑雾开始弥散……火更大了! 趴在飔风背上的镜流甚至能看见漂浮在河面上的动物狰狞的尸体,这一刻,他是如此痛恨无法关闭的眼睛。 老天啊,如果真的有老天,请你下雨吧……镜流嘶嘶地哀求着。 如此大的森林火灾,连人类的消防队也无法轻易扑灭,只能寄希望于雨季提前,用自然的伟力去扑灭这场天灾。 如果他还在国内,不管是哪个空间里,那个伟大母亲养育出的儿女会用命来填!镜流叹了口气,不管是火焚烬雨林还是以他人命为代价扑灭大火,哪种的结局都不是他想到见到的,不论是作为蛇,还是作为人…… 尾巴狠狠抽向了一只张牙舞爪打算偷袭他与飔风的蜥蜴,镜流发出急促的风鸣,蜥蜴吃痛,本就不是水生生物的它被袭来的枯枝撞得头昏眼花,随着水流一道去了远方。 听到镜流声音的飔风游得更快了,往日抵达对岸是如此容易的两条蛇,此时却觉得对岸是那么遥远,尽管才过了10秒钟…… 终于,两条蛇掠过水面上了岸。 他们身上或炫丽或大气的鳞片沾满了灰烬,看不出本色,像是蜕皮的前兆。 虽然狼狈不堪,但值得庆幸的是飔风的伤口没有进水,他们的身上也没有再添新伤。 过了河,镜流不准备再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飔风上,转而从飔风身上下来,跟着飔风身边—— 陆地不比河里,没有浮力支撑,何况飔风还有伤,不知道旅途还有多远的他希望能为飔风节省一些体力。 “你真不像是条眼镜王蛇。”贴在地面边游行边留意着一旁动静的飔风又一次这样说,不过这次并不是为了嘲讽镜流,他只是有些好奇: “放弃领地你好像没有不舍?”他有些不确定的发问。 在所有动物的刻板印象里,眼王无一不拥有着强悍的领地意识,就算是不得不离开领地的时候,它们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一些不舍,飔风也不例外。 他甚至打算等镜流完全独立后,再找一个相似的地方作为新的领地。 北部在今天已经成了废墟,不舍的他也只能将故土彻底抛弃——烈火是毁灭的使者,它经过的地方注定难有生机。 连他都会不舍,但镜流——这条往日情感丰富的小蛇却完全没有反应,他平静得像只不过是要出趟门,一会儿就回来 镜流叼着兽骨,嘶嘶了两声“我比较胆小,飔风,在生命面前,我可以放弃一切,而且”镜流伸出尾巴拍了拍飔风的背鳞,“我相信我们能找到更好的!” 他的话是如此坚定,以至于飔风也受到了感染发出了应和的嘶鸣“我们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镜流笑了,虽然在逃命,但他努力咧开嘴将吻部肌肉上抬,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透过满身灰烬,余光一直留意着镜流的飔风恍惚看见了小蛇的本样,他像星星一样埋进了飔风的脑海里,只等待坠入心田的那一刹。 镜流努力追赶着飔风的速度,“如果你觉得累,就爬到我身上,像刚刚那样,你很轻,不用担心我受不了”怕小蛇受不住长途跋涉的飔风温和道。 镜流“嗯”了一声,“我会的,飔风,”他从飔风的右边爬过他的身体滑到了左边,“但如果我死在半路,请你吃掉我,努力活下去,成为雨林最强大的领主。” 旅途很长,从芷河出发的他们需要跋涉至少300公里,才能到达雨林的另一端,虽然不知道路程到底多长。 但清楚在这段行程里自己的角色是一个累赘的镜流,已经为自己选择了死亡的方式。 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明天跟意外到底哪个先来…… 飔风回应了一声嘶鸣,“雨林里的白骨够多了,不需要再加你一个,我更想跟你一起去看地上长出的星星,我记得在我破壳的时候,还未离开的母亲跟我们说过,那是她曾经的领地之一” 飔风陷入了回忆“她说,那条河边开满了粉白色的星星,我想那应该是像你身上环纹一样漂亮的花,你会喜欢它们的。”已经将吃掉镜流这个选择抛之脑后的飔风缓缓道。 顺应直觉的他在违背了本能,拥有极强食蛇性的他在镜流身上屡屡破例,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只知道如果这条小蛇消失,他会变得比最凶狠的时候还要暴戾。 从没想到自己能在一条蛇那,获得曾经为人时都没获得过的温情,镜流贴紧了飔风,蛇的耐力很差,尽管是他们都是眼镜王蛇,但长时间的疾速游行还是让他们累得不轻,飔风好一些,毕竟他更强壮。 * “飔风,”“轰——” 镜流的话刚出口,飔风还没听清,两条蛇就被地震般的动静吸引了,他们甚至被震得稍稍离开了地面。 火快烧到芷河边了,越来越多的树木倒下,雨林已经变成了炼狱。 岩壁上的山石不断掉落,即便大火还没过来,因着不断倒塌带来的动静,越来越多的木石从土地里飞跃,甚至于已经离芷河有了一段距离的两条蛇都不得不开始躲避。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一旁扎根于岩壁的树木晃动了起来,直直倒向了两条蛇。 “飔风!!!” 仗着身材娇小,灰头土脸的镜流还算顺利地爬了出来,他看着飔风,水雾凝在眼鳞里,缓缓从鳞片缝隙落下。 没留意身旁动静的飔风因为躲闪不及,颈部往下的身体下几乎全被压在了树下,或者他注意到了,但行动迟缓又没遇过滑坡,不知道其中的原理的他,根本躲避不开。 不幸中的万幸…… 在飔风旁边,有一棵还算坚韧的小树,为他抵挡了大部分的冲击,他艰难的挣扎着,庞大的体型此刻却成了累赘,看着焦急的小蛇,已经预感到自己结局的飔风略有不舍地蹭了蹭镜流的头。 “你走吧,镜流,火最迟明天就会烧到这里,不要为了我停留,我已经跑不掉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 镜流环视一周,往旁边滑去,以为他离开了的飔风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至少镜流不会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但出乎飔风意料……镜流并没有走。 他只是在寻找解救飔风的办法,焦急的他咬着兽骨,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办法。 他用尾巴卷起石头,连拖带拽塞到了小树边,废力地塞进去——他打算做个杠杆。 初中物理教过,很简单也很好做,这是没有救援经验的他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救蛇方式,如果他小心一点,甚至不会对飔风造成二次伤害。 伴随着迅速垒起的石堆,镜流的鳞片星星点点落在飔风面前,飔风看着镜流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镜流,我伤得很重,我的背很疼,像是裂开了,即使不死于火灾,我也不会活得太久。” “你说好了,你要带我看星星的!”镜流压着声音嘶鸣着,他的鳞甲已经渗出了血,但他还不能停。 “你之前的伤也很重,现在的你难道就死了吗?你闭嘴!不要打扰我!”不想听到这些扰乱蛇心的废话,镜流第一次对飔风发出了威吓的风鸣,飔风又叹了口气。 烈焰灼烧的气息越来越强,也越来越近,心急如焚的镜流催促着自己,垒好了杠杆固定点的他,直接缠上了一块几乎跟飔风体重持平的石头。 他不会抛弃飔风,这条蛇是在异乡漂泊无依的他所能抓住的唯一稻草!镜流很怕孤独,曾经到死都是一个人的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绝望! 他艰难地拖拽着石头,跌跌撞撞地爬到了靠近树根的峭壁上,鳞片混着鲜血落到干枯的草叶上,旋即又被石块碾碎。 他拖着石头,将头绕在另一棵树的树干,石头上干涸的青苔已经重新被鲜血润得焕发生机,镜流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终于,他找好了角度,松开了束缚着石头的尾巴。 “咚——” 石头落在了树上,压住飔风的另一端翘了起来! “飔风!”镜流大声地喊道“快出来!”心急如焚的他从树边冲了下去。 身上一松的飔风努力往前一梭,扭曲了身体,将自己的尾巴抽到头边,他顺利爬了出来!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塌声,当然这一次,他们谁也没被压住。 伤痕累累的镜流顾不得自己,扑向了飔风,飔风没有新的外伤,但之前包扎的伤口裂开了。 将草叶滑到飔风尾巴的镜流看到了渗血的鳞片,这也是飔风之前觉得背部裂开的原因——在生死面前,再强大的猎手也会惊惶。 何况这棵树的直径已经接近2米,他没有受内伤已经是小树保佑了。 强壮的眼王休息了片刻,除了裂开的伤口,与一点点的惊吓,他没有任何不适。 提着一口气的镜流把草药滑回了原处——他们没有时间再重新包扎了,旋即他瘫软在地,已经看不出花纹的鳞片飞向了污浊的天空,缓缓落下,停了飔风的吻尖。 飔风伸出蛇信把它含进了嘴里,懵懂的眼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小蛇奋不顾身的搭救如同星星一样落入了他的心里。 他看向了镜流,其实并不需要找什么星星花,因为星星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镜流”他呼唤了一声,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谢谢你。”【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第九章 燎原之火 3 飔风还想说些什么,但动物的哀嚎不断从远方传来,两条蛇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甚至于他们还要面对此地的领主。 在镜流刚看完飔风的伤口,听到他的感谢后,飔风猛地窜了出去,宽大的枕鳞现出了它的本貌,他发出了阵阵风鸣声,灌木林传来了骚动。 虚弱的镜流靠在飔风的尾边,循声望去,那是条亚成年的蟒蛇,还没有两米的它停在原地评估着敌我双方的实力。 但马上,它转身离开了,即使飔风看起来身受重伤,但他依旧可以凭借堪比成年蟒蛇体型吓退它,要知道就算是蟒蛇,很多品种成年也长不到3米,一般毒蛇的体型更要娇小了,终其一生,它们当中都很少有超过1米的个体。 这让又毒又强壮的飔风显得更为特殊…… 突然,飔风扭头看向了镜流,他呆住了: 小蛇身上布满了伤痕,甚至找不出一块完好的鳞甲,血腥味窜入了鼻腔,越来越浓,这让他伸向镜流的尾巴都颤抖了一下,原本以为镜流只是伤了鳞甲,但很明显,镜流身上还有更可怕的伤痕。 他刚才太急了,几乎是不计后果地拖拽石块,锋利的石块比刀具还要伤蛇,镜流细嫩的鳞甲已经被它们割出了道道血痕,最深的尾部的他伤痕甚至可以见到其中的白骨。 飔风刚才什么也没发现,他只是以为镜流受了一些擦伤,但这并不能怪他。 专心对敌的飔风把注意都放在了警戒上,不是一条蛇的他必须小心周围的动物对镜流下手,否则往常喜欢戏弄猎物的他,必定要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知道挑衅他的代价!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叠加疼痛让镜流失去了行动能力,在检查过飔风的伤口后,他就靠着飔风的尾巴瘫在了地上。 镜流很小,靠着飔风的力道又很轻,轻的像落叶一样抵着他的尾巴,没有时刻关注的飔风根本无法分辨,何况小蛇平时就很喜欢跟他贴贴靠靠,在遭遇了如此危机后,爱撒娇的他想要靠着自己休息一会儿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神经大条的飔风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镜流。”飔风轻轻呼唤着,镜流吐出了信子以示回应。 飔风打算把他放到自己的背鳞上,但满身是伤的小蛇让他非常棘手,片刻后,他将颈部绕过镜流血迹斑斑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让镜流停在自己的背鳞上。 镜流勉强动了动躯干,将兽骨用尾巴圈起,以防它乱晃砸到飔风。 “飔风,我好疼。” 他把头靠在了飔风的颈边,他很虚弱,像要随时晕倒一样。 “那就睡一会儿,我向你保证,等你醒来,我们会抵达那边的山谷。”已经说不出话的镜流点点头,轻轻蹭了蹭飔风。 两条蛇继续往前…… * 无法控制肌体的镜流压到了飔风的伤口,但他很轻,正如飔风说的那样,镜流影响不到他。 不再需要分心关注小蛇有没有跟上,飔风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镜流只能看着树木快速地滑过眼帘。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眩晕的镜流趴了下来,他看到了腹部下飔风渗血的伤口,他瞬间弹起,又被飔风用尾巴按了下去。 镜流倒吸了口冷气,“飔风,我压住了你的伤,会不会很疼?”他轻声询问道。 飔风发出了嘶鸣,他有些不以为然,“不用担心,镜流。”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应该见过我腹部的伤疤,那是亚洲象留给我的,它的长牙穿透了我,那时候的我比之前还要糟糕,可它已经死在了两个月前,死在我的毒液里,而我活到了现在。” 他晃了晃尾巴,继续安抚镜流“只要心脏还在跳动,我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强大,不用太担心,镜流,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休息一会儿。” 这位占据北部领地两年半的领主一边穿行过低矮的灌木,一边讲述着昔日惊险刺激的生死搏斗。 尽管春天已经过去,但懵懂地意识到自己对镜流格外不同的的飔风,在生物本能的促使下,有意无意地展现着自己的强大,虽然他的形象现在算不得俊朗。 当然,只要有机会,飔风非常愿意为镜流表演一场真正的搏杀,来取代现在的自己在小蛇眼里的形象。 他从不抱怨,也许他在镜流的印象里实在称得上让蛇喜欢,但只要他愿意,他会比所有同族都做得好,正如他的战斗力一样。 信奉绝对力量,从没真正参与过相亲季节的飔风有自己的节奏,他非常抗拒眼镜王蛇素来喜欢的摔跤—— 难以想象,凶残的眼镜王蛇在求偶时会异常绅士,他们只会互相压制对方,谁更强大,谁就能获得美人的芳心。 飔风非常清楚,如果他敢在相亲季节把那些不靠谱的想法付诸现实,那些漂亮的雌性只会一起加入讨伐他的队伍,除了镜流。 这条小蛇可能会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为他加油,镜流跟那些讨人厌的同族一点也不一样,他真的很可爱…… 那些同族有什么用?飔风想,他的同族,尤其是雄性,无一不是只管生不管养的混蛋,雌性好一些,但她们最多只会护巢两个月,甚至等不到小蛇破壳,或许有特例。 但那些混蛋吃掉的子女还少吗?忘记了自己也是混蛋中一员的飔风“嘶”了一声,让背上的镜流紧张起来,但记忆告诉他,这样的声音好像是蛇在骂人? 镜流张了张嘴,藤蔓差点掉出来,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的他被飔风打断了思路“镜流,以后遇到同族,往死里咬,咬不过就跑,不然你会被它们当成食物。” 忧心忡忡的飔风恐吓着镜流,已经跟小蛇同居了半个月的他知道镜流最怕什么,现在的飔风称不得威严。 他像极了操心的家长,唯恐自家孩子被不三不四的黄毛拐带,用似真似假的案例去恐吓他,效果是显著的,镜流被吓住了,他下意识地贴紧了飔风,但紧绷的肌肉又慢慢松懈下来。 片刻后,在飔风不断的催促下,镜流应了一声,等到了目的地,还是离飔风远一些吧,毕竟距离产生美,他有些哀伤地想到。 谁愿意天天被蛇当辣条盯着啊,镜流在心底暗骂一句,不知道小蛇的打算,得到回答的飔风很是满意,他不再纠缠。 镜流安静地睡了一会儿,但思绪繁杂的他根本睡不着,他小心挪了挪身体,避开飔风的伤口,肌肉的拉扯牵引着伤口,疼得他不断发出类似抽泣的气音。 “我们要走很远吗?”他趴在飔风颈边,有些焦虑地说。 “很远,但我们有休息的时间,再往前一些,我看到山谷的左边有条小溪,”飔风立了起来,他往来路看了看。 更北方的天空已经燃成了红黑色,火被拦在了橡木林里,距离芷河还有一段距离,趴在飔风身上的镜流也看到了。 “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补充了飔风没说完的后半句话,飔风蹭了蹭他,两条蛇没再说话,他们又开始了疾行。 隐约间,镜流好像听见了火警的鸣笛声“飔风,你听到了吗?那个急促的尖啸声……”已经痛出幻觉的镜流询问道。 “什么?”急行中的飔风下意识反问,“我不确定,如果,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或许火势能很快控制下来。”镜流断断续续地说着。 因为激动,他情不自禁摆动了几次尾巴,疼得嘶嘶起来,“镜流,别乱动”飔风温和地阻拦着他。 “我没听到,镜流,我在看路,可能没注意,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芷河或许能保住。” 北方也的确没有红白相间的大型水车出现,因为紧绷的神经,镜流出现了幻听,但无条件相信镜流的飔风虽然不知道镜流在说什么,却依旧愿意安慰他。 镜流心下稍安“那我们能不能不走了?你还有伤,芷河也挺好的……” 飔风的鳞甲压着落叶,像风一样拂过地面,“我们还要往前,镜流,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丢给一个或是一群能解决这事的生物。” “即便它们能帮助我们,但它们肯定救不活死去的我们。”他从满是树根的坡上带着镜流滑下。 “嗯,飔风,你总是对的。”镜流自语般地赞同道,飔风轻啸了一声,摇头晃脑吐出了信子。 烈焰灼烧带来的危险离他们越来越远。 但在火场里,多变的风让大火左右摇摆,火舌卷向了两边,无数的枯叶堆成了助燃的帮凶,橡木林大概还能撑半天。 然而,不愿让动物安生的风又卷起了火种,把它们向四周播撒,此时芷河已经成了动植物的黄泉。 它是一条穿过北部与西部大河的分支,这意味着上游的残骸亦会向它奔涌而来,它们纠缠在一起,堵塞了称不上狭窄的河道,随即在更多的残骸袭来前,卷着动物被混杂着枯木的水流冲开…… 飔风与镜流到达了新的溪流边,他们在这条不知名的清澈小溪里休息了一会儿,洗净了鳞甲染上的灰尘与血迹,但溪流容不下庞大的飔风,他只能憋屈地游来游去,镜流呆呆地看着溪中的倒影,一条满身是伤,鳞片斑驳印入了他的眼帘。 漂亮的小蛇在基本远离了生存危机后,终于关注起自己的他非常在意鳞片,在吞下一块龙血树结晶后,他已经想把自己撞死了“我没鳞片了,飔风,我的鳞片掉完了!” 接受不了斑秃的自己,镜流瘫在了地上“没事的,镜流,鳞片还会长出来的,即便长不出,你也依旧是最漂亮的!” 把自己洗干净的飔风从溪流里爬出,“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蜕皮,新的鳞甲会更漂亮”他安慰着镜流。 镜流蹭了蹭飔风的吻部下的鳞甲,满身是伤的他艰难地为飔风换了婆罗双树叶,随后又挂在了飔风身上。 他不打算为自己包扎,也拒绝了飔风打算帮自己包扎的提议——他的伤太多了,还在逃命的他们不可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这里的溪边也有艾草,虽然没有婆罗双树与龙血树,但宽大的芭蕉叶也可以作为包扎的材料,镜流指挥着飔风又收集了一些放进兽骨里。 没办法,不耐痛的他实在动不了,在溪边停留了半小时后,镜流重新摆动脖颈把自己固定在飔风身上,他们要离开了。 尽管这个地方已经距离火场有了一段距离,但不知道火还要烧几天,他们必须走得再远些,在太阳落下前,他们至少还要游行一个下午。 这是个艰难的旅程,不管是对于他们还是动物们…… 在镜流与飔风离开山溪流的时候,跟随着象群的大部队到了芷河边。 一些盲目的动物不愿再走,它们留在了河边,认为只要有水源,即使大火烧过来,这条现在满身污泥、枯木与焦骨的河流,依旧可以作为生命屏障保护他们。 但这条河已经算不得正常水源了,何况各地的领主陆续赶到,迟疑了片刻,他们还是决定再往前一些,除了那些已经跑不动的。 更多的动物愿意听从霸主们的号令,不,那不是号令,是生物的本能让它们下意识地追寻猎手们,连强大的它们都无法抵挡的天灾,它们难道就能吗? 老虎、黑熊、狼、眼镜王蛇、飞鹰、缅甸蟒以及更多的掠食者们发出的嘶吼,让本就不平静的雨林地动山摇。 往日被它们视为猎物的动物与它们保持着一个危险的距离,它们紧挨着彼此,甚至能看见掠食者口中的獠牙。 猎手们也毫无顾忌,在这短暂的休息中,它们享用了一顿美味的自助,作为被压迫的动物们即使再恐惧,也必须紧跟猎手们。毕竟,火比天敌更要恐怖。 很快,獠牙穿透了一声声哀鸣……【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第十章 燎原之火 4 芷河边,这些强大的雨林霸主在饱餐后,不再遵循猎食本能号令的它们,清醒了一些,开始履行领主的职责,它们带领着愿意跟随它们的族群一起逃离火场,不管是什么生物。 尽管它们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但它们知道,如果放任这些猎物被火烧死,没有了食物的它们一样会灭亡。 如果飔风没有被人类打伤逃离领地,或是他没有受到镜流的邀请,此时的他,也会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最强大的那批中的一员。 但现在,飔风已经不在乎了…… 在他看到北部被火焰吞噬的那个时候,对故乡的留恋已经全部转为复仇的火种,深埋于心底,只等主人的号令,它就会奔涌而出掀起一场风波—— 他会让那只猴子付出代价!在离开领地的那天,他早就发过誓了。 万千野兽的叫声汇聚在一起,像愤恨,像祈求,像在哀叹烈焰的残忍…… 这是生命在死亡面前发出的呐喊,它们以这样的方式控诉这不公的命运: 在逃离火场时,失去了小熊的黑熊哀恸地抽泣着,它已经不想离开了,这批最后一只幼崽的死亡,已经让本就有些抑郁的它心碎。 小老虎在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这头庞然大物,它学着母亲曾经的样子发出了吼叫,这叫声吓坏了一只瘦弱的小熊猫,这只可爱的小家伙本被激起了凶性的狼群吓得不轻,现在又有老虎的吼叫,它跌在了黑熊的身边。 以为它会发怒的雌虎轻咬着幼崽的耳朵,驱赶着自己的孩子往前,尽管雌虎一点也不怕它,但大难临头,没有必要进行无谓的争斗,一旦打斗,它们只会两败俱伤。 同为失去过孩子的母亲,在它没看见黑熊幼崽的时候,它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让它对这头熊有了几丝怜悯。 雌虎咆哮了一声,带着小虎跃入了芷河中,它的身边是一只有着斑斓皮毛的强壮雄虎——那是它的伴侣,飔风印象里懒得出奇靠吃软饭活下来的邻居。 羊群、豪猪与其他的一些动物紧随其后,黑熊抱紧了小熊猫,这只瘦弱的生物被它当成了失去母亲的孩子,还拥有极强母性的黑熊避开小熊猫的要害,一口将它叼起,奔向了对岸。 刹那间,所有准备离开的动物像是达成了共识,在象群还没下水之前,狼群、飞鹰、眼镜王蛇以及更多的生物一起奔袭,它们是正确的。 距离芷河不远的橡木林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缠绕在树身上的藤蔓成了连接火的桥梁,茂密的林叶此时成了坐以待毙的牺牲品。 曾经,植物的本能让它们缠绕在一起,无私地为雨林构筑起天然屏障,形成的天险遮挡了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 可如今,却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动物可以逃命,植物却无法离开,它们只能一点点一点点被焰火吞噬,发不出嚎叫的它们看似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唯有碳化的枝叶掩埋着残骸,告诉后来者,这是雨林守护者最后的呐喊。 夜幕降临了…… 往日盛满星河的黑夜,今日被火烧得通红,比白昼还要来得亮,但那诡异的灰红色依旧紧跟着动物们,浓烟不断升上天空,如同求救的狼烟。 但救星还没来,不管是雨水还是人类,这里是雨林深处,人类不曾踏足的生命禁区。如果想要被看到,火,还要烧得更大些,多讽刺啊,已经吞噬了雨林北部的大火却还不够热烈。 但雨林里真的没有人类吗? 一旁跟着动物们奔袭,略显鬼祟的身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们是短视频网站的博主,野外求生的探险者,造成了这场大火的元凶。 这场火来得太不寻常了…… 雨林已经是旱季末尾,再有几天便是雨季,潮湿的水汽已经派遣了先锋,宣告主宰雨林的女神将至。 本该是降温的时候,即便风猖狂依旧,但没有火种的雨林,怎么可能有如此烈焰?要知道它仅用了一天就点燃了整个北部。 只有人类…… 只有人类才能做到…… 一群脑子发蒙的人类在流量变现的诱惑下,拼拼凑凑聘请了一个自称向导的山民,在他的带领下,他们进入雨林,拍摄视频,为了追寻刺激,他们模仿着求生专家点起了篝火。 但没有常识的他们甚至不会清理火堆边的落叶,旱季的雨林满地都是落叶,是再常见不过的可燃物。 成功点火后,他们甚至欢呼了一阵。 直到烈焰将他们的帐篷吞噬,闯下了大祸的他们只得赶紧离开,但已经出不去了,向导死在了火场。 没有定位,没有信号,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他们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只能跟着动物奔跑。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动物们什么不知道,过了芷河它们遵循着本能,追寻着祖辈的召唤,四散而去,它们依旧要奔逃,只是目的地已不是唯一。 分明已经是深夜,但不管是精神还是躯体都异常疲惫的镜流还睡不着,他看了看飔风,眼鳞覆盖的眼睛大睁着,他看不出飔风到底睡没睡。 飔风正在浅眠,察觉到小蛇视线的他尾巴圈着镜流,把镜流挡得严严实实,镜流把头枕在飔风的尾巴上,叹了口气。 白天的豪言壮语还历历在目,但现在,看着北边布满红云的夜空,他觉得自己有些想念芷河了。 从来只把那里当做暂居地,以为自己没有分毫不舍的他第一次觉得那些猴子的叫声一点也不吵闹了。 突然,橙黄色的火焰印入了他的眼帘…… “嘶——” 飔风瞬间惊醒,“镜流,怎么了?” 已经把小蛇看得很重的他下意识安抚着受惊镜流,警惕地看向四周,镜流被飔风的尾巴拨到了身上。 “火好像烧过来了”惊魂未定的他不自觉蜷起了身体。 飔风也见到了灌木林里飘荡的火光,那火焰很微弱,只比聚集的萤火强一些,这不是个好的预兆。 飔风立起身体,脱离地面一米多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灌木丛——一群衣衫褴褛,浑身布满焦黑印记的人正在烤兔子。 正是从火场逃到这里的那群人,已经跑了一整天,累个半死的他们瘫在火边。 这次的他们学乖了,特意找了空旷的石面,旁边堆满了可以灭火的沙土,看起来他们挖了很久,火也只敢点一点点。 这火太微弱了,甚至温暖不了他们的手足,但,足够让他们看到四周的情况。 这时,体型庞大的飔风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贼眉鼠眼身材瘦小的男人大喊了一句“蛇!大蛇!十米长的大蛇!” 他分不清飔风是什么蛇,视觉错误下,他只觉得飔风很大,大得好像能吃人,四个人紧张地看着飔风,飔风对这群两脚猴子没有兴趣,确定不是火烧过来的他发出了嘶嘶声,这声音像风过山岭的呼啸,让他们恐慌极了。 能听懂的镜流却不这么想,飔风只是在安慰他,“镜流,火没过来,只是一群讨蛇厌烦的两脚猴子在烧东西”。 镜流蹭了蹭飔风的背鳞,第一次在雨林见到人类的他很好奇,他慢悠悠探出了头,浅灰色的鳞甲即使布满伤痕,却也能让他在夜色里显眼无比。 队伍里唯一的女人颤抖着指了指镜流“还,还有一条。” 四个人抱成了一团,慌乱间他们打翻了火堆,火焰在飔风与镜流的面前开始燃烧,女人大哭了起来: “都叫你们别点火!那边的大火还没让你们长记性吗?” 两条蛇退后了一些,镜流定定地看了四人一眼,随后他把头贴到飔风耳边,悄声嘶鸣几句,在飔风不赞同的目光下,镜流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滑倒地面上。 将宽大的芭蕉叶上的露水收集在兽骨里,反正草药上面有骨片,影响不到什么,飔风则强壮的尾巴卷起了一旁的泥土,这是镜流告诉他能灭火的办法,无条件相信小蛇的飔风把泥土压在了火焰上。 没有氧气的火,一会儿也就熄灭了,为了以防万一,镜流咬着兽骨一次次运输着收集的水,将它们浇在了泥土上,确保所有的土都是湿润且紧实的。 做完了一切的两条蛇看向了那四个人,他们已经离开了灌木,跑到了刚才两条蛇休息的树边。 镜流不需要证据,他无比确信,那场现在还在焚烧雨林的大火就是面前几人酿造的孽果,他们身上的气味与方才女人的已经告诉了镜流答案,往日温和单纯的圆瞳里,此刻凝满了冷意。 “镜流”飔风俯下了身体,呼唤镜流回到他的身边,他打算带着小蛇离开了。 虽然跟打伤他的猴子不是同一只,但看到这个种族就无比厌烦的飔风压根不想让小蛇接触他们,镜流很听话,他缓缓靠近飔风。 看到他们动作的人舒了一口气,只是连飔风都没想到,现在的镜流不是听话,他只是为了麻痹他的猎物。 镜流是个很好的学生,这意味着,同居的那几天里飔风讲的每一句话,他都放在了心上。 倏地,飔风急切地嘶鸣起来,他伸出尾巴想要把镜流拉回来,但被忍痛的镜流灵巧地躲开,他冲向了那几个人。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赶得上没受伤的时候,好不容易稍微愈合一些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可镜流已经不在意了,他等不得让他们活着被法庭审判的时候了! 那么多的残骸!那样污浊的河流!如果是天灾,镜流会哀叹自然的无情,为自己和飔风的存活感谢自然的怜悯,但这是人祸! 镜流张开了嘴,积蓄着毒液的獠牙在夜幕里白得发光,蛇王的怒火即将从牙管喷涌而出,镜流是蛇,一条失去了领地不得不被迫逃离的预备蛇王。 人类发出了尖叫,他们是自媒体博主,脑子都用在了追寻流量上,面对如此危机,他们根本想不出办法。 更危险的是,方才的尖叫让静谧的雨林开始骚动,无数的目光投向了这里。 在这天然的斗兽场里,即将上演一出精彩的人蛇之战……【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第十一章 燎原之火 终 “镜流,你认识它们吗?”飔风立起了身体,他拦住了镜流。 “这些两脚猴子非常狡猾,还很危险,你应该离他们远一些,到我背上来吧,我们现在就启程。” 他不怕这些两脚猴子,即便他曾经被它们的同族伤害过,但他也懒得搭理它们,这些猴子跟伤他的不是同一只,他从不迁怒。 如果不是因为镜流的异常,他甚至连视线都不会在这几只猴子身上多留一秒,但往日乖顺的镜流表现出了无以伦比的倔强,他不走。 “我不认识他们,飔风,但那几只猴子是雨林火灾的凶手。” 镜流蹭了蹭飔风的头“我知道我们应该离开,但是凭什么!”镜流有些哽咽, “我们的领地被他们毁了,你甚至差点被压在树下活活烧死,他们却好好地还在这里,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反省!” “刚才的火焰还是我跟你扑灭的,要是他们像之前一样,把山谷这边点燃,是不是我们也会死在这里?” 镜流不知道飔风会不会生气,虽然他无从得知被人类伤过的飔风对人类的态度,但只看飔风的行为就知道,飔风根本不在意他们,他只在乎自己与镜流是否安好。 “请你原谅我的任性,我不会杀死他们,但他们得受教训。” 曾为人的镜流下不了死手,但他还是想做点什么,为自己,为飔风,为被他们伤害的动物们。 虽然镜流知道人类的法律会制裁他们,但动物们却得不到丝毫的慰藉,信奉以牙还牙的雨林受到的伤害,只会用仇人的鲜血来偿还。 飔风看着倔强的小蛇,片刻后,他挪开了身体,“别受伤,应付不了的话,我就在你身边。”他叹了口气,冷厉地看向了那些人,镜流蹭了蹭他,飞速窜了出去。 “我被蛇咬了!我被蛇咬了,快救我!”瘦高的男人尖叫起来,因为受伤,镜流的行动不算敏捷,但对付人类也尽够了。 他咬中了一个人小腿,但他没有注射毒液,他不想要这些垃圾的性命。 不然即使是亚成体的他,也能让这个人在半小时内呼吸衰竭,而在荒山野岭得不到治疗情况下,这个人甚至不用等太阳升起就会死在雨林。 镜流抽出牙管,吐出蛇信,立起身体张开枕鳞的他发出了风鸣声。 那个猥琐的男人捡起木棍想要攻击镜流,让他知难而退,以便拯救同伴,可就在男人手中的木头即将落在镜流身上时,镜流绷紧肌肉,扑向了男人的手腕,男人被吓得拔腿就跑。 而这时,一直关注着小蛇的飔风加入了战局…… 被人类企图伤害镜流的动作激怒的飔风来到了镜流身边,两脚猴子伤了他还不够,还要当着他的面伤害他养的小蛇! 他的尾巴护在了镜流身上,镜流趁机爬上了飔风的躯干,阻止了他咬向男人的动作。 记仇的飔风看了看探出头的镜流,镜流发出了撒娇的“嘤嘤”声,发泄不了怒火的他只得拿头锤了一下那个男人。 看到他动作的镜流舒了口气,飔风是条纯正的眼镜王蛇,这意味着他被激怒时,是真的会下死口。 这些人连自己的毒液都接受不了,何况是飔风的,镜流不想让飔风沾上人命而被捕捉或者被杀死,“这些人的血很臭,还没有老鼠干净。”他向飔风解释道。 飔风“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镜流探出身体,算得上配合默契的两条蛇对视一眼,已经达成共识的他们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但那几个人不知道。 剩下的胖子和女人看着两个同伴在地上不断哀嚎: “我要死了!这是眼镜蛇!” “肯定是眼镜蛇!它咬我了!我要死了!你们快救我!” 两条拥有宽大颈部的蛇让分不清眼镜蛇与眼镜王蛇的区别的他们,误会了镜流与飔风的品种。 飔风不满地发出了风啸——眼镜蛇是他的食物之一,被误认为食物的他很不爽,但答应了小蛇不会下死手,于是他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喷气,向几人游去。 看到向自己游来的两条蛇,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咬咬牙,撒腿就跑,被咬的两人被自己吓得头晕目眩,加上被同伴抛弃,绝望的他们发出了怒骂。 看到奔跑的人,两条蛇追逐猎物的天性蠢蠢欲动,飔风带着镜流追了一段距离,两人慌不择路,雨林的道路本就错综复杂,夜幕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没有注意自己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认出了这条路的尽头是芷河的镜流,半是愉悦半是痛苦地“嘶”了一声,他的伤口裂开了,飔风蹭了蹭他的头,摆动尾巴,调整方向转身回到了方才的灌木丛。 而被同伴剩下的那两个人,他们的哀嚎与怒骂引来了雨林夜间的领主,一双双荧绿色的瞳仁从林间冒出。 失去了不少同伴的狼群很悲伤,想要发泄怒火的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两只奇怪的猴子,在头领的呼唤下,它们发起了冲锋。 两人慌了神,瘦高的男人把猥琐的男人推向了狼群,凭着还算矫健的身手逃出了包围圈。 路过的两条蛇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没关注,镜流找到了因为追逐人类而掉落的兽骨,它掉到了刚才的火堆边,失而复得的镜流将它重新固定好,叼在嘴里。 拒绝了担心他的飔风,要他再休息一会儿的提议,他们扬长而去。 夜幕是他们最好的掩护,逃出了狼群包围圈的那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越来越远。 好像是风也嫌弃毁坏雨林的凶手,它呼啸过林地,将慌乱人类的气息传达给了每一位猎食者,仁慈的自然想要为自己可怜的孩子出气,他被云豹驱赶着,来到了溪边的树旁。 树边,抱着熟睡的小熊猫正在浅眠的黑熊嗅到了陌生的气息,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子的它非常警惕,几乎是惊醒的它瞬间暴起,扑向了男人! 被动静吓醒小熊猫发出了恐惧的声音,面目狰狞的它到溪边洗去了皮毛上的猩红,安慰着弱小的养女,它们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更北方,火舌吞噬了摔倒的女人,崩溃的胖子手舞足蹈地喊叫着,没有留意脚下的踩到了濒死的尖吻蝮。 这条被誉为“五步蛇”的毒蛇最后一次向猎物注射毒液,在黎明到来之前,胖子全身溃烂倒在了火场。 这四人连上那个向导,他们会化作雨林生长的肥料,等待着万物复苏时机的到来,虽然动物们并不知晓,但在本能指挥下,他们完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厚实的云层落下,不一会儿,伴随着轰隆的发射声,云层越聚越浓,直到倾盆大雨而下。 人类的科技总是神奇的,催雨弹操控着天气,在雨季来临之前,在黎明到来之前,熄灭了这场天灾。 但雨林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布满焦土的领地也容不下动物再次在此地奔跑,它们必须再往前,直到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对于飔风与镜流来说,亦是如此…… “飔风,下雨了!”镜流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雷声喃喃道,飔风带着他爬上了一棵树,他们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云层。 比起方才,飔风更喜欢如今暗沉的北部天空,“是啊,这场雨来得真是巧”飔风蹭了蹭镜流,“那我们还要去南边吗?” 在两条蛇重新回到地面后,已经不需要再逃命的镜流从飔风身上缓缓爬下,他吐着信子,注视着飔风那沉静的双瞳,歪了歪头,开口问道。 已经习惯小蛇缠着自己身上的飔风,对于镜流的离开有些不适应,他的视线落在镜流伤痕累累的鳞甲上,像是第一天才发现镜流如此貌美一样,他的心脏发出了极速的跳动声。 下意识逃避的他迎上了镜流注视着他的目光,小蛇的目光真挚极了,像坠落的流星一般呼唤着他心底深埋的同伴,直到酿成银河在他心空里环绕。 “我可能病了”他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惊叹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偏爱这条小蛇,在他还未察觉到时,他早就爱上了镜流——无关食欲,无关繁衍。 就像食蛇的天性一样,飔风那继承自父亲专一纯情的天性,在催促着他把一切都交给镜流,尽管现在的他依旧难以理解他对小蛇的感情。 但未来的某一天,爱的星星总会坠于他的心上,期盼着他认定伴侣的回应,就像他幼时曾听过的父母爱情一样。 即便他还不清楚自己对小蛇到底什么心思,但这条已经无师自通长满了心眼的单纯眼镜王蛇,本能地拒绝他不愿意听到的故事,要是镜流因为其他蛇离开他。 不,飔风抗拒着这个意外——镜流身边不会出现除了他与食物外的第三条蛇,除非他出现了意外,霸道的天性让即使让他还未看清自己的本心,认定的伴侣亦还没接受他,就已经让飔风开始下意识地排除异己了。 沉默片刻后,正当镜流以为飔风还是想回北部,打算开口劝他时,飔风柔和地看着镜流,让习惯了飔风冷静沉稳的目光的镜流打了个寒颤。 难道自己要死了吗?不然飔风怎么会那么温柔,他惴惴不安地想着,飔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南边更温暖,还有更多的食物,这会让你在未来的冬眠里好受一些。” 说完,飔风示意镜流爬上自己的脊背。被飔风不正常的声音搞得神情恍惚的镜流熟练地攀了上去。 半晌,他抽了自己一尾巴,不是说自己走吗?怎么又麻烦飔风,镜流叹了口气。 听到动静的飔风关切地询问镜流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夹了起来,镜流觉得自己的鳞片可能已经炸开了。 片刻后,实在忍不住的他爬到了飔风的脖颈处,“飔风,你是不是生病了?”他踌躇着补了一句“你的声音,嗯,有些不太正常。” 被小蛇嫌弃的飔风一言不发,只是突然加快了速度,镜流被惯性带回了原处。 “我没有生病,我以为你会喜欢我温柔一些。”飔风郁闷道。 “你原来就很好!”不想再听到刚才声音的镜流赶紧劝道。 他不想再炸一次鳞片了,飔风刚才的声音跟捏着嗓子装可爱的彪形大汉根本没有区别,他把头撞在了飔风的鳞片上,听得蛇很想死。 飔风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两条蛇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谁也不再开口,他们沉默地穿梭在雨林里。 在太阳升起之前,他们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庇护所,休整一番,再出发。 并且这个庇护所将以一种非常意外的方式,接纳两条蛇……【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第十二章 暂居地 1 大雨化成了绵绵细雨,温和地洒在动物们干燥的皮毛上,很快,这场转为火焰而降的雨,在确认死灰不再复燃后,逐渐停歇…… 凌晨时分, 环着镜流,正在熟睡的飔风突然惊醒,他察觉到了陌生气息的接近。 警惕的他匍匐在地面上,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林间传来了风鸣…… 一条布满暗黄色环纹的尾巴拨开遮挡的枯枝残叶,接着蛇头缓缓从树上探出,她下来了。 这条蛇停在距离飔风三米左右的距离,立起身体警惕地盯着他,但没有攻击的意思,她只是在警告。 暂时确定了对面不是来打架的飔风没有立起身体,微微抬头,半张着颈部,遮住团在腹部熟睡的小蛇。 两条蛇一高一低警觉地注视着对方,他们谁都没有动作。 半晌,那条不断吐出信子探着气味的蛇,像是确定了什么,她迟疑地开口“飔风?” 那声音是幼时飔风曾听过无数次的,在她腹中,在壳里,在北部的岩壁与林叶间……他轻唤了声“母亲”。 母子相见,没有温情,不想成为同类餐肴的他们,对彼此只有戒备。 但母亲到底是不同的,尤其是面对此生仅有的两个孩子之一,以明月为名的雌性眼镜王蛇展现出了其他同族未曾拥有的母性,甚至于战胜了天性。 她将身体倚在林叶上,收起扩开的枕鳞,那半是柔和半是警戒的目光落在飔风身上,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让明月感觉到了心疼。 “你受伤了,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北部让你生活不下去了吗?” 没有等飔风回答,她摆动着信子,继续发出交流的频率:“看起来当初我还没有斩草除根,那些废物居然还敢伤害我的孩子!” “飔风,姐弟里你是强大的那个,你都伤成这样,那你姐姐呢,你见过听叶吗?她怎么样了?” “北部起了火,我已经没有领地了,听叶今年春天就离开了北部,追寻着一条拥有艳丽鳞甲的雄性而去,她跟你一样,喜欢抢来的。”飔风仰着头,回答了关于听叶的问题。 他略过了明月前半句的关心,一句带过,已经成年的他不愿再把脆弱展示给其他成年的同类,即便那是他的母亲。 飔风的枕鳞仍半张着,目光始终停在明月身上,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月确实没有攻击的意图,他的父母对孩子都很好,尤其在父亲与其他破壳的兄姐都被杀死后,明月对他与未破壳的姐姐的保护欲达到了顶峰。 这让她的护巢期持续了很久,久到违背本性,让她差点饿死在北部,但飔风依旧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 毕竟镜流并非她的孩子,面对非爱侣非子嗣的同族时,明月是条纯正的眼镜王蛇,在仇恨的加持下,她的战斗力强得惊人。 想到了当初寸草不生的岩壁领地,飔风默默将镜流遮得更严实了。 但,过度的保护有时也是伤害…… 或许是飔风压得太严实了,本该浸在梦乡里的镜流已经快窒息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尾巴勾了勾,确认兽骨还在。 随后,他轻车熟路爬到了飔风身上,没看到树梢上的明月的他探出头,打了个呵欠,蹭了蹭飔风下颌的鳞片,飔风无奈地用头把镜流拱到了腹部,把尾巴绕过来,镇压住好动的小蛇。 “飔风,”再次被压住的镜流可怜兮兮地看向飔风,分出一丝注意的飔风被镜流吸引住,连树上的母亲都差点忘在了脑后。 片刻后,他立起身体,用尾巴盖住了镜流扰蛇心乱的目光,吐了吐蛇信,欲盖弥彰地看向树梢。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月依旧没有攻击的意图,她不确定地探出蛇信,身上跟飔风相似的环纹随着她的呼吸不断收缩,代表威胁的风啸与象征迟疑的嘶鸣不断响起。 她的内耳探测到了飔风发声时的震动,思维在飞速运转,但她依旧琢磨不通。 从没见过这场面的明月大脑发懵,她维持着吐信子的动作呆在了原地,固定着自己盘在树上的力道一松。 “碰——“ 她掉下了树,幸好她爬的不高,树下也有堆积的落叶,她没受伤。 明月掉树的动静吸引了镜流的注意,透过飔风的尾巴,他看到了跟飔风体型相当,只是比他略秀气一些的眼镜王蛇。 受到惊吓的他瞬间缩进了飔风身后,但很快他穿过缝隙爬到了飔风身边,阻拦无果的飔风叹了口气,看向了倔强的小蛇,镜流回望他: “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而且你之前说过,如果我成为眼镜王蛇之耻,你会吞掉我。” 飔风垂下头蹭了蹭他“面对强大的敌人逃跑并不可耻,” 他温和地对镜流说道“而且镜流,你也说了,那是我之前说的,你不能用我昨天的标准来要求今天的你。” 镜流愣住了,刚睡醒的他总感觉说出这句话的飔风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呆呆地看着飔风,直到他看到明月从落叶堆里爬出,停在了他们面前的。 片刻后,已经顾不得飔风口里的大火的明月朝着他吐出了信子,反正孩子已经到了沼泽,蛇活着就行,她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是雄性,你身边那条蛇也是雄性,你们是什么关系?”因为明月提到镜流,而变得格外警惕的飔风重新立起身体。 但明月已经不在乎他的威胁了,她估算了下时间——“你今年才成年,这不可能是你儿子” “食物?食物也不像,你从小对食物的态度就很冷漠。” 她在自问自答里陷入了沉思,飔风就在原地看着她,天光微微透出一抹亮白。 半晌,明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飔风,又看了看探头探脑的镜流,信子摆在了吻部边缘,从镜流残存的花纹与未被伤痕侵染过的鳞甲,明月拼凑出了这条蛇原本的美丽。 一个念头滑过她的脑海,片刻后,她张大嘴“你找了一条,一条漂亮的雄性,做你的伴侣?!”她难以置信极了,几乎是尖叫着吼出来。 明月觉得自己与伴侣就已经很奇怪了,但她没想到,她的子嗣一个个比她更奇怪。 果然,应该在他们没破壳的时候就离开的,这样他们变成什么样都不关自己的事,她痛苦地用尾巴搭在面鳞上,像是在哀叹着悲惨的命运。 镜流张了张嘴,“不,我跟飔风不,唔”他的话被飔风状若无意的扫过的尾巴堵住了,以至于只能发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声音。 他看向飔风,飔风回以无辜的目光,在明月说出伴侣二字的时候,一直困惑于自己对小蛇感情的飔风顿悟了。 那埋藏于心底,载满了爱意的流星喷涌而出,直到汇聚成真正的情丝补足了飔风情意里关于爱的空缺。 “是的,”飔风摆动着身体,一本正经地对着明月胡说八道“只是他现在还小,对我还没有感情。”然后他趴在地上,贴到了镜流耳边,“我的母亲脾气很暴躁,她会杀了一切路过她领地的蛇,除了她的子嗣,我受了伤,镜流,就算我能跟她打个平手,但你不行。” 他的目光的那样的真诚,诚挚地让镜流起不了一丝怀疑,小蛇默默反省了自己刚才对飔风的不信任。 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基本摸清镜流的小动作代表什么,飔风看着垂头丧气的镜流继续说“而且,你会治伤,鳞甲又很漂亮,怎么算我都不吃亏。” 愧疚的镜流弱弱“嗯”了一声,他没注意飔风夸自己漂亮,那是飔风第一次对他的外貌表示肯定,他只是任由飔风的尾巴缠住了自己。 明月呆呆看着两条蛇缠在一起,飔风的头垫在镜流的鳞甲上,透过飔风的动作,她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与伴侣,飔风太像他的父亲了,回过神的明月鳞片都黯淡了不少。 “你刚刚说你的领地被火烧了?”恍恍惚惚的明月开口,飔风点了点头,但明月并不要他的回答,她缓缓游向飔风,“别担心,孩子,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看着害怕并对她发出警告的镜流,她劝慰道。 明月越来越近,近到飔风也发出了威吓声,她停在原地,端详了飔风一会儿“你长大了,”片刻后,她发出了感慨。 “如果顺利,你的姐姐也该有自己的第一窝孩子了,你们都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我该回去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回到我与你父亲的相识之地,把那个杂种跟他所诞下的废物们送下去,给你父亲和你那些惨死的兄姐陪葬!” 说完,明月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飔风示意镜流攀在自己身上,然后,他也窜了出去拦住了她。 “他的那批孩子都死了,在他们试图闯入我的狩猎场前,我结果了他们,我曾探过你伤口的气息,它跟它们的味道很相似。”飔风平静地对她说。 “你是骄傲,飔风,就像我曾对你父亲说的那样,你会成为雨林呼啸过的疾风”已经陷入回忆的明月分不清现实,飔风真的太像他的父亲了,“崇山,”呼唤着这个名字明月激动地滑向了飔风。 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你该走出来了。”飔风不赞同她沉溺在过去里。 “飔风,你还不懂,但你已经拥有了想守护的,你该把他守护好”明月温和地看着镜流,“别像我跟你父亲一样。” “我会的”飔风点了点头,两条蛇对视了一会儿,飔风垂下了头。明月下定了决心,他再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这片领地归你,尽管我知道你不会停留太久,但等雨季到来,养好伤再去往你们的目的地吧,受了伤的领主什么都什么都不是……” 从明月的语气里听出了某些不详意味的镜流,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呢?” “没了领地你又要去哪?我不知道你曾遭遇过什么,但我曾听过一句话,过去的伤痛是为了成就未来的美好”带着少年气息的清脆声音入耳,明月看向了镜流。 “我知道为什么飔风会喜欢你了,我也有些喜欢你了,小蛇,谢谢你的安慰,但我早就死在三年前,我没有未来可言了”她看向了远方。 “你们要好好的,如果遇上听叶,飔风,帮我跟你姐姐道一句问候。”话音才落,交代完一切的明月就滑了出去。 她追逐着将落的月亮奔向了星星盛开的南方,只留下那月光般温柔的恍若遗言一样的话语“我们终会在生命的尽头相遇,但我不希望那天来得太早。” 飔风与镜流目送着明月离去,共情极强的小蛇已经开始抽泣,莫名地,镜流觉得她像极了残缺的弦月,只剩哀伤与惆怅…… * 半晌,镜流看向飔风“她会死吗?”“会,她早就不想活了”飔风发出了嘶鸣。 “六年前,她抢了我的父亲回巢,之后他们成了恩爱的一对,虽然子嗣有些艰难,但他们很快乐,只是,” 飔风吐了吐信子“三年前的春天,不速之客去到了她的领地,杀死了我的父亲,为了逼迫她怀上自己的孩子,那条蛇杀死了她所有破壳的孩子,那是他们的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孩子…… “只有没破壳的我跟听叶幸免于难,为了保护我们,她重伤了那条蛇,但她也受了伤,她逃到了北部,在我们破壳后,她守护了我们一段时间,之后她便盘踞在这片靠近沼泽的领地,等待长成的我们或是那条蛇的到来……” 镜流越听越难受,“所以现在,她是去报仇了吗?” “她等这天等得太久了”飔风轻柔地用尾巴卷起镜流,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头顶“我向你保证,镜流,只要我在,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你!” 探出身体的镜流懵懂地看着他,没有点亮爱情这个按钮的他,只是为明月担忧。 “那是她选择的路,镜流,不管生还是死,她都实现了夙愿。”飔风又宽慰了他一句。 他会牢记母亲的教训,在下一个旱季到来前,他会让所有生物在他的威慑下匍匐——旧王已经离去,新王必须抹去他们留下的影响,飔风会暂时在此地建立自己的权威,他必须保证镜流得到最好的照顾。 而等他伤好后,新的征伐又会开始——明月曾经将北部岩壁的领地交给飔风,但在他离开北部之前,那片只有三平方公里的领地已经扩张到芷河橡木边,占据了大半个北部。 他从来都不是一条安守本分的蛇,野心勃勃的他为了在认定的伴侣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只会比之前更为暴戾。 沼泽领地的居民们很快就会知道,领主与领主到底是不同的,而蛇与蛇的区别,比亚洲象跟老鼠都要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第十三章 暂居地 2 潮湿的水汽黏附在焕发新意的木枝上,旱季少见的露水在叶片上逐渐汇集,直到叶片不堪重负,弯下了茎。 水流润湿了地面,林冠之上,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更换了领主的沼泽领地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镜流在枯木上盘起身体,头搭在尾尖,懒洋洋地晒着微不可见的月光,他的面前是把一窝食蟹獴追得鸡飞狗跳的飔风,往常这个时候,两条蛇应该还在休息。 但今天不一样,他们是被食蟹獴吵醒的…… 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是从北部领地逃亡到沼泽领地的,饥肠辘辘的他们在看见受伤的镜流后,以为自己能拥有一顿美餐。 满心满眼只有食物的它们,无意间踩到了藏于落叶堆里的飔风尾巴,圈着小蛇睡得正香的飔风看到了它们贪婪的目光,他瞬间暴起,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情境。 镜流疲惫地叹了口气,把尾尖挪到伤口边,轻轻地挠着越来越痒的伤口,但他的角度没有掌握好,尾尖直接戳进了伤口里,疼得他“嘶”地叫了一声,他的双瞳冒出了泪光。 一直关注着枯木上的动静的飔风在杀死了一只食蟹獴,短暂休止战斗后,回到了镜流身边。 “怎么了,镜流?”飔风爬上了枯木,关切地看着他“我听到了你呼痛的声音。” “没什么,我的尾巴戳到了伤口。”他的头在飔风喉间的鳞片上蹭了蹭,故作坚强闷声道。 飔风垂下头,检查了镜流刚刚被戳到的伤口“没有开裂。”他安慰着镜流,镜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枯木下聚集的食蟹獴。 他闷闷不乐地滑进枯木被腐蚀的树干,蜷成了一团“它们很凶,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要小心。” 飔风不满地发出了风啸,他的目光不善地落在了食蟹獴们的身上,这群食蟹獴真是令蛇厌烦,如果不是它们,自己现在应该在休息,镜流也不会被吵醒。 “放心,我的毒液已经攒了一段时间,它们不是我的对手,等我一会儿,我们可以继续睡到天亮”他向枯木里的小蛇保证道。 镜流“嘶”了一声以示回应,然后他不再说话,他这两天一直都很沉默。 虽然不是第一天意识到自己对飔风而言是个拖累,但在两天前他们占据了这个领地后,对于飔风的战斗完全插不上手帮忙的镜流有些郁闷,如果不是自己,飔风一条蛇可以生活得更好,他叹了口气。 镜流的自愈能力其实很强,但耐不住两天来飔风战斗的次数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战斗的导火索,都是因为那些动物觉得镜流很弱小,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它们试图挑战他把沼泽领地夺过去,有的甚至怀揣着对镜流的食欲,如果是之前没受伤的他或许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他惆怅地看了看尾巴跟身上还未痊愈的伤痕,除了毒牙,现在的镜流没有什么攻击力,行动不便的他连追上敌人把毒牙钉在它们躯体上的力气都没有,镜流又叹了口气。 食蟹獴已经被飔风追进了沼泽里,它们被藏在淤泥里的鳄鱼死死咬住,飔风轻蔑地嘶了一声,回到了枯木边,他听到了镜流的叹气声。 “镜流,”镜流从枯木里探出了头,飔风看着郁郁不乐的小蛇很是烦闷,习惯了镜流活蹦乱跳给他找事的他非常焦急。 他不明白,为什么两天前的凌晨见了明月后,镜流就一直这样,明明领地没有任何东西能突破他的防线招惹镜流,他们的伤也在渐渐好转,心情郁闷的飔风随口咬死了一旁路过的兔子。 片刻后,飔风重新整理好心情,甩开了被他钉在牙上的白兔,他想了想,钻到一旁松鼠的树洞里,叼着一块东西神神秘秘地趴在了枯木边。 “镜流,这个给你。”松鼠敢怒不敢言地缩在树洞里,看着这条蛇大摇大摆地拿走了自己辛辛苦苦囤积的松果,那甚至是自己刚准备吃的! 镜流惊讶地看了看飔风,“这个盘起来很舒服”不知道什么是按摩的飔风给镜流演示了一遍,然后把松果递给了他。 镜流下意识地把松果放到了腹鳞间“飔风,”他看向了飔风,这条在沼泽领地动物眼里异常凶残的眼镜王蛇此刻甚至称得上温柔。 “我想让你开心一些,但我从没做过,镜流,教教我,怎么样能让你恢复从前活泼的样子?”镜流愣住了。 半晌,他从喉间挤出干涩的声音“飔风,我只是,我没有不开心,”本来还打算什么都不说的镜流在飔风那不赞同的目光里,扑向了飔风,飔风顺势绕着他环了一圈,他的尾巴轻轻拍打着抽噎的小蛇。 哭了一会儿,镜流重新开口,“因为伤口,它很疼,我怕我成为你的拖累,沼泽太危险了,比芷河危险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帮你,你的伤也快痊愈了,我,我找不到我的作用……”他又低下了头。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镜流,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快乐。”飔风用尾巴把他卷起来,放到身上,本来沉浸在感动里的镜流发出了惊呼,他缠紧了飔风的躯干。 “虽然相识不长,但我们共同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镜流,你不能把自己看得太轻,否则被你救助过的我又算什么?” 镜流看着飔风,他看不清飔风的表情,不止是因为夜色,但飔风的温柔让他恐慌的心脏逐渐安歇,他蹭了蹭飔风的鳞甲“我会的,飔风,等太阳升起,我会收拾好心情。” 听到镜流回答的飔风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盘起来,将镜流护在了坚厚的鳞甲里。 “等你好一些,我带你去沼泽钓鳄鱼,那些笨家伙很好玩,但是要小心一点,它们会咬你的尾巴。” “嗯”镜流应下了飔风的邀约,已经略微回复一些心情的他的回答,是两天来中气最足的一个字。 这让飔风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两条蛇挤在窄小的枯木里又一次进入梦乡。 山坡上,太阳紧赶慢赶,在银月落下之前,它重新悬挂在天空上,林间幽暗的光一亮,动物们一阵骚动后,沼泽领地又缓缓恢复了静谧。 * 心情好转一些的镜流从飔风怀里爬到了地面上,他吐着信子,歪着头看着因为不见自己而从枯木里滑出的飔风。 枯木已经很腐朽了,承载不了飔风体重的它发出了刺耳的尖叫,随即轰然崩塌! 飔风难以置信极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动物在自己跟镜流熟睡时破坏了这段木头。 这是镜流特意找的暂居巢穴,干燥,且远离地面。既不会让他们的伤口被某些可恶的爬虫再次伤害,又能让不喜欢潮湿的两条蛇得到很好的休息。 “飔风,你,”不愿意接受现实的飔风在听到镜流的话后,下意识开口辩解: “它年纪有点大了,镜流,我,这不能怪我。” 镜流梭到了飔风身边“我是说你的眼睛,飔风,你的眼鳞覆上了白膜,你受伤了吗?为什么你的眼睛会这样?” 看到镜流关切的目光,飔风愉悦地吐出了信子。他动了动眶鳞,意识到了什么的他向镜流解释道。 “那是即将蜕皮的象征,镜流,我要蜕皮了,可能就在今天。” 他早就该蜕皮了,这身鳞甲已经不堪重负了,不过这几周来,不是受伤就是在逃命,没有一个能称得上安全的环境,求生的本能不断延后着蜕皮的时间,一直到了现在。 这也是为什么飔风没有任何蜕皮前该的反应,他既不虚弱,胃口也很好。 从没经历蛇蜕皮的镜流一下慌了神“我,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镜流,蜕皮很简单,只要不出意外,把身上的鳞甲蜕下后,我的伤就会彻底痊愈。”飔风安抚着惊慌的镜流。 镜流吐出了信子,努力回忆着蛇蜕皮需要的环境,“我们需要一块能帮助你蜕皮的石头,树枝也可以,不,树枝不行。” “它们受不了你的重量,还有食物,蜕皮肯定要花费很多力气,飔风,你想吃东西吗?我,我可以,”本来在一旁安静听着镜流絮叨的飔风,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你不可以,你还受着伤,而且我不久前才进食过,蜕皮没有那么可怕,镜流,如你所说的,只需要准备一块合适的石头就好。”镜流看着飔风。 他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不能再打架了。”飔风笑了一声,“好,听你的。” 他盘在了落叶上,飔风的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白膜对他的视力还是造成了影响,他现在只能凭借不断吐出的信子与敏锐的听力感受周围的动静。 这也让他没能及时发现镜流离他越来越远,等他意识到小蛇不见了正要出去寻找时,镜流已经气喘吁吁爬了回来,小蛇仰头喝了一口露水,靠在了他的身边。 没等飔风发问,镜流就开口道: “飔风,那天我们遇到你母亲的那里,那棵树旁边有一块石头,长得怪模怪样的,” “但,但是很适合蛇爬在上面,而且它很大,对我来说,那简直像个巢穴,我刚刚试了很多石头,只有那块是合适的,不会太锋利,也不会太光滑,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镜流结结巴巴地发出了询问,飔风欣然同意,五分钟后,拨开林叶到达目的地的飔风攀上了岩石,他蹭了蹭镜流的下颌,身上的鳞甲在行动间发出了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压缩声,仿佛下一秒就能崩裂。 “镜流,太阳落下前,我会开始蜕皮。”从身上鳞甲状态估摸了时间的飔风,对着镜流气息传来的方向说道: “你不准跑远,如果你饿了,就先忍一忍,要是有东西敢欺负你,打得过就咬它们,记得要注射毒液,打不过就躲起来,等我蜕完皮,我会让它们知道什么是招惹你的后果。” 镜流乖巧答应了,他游到了石头边,把尾巴搭在了飔风身上,让他感受自己的气息“我就在旁边,不会跑远的。” 得到肯定答复的飔风不再言语,他在积蓄力量,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镜流也不再招惹飔风,他吐着信子,看向了林叶间探头的竹叶青。 等飔风蜕皮结束,他打算拿这条蛇给飔风补一补,虽然受了伤,但已经有过对付竹叶青经验的镜流对于这条蛇势在必得,希望飔风会喜欢。 满怀期待的他已经忘却了两天来的闷闷不乐,抬起头蹭了蹭飔风的尾巴,飔风身体一僵: “镜流,不要乱蹭!” 他的尾部出现一阵不正常波动,隐约可见鳞甲开了一个口子,很快又重新闭合。 不知道自己碰到飔风哪里的镜流诺诺应是,尴尬的飔风没有心情安慰镜流—— 他还不知道,你不能,默默谴责着自己,飔风一头砸在了石头上,“等雨季过了,至少得等这个雨季过了。”尽管眼鳞已经被蒙住,但依旧能靠气息掌握镜流方位的飔风,自言自语道。 不知为什么,镜流觉得自己有些发冷,是错觉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危险源的他把飔风身上的草药取下,那里的伤早就愈合了,这是为了保险敷的最后一道药。 随后,镜流将身体盘起来,留意着飔风的一举一动,两条蛇互相关注着对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缓缓挪上了天空正中央。 突然,飔风痛苦地扭动身体,他的吻部不断摩擦着石头,蜕皮,开始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十四章 暂居地 3 虽然知道蛇类蜕皮并不容易,但第一次亲眼目睹的镜流还是觉得这超出了他的想象。 想到自己以后也要经历,镜流叹了口气。 飔风身上陈旧的鳞甲依然坚厚,即便主人已经不再需要它,但使命就是保护主人的旧鳞不愿就此放手。 它牢牢粘在新生的鳞甲上,镜流焦急地看着飔风在石壁上摩挲挣扎着,往日让飔风在雨林无坚不摧的鳞甲现在成了他奔向新生的阻碍。 飔风有些烦躁,他一下又一下地将吻部蹭上凹凸不平的石壁,即使他没发出声音,镜流却仍然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等得心烦意乱的镜流看向了树梢,他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否则,他不知道担心飔风的自己一旦脑袋发热起来,会不会又给飔风添乱。 镜流顺着裸露在泥土上的树根,让鳞甲扣紧了粗糙的树皮,缓缓爬上了树梢,他吐出信子,在黄绿相间的叶片中寻找着猎物的气息。 “呼——” 树上的风鸣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树下的飔风像是在应和,他“嘶”了一声。 也正是此时,飔风吻部的鳞甲终于不堪重负,在飔风不断与石壁的碰撞中,它发出了“咔嚓”的声音——陈旧的鳞甲开裂了,飔风一鼓作气,顺着裂口往前滑去。 摩挲间,鳞甲发出了沙沙声,它再无法紧紧箍住主人的躯体,短促的嘶声后,飔风吻部的旧鳞全部翘起。 他张着嘴,盘在石壁上,依托着这块起翘的旧鳞,让石壁充分揉搓头部的旧鳞,想要它们能识趣一些,赶紧从自己身上下去。 与此同时,树上的镜流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回忆着那晚飔风追逐人类的姿势,张开颈部,笨拙地驱赶着竹叶青。 现在的他大有长进,起码这条竹叶青已经看不出他的虚张声势,被天敌血脉压制的它恐惧非常,一次又一次试图发起进攻,但都是徒劳的。 镜流身上的伤大多集中在腹部与尾部,颈部要害处虽然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但在鳞甲覆盖下,心脏被保护得很好。 并且,逐渐适应蛇类速度的镜流已非吴下阿蒙,竹叶青伤不了他。 躲过了竹叶青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镜流骄傲地挺起了上半身,悠悠哉哉地逼近了竹叶青,正当竹叶青还在警戒时, “咻——” 镜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它的头 上次差点被咬的他长了记性,他死死将这条美丽的翠绿小蛇钉在了牙管上,毒液不断顺着通道进入竹叶青的血液里。 竹叶青拼命挣扎,在死亡的威胁下,它几次要从镜流口中挣脱,镜流甚至觉得自己的獠牙有些松动,但好在,那只是错觉。 两条蛇僵持不下,镜流试探地翻转了两次身体,他想像飔风一样,揉搓这条猎物。 但选择了树梢作为战场的他注定无法锻炼这个技巧了——他差点跌下了树,竹叶青觉得头顶力道一松,它几乎就要逃出生天,但已经回过神的镜流又一次钉穿了它。 没有办法进行死亡翻滚,镜流灵活地把身体盘成了蚊香,牢牢困住猎物。 他的肌肉收缩得越来越紧,竹叶青的内脏都快要被他挤压出来,它发出了痛苦的嘶嚎声。 终于,在毒液、尖牙与挤压三重攻击的叠加下,猎物的心脏不再跳动,镜流又缠了一会儿,确定竹叶青不能死而复生的他甩了甩头,收起了尖牙。 没了支撑的竹叶青瘫在了镜流盘成一团的身体上,镜流叼起了它的颈部。 凭借鳞甲强大的摩擦力,他探出头,身体缓缓绕回了长条的形状,从树枝上安全地爬到了芭蕉树上。 镜流叼着竹叶青绕着芭蕉叶的叶茎固定住自己,随后,他将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芭蕉叶发出了一连串的“咔嚓”声。 “芜湖——” 镜流和他嘴里的猎物一起跟着芭蕉叶梭到了飔风身边。 他为宽大的叶片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用头扫掉了叶片上聚集的水珠,把竹叶青放了上去。 然后,他把尾巴举到了嘴边,小声地嘶嘶吹气,尾尖在刚才的战斗里,不知道蹭到什么东西,火辣辣地疼。 做完了一切的镜流休息了片刻,他是条有仪式感的小蛇,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成功狩猎的纪念品,又是他要送给飔风的食物。 食物,不可以落在地上! 这里可不是城市,满是微生物的泥土上到底有多少东西镜流不敢去想,放好了为飔风准备的辣条,尾部的伤口也不再传来痛感,他滑到了石边,仰头看着飔风。 此时的飔风已经褪去了眼睛周围的旧鳞,但他的头骨太过宽大,鳞片尴尬地卡在了他的头顶,他艰难地想要翻身把鳞片蹭下去。 但全身都固定在石壁上的他没法完成这个动作,越来越暴躁的他发出了风吼声,吓坏了不少路过的动物。 * 一个熟悉的气息攀上了石壁,来到了他的身边。 被瞬间安抚下来的飔风看向了小蛇“镜流”,他轻唤了一声,镜流摆了摆信子以示回应,他绕着飔风环了一圈。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要告诉我,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害到你。” 镜流迟疑地将头部抵在了飔风的头顶上,他打算依靠鳞片的摩擦力,帮助飔风蜕皮,飔风答应了。 镜流的动作很轻,比为自己的伤口敷药时还要轻,蜕皮时的蛇是很脆弱的,为人时的记忆是这样告诉他的,但显然,这个道理并不适用于野生的眼镜王蛇。 即便再脆弱,他们的毒液依旧能轻而易举杀死任何意图伤害他们的生物,虽然其中一些眼王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但强大的飔风并不在其中。 比起方才的烦躁,现在有了镜流帮助的他甚至想要蜕皮时间更长一些,作为变温动物的他贪恋着小蛇留在他身上的温度。 不同于以往只是单纯地攀附借力,也不似绞杀猎物时的凶狠,此刻镜流对于飔风的缠绕甚至称得上缠绵。 本来就对小蛇怀有心思的他在本心的驱动下,不经意间离开了石壁,将身体绕上了镜流的颈部,他的头环着镜流,蛇信不断探出,这是一个称不上清白的姿势。 但正在努力帮飔风蜕皮的镜流完全察觉不到其中的含义,也看不到盲区里飔风斥满爱意的灼热目光。 飔风叹了口气,无往不利的他第一次在一条蛇身上感受到了挫败,他又攀回了石壁上,狠狠往前一梭。 还在努力的镜流被突然接近的石壁吓到了,他下意识缠紧了飔风往后一拽,咝声传来,飔风旧鳞在拉扯间已经褪到了颈部之下,蜕皮时最艰难的坎已经过去了,对自己的大惊小怪有些不好意思的镜流赶紧从飔风身上滑下。 “飔风,我刚才有没有勒到你?” 重新回到地面上的他平复了心情,仰头问飔风。 飔风对此有些不以为然:“想要勒伤我的话,镜流,你至少得长到我那么长。” 镜流舒了口气,“我胆子太小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这样,你没有伤到真是太好了!” 他开心地晃起了脑袋,继而他突然想到什么,溜到了旁边,用尾巴卷起芭蕉叶,一拱一拱,蠕动到了飔风面前。 飔风没注意镜流在干什么,没了小蛇在身上的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身该死的旧鳞褪去,然后重新把他的小蛇圈进怀里。 尽管面上依旧沉稳,但越来越烦躁的动作彰显着他不愉的心情,镜流看出了他的不悦,但压根没开窍的他,只以为飔风还在因蜕皮而难受,镜流想让这条蛇开心起来。 “飔风”他轻唤了一声,把尾巴从芭蕉叶上收了回来。 没了束缚,叶片向两边散开,露出了已经变得冰冷的竹叶青,旁边甚至还有镜流刚才鼓捣芭蕉叶时,顺嘴采下的紫堇泽兰——不能吃,但作为装饰还算漂亮。 镜流双瞳含星,流溢出祈盼的光芒,他有些羞怯,为自己做了半晌心理准备后,镜流故作镇定地对飔风道“这是我第一次成功猎杀的猎物,我想把它送给你。” 他把竹叶青拱得更朝前了一些,接着说“蜕皮很难受,但是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说完,镜流歪了歪头,心脏如鼓般跳动,他有些期待更多的是慌乱,他并不知道飔风会不会接受自己的礼物。 甚至于,他有些担心,飔风会觉得自己在羞辱他——掠食者都有自己的傲气,除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然他们不会接受旁蛇的赠予。 镜流不知道在飔风眼中,自己这条一直被他豢养的小蛇,跟他的关系能不能到互送猎物的地步。 飔风滞住了,他向镜流探出了身体,强壮的肌肉与石壁挤压间,旧鳞像衣服一样轻松离开了他的身体,挂在了石缝里,蜕了皮的他不似其他蛇鏖战后的疲累。 相反,他现在充满了力量…… 夕阳垂下了目光,越来越虚弱的它已经抵挡不住夜的侵袭。 很快,在虫鸣声中,靠着微弱的星光,飔风来到了镜流身边,月光下,他的鳞片漾出了七彩的光,那是新鳞独有的色泽,每条蛇都是如此,再过一段时间,他的鳞片又会重新恢复黯沉的墨色。 他没有在意那条已经死去的竹叶青,心情激荡的他环住了小蛇“镜流,遇上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那往日冷静持重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波动。 镜流咧开了嘴,露出了笑容,天生在感情方面缺根弦的他自己能让朋友重新恢复而感到高兴。 两条脑回路根本对不上的蛇都为自己得到的东西而快乐。 夜更深了,凉意唤回了沉在思绪里的飔风与镜流,镜流爬到水塘边喝了几口水,飔风趁机赶跑了蜗居在家的松鼠。 镜流怕冷,早晨压塌了枯木的他必须为镜流重新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然后他也进入了水里。 把自己收拾干净的两条蛇甩干了鳞甲上沾染的水珠,钻进了原本松鼠的洞穴,他们依偎着彼此,在群狼的伴奏声中,沉沉睡去。 又是平静但美好的一天……但明天依旧会如此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十五章 暂居地 4 压抑的细语声不断在林间响起,虫群被飞速滑过的蛇尾抽散,几只可怜的蝴蝶晕头转向跌在了泥沼地上,好不容易重新回到花间。 一群猴子荡着藤蔓又从它们头顶呼啸而过,横冲直撞,盛开的花连带着来不及飞走的蝴蝶,被它们随手折断,混入了地面堆积的落叶上。 实在甩不开猴群的镜流紧紧环着从它们手里夺回的花果,靠着高大的乔木扩开了枕鳞,立起头颈,从喉间挤出了满是威胁的嘶鸣声。 “欺蛇太甚,抢了我的东西还要围殴我!” 初夏的风声掠过它们的耳畔,镜流没成年,自然不能像飔风那样发出山林为之颤抖的风吼声。 猕猴们上蹿下跳地讥笑着这条自不量力的小蛇。 “没有动物能从我们手里抢东西,嘿,臭蛇,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今天的午饭就是你。” 一只身躯粗壮的棕灰猕猴跳下了树,落下一句威胁后,它大笑着窜上了树,蹲在镜流头顶的树枝上,垂下尾巴,搔弄着镜流的头顶,镜流被惹怒了。 “你们找死!” 他张着嘴,尖牙露在空气里,几滴溢出的毒液从牙管滑落,尾巴使劲,整条蛇从地面跃起,但那猕猴很聪明,它及时收回了尾巴,镜流谁也咬不到,他无助地威吓着它们。 猕猴不愧为人憎鬼厌的代表,在雨林里无恶不作的它们,因为镜流无效的攻击,目光不善地落在他身上。 尖锐的笑声掀起一阵阵音浪,连树冠都被这笑声震得发抖。它们肆意地嘲弄着镜流的弱小: 把他比作快死的蚂蚱,讽刺镜流的毒牙连老鼠的板牙都比不上,不懂得什么叫天高地厚的它们一向只会欺侮比自己弱小的生物。 镜流已经快被这群讨厌猴子气哭了,他的眼鳞处缓缓飘出了一层水雾,猕猴们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更是嚣张。 但这样的猖狂是有代价的…… 起码在飔风眼里,这群不自量力的东西是在自寻死路,没有敏锐的嗅觉,也不在乎周围来自掠食者们的危险,猕猴们真像是活够了! 在它们恣肆大笑的时候,一直等待镜流回巢的飔风听到了动静,他从洞穴边赶来。 良好的视力与庞大的体型,让他能轻而易举看到远方的情景,异于常蛇的圆瞳似鹰般明锐地扫过欺负镜流的猴群,小蛇被它们欺负得很惨。 昨晚还在水塘里洗的干干净净的鳞甲上满是尘土与草屑,已经愈合的伤口边又添了几道抓痕。 飔风吐出了信子,满含怒火的气流从他鼻间喷出,刚换了新鳞,显得流光溢彩的鳞甲不断摩挲,风声在林间呼啸。 这风声实在太熟悉了,有所察觉的镜流泫然欲泣,看向了飔风,飔风心疼地看着小蛇,他的尾巴因为愤怒重重砸在了地上。 只是片晌,他便急如星火掠过灌木挂在了猕猴所在的树上,那猴子恍若未觉,它依然在笑,獠牙开合间,它甚至折断了树枝丢向了镜流,这一动作像是霸凌的开关,讨厌的猕猴们纷纷拿起手边的东西冲给镜流。 回忆起了某些不愉快经历的镜流,狼狈地用尾巴护住自己,但他的尾部还有伤,在树枝与碎石划鳞甲后,镜流又委屈又自卑。 本来不想在飔风面前丢蛇的他“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还在调整方位,准备对这群讨厌的猴子戏弄一番,欣赏它们濒死的挣扎的飔风,在听到镜流的哭声后,杀心骤起的他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他猝然暴起,扑向了最强壮的那只猕猴,粗壮的长尾从半空滑过,直接将一旁藤蔓上嬉闹的猴子打在了地上,在棕灰猕猴还未反应过来前,长牙就穿透了它的喉咙。 飔风甚至还没来得及注入毒液,被伤到动脉的它就已经活不成了,为了报答它们对小蛇的欺凌,飔风完成任务似地将几滴毒液融入了它的血管里后,之后便像甩垃圾一样,把它甩下了树。 猕猴甚至来不及重新把自己挂在树上,动脉大出血之下晕眩非常的他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往日对它而言算得上低矮的树梢,今日却成了催命符。 “老大!老大受伤了!” “不对,老大死了!” 猴群一阵慌乱…… 不知利害的它们除却微弱的恐惧,更多地,却是被激起了凶性。 它们捡起一切能拿起的东西丢向了飔风,几只胆子大的甚至张牙舞爪准备给飔风一次教训。 飔风对这群乌合之众的攻击连防御都不需要,不屑一顾的他优雅地顺着树干滑下,立在了镜流面前。 昨日蜕皮后,身长已经达到四米三的他甚至不需要盘起身体,就能将镜流挡得严严实实,他没有撑开颈部,只有从喉间溢出的风鸣彰显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我听说,你们想吃蛇?” 长信从他的吻部吐出,“那正好,今天我也想换换口味,吞个猴子怎么样?”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是如此的低沉,猴群一阵骚动,它们捧腹大笑,两只身形瘦弱年迈体衰的猴子趁机脱离了大部队,很明显,它们感觉到了,飔风不友好的话语是杀戮开启前的先兆。 “镜流,我带你玩猕猴,好不好?”尾巴把小蛇牵引着到了身边,飔风语气阴冷地询问道。 他并不在意镜流是怎么招惹到这群猕猴的,他只在意一件事——他养的小蛇被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欺负了。 镜流的尾巴滑过眼部,抹去了残留的水雾,有了靠山的他蛇仗蛇势,干脆利落应了声“好。” 猕猴们发出了震天的吼笑声,但比起方才的从容,现在它们的声音里多了几丝惊慌。 这条蛇是认真的,看着在林叶间飞速穿梭的飔风,它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点,它们想要离开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提醒它们。 但素来称王称霸的它们不愿就此离去。 “我们在树上,不要怕他!” 一只猕猴拦住了想要逃离的同伴,大声鼓励它们,猴群发出了尖啸,气血上涌间,被振奋的它们决定跟这两条蛇斗上一场,镜流看了飔风一眼,在对方安抚的视线下,安下了心。 “我们可以输很多次,但是它们,只有一条命,”混乱中,镜流听到了飔风的嘶鸣,“只要被我们咬中,即使结局是同归于尽,但没有一只猎物可以从我们的毒液下生还。” 这一瞬间,镜流想起了原身和那条眼镜蛇,他点点头。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飔风平和的话语中满是轻蔑与不屑,这是蛇王的傲慢,没有足够实力支撑属于王的气度与风范的镜流,嘴角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 鸟窝中的飞禽只见面前窜过两道蛇影,被吓坏了它们振翅高飞,连巢中的伴侣都忘了带走。 猕猴们只是装腔作势,到了真要逃命的时候,它们比谁跑得都快,飔风驱赶着乱成一窝蜂的猕猴们,牢牢吸引着它们的目光,不时俯身贴近,佯装要对猴群动手,将它们逼入了无树无石平整的空地上。 而镜流凭借略为娇小的身躯,在飔风的指导下隐蔽在林木间,伺机而动。 在巨拟叶螽叫了九声后,一只年轻力壮的猕猴终于受不了了,它大叫着,手脚并用攀上了藤蔓,想要趁机逃离。 但飔风状若无意地直立起前半身,把它逼了回去,这一逼,猴群的弱点被暴露得淋漓尽致。 已经镇定下来,保持着捕猎时高度警惕的镜流头微微扬起,腹部鳞甲紧贴地面,全身肌肉一齐发力,他冲了出去。 “叽——” “叽叽叽!” 猴群的尖叫此起彼伏地传来,镜流接连咬了好几只猕猴,毒液或许注了也或许没注,刚才只顾着咬猴的他根本没留意毒液,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镜流回到了飔风身边,飔风蹭了蹭他颈部的鳞甲。 看着连滚带爬的猴群,镜流趴在靠近飔风背鳞的地面上,一边缓着气,一边解释起了这场冲突的原因。 “我在林间咬断了些漂亮的花,还抢了一只松鼠的存粮,我想带给你。” “但在回来的路上,一只从天而降的猴子把它们从我嘴里抢走了,我追了很久好不容易抢回来,就被它们围攻了,我不太习惯跟有爪子的猎物动手,咬了半天也伤不到它们。还好,你来了。” 即使已经在飔风的帮助下出了气,但镜流的声音听起来仍还有些委屈。 飔风用尾巴把镜流托举到了背上,半盘着身体,尾尖轻轻拍打着镜流的身体,安慰着委屈的小蛇。 “刚才在哪里见到的花?” 信奉哪里跌倒就往哪里下死口咬的飔风准备带小蛇故地重游,他准备给那群猴子留下一点小小的阴影,至少,也得让它们从此见蛇就怕。 他吐出了信子,探了探空气中的气息,循着镜流的来路往前。 镜流从飔风身上滑下,乖顺地跟在飔风身边,他们来到方才的树下,漆黑的长尾探向了散了一地的花瓣。 柔韧的枝条还能看出花环的形状,大小合适,正衬飔风,可见是花了他一番心思的,看着不再娇艳的瓷玫瑰,镜流有些郁闷。 “真可惜,”他又想起了那群猴子“真可恶。” “你送我东西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我欣喜,”飔风蹭了蹭镜流,“不需要在意,像之前从火焰里逃离时你说的那样,我们总能找到更好的。” 镜流惊讶地抬起了头,两条蛇注视着彼此,不知为何,镜流下意识躲避着那双威严诚挚的圆瞳,心神不定的他连飔风说了什么都忘了去听,宛如一台木楞的老旧机器,跟着飔风往瓷玫瑰生长的地方去。 等他们再回到暂居的巢穴时,镜流已经重新打起了精神,飔风捉了一条同类的幼崽喂给了镜流,饱腹的满足感让他发出了愉悦的咝咝声。 他们的尾巴上缠满了花枝与坚果,甚至还有猴群辛苦积攒的水果,满载而归的他们嬉闹了片刻,没有危机压迫,想让镜流安分养伤的飔风定下了明天玩乐的计划。 小蛇开心了,说不定他的伤能好得更快些,然后尽快蜕皮脱离亚成体,算盘珠子打的砰砰响的飔风期待地看向了镜流,在水里清洗自己伤口的镜流莫名打了个喷嚏。 而那些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的猕猴们在他们离开后,连夜搬家,它们四散奔逃,只留下十数具死于蛇毒的同伴尸体。 满地狼藉吸引了不少动物的目光——这是一顿美餐。 沼泽领地又一次因猴子热闹起来,但今天过后,它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片领地上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十六章 暂居地 5 季风驱赶着水汽登陆海岸,藏于漫天的云雾里,越过连绵的山脉,它们千里迢迢赶赴雨林,水珠挤着水滴万头攒动,直到积云再也承受不住——天空倾塌了一角。 轻丝蒙蒙,笼罩着整片雨林,夏阳的怒火被黑云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天边微亮的几堆云层,昭示着它的存在。 被火焚烧的焦土在雨雾的浸润下,重新孕育着生命,一颗颗从远方飘来的种子在此扎根,三尺之下,那被遗忘的野兽们将化为新生命的养分。 大象垂首向芷河里一吸,随后它们高高昂起头颅,将水喷向了天空。 响彻雨林的鸣叫唤醒了沉睡的花蕾,它们抽枝,绽放,阴冷的雨林中,动物们活跃非常,它们在欢呼——真正的雨季到来了…… “不论是什么猎物,在雨季,它们都会变得膘肥体壮,镜流,这是一个不愁吃的季节,所有的进食活动都会变得更加频繁,包括你我……”飔风岳立在巢穴边,向好奇的镜流介绍着雨季的一切。 “这个雨季,你至少会蜕一次皮,等到雨露渐少,气温骤变的时候,你就成年了。” 在镜流面前展现出独属于小蛇的温柔的飔风,温和地祝福着他:“成年后,你会更加强大,你的鳞甲会更坚厚,你的毒液会更致命,你的尖牙也会更锋利。” “到那时,整个雨林里,除了最危险的那几个,没有生物能与你有一战之力。” 镜流被飔风描绘的未来吸引了,他安静地倚在巢穴边缘,仰头看着这条强大的眼镜王蛇,“像你这样吗,飔风?我会像你一样,变成雨林里最强的那批掠食者之一吗?” 他吐出了信子,带着些许期盼急切地询问道,但正当飔风准备开口回答时,镜流蹭了蹭身边飔风还未完全褪去光泽的鳞甲。 “有你一半也挺好的,反正,比起之前被老鼠欺负连虫群都吓不到的那段时光,我现在已经长进很多了,未来的我肯定也会变得更好!” 说着,镜流从巢穴里弹起,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他是条很容易满足的小蛇,只要能凑合活下去,他会觉得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那些经历满是恐惧与耻辱。 飔风注视着活泼的镜流,他的目光比初春的风还要轻柔,“是的,你会的。飔风低声附和道。 随即,飔风微微挪动身体,遮住了不断涌向镜流的风,他撑开阔大的枕鳞,为小蛇挡去了雨雾的侵袭,雨水让他的鳞片不断收缩又迅速舒张,飔风发出了舒适的嘶鸣声。 被他庇护的镜流不是条安分的蛇,第一次在雨林见到自然降下的甘霖的他很兴奋,他探出身体,越过了飔风的保护线。 好在镜流还记得自己没痊愈的伤口,他张开嘴接了几滴雨水,品尝过雨林夏季的气息后,镜流缩回了巢穴边缘。 这是一个令蛇感到舒适的季节,至少现在,还没对连绵阴雨感到厌倦的两条蛇,都享受着轻风细雨拂过鳞甲的清凉与湿润。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刹那便来到了五月中旬,此时的雨林绿意盎然,呈现出一片万物竞发的景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镜流的伤也在一天天好转,尾部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如今快结痂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也蜕去了丑陋的瘢痕,重新长出了绚丽娇嫩的鳞甲。 自觉状况良好的他无数次地问起飔风他们何日启程,但在飔风细致地观察后,只能看到镜流伤痕未曾痊愈的他,永远会给出一个答案,就像今天一样。 他安抚着迫不及待希望启程的小蛇“再过几天,等你伤再好一些。” “可是,”镜流扭头看向飔风,片刻后,他又重新扭转身体背对着飔风,闷闷不乐地抱怨着“你已经说了五遍这句话了,飔风,我觉得我已经好全了。” 在没有飔风的帮助下,他已经顺利进行了两次捕猎,一次竹叶青,一次王锦蛇,它们都没伤到他。 虽然比起飔风他仍旧很弱小,但如果现在把镜流随意丢进雨林哪个角落,他可以凭借自己活得很好,甚至他能为自己打下一块小小的领地。 看着执拗的小蛇,飔风探出身体,变换着角度,迎上了镜流的目光“不要任性,镜流,你的尾巴还需要修养。” “你之前背部的伤口那么深,也没见你为此耽误行程。”镜流夺过了话头,目光扫向了飔风一月前受伤的地方,试图用现实的例子让飔风明白,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弱小。 但已经把镜流的柔弱当成印记一样刻在心里的飔风很不赞同,他挺起身体,居高临下注视着镜流“我是我,你是你,镜流,我们不一样。” 镜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浑身颤抖,圆瞳渗出了水雾,结结巴巴道“所,所以,你是说我太弱小,根本,根本比不上你?”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飔风的话引出了镜流一直所担心的事,他别过头,开始抽泣。 “你不同意我现在跟你一起出发去南部,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拖累了你?” “我,我早该知道的,你本来就是为了养伤,才不得不跟我一起同居。” “现在你伤好了,我,我不能一直缠着你,反正我整天惹事,或许你早就对我感到厌烦了。” 即便是在面对生死危机时,镜流都未曾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他茫然无措地到处乱爬。 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在巢穴边“眼镜王蛇本来就是独居的生物,我不该拖累你,飔风,祝你一切顺利,我,我该走了。” 话音没落下,镜流就窜了出去,不知道自己该去哪的他无头苍蝇一样在沼泽领地游荡。 “镜流,我,我不是,你停下!” 本意是自己粗糙惯了,娇弱美丽的小蛇需要另一个养法的飔风,因为自己未完的话语,第一次品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溜走的小蛇,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他着急地追寻着小蛇的气息而去,飞速游走间,他很快追上了镜流。 * 拨开林叶,飔风只见镜流蜷缩在灌木丛的一角,把自己团成了一团,他压抑着声音,低低地抽泣着。 镜流太害怕飔风把自己一条蛇丢下了,在他眼里,他们两条蛇中,一直处于绝对弱势地位的他对飔风而言,只是能治伤的累赘。 飔风的伤已经好了,不再觉得被需要的他,认为飔风这段时间的呵护,只是在离别前的最后一段美好时光,不然他为什么一直不答应自己的请求? 迷茫的小蛇心中满是被抛弃的绝望与恐慌——现在他并不害怕在雨林生活了,但他依旧恐惧孤独的滋味。 “镜流,”飔风的呼唤在耳畔响起,镜流下意识又想逃离,他不想听见飔风的声音,他害怕飔风真的会说出那句告别,但早有准备的飔风拦住了他。 “镜流,听我说,你不比我,”这句话一出,镜流又开始了呜咽,飔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无可奈何的他只能把自己的头缠在小蛇身上,头部不断摩挲着镜流的背鳞,安抚着他。 飔风断断续续补完了方才未尽的话“我是在厮杀中过来的,我的身上注定遍布伤痕,但你不同,你是生活在星河里的蛇,那里还该有永不凋谢花叶,你是如此美丽,白骨与疤痕跟你并不相称。” “我希望,你不会再经历那样的痛苦。”镜流止住了哭声,他的眼眸撞上了飔风关切的目光。 “请你不要再哭泣了,你的哭声会让我暴虐的灵魂不受控制,现在的我只想把那些让你伤心的事物屠戮殆尽。” 飔风吐出信子,他靠近了镜流,两条蛇离得很近,他们几乎是纠缠在一起。 片刻后,平复了一些心情的镜流带着哭腔对飔风询问道“飔风,我,我可以向你要一个承诺吗?” “当然,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看到小蛇愿意搭理自己的飔风激动地摇起了尾巴,但他面上仍是沉稳得近乎死板的冷静。 “你可以不要抛下我吗?我会乖,会尽力给你帮忙,求你,飔风,不要抛下我……” 飔风怔住了,不知道镜流为什么如此执着这件事的他只是习惯性顺着小蛇的意思“向你发誓,我永远不会抛下你,任何时候都不会。”“ 谢谢你,飔风”镜流虚弱地道了一句谢,随后,两条蛇都不再说话。 镜流把头搭在飔风身上,不时抽泣两声,为人时的回忆不断涌现,小学,初中,高中,他永远都是被剩下的那个,即使有朋友…… 但在那些霸凌者不断的骚扰下,他们很快就离他而去,而他只能沉默地接受一切,那种压抑的独处时光,让他几近发疯。 在他受不了准备跳楼的时候,大学的通知书来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放弃了死亡,胆战心惊地进入了校园,出乎意料的是,大学舍友不算太难相处,同学也都是正常人,但习惯了一个人的他已经学不会交往了,于是他又成了被剩下的那个…… 当蛇也挺好的,做人如此失败的他这样想,至少他不会是一个人,不一条蛇了! 镜流努力安慰着自己,但泪水根本止不住,他又发出了呜咽声,本来安安静静,只把自己当做小蛇靠枕的飔风瞬间慌了神。 情急之下,不会哄蛇的他,决定分散一下镜流的注意力,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他想到了祸水东引的法子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对镜流道“镜流,那边有鳄鱼,我们去钓鳄鱼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第十七章 暂居地 终 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镜流怔然地挂在树梢上,看着下方一次次从沼泽里弹起的暹罗鳄,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确实有所转变。 但他有些疑惑,为什么看起来稳重冷漠的飔风在招猫逗狗方面的天赋,连他都望尘莫及? 只见那鳄鱼在半空翻旋着身体,它大张着嘴,试图对飔风上下甩动的尾部来个一击毙命。 “噗通——咚——” 沼泽又一次吞噬了鳄鱼,这次它沉下去了很久,连续的翻滚跳跃让体重不轻的它有些疲累。 它的身体在泥地里上下浮动,突然,它窜了出来。 它的爪子扒拉着,试图把自己送上岸,但今天的它可能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顺的它只是把自己卡在了岸边的石缝里。 费力地把自己拔出来后,它扑向了飔风尾巴勾紧的叶片,那像鸟一样的叶子让它为之痴迷,但它忘了自己不会爬树,一个仰倒,它跌回了老家。 滑稽的模样让镜流忍俊不禁,脸上再也挂不住惆怅与悲伤。 “呜” 准备开口对飔风说些什么镜流侧过头,疯狂吐着信子,不想下树喝水的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把嘴里的泥浆吐出去。 片刻后,尝试无果的他认命地用一旁墨绿的叶片擦了擦嘴,又默默用尾巴拭去了鳞片上的点点泥渍,一直留意着小蛇状态的飔风猛地提起尾巴,他小心翼翼把头探向镜流,忐忑地询问道“要一起玩吗?” 镜流有些心动。 本来对鳄鱼这种生物避之不及的他,在亲眼目睹飔风是如何用几片叶子戏弄它们之后,彻底将曾经观看动物世界时,那威猛凶残的尼罗鳄给他带来的印象碎了个彻底。 虽然两种鳄鱼的差别能比肩云泥,但不大能分清鳄鱼品类的镜流,只觉得这些大家伙已经不会再他那么畏惧了。 犹豫一会儿,最终,镜流放弃了一起加入的想法,他对飔风摇了摇头。 “我的速度没有你快,它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扯下树,而且”镜流示意飔风看向沼泽里不断涌出的气泡。 “这个大块头脾气看起来不太好,你要小心些,虽然它不太聪明,但你的伤好不容易才痊愈,不要因为这样的理由受伤。” 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镜流收回视线,他微微张嘴打了个呵欠,把头卡在分叉的枝桠上,强撑着精神,他不愿扫了飔风的兴致,但凉风袭来,舒适的小雨润湿了鳞片。 他的眶鳞动了动,现在的镜流很想休息,他睁着眼,在意识还算清醒时,他告诉自己: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一会儿就起。 但只是飔风一转身的功夫,实在困倦的他就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总算把小蛇哄好了的飔风长舒了一口气,他把尾尖绷直,那几片叶子落入了泥沼中,被暴起的鳄鱼吞进了肚子里。 接着,他收缩着鳞甲,慢慢从沼泽正上方的树枝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原先的计划就是转移镜流的注意,现在小蛇心情好转,他自然不会再关注什么鳄鱼。 来到镜流身边,飔风静立了一会儿,他在原地欣赏着小蛇困倦的模样,半吐着信子熟睡的镜流,可爱得让他情不自禁蹭了蹭小蛇的头。 * 半梦半醒间,意识混沌的镜流已经分不清自身所在的地方。 潜意识觉得飔风在身边就很安全的他,在熟悉的蛇身边睡得东倒西歪,如果不是飔风的长尾固定,他能直接冲进沼泽里。 “镜流,镜流?” 飔风轻唤了两声镜流的名字,尝试把小蛇叫醒,但镜流已经睡得天昏地暗。 飔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就变成模糊不清的话语,理解不了内容的他含含糊糊地随口回应。 “嗯,是,啊对,嘶,飔风……” 飔风有些开心,因为镜流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自己还是很招小蛇喜欢的,心里没数的他咧开嘴吐了吐信子。 自恋了一会儿,飔风垂下头,张开嘴,收着牙齿,小心地含住镜流的颈部往下的位置——他把小蛇叼了起来。 熟睡的镜流软得像面条一样,他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随后飔风全身一僵。 一点儿都不想把镜流当成食物的他,从现在开始必须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反应。 否则,为本能所驱动的身体就会开始脱离理智的掌控——他会像吞那些猎物一样,把镜流当做普通的辣条嗦进胃里。 飔风含着镜流叹了口气,他把尾巴紧紧缠在树枝上,腹部先行,颈后绕在了头部前,一点一点滑下去,这样的姿势虽然别扭,但不会让小蛇受伤。 少焉,飔风回到了地面上,惯性下,镜流差点飞了出去,手忙脚乱的飔风赶紧地伸出尾巴把镜流接住,绕在自己身上,做完了一切,他吐着信子,杵在原地定了定心神。 “下次不能这样做了,这可真是刺激……”心有余悸的他看着熟睡的镜流喃喃自语道。 没有汗腺的他在一系列的行动后,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天大的笑话:能给镜流带来最大威胁的东西居然是爱慕着小蛇的他! 眼镜王蛇的食蛇性极强,这意味着即便彼此再亲密,一旦一方失去理智,雨林就会多一桩惨剧,而很显然,镜流是如何也打不过他的…… 飔风又吐了吐信子,垂首蹭了蹭小蛇“幸好,我们前日才进食过”他的头抵在了小蛇的颊旁,“不然我会发疯的……” 这一天实在太过惊心动魄,身心俱疲的飔风保持着这个姿势,休息了片刻,回复了一些精力后,他才有力气载着镜流回到巢穴所在的地方。 飔风缓缓舒张身体,依靠肌肉的摩擦,他把镜流送进了巢穴。 沉眠的镜流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坐摇摇车,甚至想再来一次,他把头一转,奔着飔风绕了上去。 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让小蛇从自己身上下去,飔风立刻退到了巢穴外的枯木上,从不畏惧任何事物的他,第一次对自己刚才在沼泽边的行为感到后怕。 甚至于,他生怕自己半夜食欲大开,顺从本能,把这条可爱的小蛇当成食物吞进胃里…… 想到这,飔风打了个冷颤,鳞甲颤动间的声音像极了他愤怒时的模样,他把自己挤成了一团,庞大的体型让飔风在做这个动作时满是滑稽感,甚至看上去有些憋屈。 但镜流显然不明白他的苦心,习惯了身边有蛇一起陪着睡的他,顺着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钻出巢穴,重新缠上了飔风的鳞甲。 “飔风,不走……” 无意识的他对飔风发出了撒娇般的嘶鸣。 飔风挣扎了一会儿,但不想吵醒镜流的他最终选择了认命,他无奈地绕着小蛇环了一圈,尽量让自己的吻部离他远一些,稍稍安心一些的他这才安然入睡。 * 日升日落,月沉月悬,转眼间,已经到了六月…… 如今的雨林完全符合人类的刻板印象——潮湿、阴冷,蛇虫遍地,这是极适合动物们生存的环境,尤其是对于镜流与飔风来说。 这段日子里,略微化解了一些心结的小蛇在飔风刻意的纵容下,今天逗云豹,明天耍鳄鱼,早上抢松鼠,晚上恐吓狼——称得上一句为非作歹。 于是两条蛇本就不太好风评在动物们口口相传之下,已经变得猫嫌鼠憎,狼厌鳄鱼恨。 但恋爱脑上头的眼镜王蛇已经顾不得其他生物的看法了,他只想看到小蛇活蹦乱跳的样子。 飔风的视线落到镜流的尾部,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浅灰色的鳞甲,上面重新布满了星点构成的金黄色环纹,炫丽鳞片在穿透林叶的晨光的照耀下,闪耀非常。 在那幽蓝泛紫的虹光中,飔风为之倾倒,他一次又一次醉在了小蛇活泼好奇的视线里,半晌,他伸出尾巴抽了自己一下——今天要做正事。 “镜流”他的呼唤召回了正在捉弄鼹鼠的小蛇。 镜流叼着兽骨回到了飔风身边,还是之前装药的那个。 但现在里面除了些许艾叶和龙血树结晶,更多的却是五颜六色的花——他们暂时不再需要治疗伤口的东西了。 于是,这个一直没被小蛇丢下的兽骨就成了两条蛇存放礼物的容器,镜流摆了摆尾巴,活蹦乱跳的他滑到飔风身边,仰着头,眼巴巴询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在这样的目光下,飔风不自然地抖动着鳞片,他短促地嘶了一声,故作镇定,“你还有什么想带的吗,或者想吃的?” 从飔风的话语中预感到了什么的小蛇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信子“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离开了?” “是的,镜流,我们要准备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领地了,在南方开满星星花的那条河边,我们会获得一切。”飔风轻声回答道。 他的尾巴再一次从身后探出,墨色的鳞片缠绕着两条翠青色的竹叶青——他挑选了很久,在一众猎物中仍旧选择了竹叶青 这种蛇让他有回忆与小蛇初遇时的冲动,尽管体型不大,味道也不是最好,但在他为猎物覆上一层属于爱情的滤镜后,它们便会打败所有对手,成了他送给镜流最好的礼物。 回过神,飔风温柔地蹭了蹭镜流,将其中一条递给了他“吃吧,吃完饭,我们就出发。” 于是,镜流把兽骨戴好,在填饱了肚子后,在雨水不断击打林叶的声音中,他们越过泥坡,淌过小河,穿行在雨林中。 他们往南方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第十八章 旅途中 1 “飔风!” 难得的晴天,轻快活泼的呼喊随着清风拂叶的“沙沙”声音萦绕在飔风耳畔。 他下意识向声源处看去,只见镜流挂在低矮的灌木上,只用纤细的尾尖固定身体,将自己倒挂起来,对着他露出了雪白的腹鳞。 “镜流,你这是要干什么?” 飔风滑到灌木边,自然地曲起尾巴,勾住一旁茂密的叶片挡住了小蛇雪白的腹部——对动物来说,腹部是一个极其脆弱的部位,即使他们拥有鳞甲也一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不是镜流能在危机四伏的雨林里这样肆意暴露自己的要害的理由,飔风的信子摆动得很快,他的心情有些不太平静。 旋即,希望和小蛇亲近的他立起身体,向一旁的镜流探去,但脑回路完全搭不上的镜流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尾巴往后缩了缩。 这样的举动不是为了避开自己的朋友,他只是为了确定自己一会儿不会被真的甩飞。 在飔风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前,镜流像悬吊的秋千一样来回摆动着躯干,他越飞越高,甚至差点越到了一旁的望天树上。 飔风的头随着镜流的动作左右摆动着,最初,他并不打算阻止小蛇的娱乐活动,这算是他们枯燥乏味的旅途中,一瓶有趣的调剂品。 但当飔风看到镜流缠着枝桠的尾巴越来越松,快要缠不住灌木时,面上沉稳的他迅速甩了甩尾巴,往小蛇摆动的必经之路上一杵。 在镜流再次冲向这里时,他像一堵坚厚的城墙,强行阻拦了镜流意图与太阳肩并肩的行为。 为了保险,他将獠牙收起,又一次把镜流的颈部叼在了嘴里,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在惯性的作用下,两条蛇滑了出去,梭开了腐败的林叶,在雨林里留下了一道奇异的痕迹,随后,他们跌在地上。 “嘶——” 自觉做了坏事的镜流很有反思的觉悟,他轻呼了一声痛后,连多一句的辩解都不敢出口,只是迅速从飔风身上爬起,游到了一边。 随即,马上立起身体,头低低地垂着,一副乖巧认罚的模样,只有那不时瞟向飔风的视线证明着这条看似漂亮柔弱的小蛇,其实并没有那么安分。 飔风翻转着躯干,慢慢游到了镜流身边,正准备开口训斥小蛇的他,一张嘴却满是叶片,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他不得不吐出了嘴里的碎叶。 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将鳞片上沾染的尘泥与碎石尽数抖落,将自己打理干净的他这才有心情面对小蛇。 然而,当他真正把视线挪到镜流身上时,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镜流的乖巧所迷惑的他,重重叹了口气,这叹气声引得镜流浑身一颤。 他胆战心惊抬起眼眸看向飔风,快速地吐了吐信子,咬了咬牙,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镜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偷瞄飔风之前,严厉的训诫之语确实已经到了飔风的喉间,但看着惶惶不安的他,想起了之前在芷河边镜流畏自己如虎一样的飔风,再难硬下心肠。 他迅速吞下了原本的话语,蛇信吞吐间,平和的劝诫伴随着风鸣声,溜进了镜流的内耳。 “玩耍不是拿自己开玩笑。”轻飘飘落下这样的句子后,飔风警告了一番小蛇,叮嘱他下次不许再这样做,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今天是他们离开沼泽领地的第三天,赶路的生活实在太过单调,不知道哪天能抵达终点的飔风与镜流只能在休息时用自己的方式鼓励彼此——他们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同伴在中途掉队。 飔风凑到镜流身边,仔细观察着小蛇刚才被自己叼住的颈部,“有没有伤到?” 他很怕自己没控制好獠牙,划伤小蛇,镜流蹭了蹭飔风,他摇摇头“没有,我的鳞甲虽然比不上你的,但也没有那么脆弱。” 飔风置若罔闻,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了小蛇真的没被自己伤到了,终于放心的他像是才反应过来镜流说了什么一样。 踌躇片刻,他回道“我的毒液可能会伤害你,这是我不愿见到的。” 对飔风恍若照料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一样般地呵护自己的行为,镜流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产生了抗体。 知道接下来飔风肯定又要开始说些表决心一样的甜言蜜语,真的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被哄成废物点心的他,决定分散一下飔风的注意力。 他的头小幅度地转动着,环视四周,片刻后,镜流锁定了一个棕红色的小东西。 * 按捺着不安的良心,决定装作好奇的模样去围观那只小熊猫的他在心底清了清嗓子。 倏地他提高音量,以一种甜腻到极致,充满了撒娇意味的声音对飔风道“那边有一只小东西,我可以去看看吗?” 这声音肉麻实在肉麻,镜流认为如果不是有鳞片遮挡,现在他应该已经起了厚实的一层鸡皮疙瘩。 但飔风没有丝毫不适,他只是保持着直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小蛇的撒娇让他往日的冷静自持飞上了九霄云外,理智也几近燃烧殆尽。 但幸好,他还是条要脸的蛇,重新捡回了冷静,飔风看似沉稳地回道“你想做什么都,不,还是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镜流自然是无不应的,丝毫不在意自己跟飔风会不会给这只可怜的小动物留下心理阴影,毕竟他们只是去看看,又不会伤害它。 第一次对上脑回路的两条蛇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他们往小熊猫所在的树边滑去。 可怜的小熊猫举起前爪,两脚站立,瑟瑟发抖的它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吓退这两条恐怖的蛇——他们的体型实在太大了。 不说已经长到四米三的飔风,就连看似娇小的镜流也上了两米,除却蟒蛇少有蛇类能长得那么壮硕,尤其是在不知内情的小熊猫看来,迅速向自己奔来的两条蛇来者不善,像极了阎王给它发来的死亡邀请函…… “呜” 它短促地从鼻间发出了气音,紧接着它发出了吠叫声,简直像是一只小狗,但这声音并不是为了卖萌,这是它准备攻击的前兆,简单对比了两条蛇的战斗力,它将突破点放在了镜流身上。 可惜,对面的蛇反应很快,在它的爪子即将落在镜流身上前,小蛇往飔风身上一挂,尾巴迅速抽离原地。 “飔风,它会站起来攻击,它好可爱!” 一连串的嘶鸣响起,镜流有些兴奋,第一次见到野生小熊猫的他实在难掩内心的激动。 “我可以养,”飔风的背鳞一阵波动,表达着他的抗议,于是镜流果断改口“我可以摸摸它吗?用尾巴?” 飔风慵懒地吐了吐信子,说话间,他的鳞甲又开始震动。 “镜流,它既没有漂亮的鳞甲,也没有粗壮的身躯,你,喜欢这样的?”这话尾音上挑,显得飔风的声音有些不自信。 “应该算喜欢吧,飔风,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可爱吗?”完全没有听出飔风言外之意的镜流,用他清脆的声音往飔风的心上扎了一刀。 郁闷的飔风仔细打量着这个小东西,然后他的视线落回往日非常满意的粗壮躯干上,反复对比着自己与它的区别。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镜流会喜欢这样的,飔风像抬杠一样地回答镜流“不觉得,它身上有毛,跟那些猴子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飔风极尽贬低着这只无辜的小熊猫,甚至拿他与镜流都很厌恶的猕猴与其对比,但被可爱毛茸茸糊住了眼睛的镜流,下意识反驳着飔风,言语的拉扯间,飔风扫向小熊猫的视线越来越危险。 自己的种族与外貌在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既然改变不了自己,那他可以把镜流上心的,除他之外的动物全部干掉,他会很小心,不让小蛇知道。 心底酝酿着一场风暴,飔风却像被镜流说服一般,他对着从自己身上滑下的小蛇点了点头,“这样看来,它确实有些可取之处。”他是强大的猎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学不会服软,尤其是在面对自己认定的伴侣时。 被朋友认同的镜流开心地扑在了飔风身上,他贴着飔风的面鳞蹭了又蹭,半晌后,他有些扭捏地对飔风道“你在我心里才是最棒的那个!” 飔风黯沉的眼眸瞬间一亮,被夸奖的他看向了小蛇,镜流却立刻给了他迎头一击: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飔风又陷入了惆怅,他强撑着自己的表情“对,我们是好朋友……” 酸涩不已的他迅速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摸摸它吗?需要我帮你控制它吗?” 方才对这只小熊猫的杀意已经消失殆尽,现在的飔风反而还要感谢它的存在,让自己在镜流连连暴击后,还有话可聊。 两条蛇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小熊猫身上,被两双鹰般的圆瞳盯着的小熊猫在多次扑咬无果后,它抱紧自己的尾巴,蜷缩在树边,发出了呜咽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呼唤什么。 飔风的危险警报轰然作响,他一尾巴把小蛇拨到了一旁,转身迎敌,只见一头暴怒的黑熊捶着地面飞速奔来,它一把抱住了小熊猫,虎视眈眈地盯着两条蛇,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你们,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第十九章 旅途中 2 镜流与飔风警惕地看着对面—— 只见那黑熊猛地直立起来,这只两米高的巨兽一只爪子搂着视若珍宝的养女,另一只熊掌重重砸在地上。 刹那间,雨林的大地都在颤动,树木摇摆时,栖息于上的飞鸟被惊得打翻鸟巢,冲入云层。 天塌地陷般的动静不止令飞禽感到恐慌,被惊扰的走兽亦不想招惹这头将近癫狂的母熊,他们默契地避开了此地,连蜗居于洞穴中的虫蛇都在探头往树边看了一眼后,纷纷往远处逃窜。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头黑熊几巴掌扇倒了一棵树,镜流发誓,如果不用毒牙,自己绝对会被这头熊拍进地里,烂成一滩蛇泥。 想象中自己的遭遇让天性胆小的他恐惧非常,镜流全身的鳞片都在抖动,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壮着胆子拦下了已经进入攻击状态的飔风,“这是我的错。” 他吐了吐信子,递予飔风一个歉疚的目光,“如果不是我闹着要逗它,你也不会被牵连……我一条蛇犯的错,不能让无辜的你共担!” 吻鳞收拢间,迅速说完这句话的镜流挺起身体,枕鳞在他因为紧张导致胸膛不断起伏时,猛地缩紧又迅速扩展开。 这姿势看起来简直像要准备发动攻击一样,在本就心情动荡的棕熊心头加了一把火,虽然镜流只是想跟飔风做个保证。 但情绪上头的黑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狂暴的它剧烈地拍击着大地,积蓄在泥洼中的雨水因此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 水珠四溅,黑熊的皮毛与两条蛇光滑的鳞甲上不免染了泥点,不过,对峙中神经紧绷的四只动物谁都没有在意。 小蛇的固执让飔风一阵心慌,如今,已经一头扎进爱情的小河里无法自拔的飔风,接受不了小蛇受伤的可能。 镜流只是爱玩了些,又没有伤害这只小东西,他能有什么错?而且一只黑熊一只九节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东西,能有什么母女关系? 飔风将视线挪到了对面的熊身上,全然代入人类世界熊家长身份的他,只觉得对面在找茬,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小蛇有什么问题。 缓缓吐了吐信子,飔风的表情越来越沉静,但那象征威吓的风啸声却越来越急促。 他越过了镜流,迎上了黑熊——在它不断发泄怒火的时候,飔风同样被激怒了,“这不关你的事,镜流。”他安慰着自责的小蛇。 “我们没有咬伤它的女儿,甚至没有碰到那只小东西,充其量不过是逗弄了一会儿,它却想要伤害你我。”飔风缓缓将视线移到了棕熊身上,“这是在挑衅我,我会给它一点儿颜色看看。” 飔风好像天生就没有畏惧这一感情,即使面对体型悬殊的对手,他也依旧沉稳非常,狠辣的目光已经盯准了对方的要害,他会在那里注射大量毒液,只需要一口就能送走这只无理取闹黑熊熊。 他又发出了嘶鸣声,不过这次是为了挑拨黑熊敏感的神经。蛇中的霸主一旦认真起来,谁也阻拦不了。 不知道飔风是怎么得出,对面在挑衅他这个结论的镜流试图再次阻拦,但这一次飔风没有纵容他。 于是镜流只能眼睁睁看着飔风越过自己,还来不及惊讶,他的眼前便又闪过一道黑影,几乎是同时,巨力从头顶传来,镜流倒在了地上,被压在了飔风尾尖之下。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平日的飔风对他到底放了多大一片海…… 眼看一场残忍的蛇熊之战即将在雨林揭开帷幕,镜流发出了焦急的嘶鸣。 两条蛇之间的关心并不是单箭头,他同样不愿意飔风受伤。 但对飔风而言,镜流一直都是那条在河边娇弱胆小,甚至会被老鼠欺负的小蛇,根本不适合面对这样的强敌。 于是,镜流此刻的抗议声,比之蚂蚁的呼喊还要微不可闻,刻意忽视了镜流的声音,劝解的话语根本传不进飔风的耳里。 两位top级别的雨林领主盯着对方,压抑的气氛让林叶都在瑟瑟发抖,怒火焚烧着他们理智,战火一触即发…… * 被飔风的尾巴死死压住,挣脱不开束缚的镜流有些崩溃,他努力挣扎着,为自己争取了一点点喘息的空间,用尽破壳的力气大喊一声: “我们没有恶意,你的女儿很可爱,我很喜欢它,” 直觉这话多少有些不大妥当的镜流,重新换了个说法“我喜欢它漂亮的皮毛,我的朋友只是在陪我,我为冒犯它的行为,向你道歉!但你,” 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飔风“嘶嘶”两声,镜流身上的尾巴一松,狼狈爬起的他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三双眼睛,颈部动了动。 镜流有些紧张,“但你不能牵连其他蛇!”深吸口气,他补完了未尽的话。 黑熊看着这条浅灰色的蛇,山峦般的身躯抖动着,鼻间不时响起深沉的气音,“哼——”,小熊猫扒拉着它的粗壮的前臂,两只种族不同的熊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片刻后,它往后一倒,两只爪子抱着小熊猫往自己的脸颊处蹭了蹭,随后把这可爱的小东西叼起,顺着来时的路大步跑去。 黑熊选择了原谅…… 它是头很聪明的熊,两条眼镜王蛇给它带来的威胁并不小——它收养的可怜宝宝还是个幼崽,如果它死于蛇毒,仅凭它的养女一只熊是无法存活的。 就像之前在芷河边那样,这只没了母亲的幼崽已经快把自己饿死了。 但原谅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在黑熊与镜流擦身而过时,出于报复,它抬起巴掌,给了镜流一掌,把小蛇扇得头昏眼花,镜流身上固定得很好的兽骨都差点飞了出去。 飔风瞬间暴起,因为黑熊的行为,他又一次露出了獠牙,在镜流还没起身时,比疾风还要迅捷的他就给了棕熊一口,以示回敬。 当然,飔风没有注射毒液,他对毒液的使用向来吝啬。 黑熊不善地喷了一声气,舔了舔伤口,斟酌了一番两方的战力,它看了看怀里的小熊猫,旋即收回了视线,带着养女迅速隐蔽进了丛林中。 这里不黑熊的故乡,但它却已然成为这里是领主。 自从它和孩子们被人类从马戏团里解救出来后,它们就被送到了雨林,本来以为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让它再一次失去,两个孩子都不幸夭折,这让它心碎。 于是,当它在火场看到落单的幼崽后,未曾褪去的母性让它又一次选择成为了母亲,小熊猫也被这位新的养母照顾得很好,奇特的母女关系让它们彼此都感到慰藉,它甚至打算再收养一个孩子,毕竟它仍有余力。 或许再过个十几二十年,雨林就会有一个新的种群诞生,而一切就起源于这头特别的黑熊…… 然而,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至少对于两条蛇来说,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被迎面熊掌拍得耳鸣目眩的镜流,晃晃悠悠从落叶堆里立起。 “下次,我再也不去招惹其他动物了,再可爱也不去!”头上顶着一个包,喝醉一般东倒西歪的镜流可怜兮兮地说道。 本来就不聪明的他在“吃”了一次熊掌后,清澈的眼神配合头顶的凸起,让他显露出哈士奇般的智慧。 深刻自省的镜流虽然脑袋沉沉,肿起的包也令他不断发出呼痛的嘶鸣,但他依旧是高兴的,他为无事的飔风感到开心。 “它真是头好熊,说了不牵连旁的蛇,就真的没有伤害你!” “要是我刚才没有招惹它女儿就好了,那样也许我们就会多两个跨种族的朋友。” 但飔风并不怎么觉得,除了镜流,他无法接受任何东西成为他的同伴。 只是小蛇凄惨的模样,让他说不出反对的话,他对小蛇心疼不已——因而他只是沉默地绕着镜流盘起身体,让镜流把头搭在自己的躯干间。 随后,他的颈部贴在镜流的背鳞上,像是在拥抱。 片刻后,飔风探出信子,学着刚才黑熊舔舐伤口的模样,用蛇信轻轻蹭了蹭镜流头上的包“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从头到尾飔风都没有责怪小蛇。 他只是有些自责,想去年与镜流同龄的他,在领地不能说为非作歹,却也能称一句无法无天。 从他之前带镜流在沼泽领地干的那些事就可以看出——飔风沉稳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火热的心。 也正是如此,向往热闹的他才会为可爱温柔的镜流所吸引。 镜流甚至没有一点儿坏心思,他只是想玩一玩没什么攻击力的小熊猫,都有不长眼的东西阻拦他…… “你根本没有伤害那个小东西,怎么能说招惹呢?”想到这儿,飔风略带疼惜地反驳了镜流自责的话语。 “我还不够强大,等这个雨季过去,我再蜕两次皮,我会让所有让你不开心的动物知道什么是惹你的代价。”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其中的含义让镜流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飔风对他的保护欲会如此强烈,将飔风关切的视线接入眼里,镜流只觉得万籁俱寂,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莫名的,镜流有些惊惶。 他不愿去想自己的异常,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去飔风——这个唯一的朋友。 不敢再想的镜流只是机械地反驳了一句“你已经很强了,是我的错。” 说完,他佯装疲累,躲开了飔风的目光,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以为小蛇已经进入梦乡的飔风,亲昵地蹭了蹭镜流的头,随后将头轻轻搭在小蛇的颈边,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在镜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啊!吼!” 以为自己将心里话说出的镜流尴尬地埋了埋头,飔风以为他被自己压得有些不舒服。 放弃了跟小蛇贴贴的想法,他立起身体,看向了不远处的战场—— 那震天的吼声又一次响彻云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第二十章 旅途中 3 伴随着一声声洪亮的咆哮与变了音的嚎叫,猫着身体的两只孟加拉虎,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 越过粗壮的树根,它们警惕地对视了片刻,随即张牙舞爪扑向了对方。 “碰!!!” 这一声巨响震彻丛林——它们缠斗到了一起。 在肌肉与脂肪的不断颤动中,橙黄色的皮毛纠缠在一起,尖牙利爪一齐上,旋即,又迅速分开。 身形更为庞大的那只退后了两步,但它并非示弱,另一只步步紧逼的在此时也未占据上风,它们注视着彼此,发出震天的嚎叫。 装睡的镜流被这样的动静惊得瞬间绷直身体,讶异的他已经忘记避开飔风的视线。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重新振作起来的他对自己下了无数个心理暗示,飔风是不可能对你有想法的,你是雄性,他也是雄性,两条公蛇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 至于那一瞬的心动,镜流告诉自己,那只是直男对为带饭大爹的心动,并非情爱,亦无关风月。 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与飔风的新关系后,镜流已经看开了一切。 他自然地与飔风对视,自然地蹭了蹭飔风的鳞甲,随后发出了自然的感叹: “虎啸山林……原来真的不是夸张啊……” “它们在争夺领地。” 对领地之争习以为常的飔风,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只老虎战斗的目的。 吐出信子,从舌尖细密的感官里,飔风嗅到了它们身上迷人的死亡气息,那是腥甜且诱蛇的。 这样势均力敌的战斗无疑唤醒了他体内的好战因子,它们叫嚣着,让他挑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在认定的伴侣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 毫无疑问,对于飔风这样的蛇来说,这是个极难拒绝的提议,心情激荡的他眼瞳甚至有些充血——自从受伤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一场真真正正的厮杀了。 飔风看向了镜流“小蛇,你想不想看我跟,” 异常兴奋的他,甚至唤出了自己往日只在心底呼唤的爱称,但不远处传来的声浪让他瞬间打消了想法,瞬间清醒的他不得不将接下来的话锋一转。 “我是说,小,镜流,你想不想到那边空地的树上?” 他频繁摆动着信子,扭头对一旁的小蛇道:“这里离它们的战场有些近了,我们可能会被牵扯进它们的争斗里。” 镜流心如止水地“嗯”了一声,对于飔风的判断,他从不怀疑。 * 经验丰富的老辣猎手带着镜流往空旷的地方游去,飔风的话不是单纯为了掩盖方才说漏嘴的尴尬,他所言非虚。 老虎都是伏击的高手,即使是在生死之战中,它们也会借助地势,用尽一切办法去压制对手。 虽然能凭借矫健的身手安然无恙地待在战场区域,但飔风必须保证他心爱的小蛇呆在一个不会被牵连到的,绝对安全的地方。 于是飔风斟酌了片刻,他排除了凤凰木,挑选了一棵粗壮的番龙眼——这棵树结实高大,就算那两只老虎突然发疯,也绝对伤不到他跟镜流。 他们先后爬上了树,尾巴缠在枝叶的直槽间,好奇的镜流从青草色的叶片中探出头,在狭窄的树枝上,两条蛇紧紧相依。 飔风略微直立起上身,他把头搭在镜流的头顶,以一种轻柔得让镜流察觉不到的力度,缓缓摩挲着那绚丽的浅灰鳞片。 在能保证自己不会把小蛇吞掉的时候,他很乐意用亲密的动作,向所有生物强调他到底有多爱这条小蛇。 虽然今天的飔风依旧不会向小蛇告白——镜流还未进入成熟期。 作为合格的猎人,飔风非常耐心,只要能确保没有任何竞争对手敢跟他竞争,他并不着急。 全神贯注看着那两只老虎战斗的镜流,完全没有察觉飔风的动静。 战斗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 一番试探后,不再满足于口头交流的它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靠着后腿的支撑,它们猛地立了起来! 竖直的黑色条剧烈地晃动着,露出了利爪的虎掌,一次又一次朝着对手拍击,咆哮声让镜流甚至出现了耳鸣。 无助的他抬头望向飔风,在对方投以询问的目光后,他躲进了飔风虚绕着树枝的腹鳞处。 “它们的叫声太大了。” 镜流向飔风解释了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但收获了意外之喜的飔风根本不在乎。 紧贴着小蛇的鳞片,因为过于飔风兴奋的心情开始颤动。 他停顿了一会儿,将颈部盘绕在镜流的头边,重新指引着小蛇寻到了一个绝佳的观赏点。 飔风缓缓吐出信子,示意他好好观摩“上面的那只快不行了。”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他为一头雾水的小蛇开始了解说。 “可是它明明处在上风!”镜流有些疑惑,飔风示意镜流接着往下看。 那两只老虎已经变化了站位,看似占据上风强壮的那只,被压倒的另一只用利齿抵在了喉咙处,它大张着嘴,穿透了对面厚实的皮毛,往上一扑,攻守之势已然变换! 强壮的那只被掀翻在了地上,它的身旁是步步紧逼的挑战者。它们又一次缠斗在了一起。 混乱中,柚木被两只老虎迈开的四肢扒得七颠八倒。 突然,强壮的那只痛得不断嚎叫,它努力翻滚着,想要将对面甩开,但那显然是徒劳的,猩红不断从獠牙与血肉的交接处滴落,它的反抗越来越微弱。 最后,不愿在此殒命的它选择了臣服,它发出了求饶的信号。 新的领主不是嗜杀的疯子,沉默了片刻,它的视线打量了一会儿这头强壮的老虎,目光死死钉在了对手的身上,它缓缓放开了对输家的钳制。 它们一同起身,突然,它猛地逼上了输家,输家迅速露出了肚皮,以示臣服。 如此循环几次,确定了自己胜者地位的新领主瞥了这头老虎一眼,它发出了一声沉郁的咆哮,随后扬长而去。 已经失败的那只却仍旧保持着耻辱的姿势,等待了很久,确定领主仁慈地放了自己一命,它也得到了在此休息片刻的许可后,它翻过身,趴伏在地上,沉默地舔舐着受伤的地方。 * 看完了一场精彩的打斗后,镜流眼冒星星,崇拜地看着飔风“飔风!你好厉害!” “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镜流实在好奇。 “不需要看,”沐浴在小蛇的目光下,飔风吐出了信子,矜持地回答道“领地之争,在北部很频繁,遇得多了,直觉就会帮我做出答案。” 镜流发出了惊叹的声音,但突然想起什么的他有些低落,明亮的眼眸也瞬间一黯“可惜北部被烧毁了……” “北部已经是过去了,镜流。”飔风的头摩挲着镜流的面鳞。 “而南部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到达目的地,我可以邀请你陪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对抗那些原本的领主吗?”一向是被动接受小蛇邀请的飔风,第一次主动对镜流发出了邀请。 镜流愣了愣,随后,他昂首看着飔风: “我的荣幸!” “只要你不觉得我拖你后腿,打算抛下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镜流又强调了一遍。 飔风发出了愉悦的嘶鸣…… * 这时,不远处的林叶开始晃动,轻微的交谈声钻入了两条蛇的耳朵里,他们一同扭头看去。 那是一队拎着袋子,背着背包,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箱的人类。 镜流下意识隐蔽进了翠绿色的叶间,飔风则提高了警惕,他俯下了身体,锐利的目光随着那群人的动作不断移动。 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他们,对人类的印象都不算好。 但这群人类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云省某科学院的研究团队,主攻孟加拉虎。 “信号不是显示小饭桶就在这里吗?老虎呢?我那么大一只国一老虎呢!” 安卫边夸张地叫着“不是,这次进雨林就一只老虎都见不到?虽然说国一少,但是也不至于那么罕见吧!” 带队的莫平教授拍了拍头上的草叶,瞪了自己这个过于活泼的学生一眼,“那边不是?” 话音刚落,不远处正闭目休息的老虎突然耳朵动了动,它瞬间弹起,扑向了安卫边,把他扑在地上,厚实的爪子压在他的身上。 树上的镜流别开了头,尽管现在对于人类有些厌烦,但善良的他仍旧不想看见曾经同类的死亡。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的镜流,慢慢将目光挪了过去,下一秒,他张大了嘴巴—— 那只老虎正疯狂舔着青年的脸,爪子扒着他的手,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青年的怀里,周围的人大笑起来,连严肃的莫平都弯了弯嘴角。 一位看似柔弱的女研究员一把揪起了老虎的后颈“饭桶!你都多大了还在撒娇!” 老虎顺着她的力道爬了起来,它摊开了肚皮,呜咽着,示意她看自己还在渗血的喉咙。 “咪,吼——” 林玲瞬间松了手,“老天,谁把你伤成这样!”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他们打开了工具箱,拿药的拿药,包扎的包扎,测数据的测数据,喂食的,被教授瞪了一眼收回了手,安卫边发出了谄笑。 身为研究人员的他们,本来不该对野生动物如此接近,就算要疗伤也得先打麻药,但耐不住这只老虎非常特殊——它是被野放的,而且野放了不止一次。 当它尝过被救助的滋味后,一旦被打伤,不想捕猎的它,要么纠缠入雨林的研究团队,要么自己装重伤到护林员的巡逻点被人捡走。 为了保住自己的铁饭碗,它在研究人员面前比家猫还要温顺。 但镜流与飔风不知道,他们对视了一眼,“至少,这群两脚猴子不像之前的那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镜流干巴巴地开口。 “与我们无关。”飔风蹭了蹭小蛇的鳞片。 镜流点了点头“那我们今天还要往前吗?” 飔风看了看天色,判断了一下时间“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到我身上来,镜流,我们需要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 说完,他趴在了树枝上,因为出现了人类,警惕性极强的飔风担心好动的小蛇又会去接触他们。 他准备把小蛇绑在身上,这样不管镜流做什么都绕不开他。 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的镜流,乖巧地缠到了飔风身上,他们慢悠悠地爬下枝头,顺着树干而下。 林叶的起伏让不远处留意着四周动静的研究人员瞬间警觉,专业素养极高的他们齐刷刷看向了正在下树的镜流与飔风。 镜流吐了吐信子,一波人,两条蛇对上了目光,他弱弱地趴在了飔风身上,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们,是不是在,在看我们?” 胆小的他不适应这样的万众瞩目,他将头藏在了飔风的枕鳞处,因为镜流的询问,本来不打算搭理这群人的飔风瞬间立起身体,张开颈部。 他的小蛇在害怕——这一事实让飔风本就敏感多疑的神经瞬间紧绷,他发出了阵阵风啸声。 “好,好大一条蛇!莫老师,这是蟒蛇?眼镜蛇?或者眼镜蟒蛇?”捏着饭桶毛茸茸的爪子,已经工作两年的安卫边发出了大学生般清澈愚蠢的询问。 “安哥你看清楚点,是两条!小的那条嘴里还叼着个骨头!”身边的同事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音接上了他的话。 虽然在孟加拉虎的研究领域里,在场的人都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成就,但他们对爬行类属实是一窍不通。所有人都看向了在场唯一的靠谱人。 莫平推了推眼镜,示意周围的学生都不要轻举妄动,他拎着登山杖,挡在所有人面前。 没人关注的饭桶不满地发出了抱怨的撒娇声,安卫边与林玲反应过来,在保证不会惊动飔风的情况下,重新抚摸着它。 随后,莫平拿出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段号码: “喂,柳老师,我是莫平……嗯,对,有件事想请教您……”【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第二十一章 旅途中 4 不远处的人类窸窸窣窣地低声交谈着。 镜流也在偷偷摸摸地窥视中,接受了那六个人在场这一事实。 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的镜流逐渐恢复了冷静——虽然那不含恶意的人类目光依旧让他感到心悸。 “飔风,”镜流将头从飔风的身后探了出去,半旋着身体,与他对视。 本来严阵以待,正处于高度警戒中的飔风瞬间柔和了表情,尽管面鳞覆盖下,他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已经非常熟悉飔风的镜流,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肃杀的气场,倏地消散在了绵绵林雾中。 “镜流,怎么了?”飔风伸出信子摆了摆,他的感官依旧紧盯着对面的人,但眼睛却注视着可怜的小蛇。 与往常别无二致的问询,跟那柔和的目光,让镜流岌岌可危的回忆屏障轰然碎裂。 “为什么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可以做到如此和善?但那些……算了,反正现在都已经过去了。”镜流频繁地摆动信子,在嘴部轻微的开合里,发出了杳不可闻的自语声。 片刻后,镜流凝视飔风,眶鳞附近已经悬挂着晶莹的泪珠“飔风,我不想看见人类了,”他又发出了那类似撒娇的嘶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镜流低声央求着。 “你不想见他们?”飔风抬头,明锐的目光刺向了那群奇怪的猴子。随后,飔风收回了视线,他蹭了蹭镜流“你在害怕吗,镜流?” 还没等到小蛇的回答,但那空鹰般的圆瞳中已经又一次斥满了杀意,“不要怕,镜流。”飔风蹭了蹭小蛇的头“没有任何生物能在我面前伤害你。” 飔风的尾巴在s型的左右摆动着,腔体震动间,媲美飓风般猛烈的咆哮声越来越大,这声音让一旁的研究员们不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等待镜流的回答间,飔风猛然拔高了前半身,只要镜流说是,飔风会帮助小蛇消除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心理阴影,从物理层面上。 被这样呵护的镜流,眼瞳开始湿润,他真的很爱哭,但如今的抽泣并不是因为恐惧。 “我不怕他们,我只是有些……”摇了摇头,他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有些不适应他们的友善。” 飔风一怔,片刻后,他疼惜地将头颈绕过了镜流的脖颈处,信子蜻蜓点水般擦过了小蛇的右颊。 “你总是在哭泣,镜流,”【每次都让我心碎】“就当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我】“开心起来吧……”【我的小蛇】 半藏半露地说完了这句话,飔风缩起了扩开的颈部,枕鳞一阵蠕动,他用头把木楞的镜流推回了脊背上。 在地面高高立起的飔风,靠着强健的肌肉支撑,几乎要与一米七八的莫平持平,莫平紧张地护在了学生前,但飔风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这群两脚猴子。 就在人类一方以为飔风要暴起,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时。 飔风发出了喷气声,旋即一摆尾巴,扭转身体,优雅地滑向了崎岖的林道里,只是一眨眼,那墨色缠着浅灰色的鳞片,迅速隐蔽进了茂密的草叶中,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了一条蜿蜒的痕迹。 受不了镜流的眼泪,也捱不住小蛇的撒娇,飔风又一次选择了让步。 面对镜流,已经不知道底线在哪儿的他,甘之如饴。他那往日冷静缜密的大脑,已经被某种名为爱情的激素所填满。 飔风已经患上了名为爱恋的不治之症,并且症状日益加重。 而被蛇如此宠溺的镜流,用尾尖将泪水涂抹到鳞片上后,从鼻间轻柔地喷出了一声回应,“嗯。” 在人类社会仅仅作为边缘人存在的镜流,在一次又一次品尝过飔风的关怀后,几近要败在那无条件的温柔里。 而飔风亦是如此,在他眼里,镜流是如此勇敢活泼、美丽聪敏,他深深迷恋着这条小蛇。 拿着登山杖挡在学生面前的莫平,见到两条蛇离开后,他踉跄了两步,擦了擦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重新从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向对面道了声谢。 * “莫老师,柳教授有说什么吗?”王悦手里熟练地给饭桶上着药,眼睛却向莫平投递了好奇的目光。 “咳,咳咳”因为过于紧张,莫平咳嗽了两声,看着一圈求知的眼神,他向他们解释道“那两条蛇应该眼镜王蛇,世界上最大的剧毒蛇,致死率、致死速度都是国内第一。” 又擦了擦颈后的冷汗,莫平将手绢塞回胸袋里,即便两条蛇已经都走了,但他紧蹙的眉头没有半分舒展。 “虽然柳老师说它们的性格比常见的毒蛇要更冷静一些,不去招惹一般不会咬人,但以后遇到,还是离远点,当然,最好是不要再遇到了。” 说着,莫平抬起左腕,看了看时间,他向学生们吩咐道“加快速度,给你们半个小时,测数据,给饭桶戴定位。” “还有,这次回去后一人写一篇研究报告,下月三号前我要看到你们的成果。老规矩,查重率超过10%的加罚三篇,小林你帮我记一下。” “诶,好嘞,莫老师。”林玲在研究笔记上留下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本来舒了一口气的研究员和实习研究员们,在听到老师如此说后,面面相觑,露出了一个苦笑。 随后,他们不再混科打岔,按照以往的分工,迅速开始工作。 莫平则坐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有些洁癖的他已经顾不得泥地到底有多少细菌了,他瞥了侧着身体颤着手,从胸袋里拿出了一个棕色的小瓶,从中倒出了几颗棕黄色的药丸,送进嘴里,抵在舌下。 他的心脏有些不舒服,但为了接下来的行程,他必须要撑住,否则这群还没毕业的学生要怎么办?视线扫过认真的学生们,莫平严肃的脸上浮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莫平可能不是一个好领导,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位好老师,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一些的他,加入了学生们,帮着他们一起收拾着工具。 在一切清理干净后,莫平清点了人数,安卫边与林玲摸了摸饭桶宽大的虎头,恋恋不舍地跟它告别。 确认没有人落下后,莫平带领他们往来路折返。 他们要回到大路上,在天黑前抵达五号观测点,整合上传这次所发现的东西,并在那儿重新补给。 之后,这个六人小队会深入更为危险的一号线,继续去探索雨林里那些有着斑斓皮毛的美丽野兽的秘密。 他们走后,饭桶有些失落,它舔了舔爪子,钻入了灌木中,顺着熟悉的气味,略显鬼祟地与研究员们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它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 并且这一次,它不会允许他们再把自己送回雨林——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一点也不适合柔弱的它。 想到这儿,舔了舔嘴边的毛毛,它咆哮了一声,虎啸声将林中许多动物吓得浑身发抖。但心里没数的它只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可爱! * 几乎是饭桶咆哮的同一时间,凤凰木边的飔风凭借敏锐的感官,在镜流还未察觉时,就带着他避开了又一次遇到的研究员们。 浑然不知的镜流,只是努力将自己从感伤中抽离出来,他把头伸到了飔风的枕鳞处“飔风。” “怎么了,镜流?”飔风将速度降下了一点。 “我想说,遇见你,”镜流蹭了蹭他的枕鳞,随后靠在上面“真好!” 飔风的鳞片急速地收缩了几次,被心上蛇会心一击的他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愉悦地甩着尾巴,他故作镇定“镜流,这话应该我来说,遇见你,真好!” 在一种堪称诡异的甜蜜气氛里,完全对不上脑回路的两条蛇保持着奇特的默契感,为自己选择了今晚休憩的巢穴。 那是一片堆满了落叶,蛛网密布,虫蛇众多的茂密竹林——一处既能遮风避雨,又有美餐在旁的天然自助餐厅。而更为巧合的是,这里与飔风最喜爱的北部竹林极为相似。 “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从飔风背上梭下的镜流,与他对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继而,镜流叼起了选定巢穴上的竹叶青,飔风擒住了一条意图逃离的黑眉锦蛇,他们各自咬住猎物的一端,将猎物一分为二。 愉快地分食了彼此带来的佳肴,重又燃起活力的镜流在巢穴边的林道上游来游去,试图为心爱的兽骨增加一些漂亮的收藏。飔风盘在枯木上,眼睛一刻不离地注视着他。 竹叶轻轻晃动着。 “你在做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镜流耳畔响起。 “我在找叶子,飔风,你看,这几片叶子一点都不输漂亮的鲜花。”他叼着兽骨,示意身旁的蛇看。 身边的蛇愣了愣,“我,我不是,”但镜流美丽的鳞甲晃花了它的眼睛,它看着被小蛇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兽骨,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它真好看,跟你一样。” 镜流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漂亮跟被别人夸奖是两回事,后者让内向的小蛇有些不太自在“飔,飔风,”他准备说些什么岔开这个话题。 但这时,一个压抑着怒火,更为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簌簌——”的风声向镜流奔来: “离他远一点,如果你不想被我咬死的话。”【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3、第二十二章 旅途中 5 自竹叶间呼啸的风,挟着飔风满含怒火的声音,挤进镜流的耳道里。 “嗯?飔风你不是……那你是谁!”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蛇,在脊背间毛骨悚然的寒意里,瞬间呆立在了原地。 信子吞吐间,陌生的气息让镜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僵着脖颈,颔首垂眸,自以为轻手轻脚地叼着兽骨,往疾风传来的地方靠去。 只是在这时,一个条作怪的粗壮尾巴挡在他身边,急于逃离的镜流下意识摆动着躯干碾了上去。 那尾巴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但等他前半身几乎全部通过时,那看似浮木般的尾巴突然一弯,绊住了小蛇继续往前的脚步。 一阵巨力传来…… 镜流瞬间失去平衡,他被长尾拖拽着回到了原地,无法控制自己躯体的他,因为对方粗暴的动作重重摔在了地上。 在恐惧下,镜流口腔中那锋利的獠牙从吻鳞边露出,划断了兽骨上的藤蔓。 被小蛇十分爱惜的兽骨滚到了满是蛛网的腐植边。花、叶、药、果散了一地…… 接着,那条比飔风还要尾巴顺势往上一滑,缠住了镜流的脖颈,逼迫他向自己靠近,稍有动作就有窒息感向自己逼近,镜流不得不顺着它的力道倒了下去。 剧烈的挣扎下,小蛇屈辱地噙着泪,半侧着身体,露出了雪白的腹鳞。一个棕黑色的跟飔风差不多大的蛇脑袋伸到了他面前,深棕色的圆瞳里满溢着天真到几近残忍的好奇与渴慕。 它先是看了看进入攻击状态的飔风,黑色同族那黑如夜幕的眼瞳已经浸满了猩红,但他恍若未见,只是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对镜流介绍着自己“我叫穿雨,亲爱的,我有幸成为你的伴侣吗?” “嘶?!”镜流差点蹦到他的头上,无法理解这条蛇脑回路的他急速抖动着尾巴,哆哆嗦嗦,艰难地在他尾巴的束缚下张开枕鳞。 撑开了缝隙后,他迅速往下一滑,翻滚着身体往前梭,在滑行的过程中,他把自己折叠成了一个直角,连爬带蠕动地拉开了一丁点距离。 见到镜流溜走,穿雨迅速俯下身体,长尾一伸就要把小蛇重新绑回来,但已经被逼急的镜流对穿雨亮出了毒牙,毒液从牙间的沟槽中不断滴落,“我要咬你了!我真的要咬了!滚开啊!!!” 稚嫩的风鸣里,镜流大张着嘴向前一冲,在飔风的教导下,他长进了很多,以至于穿雨都没反应过来镜流是在攻击。 眼看小蛇的毒牙已经触到了那身棕黑的鳞甲上。他轻笑了一声,他不是镜流这样的小废物,镜流或许是个捕猎的高手,但他没有面对过同类的经验,唯一对面对过同类的攻击,就是他与飔风初遇的那次,而飔风当时并没有使出全力。 因而,弱小的镜流,在穿雨灵活地往左边一游后,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小蛇,就在惯性下一头砸在了土坡上,啃了一嘴的土。 看着重新立起身体,对他发出威胁的小蛇,穿雨故作受伤地对小蛇说“亲爱的,我是真心的,我想” 此时,穿雨的耳边,恍若暴雨将至的风鸣一声一声逐渐响起,越来越大,但全神贯注关注的镜流的穿雨像是聋了一样。 他只顾逗弄着小蛇,越看越喜欢。他是象虎二线e点的领主,在此地称王称霸多年的他,对于想要的东西回来拼尽全力去得到,如果得不到…… 他探出了信子,陶醉地品尝着空气中镜流的气味,他会用另一种方式得到这条漂亮的小蛇——杀死他,然后吃掉。 而一旁的飔风被他全然的忽视了,在他眼里,飔风只是一条成年不久的同族,即使体型大,但年轻的他根本打不过拥有丰富经验的他。 这片领地里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他——绝对的实力让他拥有了如此自傲的资本。 但今天不一样,往日只用面对那些不入流对手的他,误判了飔风的战斗力…… 想字刚脱口而出,穿雨的话还没说完,他那尘封许久,用以预警危险的第六感,就在疯狂跳动。 * “咻——碰——” 他被飔风一尾巴抽翻在了地上,麻竹被他庞大的体型压得东倒西歪,几棵刚露头的竹笋被砸得粉碎,露出了里面破烂的笋心。 已经被怒火燃烬理智的飔风,展现出了从未在镜流面前露出的极其残忍的一面——他今天就要这条蛇死在这里! “镜流,到那边去。”落下这句话,将小蛇引到安全的地方后,飔风猛然转身,枕鳞因为生气,被他撑得巨大无比。 他摆动着躯干,疾行从满地狼藉中穿过,他冲了上去,将欲起身的穿雨又一次摁翻在地。 “小子,你还有得学!”穿雨也被激怒了,在心上蛇面前,这两条傲慢的蛇王,谁也不愿意丢脸。 被死死压制的他,使出全身力气,往上一仰,那力气大得让两条蛇相接的鳞片,发出了刺耳的挤压声。 穿雨将尾巴绕在飔风躯干上,猛力一绞,从右下往上,将头压在了飔风扁平的头顶——这是雄性眼王争夺配偶时的经典招式,他们不会对对方下死手,而且通过压倒对方来决定胜负。 飔风被穿雨摁了下去,棕黑色的蛇傲慢地吐了吐信子,“我说了,你还有的学。”他又重复了一遍。 在飔风被摁下去的一瞬间,镜流发出了焦急的嘶鸣,他甚至不自主地往前滑了一段距离,他想要帮助自己的朋友。 但那两条蛇的战斗注定不会让他插手,留意到镜流的动作,不等飔风开口,穿雨便以一种温和到令蛇毛骨悚然的嘶鸣吓退了他“亲爱的,呆在那里别动。” 镜流没有理会,他只是担忧地看着飔风“飔风,我,” “别怕,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努力撑展着身体,想要把对方压下去的飔风,安抚着镜流,没有办法帮助飔风的小蛇只能乖乖回到安全区,但他一直注视着缠斗中的两条蛇。 “一会儿就结束了。”没再关注镜流的飔风,声音骤然变冷,他猛地弯折身体,尾巴由下而上,直接缠在了对手的颈部,猩红的眼瞳印入了穿雨的眼中,莫名的,这条正值壮年的眼镜王蛇觉得有些不妙。 飔风是条特殊的蛇……他压根就不愿意遵守这个自远古便定下君子协定——不见血论什么成败?在他眼里,只要敌人没死,都算不得赢! 他张开了嘴,毒液从牙管飞溅而出,落在了穿雨的面鳞上,接着,那蕴满了杀意的獠牙以他的头为中心,绕到了他的左边,“嘶——”长牙钉穿了他包裹着心脏的鳞甲与肌肉。 穿雨狰狞地长大了嘴,他拼尽全力试图将头调转方向,咬向飔风,但已经下定决心要用他的血来偿还镜流所受屈侮的飔风,全然将本性中最残忍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飔风的尾部骤然收紧,绕在了穿雨的身躯上,以极其强劲的力道将他掀翻,他们如同交叉编织的轮胎一样,在地面滚动了几圈。 飔风咬得更紧了,毒液顺着血管一点点汇集在穿雨的心脏处,穿雨痛苦地摆动着长尾,试图将飔风甩下,可已经被毒液麻痹了神经的他又如何是全盛时期的飔风的对手。 飔风轻轻松开了上下颌,接着忽然一合,“嘶——滚!”殷红的液体缓缓从那棕黑色的鳞片边溢出,在枯枝落叶里开出了大朵大朵的血花。 穿雨又一次发出了变了调的痛苦嚎叫,他的长尾胡乱地甩动,地面被他砸出了几道深陷的坑道,飔风徐徐地挪动着身体,穿雨的伤口在这个过程间,被他的长牙撕开了一道口子,浓稠的液体越流越多,直接染红了他们的战场。 往日吝啬毒液的飔风今日难得的慷慨,那宛如夜幕中火星的粘稠液体不断侵蚀着穿雨的血肉,直到从他伤口中溢出血色被暗色取代,穿雨灵活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硬。 他瞪大了双眼,怨毒地注视着这个发疯的同族,他非常不解: “为了一条,那样,的,蛇?值,吗?” 飔风不答,他只是将头往天空高高地昂起,这一次,雪白的长牙刺透了穿雨的心脏。 这条恼蛇的强大同族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又如何知道他不值得!”丢垃圾一样地甩开那已然变得软绵绵的尸体,飔风立着身体,慢慢吐出了长信,他的面鳞已经看不出本色,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渍,喧闹的竹林变得死一般地寂静。 “飔风!”就在战斗终止的一秒,镜流从枯木上弹起,他扑向了自己的朋友。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方式,更能抚慰胜利者躁动不安的心了,飔风用尾巴接住了心爱的小蛇,他绕着镜流盘起身体,将星星赐予他的小蛇拥入了怀里。 “你的脸!”但镜流的脑子里没有任何风花雪月,他看着飔风满身的血渍,发出了惊呼。“都是我……” 听到这样的话,飔风倏地将头蹭上了镜流浅灰色的鳞片,在那猩红的映衬下,两条蛇的鳞片浮现出一种妖冶的魅惑感“都是他的血,镜流,我赢了。” 飔风没有安慰镜流,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我会一直赢下去。” 镜流那柔弱到无用的美丽是天生的原罪,只要他还能呼吸,这身迷惑蛇心的鳞甲会引诱着所有渴望征服雨林的强者的心,飔风知道那不是小蛇的本意。 无所畏惧的他,甚至在渴望着与那些强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我会是最强的那个!征战是我所渴望的,从现在开始,镜流。” 飔风贴近了小蛇,两双颜色迥异的圆瞳注视着彼此“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然后对雨林、对所有的对手、对眼前的小蛇发出了战争的邀请,“请你一直见证我的胜利!”【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4、第二十三章 旅途中 6 一时间,整片竹林在旧领主死亡的阴影笼罩下,寂若死灰,织网的鬼脸蜘蛛对挣扎的猎物视若无睹,退到了竹叶荫蔽的地方,安静地窥视着一切。 暗处蠢蠢欲动欲上前分杯羹的动物们,在飔风冽厉的逼视下,它们发出了压抑的嘶鸣、嚎叫,随即在某只极为识趣的赤狐的带领下,垂首屈膝,趴伏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群畏死又狡诈的动物在向新王表示臣服,不过飔风只是像置身事外一样,对此漠不关心,连分毫的注意都没有拨予它们,他只在乎镜流。 但镜流一言不发…… 在他的沉默下,飔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不愿意逼迫小蛇的他,让深沉的爱意与雀跃的期待在心底交织缠绕,汇成了一声平和的问句:“好吗?” 镜流并非故意吊着飔风,方才那如雷震般的誓言落下后,他就一直注视着飔风,嘴巴不断开合,想说些什么,可那组合好的语句每次到了喉间,却又被他瞬间紧闭的吻部挡回了肚子里。 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与飔风最后会在这片雨林中达成什么样的结局。 人类的理性逼迫着镜流,必须接受飔风或许会在征伐中丧命的事实,他想劝说飔风,劝说飔风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毕竟没有一条蛇是会一直胜利的。 生物趋吉避害的本能在告诫他:你需要远离面前的这条蛇——他会害死自己,也会害死你! 但莫名的,胆小到近乎可以称为畏死典范的镜流,选择了无视警告,转而决定依从本心遵循直觉。 他抛却了理性,继而感性重新打败理性,占据了情感的上风。镜流向来不敢奢求偏爱,但有一条蛇一直偏爱于他。 那么,镜流问自己,他有什么理由去质疑飔风的决定呢?从他成功向飔风讨要诺言的那天开始,镜流就将飔风纳入了后半辈子的蛇生规划中,他们会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不分开!而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做到完全支持彼此的决定呢? 镜流的鳞片发出了“窸窣”的抖动声,他努力克服着对未来凄惨结局的恐惧,想要对飔风说些什么,可越是想亲近,镜流就越是胆怯,需要更慎重的小蛇踌躇着即将出口的话语。半晌未言…… 而当飔风那堪称柔和的问询入耳后,如同催化剂一般为将他的胆怯尽数化为了决心。 镜流的心脏如鼓般擂动,他张了张口,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在那双未完全褪去血色的可怕眼瞳的注视下,他将尾巴绞紧了飔风的尾尖,如人类一样,他们交叠着尾部,镜流吐出了犹豫许久话语:“我会的,飔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见证,” 镜流抬眸,诚挚的目光闯入了飔风如夜般平静的圆瞳中,他停住了。片刻后,他吐了吐信子,带着对飔风的祝福,说出了那未尽的句子: “你的胜利!” 镜流是如此地相信眼前这条蛇的能力,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希望飔风成为雨林最强大的王!不只是今天的搏斗,在明天、后天、以及更久远的未来里,他希望飔风一直赢下去! 这一瞬间,飔风下意识地将头攀向镜流的颈部,环紧了他的小蛇,在战斗结束后,从极致的愤怒中抽离,早已平息了躁动血液的他,在此刻,又跌入了血脉偾张的兴奋中。 他的头部摩挲着镜流面鳞,漆黑的鳞片颤动着,往日只用以驱逐外敌的风鸣声,现在却满是柔情:“镜流……” 他一声声地呼唤着小蛇,半干的血迹从他的鳞甲上剥离,染红了镜流浅灰的鳞甲。 此时此刻,凄惨死去的穿雨如同连接两条蛇的桥梁,在他们毫无交集的血脉中,种下了只有彼此知晓的联系。 经历过捕杀与逃命,共度过生死,角色一直在变化的两条蛇是如此亲密,此刻,就算没有爱的添砖加瓦,他们依旧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爱侣…… 过了片刻,回复以往冷静自持模样的飔风,看着小蛇不再整洁的鳞片,爱抚地用尾尖将那干涸的血渍擦拭干净,他是要标记小蛇,但材料绝非旁蛇腥污的血液。 镜流安静地趴在林叶堆积的地面,略微平复了激荡心情,像是才反应过来飔风在做什么,有些不自主地想挣开飔风的环绕,但在飔风表示异议的目光中,腼腆地接受着飔风的清理服务。 瞬息后,镜流身上的尘埃与污血尽数清除,飔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小蛇,用尾巴勾起被忽视已久的兽骨,将小蛇的收藏重新整理入内。 随后,他从细竹边扯下了几条藤蔓,笨拙地学着小蛇之前的动作,做好了两个牢固的提手,虽然外观有些粗糙,但对于一条身躯庞大又没有手的蛇来说,这已经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将灰扑扑的兽骨递给了对面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小蛇,飔风游到了镜流身边,长尾一弯,圈画领地一样,将小蛇环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中,飔风突然冷漠地吐了吐信子,发出了短促却嘹亮的嘶鸣。 这风鸣声像是开餐前的信号,周围的动物一拥而上,大快朵颐,这是王的恩赏。 在飔风眼里,穿雨连做他食物的资格都没有,他不愿用吞食了这条蛇的躯体去触碰小蛇,这会让他回忆起一些不太美妙是记忆。 最后看了一眼失败者的尸体,飔风带着镜流回到了选定的巢穴边。 傍晚的风不断吹拂着,将飔风的话送入了镜流的心底: “等找到下一条河,我会把它洗干净,它会重新漂亮起来的。” “到那时候,我们再找上一些瓷玫瑰,我记得你喜欢,还有河底漂亮的圆形石头……” 在飔风温和的叙述中,镜流渐渐不再回应,极度疲倦的他盘起了身体,回应着梦的召唤,飔风轻嘶了一声,带着笑意,靠着小蛇,闭上了嘴。 两双颜色迥异的圆瞳注视着彼此,除了对方的身影外,映不出任何的东西。 夜深了,他们都睡了…… * 一阵嘈杂传来…… 巢穴中的镜流困倦地摆了摆尾巴,昨天受了惊吓的他今天想要赖床,他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腹鳞旁,“嘤……叽,嘶……”发出了一串不明的抱怨声。 一条粗壮的尾巴从旁边探出,轻柔地搭在了他的头边,令蛇烦躁的声音瞬间变得微弱,没清醒的他蹭了蹭那漆黑的鳞甲,又陷入了沉睡。 早在第二场雨结束,晨光穿透厚实的云层之前就已清醒的飔风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镜流,镜流不知道梦到什么,不断吐着信子,委屈地撒着娇,小蛇可爱的模样让他发出了愉悦的嘶鸣。 但接着,同族的气息随着袭入巢穴的风,飔风瞬间警觉,他为镜流调整了颈部的兽骨位置,保证没有防备的小蛇不会被它戳醒后,他伸长了身体,往巢穴外探去。 “天呐!有蛇!不对,是野蛇!” 他的出现令巢穴外的东西吓了一跳。 他不善地盯着面前这条体长三米左右的黑色眼镜王蛇,百思不得其解——这片领地怎么那么多的同族? 现在不是春天,那这么多的同族扎堆往一个地方凑,并不符合常理。 当然,如果他是想要争夺什么那就说得通了……想到这儿,飔风皱了皱面鳞,墨色的眼瞳里满是杀意——不管是镜流还是领地,他都不会放手。 对面的蛇完全感受不到一样,依旧像傻子一般大惊小怪地呼喊着: “乖乖!老天爷!你长得好大!你吃什么饲料长大的?” 刚出口就被自己的话噎住的蛇,停顿了片刻后,他继续对着飔风说道:“我是说,你吃什么品种的老鼠?这里的老鼠是不是很好吃?” 飔风冷漠地看着他,突然他的头往前一送,整条蛇靠着肌肉的蠕动立了起来,巨大的风啸声擦过那条蛇的耳畔,让他吓了一跳。 “大哥,哇,你好霸气!我,我可以学吗?” 天生缺根弦的蛇羡慕地看着飔风,那圆瞳中的崇拜,让飔风打了一个寒颤。 同样的动作有的蛇做来是可爱,是让蛇情不自禁地想要贴贴他,而有的蛇做来是让蛇反胃,飔风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突然,他看到巢穴中正往外游动的浅灰色,“镜流,是我吵醒你了吗?”他摆动着长尾挡住了那条蛇窥探的视线,有些愧疚地询问小蛇。 “没有,”镜流慵懒地舒展着长尾,兽骨轻微地摆动着,“我闻到了陌生的气息,是有什么别的蛇来了吗?” “是我!是我!是我天下最可爱的小蛇——笛悦!” 不等飔风回答,活泼雀跃的声音就打断了两条蛇的对话,镜流好奇地看了看飔风,飔风温和地吐了吐信子,旋即迅速转身,露出了獠牙。 “别啊!!!大哥!”笛悦迅速滑跪,嘴里碎碎叨叨念着一些飔风听不懂的话: “第一天到野外就要被杀了吗?” “主人你带我走吧,呜,我忘了,主人被人带走了!” “我想回家,虽然冷老鼠难吃了点,但是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唔,铲屎的,你在哪?你的可爱宝宝要被干掉了!” …… “天爷啊,谁来救救蛇啊!” 接受着巨大的信息量,镜流瞪大了眼睛,越过飔风尾巴的缝隙,他看到了笛悦。 “你有主人?” 在一头雾水的飔风不耐烦地准备干掉这条蛇时,镜流发出了询问。【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5、第二十四章 旅途 终 当活泼的问询声在两条蛇耳畔响起时,“簌簌”的风鸣声忽然一滞。 在镜流略显气弱的目光中,飔风无奈的叹气声随着自吻部探出的信子,一起浮在半空中,接着,那左右游动的粗壮尾巴从巢穴中彻底抽了出来,虚虚的地勾住了镜流的尾尖。 浅灰色的尾尖像是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心甘情愿的飔风。 于是,他准备捕杀面前这条蛇的滑冲,也在略显生硬的转身中,顺理成章地成了圈住镜流的理由,他将小蛇拥入鳞甲铸造的温柔怀抱里。 “镜流,”飔风抬起尾尖轻轻拍了拍小蛇的头,“你不该那么好奇。” 这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蛇类特有的阴寒,缱绻地拂过镜流的耳鳞,这声音令镜流打了个寒颤。 唯唯诺诺的小蛇点了点头“我知道,飔风,但是,”在飔风反对的眼神下,镜流将剩下的话咽进了喉咙,但他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一条眼镜王蛇会有主人? 心因影响着行动,镜流的眼神闪烁着,自以为隐蔽地向笛悦投以寻觅答案的目光。 殊不知,这一切被飔风尽收眼底,对着面服心不服的小蛇,飔风“嘶”了一声,依着小蛇目光探去的方向,他轻调长尾,整条蛇顺着尾巴往后一梭,将半个身体压在了镜流半蜷的腰背间。 虽然飔风止住了杀意,但他仍不愿镜流与别的蛇离得太近,更逞论将本该属于他的注意力分给其他蛇……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视着憨傻的笛悦,本能里的预警,让他不得不去防备这条废物一样的蛇。 即使这条蛇看起来连没成年的镜流都打不过,并且,他甚至只吃老鼠! 直到被两条蛇忽视了个彻底的笛悦发出了不满的嘶鸣,这时的飔风才反应过来这条蛇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主食一直都是蛇类的他感觉到了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有成年的同族一直吃老鼠?甚至于是死去多时的老鼠! “我可能是年纪大了……”三岁的飔风,已经看不懂如今的年轻蛇都在想些什么了。 吐了吐信子,飔风收回了目光,将心神都放在了小蛇身上。 * 但对面的笛悦已经在等待回应的过程中失去了耐心,不甘寂寞的他提声振气,发出了响亮抱怨:“喂,你们两!不是问我有没有主人吗?” 笛悦根本不懂如何去看旁蛇的眼色,他曾被人类宠溺着长大,在没有天敌、毫无生存压力的环境里,不需要思考的他连与生俱来的战斗力都退化成了取悦他人的巧技。 因而,在两条蛇尚在处理彼此间细小的争执时,不知道需要避嫌的他,用不合时宜的话语强行挤入了蛇类间的会谈。 他吐出了信子,对着天高高昂起了头,腹鳞摩擦着混满落叶的泥土。 “我当然,有主人!”这条蛇生硬地回答着方才镜流的问句。 一心逗弄小蛇的飔风别过了头,将忽视贯彻到了极致,而本该做出回应的镜流,在此刻也对他十分好奇的问题若罔闻——飔风压得太紧了,想要恢复自由的他在不断挣扎。 没有得到任何回音的笛悦,向两条蛇探去了疑惑的目光,下一秒,他长大了嘴,木头木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浅灰色的小蛇努力在刚才那条凶狠的蛇的尾部下游动着,他连连摆动着躯干,试图用将身上粗壮的尾巴挪开,重获自由。 但在面对不放水的飔风时,镜流的力量羸弱得如同为野象搔痒的蚂蚁。 挣动了片刻,气喘吁吁的镜流瞥了飔风一眼,鼻间气息涌动,喷出了猪崽的哼唧声,这声音怪异极了,但让一直关注着镜流的飔风发出了压抑的闷笑声。 这笑声让镜流羞耻至极,他张大嘴收着牙,报复似地狠狠咬向飔风脖颈处的鳞甲,这毫无威慑力的扑咬只像是玩闹。 对飔风而言,镜流的攻击没有丝毫威胁,但刚刚已经招过小蛇,今天他不愿再惹小蛇生气。 于是,自学成才的他想出了一个天才的主意——随着一声巨响,飔风瞬间拉直了身体,直直倒在地上。 “镜流,我被你咬伤了。”他语气剧烈地波动着,从未说过谎言的他以平静掺杂着惊奇的语气,陈述着虚假的事实。 “飔风!”镜流的心脏骤然一缩,他吓了一跳,迷糊的小蛇甚至想不清自己刚刚到底有没有伸出毒牙,镜流慌了神,全然忘记飔风的战力胜他九分的小蛇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伤到了飔风。 “我,我不是故意的,飔风,”小蛇的眶鳞边渗出了泪水,他压抑着哭泣,抽噎两声,关切地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只是想让镜流感受一下胜利的滋味,却弄巧成拙,差点得了个明珠弹雀下场的飔风后悔极了,他几乎是从地面上弹起,挪开尾部,收缩着躯干,环住了在他尾下挣扎的小蛇。 “我没事,镜流,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飔风吞吞吐吐,“我只是,以为你会因打败我而高兴,我,”小蛇倏地喷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飔风已经称得上手足无措了。 “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听清楚理由的镜流,瞪大双眼,打断了飔风“谁会因为伤害到朋友而高兴!”愤怒的他抽了飔风一尾巴。 “嘶!呜——” 但飔风的鳞甲实在太厚了,没有出气反而伤到自己的镜流委屈地哭了出来,素来冷静得像个杀戮机器的飔风惊慌失措地圈着小蛇,绞尽脑汁想要逗他开心。 两条蛇是如此的亲密,以至于他们全然忘却了在场的另一条蛇——毕竟笛悦是如此弱小,别说飔风,就连镜流都能一尾巴把他制服,他们实在犯不上为这样的生物大动肝火。 * 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比之狗血三流剧也差不了太多的情景,已经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的笛悦呆呆地愣在原地。 那直立的脖颈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不知道如何应对面前事故的他,只是愣愣地重复了那句始终盘旋在脑海的话: “我当然——有主人——” 只是此时,包括他自己在内,已经无蛇在意了…… 鸡飞狗跳后,终于把镜流哄好的飔风舒了口气,他总是不长记性,每次都要把小蛇弄哭才知道后悔。 可三岁的小蛇知道什么?飔风只是依从本心,用自己的方式跟爱慕的心上蛇表达亲近罢了,即使希冀的结果不同,但两条蛇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 镜流的重视与关心对他而言,如同陈年积蓄在蜂巢中的蜜,甜美、令蛇愉悦,往日最烦与蛇交往的他,想要镜流再关注自己一些,想要小蛇的关注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某条极其没有眼色的蛇。 他趴伏在地面上,尾巴烦躁地上下甩动着,看着身边交谈的两条蛇,在镜流注意不到的一瞬间,他对着笛悦露出了獠牙,笛悦吓了一跳。 “你太过分了!”作为宠物被养大的笛悦甚至做不出什么威胁的举动,对于他愤怒的抗议声,飔风只是递予他一个傲岸的眼神,不屑地吐出信子“嘶”,他在嘲笑这条蛇。 笛悦鼓起了鳞片,发出了微弱的风声。 “发生了什么?”迟钝的镜流疑惑地看向他们。 在心上蛇面前非常注意形象的飔风收敛了表情,状若无意地一甩尾巴,无比自然地滑过笛悦的脖颈。 在窒息的沉默后,笛悦看了看黑色的眼王,那双平静的圆瞳里满是威胁,于是,他只能憋屈地开口解释: “我说那些人太过分了!非要把我主人带走,还把我丢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 这条蛇看了看飔风,憋闷地瘫在了地上“呜,我想主人了……” 镜流的头在飔风与笛悦之间转动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他咽下了为笛悦求助的话——飔风已经做的够多了,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再为他添一个累赘。 他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你在雨林成功打下了领地,等你的主人被放出来,如果他打听到消息,愿意来这里看望你,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满汉星萃的金黄色圆瞳温和地注视着笛悦,镜流想到了初至雨林的自己。 “遇到强敌就跑,不会捕猎就吃鸟蛋,如果幸运,你还能捡到新鲜的猎物……” “等你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你的毒液与坚厚的鳞甲会是你在雨林称雄的最好武器……” 镜流将自己知晓的东西都尽数教给了笛悦,“你会活下来的。”最后,他屈身向前,带着祝福蹭了蹭这条懵懂的成年眼王,在飔风的呼唤下,与他告别。 他们重新启程…… 笛悦目送着两条蛇越来越淡的身影,用尾巴擦了擦眼睛“这里的生活,倒也不算太糟糕……” 这条漂亮小蛇的善意让他燃起了斗志,他会活着,拼尽全力地活下去,一直等到与主人重聚的那天! 日月轮转,星河灌入了云河里,在越过崎岖的山岭,见证过无数雨林中的悲欢后,亲历过一桩一件故事的镜流与飔风,将这段旅途藏入了回忆里。 他们对视一眼,一齐发出了激动的风鸣。 掠过满地的青草与鲜花,在瓢泼大雨停息的一瞬,一黑一灰的两条蛇奔向了汹涌的河流边竖立的虹桥。 这片开满了点地梅,将地上的星星尽收于怀中的南部领地,即将迎来一段传奇……【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6-30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无主之地的争锋 飔风:明…… 不过, 成王之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片开满了各色点地梅的云河领地,埋葬了无数短暂拥有过它的僭主,等待着一位强大到令所有动物心服口服的枭王, 将这片无主之地占为己有。 虽然飔风的实力已经列属蛇类中凤毛麟角的那批,但这里是南部,更丰饶、更容易出强敌的南部。 在所有蛇王候选蛇中略显年轻的他, 与其他经验同样丰富的对手仍有些许差距, 年龄带来的鸿沟并非一朝一日可以跨越, 想要在南部称王称霸, 他还需要磨炼。 风起, 林动。 刹那间, 自河面而散的水雾缭绕在两条蛇附近, 包裹着他们独特的鳞甲。 这转瞬的变故让玩闹的两条蛇停下了动作。 飔风抬起了头,但明锐的目光穿不破朦胧的雾霭, 于是他探出信子, 嗅探着是否有不知晓的危险逼近。 镜流环顾一周,触目之处皆是浓雾, 心底发毛的他下意识用尾巴缠紧了飔风。 作为同属以河为名的领地,不同于芷河的清隽秀丽, 发源于雪上之巅的云河是多变且捉摸不透的。 两条蛇只能依靠直觉与嗅觉摸索着向前, 他们希望找到一个类似巢穴的地方——浓雾弥散的河边并不安全。 在掩盖了一切的浓雾中,镜流突然探到了似有若无的熟蛇气息,那是掺杂着腐败、污血与硝烟的令蛇心中十分不安的味道。 镜流的心跳突然一停, 他在雨林熟识的动物并不多,蛇类除了飔风,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明月与笛悦…… 他看向了飔风,但飔风只是自顾自地带着自己往前, 没道理更迟钝的他都感觉到了那极可能来源于明月的气息,敏锐的飔风缺一无所察。 飔风当然嗅探到了,甚至于比起小蛇模糊的猜测,他无比确定气息传来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一场剧烈的争斗后只有同归于尽的两条蛇。 但作为一条纯正的野生眼镜王蛇,对于活着的母亲他或许还有几分在意,但当他面对被死亡带走的明月时,那仅靠本就薄如蝉翼的亲缘关系便瞬间碎裂。 他早就说过了,这是明月的选择,他只会为此感到些许物伤其类的悲伤,这其中或许有三分是因为母亲死亡的哀伤,不足以让他为此停留,他已经拥有了更重要的蛇。 但镜流不同,他是条情感充沛的小蛇,他看了看飔风,又看了看被浓雾掩蔽的战场方向。 片刻后,他用尾巴挠了挠飔风,飔风停下滑行,转身抬起头看向镜流“怎么了,镜流?” “飔风,”镜流与飔风对视着,一暗一亮的两双圆瞳在浓雾中,将彼此映入了心底,“我,我”小蛇吞吞吐吐的,他为飔风可能失去母亲这件事而难过非常,回忆起母亲去世时的哀伤,感同身受的他不知道如何向自己的朋友开口。 飔风安静地等待着,几分钟后,对着实在纠结的小蛇,他平静地“嘶嘶”两声,“如果你想说明月的事,”看着瞬间将身体立起来的小蛇,飔风环住了镜流“我知道,我探到了战斗后死亡的气息。” 但飔风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他俯身蹭了蹭镜流“别为此悲伤,他们团聚了。” * 淅淅沥沥的雨珠滴在了两条蛇身上,打散了凝厚的雾气,两条蛇看到了不远处两条蛇绞缠在一起的尸体:一条是熟悉又陌生的明月,而另一条棕黄色的眼王足足有五米长,它们的獠牙穿透了彼此的心脏。 镜流下意识往前滑了几步,飔风并不想为此耽误时间,但小蛇的固执让他没有办法,他投降似地看着小蛇。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明月的尸体前。 动物腐烂的气味并不好闻,尤其对于两条嗅觉敏锐的蛇来说,飔风不住地打着喷嚏,镜流为他找了两片薄荷粘在了他的鼻尖,这才让他觉得好受些。 面对着明月,镜流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猜的不错,另一条蛇肯定是明月的仇人,她如此憎恨它,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肯定不愿意跟它缠在一起。 于是,在飔风还没反应过来时,镜流避开了明月身上腐败的伤口,轻柔地用尾尖将明月一点一点从那条蛇身上剥离下来,僵硬又瘫软的蛇尸回到了地面,只是明月深深陷入对方躯体的吻部无法分开,镜流求救地看向了飔风。 飔风抬起尾巴拍了拍小蛇的头,随后用蛮力将另一条蛇硬生生扯得七零八落,镜流趁机将明月拖离了那条蛇,把她放到了柔软的草坪上。 随后,镜流逮住了一只身形巨大的老鼠,逼它挖出了一个可以容纳明月的土坑,两条蛇安葬了她,镜流倒出了兽骨中的收藏,用一路上收集的鹅卵石与干花为她做了一个墓碑。 她与崇山长眠在了雨林中,再没东西能打扰到他们。 雨下得更大了…… 安葬完明月后,镜流沉默地跟在飔风身边,不时扭头看看他们来时的路,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朋友的死亡,这让他十分低沉。 良久,他看向了飔风“希望有一天,我们不会,” 听到这话,飔风瞟了镜流一眼,打断了他,“我们不会!” 小蛇的悲伤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用尾巴把镜流缠到了脊背上,随即,将头靠在了镜流的吻鳞边。 片刻后,飔风沉声安慰着闷闷不乐的小蛇“我们不会落得像明月与崇山那样的结局,正如你信任我一般,我是如此相信我们会过得很好。” 镜流将头埋进了飔风的颈部,两条蛇依偎着彼此,飔风静静抚慰着镜流的悲伤。 但总有不长眼的东西嫉妒两条蛇的感情,用尽千方百计也要破坏他们独处的时光。 * 突然,草丛一阵窸窣声,伴随着疾风与蛇爬行的声音,飔风一尾巴把镜流揪到了身后。 在小蛇还有些发懵时,他已然转过身体,挺起前半身,发出阵阵风啸,对上了准备偷袭他们的来犯者。 那是条颜色奇特的眼镜王蛇,与镜流类似的星状环纹,让那墨白相间的鳞甲显得格外艳丽,它的身长与飔风相近,甚至还有大上一些。 两条强状的成年眼王对视着,风啸声此起彼伏,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动物们对这里避之不及,没有动物想在蛇王争锋时,试一试他们的毒牙到底锋不锋利。 当然,这些动物里得除去在一旁焦急万分的镜流。 镜流实在受够了每次战斗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飔风迎敌的煎熬。 而在今天见证过明月的结局后,镜流不愿意飔风有朝一日也变成那样,他不敢想,如果真的失去飔风,他要如何保持冷静地在雨林活下去。 早已习惯了雨林生活的镜流,并不担心食物与敌人,他只是恨透了寂寞的滋味,如果飔风逝去,找不到精神寄托的他必定会追随这条蛇一起离开。 而现在,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助飔风。 他的确很弱小,柔弱的他不能帮助飔风一起在正面对付这些敌人,但他可以偷袭。 不说到底能不能伤害到敌人,但只要能分散它们的注意力,他就能帮助自己的朋友分担一些压力,飔风就能更轻松地调整策略去对付它们。 隐蔽在草丛间,镜流看了看飔风扩张的枕鳞,他下定了决心——他不能一直躲在这条蛇的保护圈里,他也想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 趁飔风不注意,镜流轻轻将自己的腹鳞紧紧扣住地面,略显鬼祟地蠕动着去接近那条蛇。他不是不可以滑行,只是他的隐蔽技巧掌握得实在不够好。 担心游动间发出的声音惊到那条蛇,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以至于令一无所知的飔风面对突然暴起的敌人,他必须小心。 纤细的身形让他的躲藏显得尤为顺利,雨林的草丛很高,虽然对于飔风与那条蛇来说,这点高度算不了什么,但它们能将镜流的躯干吞噬得一干二净,让他的干扰行动进行得顺利。 在它对飔风抬起头准备攻击的一瞬间,埋伏已久的镜流动了,他扑了出去,突然出现的浅灰色身影让两条蛇都愣住了。 在飔风以为自己已经疲累到连小蛇都能看错下意识扭头看向尾部时,镜流咬了那条蛇的尾巴一口,又迅速窜入了草丛中,借由落叶掩盖着自己的身形与气息。 那条蛇变换了位置,侧过身想要防备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自己尾边的小蛇,但镜流很聪明,凭借草丛的掩盖,他戏弄了这条蛇一番,这让这条艳丽的眼王有些气急败坏: “你们两个对我一个?!” 在尾部没有发现小蛇存在的飔风,同样暴躁地对那条蛇说: “是你先准备对我们动手的!” 如果不是这条蛇,镜流怎么会这样冒险?第一次怨恨起自己实力不够强大的飔风想要开启一场杀戮,想以此向镜流证明自己身强力壮,不需要认定的伴侣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来帮助自己。 飔风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小心挪动着位置,突然,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刺向了那条眼王,镜流也在飔风动作的瞬间咬上了它的尾巴,一前一后,两个敌人,让眼王难以招架。 三条蛇保持着一个绝对静止的姿势,飔风的毒液已经蓄势待发,这条眼王开始慌乱,他拼命甩动着尾巴,不愿松口的镜流被不断砸向土壤。 但眼王到底是成年蛇,镜流无法抗拒它的力量,被甩在了一边,头晕眼花,半晌也没有爬起,担心小蛇的飔风只是在那条蛇的颈部注射了毒液后,便松开了它,放它离去。 “飔,飔风,不用,管我。”镜流虚弱地对飔风道“万一它回来,” “它不会回来,它已经活不成了。”飔风滑到了镜流面前,无比笃定地道。 “但是,镜流,我需要你的解释,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缓过来一些的镜流听到了这句已经称得上严厉的话,他喏喏地抬眸看向了飔风,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阴沉的脸,让镜流感觉到了恐慌。 他张了张嘴,因为过度紧张,镜流不止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甚至再次感觉到了晕眩,天旋地转间,镜流只觉脑子一沉,再没了意识。 这时,本来等待小蛇回答的飔风发出了惊呼“镜流!”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争执与隐秘的危机 镜流:…… 话音未落, 已经顾不得训斥小蛇的飔风窜了上去,只见他的长尾从身侧滑出,如同突然出鞘的长鞭, 将空气抽得“簌簌”作响,眨眼间,那能削钢破铁的长尾甩到了地面, 擦起了一阵尘与叶, 温柔地垫到了镜流的头下。 这条胆小到极点的蛇, 因为方才被砸到了头颅, 加之又过度紧张, 无法控制惊恐的他晕了过去。 如何呼唤都叫不醒镜流, 飔风的心骤然一沉, 他“嘶”了一声,吻部贴到了镜流的鼻间——小蛇还有呼吸, 这个事实让他舒了口气。 接着, 漆黑的尾巴一卷一提,轻而易举地就将镜流托举了起来, 飔风将头凑到小蛇身边,尾巴试着晃了晃他, 但镜流一动不动。 无奈地蹭了蹭镜流的面鳞, 就算已经习惯了镜流的柔弱,但飔风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镜流面对强敌时不惧不退, 但面对自己时不时被吓哭就是被吓晕。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飔风是如此怀疑自己的形象,分明是退邪避祸的正派蛇,这一刻却像极了某种不可名状、见之即亡的生物,他重重叹了声气。 “算了, 镜流还小。”他努力安慰着自己,郁闷地围着小蛇绕了一圈。 面对镜流,飔风只有投降的份,但实在烦闷的他,用尾尖勾住一旁碍眼的树枝狠狠一扯。 “咔——” 飞鸟被惊起,它盘旋在空中对这条可恶的蛇怒目而视,壮着胆子叽叽喳喳骂了两句,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把自己重新挂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咚——” 自地面飞来的断裂树枝飞向了它,这只可怜的灰毛雀鸟被砸下了树,正好掉到了树下某条蛇高高昂起的吻部上,尖吻蝮瞬间暴起,收获了这顿从天而降的美餐。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飔风甚至没有关注不远处闹剧的结局,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环着身体趴在了镜流身边,长途的奔波与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也有些疲累了。 远处,一双棕黑色的雨靴站到了因毒液发作而痛苦死去的代领主面前,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它已经不再具有光泽的鳞片,紧紧踩住了它的头。 突然,利刃扎入了它的身体,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划鳞声,皮肉分离的它被放入了不断渗血的麻袋里。 “可惜了,那么大的蛇。”中年人发出了惋惜的感叹,露出了一口布满牙垢的斑黄牙齿。 “是啊,哥,这条蛇要是活着,就这体型,这颜色,赵老板得给咱这个数。” 一个猴精似的年轻人摊开了双手,比了个十。中年人笑了一声,用那双布满乌黑血渍的手重重拍了他一下: “要真活着,带出去还麻烦,咱做这行的,管这些畜生是死是活!再说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上次在岩壁那边见到那条蛇,体型绝对不逊于这条,小宝贝,可别让我找到你,呵!” 年轻人摸了摸颈部黏湿的液体,暗暗呸了一声,在中年人看向他时陪笑道“是,哥说的都对,哥,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今个儿是?” “走吧,云河还在汛期,在林子过夜不安全。” 两个人一前一后,佯装打扮一番,顺着隐秘的小道跳上了一直在等候的皮卡。 被篷布遮掩的后斗里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不断传出,“碰——”子弹飞出了膛口,猩红的血液从笼中滴到了泥地上。 今天,可怜的自然之母又失去了多少孩子呢?她不知晓,她只能紧紧拥抱着未被夺走的子嗣,催促着夜幕赶紧降下帷帐,庇佑她柔弱的孩子们。 * 夕阳被奔涌的云河吞噬,只留下了水面转瞬即逝的耀黄,高大乔木上飘落的枝叶覆在了两条蛇身上,堆积的落叶让周遭的温度都提升了些许,温暖的天然床位让昏睡的镜流下意识寻找着绵软的被子。 浅灰色的纤细尾巴抖了又抖,但他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在蠕动的身体触及到光滑温热的鳞甲时,他钻进了飔风的怀里。 但当神经反馈的触感被大脑接收时,镜流突然惊醒,在萤火虫尾部散发的点点星光的召唤下,漆黑的鳞片印入了他的眼帘。 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但依稀记得白日战斗结束后飔风质问的小蛇,颤动着鳞片,那严厉的训斥在他心底又一次响起,对于发火的飔风异常畏惧的他,甚至还没看清眼前蛇的表情,就不自觉开始道歉。 “对不起,飔风,我,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你。” 镜流的动作不算轻,浅眠中的飔风瞬间清醒了过来,还没回神的他就听到了小蛇发抖的声音。 “什么?” 已经将白天的事情抛之脑后的飔风,下意识地认为柔弱的小蛇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将搭在小蛇身上的尾巴绕得更紧了些,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小蛇痛苦又不会让他逃走的力道,安抚着颤抖的镜流。 “别怕,我在。” 镜流怔住了,他不知道飔风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直到他看到了飔风迷蒙的双眼与周身暴涨的的杀意。 镜流沉默了,片刻后,怀揣着一点蛇也能有起床气的震撼,他直起身体,把自己弯成了直角。 这是一个类似鞠躬道歉的姿势,但不太适应头抵在地面上的小蛇没坚持两秒,就重新在飔风的注视下恢复了原样。 心虚的镜流蹭到了飔风身边,发出了细不可闻的询问“飔风,我吵醒你了?” 意识到方才自己在鸡同鸭讲的两条蛇,对视了一眼。 * 耳畔一声长叹,没从惊惧中回复完全的镜流,控制不住自己,他又开始发抖。 心爱的蛇真的太胆小了,已经彻底清醒让理智占据高地的飔风,在看到镜流因为自己的叹息而开始颤抖时,他又叹息了一声。 随即,他问出了一直深埋于心底的疑问: “我真的很可怕吗,镜流?” 镜流抬起头,墨色圆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还没等他回答,飔风又发出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你惧我比惧强敌更甚?” 镜流呆立在了原地,片刻后,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没有,飔风,我,我不是……” “你很好,你是我见过,见过最好的蛇。”吞咽着不存在的唾液,镜流的眼鳞逐渐被水雾洇湿。 “我,我只是担心,你会厌弃我,会觉得我烦蛇,会认为我太弱小……” 飔风将小蛇断断续续的声音收入了心底,他看着抽泣的镜流。 “所以,这就是你想在战斗中为我分担一部分压力的原因?你想让我觉得你有用?” 用镜流的思维模式思考片刻后,飔风已经知道了小蛇为什么要冒险——为了帮助自己,为了分担自己的压力。 但飔风不愿意,比起接受镜流受伤这个可能,他宁可小蛇被他庇护一辈子,他不会去想什么未来,危机四伏的雨林中谈不上什么明天与理想。 镜流低低“嗯”了一声,但马上,他反驳了飔风言论中他认为不正确的那部分“我不可能让朋友一条蛇面对敌人,飔风。” 他反问着眼前面色阴沉的眼王“如果我存在的意义只剩作为你的累赘后,那么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什么?你一条蛇可以活得更好!” 飔风看上去已经要气炸了,自觉说的话有些重了的镜流因为莫名的心虚被压制了气场。 “我想为你分担一些,哪怕只是丁点儿的危险也好”他哀哀地祈求着。 两条同样固执的蛇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在这场交锋中,一心只想让对方更好地在雨林生活的他们谁也不愿低头。 但先动心的那个,在知晓本心后就注定在面对心上蛇时,再也坚守不了方寸底线。 实在扛不住镜流的祈求,飔风扭过头,不再去看小蛇雾蒙蒙的眼睛,若是以往,不用小蛇亲自开口,只要镜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飔风会为他献上一切。 但镜流的安危是他最后的坚持,他不敢想如果镜流有朝一日如同他的父亲那样,被阴险的对手害死,他是否会变得比明月更要癫狂与残暴。 仰头看天,垂眸看地,瞧一瞧飞鸟,扫一眼松鼠,看什么都不看镜流的飔风,让小蛇气得不住地喷气。 飔风偷偷瞥了一眼镜流因为生气鼓得圆滚滚的雪白腹鳞,鳞片上的光泽晃花了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答应小蛇,但马上,清醒过来的他给了自己一尾巴,随后,索性将身体盘起来,把脑袋埋了下去。 “镜流,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落下这句话后,飔风的尾巴挡住了想要爬到自己身边的镜流,抗拒不了小蛇又不能放弃自己坚持的他选择了逃避。 看着眼前这条无赖的眼王,镜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被飔风宠得脾气见长的他愤愤用尾巴打了飔风一下。 飔风闷哼了一声,镜流当然伤不到他,但在旅途中磨炼出的演技,让他炉火纯青地用假动作忽悠着单纯的小蛇。 听到飔风的闷哼,镜流后退了两步,他重新伸出了尾巴,搭在飔风扁平的头顶上。 “那我们各退一步!我不会再擅自行动,你也不许不让我帮忙!” “好!” 飔风腾地窜起,全然忽视了小蛇后半句话的他,只听到了镜流承诺自己不会再擅自行动,自以为得到了完美解决方法的他重新环住了小蛇。 两条蛇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不再闹别扭的他们找到了暂居的巢穴,他们依偎着彼此,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准备重新入睡。 昏昏沉沉的镜流借助着巢穴的石壁,倚靠着飔风。 “明天,如果明天没有敌人,我想去找一个家,可以容纳我们”两条蛇的家…… 还没说完,迷糊的小蛇就昏睡了过去,飔风嘶了一声,“好”他轻声回应道。 第28章 番外1 论坛体1 假如飔风是镜…… 假如飔风对大学时的镜流一见钟情, 毕业后镜流进入飔风的公司上班会发生些什么…… 【八一八某个销售部的关系户,什么都不会是靠什么进的公司啊……】 1L 楼主:如题,LZ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宇宙猫猫头) 2L 小笛子滴答响:有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 人碍你什么事了? 3L 小笛子滴答响:再说了,人业绩月月第一,这叫什么都不会? 4L 牛马一只:舔狗死开, 天天就见你搁那舔舔舔, 也没见你蒸煮回应你啊(蛇蛇不屑) 5L 牛马二号:就是, 人家可看不上你, 人家可是天天坐豪车上下班的, 正主都没说话, 你个外地穷小子来这儿显什么存在感(看垃圾的眼神) 6L 欣欣是心心:理智讨论, 拒绝人身攻击(皱眉头) 7L 牛马第三:七楼说的对(啊对对对) 8L 楼主:所以,还是没人告诉我他怎么进的公司?凭脸吗?(猫猫疑惑) 9L 牛马1008:楼主还不知道?他就是凭脸进的公司啊, 你没听过那个瓜吗?(吃瓜的猹) 10L 楼主:没听过(猫猫好奇) 11L 牛马1008:他被包了啊(王的蔑视) 12L 牛马一只:对对对, 我听过这个事,好像是挺大一个老板吧 13L 牛马二号:好家伙, 那他还天天跟我们飔总黏在一起,要不要脸啊(嫌弃的表情) 14L 牛马1008:我们飔总帅成这样, 很少有不心动的吧, 说不定就是因为金主长得过于一言难尽才天天扒着飔总不放 15L 楼主:真恶心啊,不愧是关系户(猫猫yue) 16L 牛马第三:你们一天讨论别人的隐私有意思吗?而且楼主我真的很好奇,镜到底做了什么, 你们那么讨厌他? 17L: 小笛子滴答响:16楼我给你解释,就不是一群酸菜鱼嫉妒人家业绩好,抱团搞排挤 18L 牛马一只:笛悦你再说一遍!谁嫉妒他了?我们会嫉妒一个靠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19L 饭桶一坨:18楼破防了?(虎虎嘲笑) 20L 欣欣是心心:就是,人家被你安排去打扫厕所, 天天帮你们背锅,大冬天的发着40度的高烧还被你们大扫除泼了一身水,这不叫排挤难道叫同事爱? 21L 楼主:那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们好心帮他融入集体怎么了? 22L 牛马一只:就是就是。 23L 牛马二号:就是就是。 …… 55L 明月最可爱:21楼到54楼发言的,去三楼会议室,你们飔总找你们谈谈心。 56L 牛马第三:哇,是崇董,崇董什么时候回公司了?这次旅游好玩吗?明总跟你一起回来没?(猫猫慌张)没别的意思啊,就是上次那个文件。 57L 明月最可爱:好玩,下次团建带你们去,回来了,你的文件她看到了,打算午休以后跟你说,这次做的还行,继续努力。 58L 牛马第三:好耶,崇董万岁!我干活去了(溜走) …… 88L 牛马第三:卧槽,原来小镜子是飔总老婆啊,不是,这么硬的后台他之前干嘛要受那些人的气啊…… 89L 重生牛马:真是绷不住,那些人平常搞事就算了,还舞到论坛上,真当飔总七老八十,从来不冲浪是吧。 90L 欣欣是心心:是啊,听说情节最恶劣那几个已经被开了,拿了2N走的,但是名声臭完了,哪家公司敢要这种人啊? 91L 小笛子滴答响:镜子受了老罪了,明明是老板娘体验生活的,搞得水深火热,关键他脾气怎么那么好啊,飔总那个恋爱脑护他护成这样,要是他当时告个状,这些人能留到现在? 92L 疯狂的社畜:可能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镜子本来就是内向又胆小,也不知道以前是经历了什么。 93L 饭桶一坨:镜子啊,算了,不说了,涉及人隐私不太好,反正就是蛮不容易的,幸好是遇到飔总了。 94L 社畜第三: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我是真没想到,飔风那么大一个冷酷霸总,居然是恋爱脑啊(恋爱脑狗都不吃) 95L 知情人:嘿,当初还是被飔总一见钟情,用了千方百计才把镜子追到手的,还怕人跑了,毕业就拖着人去领了证(菜狗吃菜) 96L 欣欣是心心:哇,好甜啊,刚刚飔总带着镜子从我们办公室路过,体型差我磕死了!(星星眼) 97L 老娘最美:是啊,可惜镜子不在公司了,就是销售部那群酸菜鱼干的好事,又酸又菜又多余,听说镜子抑郁症加重了,飔总打算带着他到处逛逛 98L 欣欣是心心:(猫猫呆滞)不是说镜子好多了吗?怎么又……那公司怎么办?我们不会要失业吧…… 99L 明月照崇山:放心,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们,他们小两口出去,我跟你们崇董这不是还在 100L 社畜第三:好耶!哦,对了,楼主呢? 101L 小笛子滴答响:(幸灾乐祸)他啊,被开除了,天天就在公司搅浑水,好几个有能力的新人就是被他逼走的,活该! 102L 社畜第三:这也算罪有应得了。 …… ——此贴涉及公司机密,永久封禁—— * 后续: 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镜流扑进了爱人的怀里,已经许久未曾开过口的他,在爱人鼓励的目光中,抖动着双唇,努力从喉间挤出了一直渴望对面前的高大男人想要说出的话语:“飔,飔风。” 这声音算不上悦耳,甚至称得上沙哑粗糙,路人嫌弃地按了按耳机,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机场,注意到这一幕的镜流垂下了头,但旋即,飔风紧紧抱住了他,这令他又充满了力量。 在他的爱人心中,不管他说什么话都是天籁之音,“镜流,你要说什么?不急,慢慢来。” 因为长期被欺凌的经历,患上了失语症的漂亮的青年把头蹭在了男人的胸膛上,放声大哭,飔风紧紧环住他,“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发现……唔” 突如其来的亲吻打断了他的话,片刻后,镜流踮起脚尖,将头抵在了老公的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努力凑出了对飔风的告白“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青年眸含星光,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伴侣,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他们相拥在了一起。 地上的影子啊,是如此是亲密……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蛇的家 1 镜流:要分开…… 又是一天清晨, 在阴沉天空的召令下,云河冷漠地伸出白浪,这条残忍的母亲河, 没有一丝爱抚地卷起了岸边没了生息的动物们,白骨与血肉遗留的食物残骸沉入了河底,很快, 它们又被涌动的泥沙夹挟着, 重新混入了略显浑浊的大河中。 很快, 随着河流穿行过各位霸主的领地, 越来越多的遗骸加入了这个特殊的游行队伍, 一条条冰冷的长尾在激流中上下浮动着, 蛇类取代了草食动物们, 成为了队伍里数目最多的中坚力量。 放在动物园或是研究院里被人们视若珍宝的动物,在雨林只是昂贵的消耗品, 没有谁能逃离死亡的统领, 除非,他能战胜所有对手一直胜利下去。 云河, 这个物产丰饶的天然宝地,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梦中桃源, 不自量力的已经为发生的争斗付出了代价, 但更多的争端还在酝酿中。 所有能一争长短的动物都想要占有它,而作为划定了领土范围的新主,飔风与镜流必须拿出匹配得上的实力。 否则, 若是一着不慎,等待他们的,只有比这些被河流埋葬的挑战者更为凄惨的结局。 “咝——” 暴躁地把牙尖的蛇甩开,看着暂居巢穴的方向, 飔风发出了愤怒又烦闷的风鸣。 镜流不在那儿,也不在自己的身边…… 自从他们争吵那天后,飔风感觉镜流一下子与他生分了不少。 因为不管是在芷河边还是在旅途中,从未在白日离开过他视线的小蛇,到了危机重重的云河后,像是突然被打开了向往自由的天性开关——白天不着家,晚上不说话。 习惯了有蛇陪伴的飔风想到五天来的遭遇发出了叹息。 孤单的滋味悬吊在心间,这条想要和好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眼王十分茫然,比起以往还能摸透镜流生气的理由,这一次飔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招致镜流如此冷漠的对待。 有些抑郁的他愁眉不展地把躯干挂到了树上,这时,一条不知死活的挑战者趁飔风不注意,张开口咬向了他,还没完全上树的飔风瞬间甩出了尾巴,那条蛇保持着大张着嘴的攻击姿态被一阵巨力打进了云河里,它在河面上起起伏伏地挣扎着,但云河不会为它停歇,直到它的尾巴勾住了一块青灰色的河礁,这才勉强爬上了岸。 这位亚成年的挑战者忌惮地看了看飔风的方向,在飔风警觉的视线再一次扫过它后,它钻进了草丛,头也不回地迅速溜走了。 这里的领主很不好惹,在成年之前它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 飔风并不知道这条蛇的心路历程,他烦躁地甩着尾巴,等待镜流熟悉的呼唤,但一直等到正午,他打退了四拨来犯者,“嘶”了一声又一声,心上蛇依旧不见蛇影。 飔风有些着急了,他吐出了信子,想要探求镜流的方位,但领地到处都是小蛇与他的气味,这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判断小蛇到底去了哪里。 等待的滋味着实煎熬,莫名地,飔风与前些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敌人缠斗的镜流共情了,“如果是这个原因……” 他妥协似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镜流我答应了,求你,求你不要再这样对待我……” 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蛇王在小蛇面前永远没有底线可言,他的自语声甚至带上了几分卑微。但依旧没有蛇回应。 飔风的情绪越来越沮丧,他甚至悲观地想到了如果镜流要走,他会怎么做,一直压抑着心底野兽的他不愿放出那头贪婪的东西,他有预感,如果有朝一日凶兽出栏,他一定会得到一个极其不愿面对的结局。 为了发泄,也为了克制,他不再停留在原地,像从前在北部那样,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在汹涌的云河下,血腥味取代了落地梅混杂着雨后草木的清香,这条迷惘的蛇王在领地里开启了无差别的杀戮。 鸟兽惊散,靠着残暴的铁腕手段,飔风成功在云河边打下了威名,等那墨色的长尾消失不见后,心有余悸的动物们下定了奔逃的决心,它们或许不太聪明,也并不算强大,但深埋在它们基因里趋利避害的DNA会告诉它们,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于是,跃跃欲试的对手们,也被满地的殷红震去了胆量,它们装着轻描淡写的模样,转身飞速逃离。 这场杀戮并不是无用的,有了血的震慑,至少半年里,飔风与镜流能收获一个安稳的领地,他们不必再担心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来犯者又来袭击。 已经杀红眼的飔风随遇将对手的尸体堆到了一边,它们对他而言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对镜流亦是如此,即使失去了理智却依然记挂着小蛇的飔风想要跟镜流一起分享这些佳肴。 鳞甲上的黏腻感觉让飔风非常不适,他回到了云河边,用尾巴勾着树枝,钻进了河里,云河很宽阔,但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想横渡这条河,在其他动物面前危险非常的母亲河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细密的水雾粘到了他的鳞甲上,不算柔和的水流剥去了战争给他带来的狼狈,在冰冷的河水里,熟悉的气息不断靠近,突然,飔风的理智回笼了。 他看向了岸上…… * 一条叼着草叶呆呆立在不远处的小蛇看着他,他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气息中混杂着远方泥土的芬芳,只是浅灰色的鳞片不免触碰到到了战场上残留的浓稠液体,红色染脏了小蛇的鳞甲。 飔风愣愣地看着他,脑子基本宕机的蛇只能听到镜流模糊不清的三个字“飔风,你……” 两条蛇一高一低对视着,这一幕恰如他们的初见,不过当初的角色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残暴的捕猎者变成了心虚的被询问者,柔弱的猎物转化为迷茫的询问者。 镜流环视了一周,满地狼藉让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飔风别扭地扭动着尾尖,墨色鳞甲上未完全褪去的殷红吸引了镜流的注意,他扑了上去。 “咚——” 镜流掉进了河流,凭借着高超的泳技,他用尾巴勾住了飔风,上下翻看着这条蛇浸血的部位,好在,飔风没有受伤,这让镜流喉间提着的气散到了空气中。 但飔风明显的异常让镜流又重新吊起心提起胆——无论他怎么呼唤飔风,飔风都没有反应,像是受了某种巨大刺激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为了不让飔风沉入水底,没有办法的镜流,只能生拉硬拽把这条明显魂飞天外的蛇拖上了岸。 “飔风”他呼唤了一声,但面前的蛇没有反应。 “飔风!飔风!!!” 小蛇焦急的声音不断传入耳里,飔风又“嘶”了一声“我没事。” 飔风的声音满含落寞,这让敏感的镜流瞬间抬起了头,飔风今天太奇怪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在飔风说话后就会突然出现的镜流,下意识想要阻止飔风之后的话语。 “没事就好,我回来看到那么多的尸体,我差点以为,”清脆的少年音有些哽咽。 “差点以为你”镜流重复着这句话,他不愿将自己脑海中预想的画面说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诅咒飔风一样。 但飔风没有反应,带着即将告别的眷恋,他的目光温柔又哀伤,一寸寸扫过了镜流浅灰色的鳞甲,这反应让镜流的鳞片微微炸开,他连哭泣都忘记了。 “飔风,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对劲。”镜流发出了微弱的询问。 被小蛇连续五天冷漠对待的飔风置若罔闻,半晌,为自己做好心里建设的他,脑子一热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镜流,你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我,我们还是分开吧。” 镜流的脑子像是被钟重重砸了一下,发出了震耳的轰鸣,他的全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飔风,但往日非常照顾小蛇的飔风今天像是把情绪感知这个技能卸载了,他继续说着一些讨蛇厌的话。 “这样,你不用再担心我,也不会再冷漠对待我,对我们双方都好……” 好字还未落音,镜流就已经崩溃了,他用尾巴堵住了耳朵,“不听不听!你是在骗我!骗子!” 小蛇泪水大滴大滴落在了飔风的尾尖,尽量全身都在颤抖的镜流让飔风心疼不已,一直为小蛇心动的他下意识做出了让步。 “我可以再为你打一片领地,我们会靠得很近,你想我的话,我们可以在交界地再见面。” 镜流压低了声音不断抽泣,理智已经全然溃散的他不知道怎么去挽回。 “我没有冷漠对你,我,” “我这几天好累,我在做巢穴,定居在这里,我们要有自己的家……”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蛇断断续续说完了话,他抬眸看了看飔风,这条蛇保持着一种该死的稳重,这让镜流积攒在心间的负面情绪轰然倒塌。 在飔风始料未及之时,自觉失去一切的他梭进了河里,不做挣扎,任由冰冷的水流将自己卷向远方。 “镜流!!!”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蛇的家 2 镜流:第一次…… “哗啦——” 在亲眼目睹了镜流跳河后, 大脑一片空白的飔风想也不想跟着小蛇一起钻进了河,筹划着一场风暴的暗色水面上,油光水滑的黑色鳞甲上下翻动着, 飔风努力保持着平衡,潜到水下。 此时的镜流的状况,已经称得上不容乐观, 水流从他的鼻间涌入心肺, 挤压着他获取氧气的空间, 血液泵发的速度越来越慢, 那被眼鳞覆盖的金色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这时, 一个身姿迅捷的黑色长影对他张开了嘴, 强行镇压了小蛇的反抗, 飔风笨拙又熟练地将镜流叼起,很快, 两条蛇回到了岸上。 紧紧环住不住发抖的镜流, 后怕的飔风仍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真实感,作为一条蛇, 哪怕立下了誓言,但飔风依旧不能理解镜流对陪伴的执着, 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 他早就忘却了曾经对小蛇说出的承诺,这让他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看着死气沉沉一直吐水的镜流,飔风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哪怕问一问呢……如果在做下这个决定前,他询问过小蛇,是不是就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愧疚与负罪几乎要将这条强壮的眼镜王蛇压垮了。 他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像镜流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由于两条蛇不对等的信息差造成误会, 习惯了简单粗暴问题的飔风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交流的重要性。 “不分开,谁也别想让我们分开!”他绕着镜流盘起了身体,尾巴轻轻抚顺了小蛇因为激动不时张合的鳞片。 但已经被负面情绪压倒的镜流什么都不愿意听了,澄澈得如同镜面的金黄色圆瞳,霎时布满了血丝,那是一双幽怨到了极致,险些要落下血泪满含痛苦的眼瞳,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飔风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哀怨地看着飔风,镜流颤抖着声音“你说过很多次不分开……” 他并不是在埋怨飔风,但悲观到极点的他确实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飔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将搭在镜流身上的躯体缠得越来越紧,勒得镜流痛呼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飔风,把头贴到了镜流的面前。 “我不知道惊喜是什么,镜流,你总是有很多新的点子,但我,” 墨色的深沉眼瞳将浅灰色的小蛇收入了眼底“我习惯了简单的生活方式,我们需要坦诚,至少,” 飔风顿住了,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已经称得上是在哀求“别让我莫名其妙一条蛇生活了,哪怕你在生气,也请你别让我再去揣测你的心情了。” 镜流怔住了,飔风这堪称剖心的陈情,让浸在情绪里的他强行被拔了出来。 面前的眼王有些哀伤,这是哪怕在面对死亡的明月时,飔风都没显露出的另一面,但现在他将自己最脆弱的内心展露给了镜流,是接纳还是伤害,他都全盘接受。 “我也会害怕,镜流,我也会恐惧,你的疏远远比最强大的敌人还要让我畏惧,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也是我应得的,但求你,别因为我刚才的失言,真的离开我……” 因为内心的渴求,这条从没对任何人低过头的眼王在镜流面前弯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等待着小蛇的宣判。 片刻后,因飔风这段话而愣神的镜流,突然回过神,他扑进了这条蛇的怀里。 将头放到了飔风下颌处的鳞片上,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镜流重新拉开了与飔风的距离,“我也有错,飔风。” 对着面前高大的眼镜王蛇,镜流继续说: “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一条蛇跑出去……” “我总是在向你索取,本来是为了给你惊喜的,却还是弄成这样,我,我真的好废物……” 镜流垂下头,无声地落泪,低低的呜咽声让飔风心疼不已。 “你不废物,”他的尾尖滑过镜流的眶鳞,拭去了小蛇晶莹的泪水,随后顺势揽住镜流靠近尾部的腰背,把小蛇提到了自己的脊背上。 “我想去看看你说的惊喜,可以吗,镜流?”头蹭了蹭镜流的枕鳞,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的飔风温和询问道。 并且,为了避免敏感的小蛇多心,在镜流还没有回复之前,飔风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当然,要是你想让我等一等,我也非常愿意,礼物要有意外才能让蛇充满新奇感,就像你一样,你是雨林给我的礼物。” 还在哭泣的镜流被飔风的话逗弄得卡住了壳,中断了抽泣又不好意思再继续的他重重“嗯”了一声,“我带你过去,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那里。” 将尾巴熟练地缠在飔风身上,把眼泪尽数擦在了飔风的鳞甲间,镜流探出了身体,凑在飔风的头边,犹疑地说道。 “我住过很多地方,但再差也不会比北部寸草不生的岩缝要差了。”飔风安慰着镜流,重新打开心结的两条蛇蹭了蹭彼此。 他们滑过堆积如山的储备粮,准备往林间深处去,本来安静带路的镜流突然发出了疑问“飔风,这些都是今天来挑战你的蛇吗?” 不,它们是被我找茬的那方……咽下了这句容易让自己在小蛇眼里蛇设崩塌的话,不敢将真相尽数吐露的飔风半遮半掩: “杀了他们领地能清净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知内情的小蛇有些低落“我又没帮上你,幸好你没受伤。” 这些蛇真的太多了,镜流没有细数,但据他目测,不少于八条,这让镜流本就愧疚的心情更加难受,他不敢去想飔风到底是如何一条蛇面对这些敌人的。 飔风轻轻“嘶”了一声,“镜流,这些蛇算不了什么,他们一起上都没有我强,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接着,飔风侧过头,用鳞片止住了镜流还欲说些什么的嘴巴,“别说这些扫兴的东西了,镜流,跟我说一说,这几天你都干了什么?” 飔风略带笑意的话语随风拂过了镜流耳畔,他蹭了蹭飔风,接受了这条蛇的善意。回忆了五天来自己干的活,他娓娓道来: “我这几天……” “真的吗?那么大的树!镜流,你可真厉害!” “还有……” “旁边还有这东西?真是难以置信……” …… 在飔风略显夸张的赞叹声中,镜流的心情逐渐脱离了哀伤的束缚,转而掉进了名为尴尬的陷阱里,从不知道飔风夸起蛇来能让蛇如此羞耻的他,好好体会了一番被哄成婴儿的感觉。 很快,他们到达了镜流选定的巢穴所在地——就在飔风划定的领地范围内,一棵巨大的榕树上。 * 离地面大概一米五的位置间,拥有悠久历史,造型的榕树中段出现了一个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树洞,那树洞大得能让飔风在里面展开身体甚至还有剩余的空间。 树洞外用搭鸟巢的方法搭起了一个粗糙的平台,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上面摆满了一些没用完的树枝,在雨季极难寻到的干草随着风摇摆,为了避免它们从上面滑落,镜流用藤蔓把他们捆到了枝桠上,他非常喜欢的兽骨挂在平台边缘。 这是他心目里的完美的庇护所,兴奋又羞涩的镜流从飔风背脊上滑下,他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平台上,对飔风发出了邀请:“要不要上来看看?虽然还没建好,但我觉得,” 这话还没说完,紧随其后的飔风就爬到了平台上,好奇地向着树洞探出了头。 树洞用磊起的鹅卵石堆与横在中央的枯枝分成了两半,一半胡乱铺着些干草、不知名雀鸟的羽毛与几块残破的干净兽皮,另一半则装饰了些兽骨、粗糙的树枝,两个最大的兽骨里面盛满了水。 这是个让蛇感到舒适的巢穴,不止是镜流满意,飔风同样也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家。 “飔风,等再加固两次这个平台,把我收集的东西全部用上”镜流示意飔风看向树下草丛里堆起材料,“我们就能住进来了。”小蛇的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难过,只剩下对未来怀揣的憧憬。 但他的心愿在短期内注定无法实现了。 “镜流,你总是能给我……” 本来打算夸赞镜流两句的飔风,突然接收到了第六感疯狂传递来的预警。 在除却小蛇的事上无比相信本能的他,用尾巴卷住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嘴巴叼住了镜流,本能也没让他失望,在他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受不住两条蛇重量的平台,砰然散开,无数的树枝、草叶落了一地。 镜流目瞪口呆地被飔风拖进了巢穴里,休息了片刻后,他们回到了地面上,有些沮丧的小蛇用尾巴卷起一根断裂的树枝,在飔风关切的眼神投来之前,欲盖弥彰地将树枝藏到了身后。 “没事,镜流”飔风蹭过来安慰着小蛇“我们有很多时间能重建这个巢穴。” 镜流将自己的头贴在了飔风颈边: “我只是在庆幸,你没有受伤……不过你说的对,飔风,我们可以重建它,这次要建得更牢固!” 小蛇亮晶晶的眼睛让飔风感到头晕目眩。他胡乱应着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恢复了以往相处模式的两条蛇彼此依偎着,镜流满怀期待地缩在飔风怀里,对天边高悬的月亮看了又看,等天再亮起时,他们会一起打造新的家——不是巢穴,而是一个真正的家。【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番外2 不正经的克系风味 假如镜…… 香雾卷携着来来往往的侍从, 一件件华服从外间运入内殿,被训练有素的侍女轻置于宽大的衣架上。 几个不讲究的守卫瞧着一旁乖顺艳丽的祭品,打了个呵欠, 他们的衣摆下蛇尾蠢蠢欲动地就要取代双脚,路过的祭司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赶忙把尾巴收了回去。 井然有序的宫殿内寂然无声, 可镜流的耳畔依旧嘈杂…… “你就那么自私?难怪谁都看不起你, 啧, 没爹疼没妈爱的人是这样的。” “就是, 我们十多个人的命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人的?镜流, 你家里又没什么人, 这个祭品, 你不做,难道要我们做?” …… 木讷地看着银镜中的自己, 镜流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去回想方才同伴的谴责声, 迷蒙的墨瞳里漾出了水雾,趁着身后为自己装点的蛇人不注意, 纤长的食指迅速抹去了即将滚落的晶莹。 在一个小时前,镜流真的以为, 这一次, 他的同学们是真的愿意接纳他,成为集体的一员了!可…… 惨白的面颊上晕出了飞霞,镜流的心绪有些激荡, 本是怨愤的表情,却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生生多了几分缱绻的情意。 这让一旁交代完事物的祭司误解了镜流的心绪,那张刻薄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不要忤逆父神,祂肯定会喜欢您的。” 容貌绮丽的青年一言不发, 静静注视着祭祀那张已经称不得人类的脸,在那黝黑的鳞片中,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半晌后,镜流低低“嗯”了一声。 难道他现在还能反抗吗?镜流自嘲地笑了笑。 这不染俗尘的笑意勾住了周围所有蛇人的目光,如果这不是献给父的……他们略带遗憾地浸在了不可能出现的幻想中。 窗外的风管互相碰撞着,发出了响彻这规模宏大的宫殿群的风啸声。 无数的蛇人静止了在原地,祭司用月光织就的金纱覆在了镜流的眼睛上。 瞬间的黑暗让镜流下意识抓紧了那即将离去的衣角,他发出了微不可闻地哀求声“我不跑的,可以不遮眼睛吗?我,我有些害怕……” 蛇人们爱怜地看了看这个娇小的祭品,但谁都没有说话,从他们的沉默中,镜流得到了答案,藏于金纱下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靠着疼痛,他唤回了些许神智。 在风啸停息的一瞬间,蛇人们的长尾破开了束缚双腿的布料,齐齐匍匐在了地上,向着日光聚集的祭祀场迅速游去。 镜流被祭司牵引着,亦步亦趋地上了软轿,六位身强力壮的蛇人赤膊立在轿边,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上画满了或黑或灰的图腾。 但镜流什么都看不见,失重的恐慌让他下意识抓紧了一旁的栏杆,动作间,腕间的金铃清脆地响了几声,像是在呼唤什么。 蛇人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发出了善意的轻笑。 而镜流的“同伴们”则没有这般的待遇了,他们被束缚了手脚,捆在了木杆上,几位狱卒模样的蛇人拎起了那几根杆子,把他们放到了刑架上。 干涸的血迹让这几位在学校无恶不作的恶霸们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红发青年咽了咽唾沫,虚张声势地对一旁的蛇人守卫威胁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来旅游的游客!游客你懂吗!再不放开我们,我妈妈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声音引起了同伴们的附和“就是,你们不是都把那个胆小鬼带走了!” “嘶——安静——”阴冷的气息贴在了他们的脸上,被蛇信接触的感觉,实在称不上美妙,这群人发出了尖叫。 只见被这群不知死活的祭品惹怒的守卫们纷纷褪下了人皮,属于蛇类的鳞甲覆盖住了骨肉,祂们定定地看着这群人,直到他们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而这时,风啸声又一次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高塔之上的祭司们齐声诵念着人所察觉不到的咒语,只有连续不断的风鸣震动得所有人耳朵发麻。 祭祀,开始了…… * 晴空万里的天穹骤然被黑云笼罩,不,那不是云! 黑色的鳞甲穿行过星河,尾尖一摆,几颗无辜的行星瞬间湮灭,只有残留的余烬彰显着它们曾存在过的事实。 那是条堪称浩瀚的蛇!祂是众蛇的父!是丛林的主!是万千有鳞类共同敬奉的支配者! “飔风……”风啸中,镜流敏锐捕捉到了祂的名字,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身体的他,念出了这个名字。 瞬间,镜流的头一阵撕裂的疼,他踉踉跄跄,就在要跌下高台的一瞬间,他被一个充满了草木清香的怀抱拥入了怀中。 覆眼的金纱被那双冰冷的手扯落,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到了镜流脆弱的双眼,他的眼尾泛起了红痕。 “镜流,我的。”通晓万物的神明笑纳了信徒敬奉的珍宝。 一旁的祭司极有眼色地端来了不盛一物的金杯。 在神明接过的一瞬,浅金色的液体在杯壁间来回摆动,它像是有生命一样,不等主人发号施令,就从杯中跃起,从镜流的双唇间钻进了他的肺腑中,与心脏喷涌的血液融为一体。 镜流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就完成了从人到蛇的转换。 那张昳丽的脸上,星星点点缀上浅灰色的鳞片,眼尾的鳞片微微映射出蓝紫色的光,与在场蛇人迥然不同的纤细蛇尾从纱衣中探出,脚腕的金铃挂在了尾尖。 镜流难以置信地晃了晃双腿,但回应他的只有尾巴,那双褪去墨色的金瞳泛起了血丝,不敢相信自己变了一个物种的他挣扎着就要逃离这可怕的祭祀场。 但早有准备的神明并不打算放跑自己的新娘…… 众蛇的父只需轻弯手掌,这条绚丽的浅灰小蛇就回到了祂的怀抱。 在万千子嗣的祝福下,祂们归于高塔,归于天穹,归于亘古的银河中。 黑云又一次覆盖了天穹,在真正祭品的哀嚎声中,它缠住了那颗浅灰色的星星。 旋即,黑云吞噬了太阳,夜幕降临,它吞吐着漫天璀璨的星星,在一片又一片象征极乐的烟火里。 星与夜,彻底融为了一体。 祂们为父,为母,为神,为主。 在星夜的统治下,这片独属于蛇人的秘密国度,静静伫立在人类尚未踏足的丛林中。 这一段幻梦一般的爱情故事,又有谁有幸听晓呢…… 第32章 第二十九章 蛇的家3 镜流:土木蛇蛇…… 建造巢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一条只能用尾巴跟牙齿固定建材的蛇来说。 从半成品的树洞里探出身体,把自己扭成了半条麻花的镜流已叼着树枝,用尾巴勾在树梢上, 他试探地把嘴里的树枝放到了初具雏形的平台上,这个没有任何黏合剂的粗糙露台危于累卵,做任何一步都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只是一瞬间的风起, 镜流所有的心血便化为了泡影。 这根位置不对的细小树枝成了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镜流辛辛苦苦搭了两天的木台化成了零碎的木枝, 在榕树中段下了一场坚硬的木雨。 “飔风!” 还没为自己白费的努力哀叹一声, 看到树下因为没来得及躲避从高处坠落的树枝, 而迅速被掩埋的飔风, 镜流发出了惊呼。 心急的他直接用尾尖勾住树洞的边缘,往前一扑, 全身肌肉在刹那间卸了力, 整条蛇像一根没有弹性的塑胶管道荡到了地上。 这样危险的动作对于胆小的镜流而言实在太过刺激,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已经忘记了下树的原因, 他下意识窜向了令自己心安的气息所在的方向。 被从天而降的树枝打扰了进食活动的飔风,无奈地抖落躯干上残留的木枝, 含着半根黑黄相间的尾巴, 无比熟练地接住了向自己扑来的小蛇。 “镜流,小心些,这里都是树枝。” 用尾巴将小蛇的着陆点从枯枝遍布的泥地变为了自己的脊背, 在小蛇别扭地闹着从他身上下去后,飔风不轻不重地拍了镜流的脑袋一下。 “就那么着急?”吞下了剩下的食物尾巴,他接着说“连爬行都不会了?” 飔风的声音带着隐晦的宠溺,憨傻的镜流却压根听不出, 他不好意思地用尾尖挠了挠头,依恋地蹭了蹭飔风,面前蛇鳞片上零碎的木屑,让他心虚不已,镜流吞下了所有打算说出口的话,重新组织着语言试图向飔风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但飔风压根不在意未成形的巢穴露台到底塌了几次,要不是两天前小蛇说冬天他们可以一起在那上面晒太阳,还可以不劳而获得到一些被露台吸引的食物,心疼镜流的他早就要劝小蛇放弃这个艰难的建筑计划了。 他并不是被镜流描绘的未来所吸引,事实上,那天小蛇到底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清。 在那清脆悦耳的撒娇声中,什么未来巢穴、什么建筑计划,都在那快要溺死蛇的温柔中被飔风抛向了九霄云外,他无条件支持镜流的一切决定。于是,不管问飔风什么,都只能得到赞赏与肯定回答的镜流,默认了飔风也与自己一样期盼着巢穴建成的那日。 脑回路完全对不上的两条蛇都为自己从对方那儿得到的东西感到喜悦,不过一条是因为心上蛇将自己带进了他所描绘的未来里,而另一条却是因为即将拥有能邀请挚友一起入住的蛇生第一套房产。 于是,向来娇弱的镜流为此甘之如饴,即便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飔风看着镜流沾满了草屑木碎的鳞片却真切感到了后悔,他甚至答应了镜流不帮忙的请求,固执的小蛇这一次想要独立地完成一切,这会是他近期送给飔风最好的礼物。 飔风叹了口气,两天前的约定如今成了他劝阻小蛇最大的阻绊。看着那双蕴着希望与祈盼的金黄色眼睛,他也说不出什么制止镜流的话。 “镜流,树枝太脆弱了,我们没有鸟类粘合它们的本事,或许你该考虑换个材料?” 极度想要帮助镜流的飔风在看到小蛇瞬间的沮丧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河边的棕榈叶很柔韧,很多动物都会去采摘它,还有前几天因为猛兽相争被打断的竹子……你要不要,” “飔风!”镜流打断了他,他兴奋地蹭了蹭飔风的脖颈,胡乱地把地上的残局用尾巴扫到了草丛里,“你是天才!” 落下这句话后,风风火火的小蛇眨眼间滑到了地上。 “我怎么没有想到……是啊,棕榈叶最合适了,只是要把叶片编起来,它会是最坚固的材料!” 被点醒的镜流回忆起了从前看过的荒野求生纪录,棕榈叶是建造庇护所最佳的材料,还有新鲜的绿竹。只要用石头把它砸进榕树里,再用藤蔓固定好,就算树倒了他们的巢穴也不会倒。 “虽然有些难,但总比叼着树枝搭个破烂鸟窝好多了!”镜流又蹭了蹭飔风,随后头也不回地游向了材料的生长地。 飔风慢悠悠地摆了摆尾巴,随后钻入了草丛中,顺着镜流的痕迹,使出了最高境界的隐蔽技能,不远不近地跟着心爱的小蛇。 片刻后,看着镜流上蹿下跳拖材料的模样,飔风的瞳孔里满是笑意,在镜流即将返程之时,清扫了周围的飔风快速回到榕树边,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他盘起身体,甩动着尾巴,一副等待小蛇的焦急模样。 * 在看到镜流的那一刹那,他解开了躯体的封印,伸出尾巴接过了让小蛇累的半死的建材们。 被蛇解救的镜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将头埋进了已经变成水碗的兽骨里,往日极其注重卫生的他,渴得连水里的木屑都被他视若无睹,半瘫在地上,将兽骨里的水吸得一干二净。 “慢慢来,镜流”飔风轻轻用尾巴拍了拍他,带着长者温柔的劝导,“在冬天到来之前,我们有很多时间。” 镜流点了点头,将头靠在飔风的腹鳞边,“我知道,但,”镜流话锋一转,他抬起头,注视着那双墨色的圆瞳,因为疲累,他的信子不自觉从吻部探出。 “我想快一些,居住在领地的普通巢穴与自己的家里是两种不同的体验,我知道那样的感受,我也希望你能感受到两者的不同。” 星星坠入了飔风的眼瞳里,倔强的小蛇让蛇心动不已,他情不自禁将头抵到了镜流面鳞边,彼此之间的距离被他拉到了最低,镜流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有些不大自在,在他想要重新回到社交安全距离时,飔风说了声“好”。 随后,这条蛇极有眼色地回到了原地,只留下心脏乱跳的镜流一条蛇在原地发愣。 在时间不长的对视中,镜流不得不为自己几秒钟的失神感到绝望。 “老天!” 他把自己的头砸在了竹子上,竹竿被这力道砸得颤了颤,有竹叶的那端甚至跳了起来,一如镜流惴惴不安的心。 “你怎么可以对飔风有这样的想法!” 他默默谴责着自己,含着一腔对方才的想法感到不可置信的怨气,惩戒自己似地开始搭建巢穴。 “如果,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如果飔风真的要离开……” 满脑子都是悲观的念头,镜流心不在焉地用尾巴圈着石头一锤一锤将竹竿砸成了粗糙的榫卯形状,绚丽的鳞片因他不顾身体的粗暴动作落了一地。 飔风胆战心惊地看着镜流的动作,顾虑重重的他阻拦不了镜流伤害自己的行为,现在还以为小蛇是着急赶进度的他尾巴伸了又伸,终于,实在看不过眼的他抢过了那块沾满了小蛇鳞片的石块。 “镜流,这些粗活你可以交给我的。” 把石块丢到一边,飔风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镜流已经出现隐秘伤口的尾尖,心疼地用面鳞蹭了蹭。 还在发呆的镜流为此打了个冷颤:“飔风,你,你在干嘛!” 本来就在谴责自己龌龊的心思,被飔风这样暧昧的举动一弄,镜流的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这让他感觉到了恐慌,“腾——”地窜到了一边。 他的尾尖扣住了地面,旋即又勾住宽大的棕榈叶,称得上手足无措的镜流背过身,不再去看飔风,慌乱的他应下了飔风的要求,脑子一片浆糊的他根本不愿意去想飔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只想摆脱这让蛇窒息的情绪,于是,闲不住的他放下了棕榈叶,又重新拽来了一块石头。 随着鳞甲划过树皮的“沙沙”声,镜流艰难地把石头拖到了树上,摸索着巢穴边缘,他将自己固定在了粗壮的树梢上,试着荡了两次,确保自己不会摔下去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之前固定树枝的点位,尾巴卷着石块,将那本就不小的缝隙继续砸开,这次他的动作幅度更大了。 这样反常的镜流当然引起了飔风的注意,对于闲不住的小蛇,他已经连叹气的心思都没了,林叶间一阵骚动,强行将石块从镜流尾间夺下的飔风,缠着镜流把他放到了地上,无奈地将头压在镜流的颈部,强行镇压住小蛇所有的反抗,两条蛇保持着这个姿势静止不动了很久。 半晌后,确定镜流冷静了一些后的飔风卷起了大堆的棕榈叶,将它们全部丢到了镜流面前。 “比起用石头砸东西,镜流,我想这个精细的活路更需要你,”说飔风示意镜流看向自己粗壮的躯干“我不会编这些东西,也编不了。” “我,我”镜流含糊地咽下了解释,在飔风的注视下,他妥协了“我不会去碰石头了。” 闷闷落下这句话,镜流垂下头,不再去看飔风那扰乱蛇心的面容,将满腹的心事全都编入了阔大的棕榈叶中。 分工明确的两条蛇努力完成着自己的那部分工作,再过不久,雨林里最温馨的巢穴即将在这他们的尾下诞生。 而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第33章 第三十章 蛇的家 4 飔风:被蛇孤立…… 当银竹匿于积雨云中, 在天边微微发散的金辉映照下,清露取代了瓢泼的雨,细柔绵密拂过镜流从榕树上垂下的尾巴, 雨珠无间隙地顺着浅灰色的鳞甲不断滴落,润湿了棕榈叶搭建的露台吊顶。 叼着最后一根藤蔓灵活地穿过竹架与棕榈顶间的缝隙,把自己当绳子一样打了个结的镜流艰难地翻过身, 腹鳞朝天, 尾巴缠住榕洞的边缘, 努力后仰着将藤蔓牢牢捆在了竹台上。 在镜流蛮力地拉扯中, 半黄的棕榈叶互相碰撞, 传来了干草般地“唰唰”声, 一时间, 用以支撑露台结构的竹竿剧烈地左右摆动,随后, 令蛇一声牙酸的藤蔓绷紧断裂在镜流耳畔响起。 “碰——” 镜流终于完成了这个集合了供蛇避雨、晒太阳、进食、警戒敌人的简陋平台的打造任务, 像是榕树天然长成的那样,它屹立在树干上——这是镜流在飔风的帮助下, 废了大力把竹竿严丝合缝地塞进树干里的结果。 它长约三米,宽大概在五米左右, 看起来歪七八扭, 非常不符合蛇的审美,但它很结实,结实到能让飔风在上面舒展身体, 对猎物表演一个死亡翻滚。 突然,竹台上又传来了动静,一刻不得闲的镜流挣扎着身体,把自己的脑袋送进了躯干打成的结里。 片刻后, 终于把自己解救出来的他,保持着仰倒的姿势,死蛇一样瘫在了竹台上,将信子摆在吻部边缘,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雪白的腹鳞在残留雨珠的折射下,漾出了五颜六色的光。 顺尾将竹台上散落的野花丢进了洞穴里,粗糙地装饰一番后,镜流在雨林里,真正意义上拥有了一个家。 他探头探脑地看向了树下,飔风用尾巴卷着一棵挂满了藤蔓的小树缓缓爬上平台,往常迅猛如雷的他今天只能老老实实一点一点挪动着躯体,镜流接过这棵小树把它往洞口一丢,用石块固定好,再撒上一些枯叶,这棵树就成了洞穴最好的掩体。 整个过程,镜流将巢穴挡得严严实实,除了外面的竹台跟那棵树苗,飔风看不到任何东西,这让飔风感觉到了心塞的郁闷感。 看了看小蛇,又瞟了瞟巢穴,什么也看不到的他闷闷不乐地把自己盘了起来,他既不往前也不下树,用原地静止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虽然镜流跟他提前交待过,但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条蛇蒙在鼓里,不知道巢穴长什么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尤其是因为近些日子镜流不正常的心境,为了麻痹自己,他每天都要让自己累到极点,才肯回到飔风身边休息,于是倒头就睡的小蛇跟飔风的交流频率连往日的一半都达不到,这若远若离的态度,这让在爱情里卑微异常的飔风感觉到了恐慌。 他急切地希望能加入镜流所做的一切事情里,而不是像个呆子,除了接受与等待没有任何用处。 飔风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心情全然袒露,蛇王仅剩的傲慢维持着飔风岌岌可危的理智,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边境游走,盘算着是否要将领地再扩大一些——扩大些,就算镜流建好巢穴后要走,小蛇也依然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但镜流并不是要故意吊这条蛇的胃口,用他的话来说,提前看到的惊喜不算惊喜,这个巢穴算是半个礼物,得等他送礼的时候再让飔风打开,这样这个礼物才会更有魅力,也更让蛇欢喜。 何况他也提前告诉过飔风:巢穴建好后,需要他等两天。粗神经的小蛇完全没有想到,等待中的蛇会有多煎熬。 虽然镜流一直在了强调这是他们两个的家,但既不懂家是什么意思,又无法摸透小蛇心思的飔风,觉得这简直像上刑场前最后吃的一顿断头饭,礼物越珍贵代表着即将逼近的危险。 飔风为此痛并快乐着…… 这条蛇脸上的哀愁是如此明显,镜流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毕竟,飔风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强大可靠、冷酷稳重的。难得看到这样的飔风,镜流有些讶异。 小雨还在下…… 两条蛇一前一后趴在竹台上,他们互相依偎着,阖不上的圆瞳将彼此映入心间。 静静看着飔风没有表情的冷淡面容,镜流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发出了砰鸣,他下意识别过头,却又在对爱的渴求的呼唤下,透过躯干的缝隙偷偷看向飔风。 那身墨色的鳞片如同将军身披的坚甲,带着血雨腥风忽然,他不想再纠结了。 如果飔风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 为人是一辈子一直作为胆小鬼存在的镜流,在那几近要将心原燎烧殆尽的爱情之火的催动下,他想要博上一把! * 今夜,镜流无眠。 在确定身边蛇已经陷入沉睡后,披着月光铸就的鳞甲,轻手轻脚的镜流一点点,一点点地,将自己从飔风身边抽离。 突然,飔风动了,那条粗壮的黑色尾巴压住了镜流的颈部,镜流吓了一跳,被迫停在了原地。 睡梦中找不到镜流的飔风迷迷糊糊地用尾巴束缚住了小蛇,不断确定着他的存在,唯恐小蛇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突然失去了踪迹。 镜流叹了口气趴在了竹台上,被动接受着飔风无意识地检视。 百无聊赖地等待飔风再次安静下来,这时,镜流瞟到了棕榈叶旁,那根与自己身形极为相似的半截藤蔓,是搭竹台剩下的材料,还没来得及扔。 有主意了! 镜流的眼里滑过了一抹亮色的光。 镜流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艰难地摆着尾巴将兽骨挂到了藤蔓上,随后半推半送地将它们一道塞进了飔风怀里,睡梦中的飔风显然被那光滑的触感迷惑了,他的尾巴迟疑地摩挲镜流又仔细地擦了擦藤蔓。 也是在这时,等身上的力道渐松,镜流趁机滑到了竹台下,于是这半根藤蔓被飔风当真了真正的镜流,半蜷着环在怀里。 镜流长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从竹台滑到了地面上。 他准备在太阳升起时,邀请飔风一起乔迁新居,届时,他会向飔风告白。 而今天晚上,他需要做好最后的准备——捕杀一条完美的猎物,把它作为告白礼物送予飔风。 “就算不成功,看着猎物的面子上,”柔弱可怜的小蛇抬起尾巴,“希望飔风到时候能下手轻点。” 至少,别气到把自己当成辣条嗦完,对着乌云荫蔽下若隐若现的星光,镜流默默祈愿道。 辰星闪耀了几次,像是在回应他的愿望。在这一刻,镜流突然相信了神明的伟力——说不定就有奇迹发生呢? 怀揣着这样的希愿,镜流吐出了信子,猎物,不,应该称呼它为强敌,那令蛇感到胆寒的气息,顺着神经末梢将它的一切展示到了镜流的脑海中,他摆动长尾,拨开杂乱的草木,往云河边去。 掠过绽放的点地梅,从草丛的缝隙中,镜流看到了今晚的目标——一条体型与他相当,肥硕无比的西南眼镜蛇。 这条将自己隐蔽在河边灌木林中的剧毒蛇正在休憩,睡的四仰八叉的他浑然不知镜流的到来。 但天性多疑的他倏地抬起了身体,脑海中的警报在作响,它吐出了信子,在镜流的气息被风带给它的一瞬间,鬼祟的镜流一咬牙,张着嘴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两条蛇缠斗到了一起,但这条可怜的眼镜蛇已经失去了先机,镜流制住了它最有攻击力的手段,它的头被镜流的毒牙穿透,毒液不断从那尖牙中喷洒入它的体内,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镜流已经开始幻想飔风的反应了。 但战斗中分心是大忌,尤其比起以往镜流轻松捕获的那些猎物,这条蛇显然更为强大。 它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与镜流相当的体型让它在面对这条亚成年的眼镜王蛇时,多了几分反抗的余地。 浅棕色的尾巴重重击打在了镜流的颈部,这力道让镜流的嘴巴不自觉张开了一道缝隙,这条蛇挣扎着,把头向外扯了出来,它同样张开了嘴,打算给这条可恶的眼镜王蛇来上一口。 马上反应过来的镜流不顾那狰狞的深渊巨口,往前一扑,重新用尖牙将这条蛇的上下颌钉在了一起,心一横,镜流放弃了以往惯用的绞杀,反而将头颈绕在了眼镜蛇身上,牵扯着它在地上不断滚动。 这条眼镜蛇已经快被镜流晃晕了,腹鳞朝天的它扭动着尾巴,将尾巴甩到了镜流的心脏附近,然后紧紧地绞了上去。 爱哭又胆小的镜流这一次撑住了,尽管因为疼痛,他的眼角渗出了清透的泪珠。 一次又一次地翻滚,一波又一波的毒液注射后,把自己都滚得犯了恶心的镜流始终没有松口。他表现了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对一条爱撒娇又怕疼的小蛇来说,这真难以置信。 终于,在天际微露白光时,伴随着眼镜蛇最后的凄厉嘶鸣声,决斗中的两条蛇分出了胜负。 把自己累瘫的镜流吐出了这条蛇再也不会动作的头,精疲力尽地趴在了一旁。 而这时,巢穴处,找不到镜流的飔风发出了心碎的风鸣声…… 第34章 番外3 飔风的暗恋日记 【前排高亮…… 当飔风脑子里的回忆变成日记:一些暗恋小蛇的心事…… * 三月末, 春,北部芷河领地,天气晴 初遇镜流…… 这条蛇怎么跟其他同族不一样?从我嘴下逃生居然还敢邀请我住一起?我果然是年纪大了, 不知道现在年轻蛇的想法了。 但是,有这样一条漂亮的小蛇陪着,这样的感觉倒也不坏。 * 三月末, 春, 北部芷河领地, 天气晴 伤口还有些疼…… 镜流的治疗方法还挺独特, 伤口好像裂开了, 但是灼烧的痛觉没有了, 这条鲁莽的笨蛇, 意外的有用。 那就暂时不吃他了…… 我收回前言,怎么会有那么弱的同族啊!被老鼠围殴!他怎么能被老鼠围攻的? 这个芷河领主到底靠什么守的领地?靠美貌吗? 好吧, 我承认, 这条蛇真的很漂亮,如果是他求我的话……算了, 反正伤好就走,想那么多干嘛…… * 四月初, 春, 北部芷河领地,晴 教蛇真的很令蛇骄傲…… 虽然很笨,胆子又小, 还弱,但是这条蛇还不算无可救药,就是这个捕猎的技巧…… 破壳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夹坏了?学什么不好,学蟒蛇! 可是, 他真的好努力,而且年纪又小,还是夸夸他吧。 不算食物,也不是伴侣,那应该是朋友了吧…… 蛇生第一个朋友,很高兴认识你,镜流。 * 四月初,春,北部,大火 星星向我奔来…… 傻瓜,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傻蛇!都说了让你走了,怎么那么不听话? 我的星星向我奔来,可是我宁愿你离开,万幸的是,我们都没有事…… 我承认,我动心了,没有蛇不会爱上一条不顾生死向你奔来是小蛇。 后话: 镜流的鳞甲破破烂烂的,身上都是伤……我后悔了,果然当时应该把他骂走的。 小蛇就应该永远漂漂亮亮的,怎么非要来吃这个没必要的苦呢? 但是,哎…… 我真是败给你了,镜流。 * 四月末,春,沼泽领地,晴 原来这叫喜欢啊…… 明月走了,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说实话,我们这家子本来就很奇怪,所以我喜欢上一条雄性,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什么时候你才能知道我的心意呢,我的小蛇? 我喜欢你,镜流…… * 四月末,春,沼泽领地,晴 怎么才能把蛇哄好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镜流,别哭了,再哭,我恨不得毒死自己了…… 那群可恶的猴子,别让我再遇到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惹镜流伤心? 幸好,小蛇真的很好哄。 但是我真的怕,万一以后我控制不了自己把镜流吞下肚子怎么办?新找的领地,就在镜流领地旁边吧。 暂时不能跟他说,万一又把蛇惹哭了怎么办? * 六月中,夏,旅途中,雨 情敌,他也配? 可怜的镜流,一定被吓得不轻,啧,刚刚还是下手轻了…… 又不是春天,镜流也不是雌蛇,见色起意的废物来装什么蒜? 小蛇胆子小,脾气又犟,真拒绝了你,你能放过他? 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什么东西也不能当着我的面伤害镜流! * 六月中,夏,旅途中,雨 镜流怎么那么招蛇? 去了一个穿雨,又来一个笛悦,烦蛇! 但是这是他们的错,自己没有伴侣吗?一天天尽盯着我的小蛇看。 尤其是笛悦,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要爱上了,我把苗头给你按死,不要白日做梦! 走了走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去南部吧。 * 七月中,夏,南部云河领地,雨 镜流真的很温柔…… 明月死了……但是这是她的选择,听叶还不知道,等见到的时候告诉她吧…… 这是镜流想出来的吗?把一条蛇埋进土里? 也好,尘归尘,土归土…… * 八月初,夏,云河领地,雨 镜流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蛇这两天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他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也是,本来我就不太招同族喜欢…… 如果,他真的要离开我……我就,我就…… 我就能怎么办呢?大不了把他抢回去吧…… * 八月末,夏,云河领地,雨 一觉醒来,蛇不见了! 我的小蛇,你去哪里了?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失去的感觉有多痛,明月为爱而死,真的不是夸张啊…… 小蛇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会回来的吧,镜流…… 后话: 嘿嘿嘿,镜流喜欢我,镜流喜欢我! 什么眼镜蛇?那是镜流送我的定情礼物! 走?我说过要走吗? 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 一月中,冬,云河领地,晴 春天怎么还不来? 我又蜕了皮,镜流也长大了。 哎,这个冬天怎么那么漫长? 小蛇怎么一天往我身上缠?克制好,克制住,飔风,你可以的! 后话: 镜流怎么又藏东西!难怪最近那么瘦,不行,我要去捕猎,我要把镜流喂得白白胖胖的! * 三月初,春,云河领地,晴 我要让镜流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蛇! 小蛇真的太可爱了,下个春天,下下个春天,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第35章 第三十一章 蛇的家 终 镜流:飔风,…… 这风声满是哀戚, 配合着不绝的虫鸣,在天光微熹的幽暗雨林中,被衬得如同厉鬼的哭嚎。 此刻的飔风怨气冲天, 确实比厉鬼还要更凶狠些。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心爱的小蛇就不见了踪迹, 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 如果敌人来袭, 没道理他察觉不到。 他的心陡然沉入了谷底, 信子从吻部不断伸出又缩回, 半晌后, 他直立起身体看向了远方, 探寻小蛇的气息已经毫无意义了,镜流是自己离开的。 “嘶——” 这条强壮的眼镜王蛇是如此的悲伤, 被风啸隐藏的泣音时不时响起。 在今日饱尝被抛弃的滋味, 飔风难受得已经喘不透气了,他的心脏在蹦跳间隐隐作痛, 肺腑几近要裂开的痛苦,让他那附着半透明眼鳞的眼眶渗出了点晶莹。 这是自破壳以来, 这条眼镜王蛇落下的第一滴泪。 从不相信软弱能在自己身上留存的他, 彻底败给了那让蛇酸涩交织的爱情。 在这一刻,飔风的灵魂四分五裂,代表感性的善意像是要追随这已经无法挽回的情意, 葬在这个崭新的巢穴下,难以言说的冷漠取代了哀意,覆上了这条蛇闪着脆弱泪光的瞳孔中。 五味杂陈地回忆着自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曾经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 飔风的情绪极速变动着,为记忆里小蛇的哀伤而心痛,为他的喜悦而欢喜,在一切即将归于宁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镜流的身影。 摆动长尾,飔风下意识迎了上去,但很快,他发现这只是一根随风摇摆的藤蔓,残忍至极的暴虐重新占据了飔风的内心。 吞下了自己为自己酿造的苦果,飔风定定看了看巢穴,头也不回地梭下了树。 或许下次见面,他们就会是敌人…… 满脑子都是与镜流敌对的场景,飔风感觉到了莫大的痛楚。 他漠视着自己被理智与感性切割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把镜流抓回来,让他成为自己饱腹的美餐,以此回报他对自己的戏弄。而另一半则劝诫着他,让他彻底放手,小蛇该有自己的生活。 “别说了!” 飔风愤怒地发出了风呼声,打断了脑海中两个不断响起的声音。 尾巴烦躁地拍打着凹陷的水洼,叼起了从树上滚落的兽骨,这个熟悉的东西让飔风眼神一亮——兽骨还在,或许小蛇只是饿了,自己在沉睡,他不想打扰自己,一条蛇去捕猎也说不定。 重新捡起对镜流的半分信任,飔风决定留在榕树边等待小蛇。 天色越来越亮,飔风也越来越不安,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镜流只是捕猎去了,这条猎物很强大,他要一会儿才回来。” 靠着不断对自己的洗脑,飔风才能勉强保持冷静,但越来越烦躁的动作彰示着他不自信的心,他根本不知道镜流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镜流到底会不会再回来。 天光透亮,今天是个难得晴天,但飔风已经没有心情晒太阳了。 “呼——” 飔风痛苦地发出了风啸声,转过了身体,缓缓爬入了灌木丛中,他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 “飔风!” 身后突然一声呼唤,僵硬的飔风停止了动作,他瞬间扭过头,带着激动和颤抖,看向了气喘吁吁的小蛇。 太阳肆意地泼洒着它的恩赐,潮湿的水汽不断蒸腾,化为了天边高悬的云彩,点地梅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衬得它们如同幻境中的奇特花朵,镜流将云河上的虹桥甩到了身后,披着一身炫丽的彩虹,梦幻得如同童话。 然而被他叼着的眼镜蛇破坏了一切美感,他拖着礼物到了飔风面前。 “飔风!” 镜流又呼唤了他一声。 天真的小蛇不知晓巢穴边的飔风发生了一番怎样的心理变化,他只是为马上要进行的事情感到羞涩与欢腾的喜悦。 他清了清嗓子。 “飔风,我有事要跟你说!” 飔风将目光牢牢黏在了镜流身上,不断确定心爱小蛇的存在,对于镜流的话,他不想再听,对于经历了只有自己知晓的失而复得而言的飔风,现在只想紧紧环住小蛇,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镜流眼中的期待让他退却了,听一听吧……他劝说着自己:镜流难得向自己吐露什么东西,且听一听吧,说不准有好事呢。 于是,飔风摆出了正襟危坐的倾听模样。 镜流却已经顾不得飔风的反应了,对于拥有一个成年社畜灵魂的小蛇来说,不管是人生还是蛇生,这都是他第一次告白,镜流紧张得令鳞甲发出了“沙沙——”的摩挲声。 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他将眼镜蛇摆到了飔风面前,极有仪式感的将这条死状凄惨的礼物身上洒满了鲜花。 镜流又清了清嗓子“飔风,我” 剩下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羞涩的小蛇“我,我,我”了半天,但每次一当他对上飔风沉静的黑瞳时,原本酝酿好的勇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两条蛇僵持着,飔风满腹的疑惑,他不知道小蛇又在干嘛,但只要镜流不离开他,他愿意陪着这条漂亮可爱的小蛇胡闹。 突然,镜流的话如陨石般砸进了他的心底,砸得他头晕目眩,砸得他难以置信。 飔风大张着嘴,没被意识控制的信子几乎已经垂到了下颌,哆嗦着声音,这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的眼镜王蛇,结巴地询问镜流。 “我是不是听错了?镜流,你说什么?” 镜流看着飔风的反应,心下一横,他大声重复道: “我说我喜欢你,飔风!我想在你身边见证你的胜利!想跟你住在同一个巢穴!想一直陪你走下去!” 飔风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在他的预想中,他会等到下一个春天到来,对小蛇发起繁衍的邀请,届时他们会真正融为一体,成为一对崇山明月般的爱侣。 他从没想过,镜流居然喜欢他! 而小蛇早上离奇的失踪也是为了寻找告白的礼物。 对于野生的眼镜王蛇来说,苍白的甜言蜜语只存片刻,他们更愿意相信伴侣为他们愿意做的一切,不管是保护,还是捕猎…… 但这漫长的沉默显然令镜流误会了,他鼓起的勇气全部散入了空气中,坚固的心理防线也轰然倒塌,像为自己找补似的,镜流打了个哈哈:“没事,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我,我” 镜流控制不住泪水的奔涌,他垂下了头,悄悄用尾尖拭去眼泪,强颜欢笑的他故作俏皮地对着面前的蛇说“我在跟你开玩笑呢,飔风,有没有被我吓到!但是这条蛇是我为你,为你,” 飔风静静地看着镜流,在那锐利的目光下,镜流无力地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任何粉饰太平的话,他的泪大滴大滴侵入了泥土中,带着几分呜咽,颠三倒四地对飔风袒露着自己的心声。 “我就是喜欢你,飔风,呜,”镜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没有蛇能拒绝一条一直保护他、教导他的蛇!我,我,唔!” 镜流瞪大了眼,静止不动的飔风忽然缠上了他的身体,他们头与头相对,镜流甚至能感受到被飔风探出的信子接触面鳞时的爱抚。 被心上蛇表白的飔风再也按捺不住心间喷涌的爱意,他顺从本心,用吻部从头到尾,丈量着镜流的躯体。 比起以往的玩闹似的宠溺,他已经相对面前的蛇开始一场成年蛇才能进行的荒唐之夜。 但镜流还小,他只是温柔地摩挲着镜流的鳞甲,安抚着这条激动的小蛇。 “我爱你,镜流。” 镜流呼吸一滞,他惊异的目光映入了飔风的眼底,这条蛇轻轻笑了笑。 “当那天,你义无反顾向被树木压住的我本来时,我就将星星埋进了心底,现在,我终于有拥他入怀的权力了。” 一黑一灰,一大一小的两条蛇纠缠在一起,对彼此的爱意让他们的亲密逐渐升温,极为平常的鳞甲摩挲之举,也被暧昧的纠缠取代。 但镜流还小,可惜镜流还小…… 情绪激荡的飔风克制地拉开了与小蛇的距离,他一直都是冷静在雨林的代言蛇,即便尾间的鳞片开合了无数次,但只要春天还没到了,他绝对不会碰小蛇半条尾巴。 晕乎乎的镜流被飔风缠起来,载着他回到了竹台上,“镜流,我心爱的小蛇……”飔风亲昵地唤了镜流一声又一声。 在镜流一次又一次的回应中,他溺在了爱河里,整个雨林没有蛇比他更幸福了!这条即将登上王位的无冕之王是如此的确信。 兴奋的飔风带着镜流穿过堵在榕洞口的小树枝桠,把小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绒羽与兽皮搭建的温暖小窝里,将尾巴与镜流的尾尖交叠在一起。 看着这个镜流为他们打造的温馨巢穴,飔风环住了镜流,把自己挤进了那个窄小的羽绒小窝,蹭了蹭镜流的面鳞。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没有东西能破坏它!” 学着镜流曾经说过的话,飔风如此承诺道。 第36章 第三十二章 表白第二天 镜流:第一次…… 天幕边, 日光被厚重的云层蒙蔽,只余暗色的乌云在雨林上空称王称霸,随着如珠似落下的雨露, 隐约的白光刺穿了茂密的林叶,推着因风拂过而簌簌作响的树枝,挤进了镜流与飔风的新家中, 微微照亮了昏暗的巢穴。 整洁中透着一丝凌乱的羽绒小窝中, 在飔风怀里睡得四仰八叉的镜流甩了甩尾巴, 将尾尖搭在头顶, 整条蛇目光空洞地往飔风腹鳞处钻, 他还醉在梦境里,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一会儿蹙紧面鳞,一会儿又开心地将蛇信探出, 看起来梦中的剧情应该很是惊心动魄。 只是微弱的光晃了晃镜流那无法合上的圆瞳, 光线刺激着昏睡的小蛇,不由分说就要唤醒他, 于是睡得有些不安生的小蛇发出了抱怨的呓语。 “不要,光, 讨厌……”含含糊糊说出这样的话, 旋即,趋暗逼光的镜流不断向身边的飔风靠近,整条蛇几近埋进了那宽大的腹鳞下。 “嘶——“”刚醒不久的飔风被镜流拱来拱去的动作闹得不太安生, 他环了环身体,靠着肌肉运动将尾尖扔到了窝沿,看着在即使在睡梦中也丝毫不减可爱的漂亮小蛇,那双墨色的圆瞳中满是宠溺。 “好, 不要光。”他无声地回应着镜流的话,即便小蛇现在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这样极有默契的交流仍旧让飔风心花怒放——他们会是最心意相通的爱侣。 让神思弛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在一次又一次血液迸发的跳动间,飔风的心脏里斥满了迷蛇的爱与渴慕。 他忍不住蹭了蹭熟睡的小蛇,比起未交付真心时那称得上鲁莽的动作,如今的他对镜流的爱抚轻柔到了。 光滑厚重的鳞片如微风般吹拂过镜流绚丽的鳞甲,睡梦中的小蛇不禁昂起头,彻底贴在了身前这条蛇的鳞片上。 感受着腹部由于镜流的紧贴而升高的温度,飔风轻轻弯起了唇角——这是小蛇开心时的标志动作,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条蛇要这样做,但对镜流的一切都极其喜爱的他,也习惯了在内心极度愉悦时,做出这样的表情。 “嘶嘶”了两声,努力克制着自心中喷涌而出的笑意,飔风将头靠在尾边抵在窝檐,庞大的体型带来的阴影完美地让镜流藏身其中,彻底挡住了那本就不算强烈的日光。 再感受不到晨光的照射,镜流蹙紧的面鳞瞬间舒展,他的尾巴左右摆动着,彻底放下了防备,再次陷入沉睡。 在镜流平稳的呼吸声中,原本打算现在就出去捕猎,等小蛇醒来就将今天的饭喂到他嘴边的飔风,打消了外出的念头。 在现在的他眼里,没有什么是比守着心爱的小蛇更重要的事情了,除非真的有东西觉得自己活过了,找死到想要来挑战正处于护蛇期的眼镜王蛇…… 飔风的眼中凝起了风暴,那它会跟那天骚扰小蛇的那条蛇一样,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他吐出了信子,漫不经心地想起了那条手下败将的下场。 更何况,将头缓缓垂下,亲昵地用信子蹭了蹭镜流的头顶,如果当着镜流的面捕猎,在小蛇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这是生物本能所告诉他追求爱侣的办法。 他越是强大,就越容易博取伴侣的爱重,毕竟自然界里没有什么血腥残忍,克制的杀戮也并非疯狂的代表,这条极度渴望得到镜流赞赏目光的蛇,无师自通长满了心眼。 蛇头轻轻倚在了镜流颈部的鳞甲间,撤销了今日的捕食计划,飔风圈着自己的珍宝静静休憩着。 今天的两条蛇都没什么要事,在昨日才确定关系的他们享受着这在雨林中算得上平静的甜蜜时光。 巢穴外,风雨声不绝…… * “飔风!” 腹鳞朝天,整条蛇身上能使劲儿的部位都被那根讨蛇厌的黑色尾巴压制住,镜流发出了惊呼。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飔风吸猫一样爱抚地蹭着自己的鳞甲,蠕动着尾巴想要翻过身,但被今日跟小蛇交流不足的飔风拒绝了。 “昨天跟我表白的是你,镜流,”这条威猛的眼镜王蛇停止了动作,将头凑到镜流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心爱的小蛇。 “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我叫了你很多次,但是你可能太累了,我怎么也叫不醒你,我很想跟你说说话,一条蛇醒着真的很孤独……” 选择性忘记了是自己不愿意叫醒镜流的飔风,无师自通学会了推卸责任,毕竟他真的试图唤醒小蛇,不过那是用那轻柔到令蛇都感受不到动作罢了,理不直气也壮的飔风燃起的气势,让脑袋发懵的小蛇下意识开始回忆沉睡时的记忆。 但不想让他拆穿自己那苍白谎言的飔风,采取了物理干扰,这条已经今非昔比的眼镜王蛇学到了人类身上的恶习,他试图转移小蛇注意力。 “镜流,我真的好想你,对我来说,你没有给我回复的每一秒钟,都让我置身火场一般炼狱,比之死亡还要令我难熬”话音才落,这条蛇又将头贴上了镜流的面鳞。 真是见了鬼了……想不通为什么告白后,稳重的飔风就像换了一条蛇一般,满嘴甜言蜜语,他甚至还在撒娇!想起芷河边初遇时的镜流发出了感慨——当初的自己怎么可能想到要吞掉自己的蛇,居然有朝一日会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镜流吐出了信子,真的什么都回想不起来的镜流只能咽下了满腹的疑惑,憨傻的他全然忽视了飔风话语里欠缺的逻辑,眼神摇摆着看看飔风又目光放空,这明显走神的姿态,引起了正在博取伴侣关注的飔风的不满。 “怎么醒了也不理我?刚确定关系,就对我厌烦了吗,我的小蛇?”沉稳的飔风发出了不沉稳的抱怨,他将的长尾滑过了镜流的吻部边缘,提醒面前的小蛇注意自己的情绪。 被施以漠视男朋友的指控,但确实是在走神的镜流难以言喻地吞下了反驳的话语,毕竟飔风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委屈,很少看见飔风这一面的他选择了安抚。 哪怕两条蛇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亲密的理由而已,但正如愿意陪着镜流胡闹的飔风一样,小蛇也希望让自己的男友开心,于是,他摆出了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将身体的重量全然交付给柔软的小窝,注视着不断贴近自己的飔风。 “是,是我的错。”不管怎么说,认错的态度要好,镜流极力用腹鳞扣紧了飔风贴近的鳞甲,两条蛇的姿态几乎要融为一体,但他们什么都没做。 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镜流克制着想要吞吐蛇信的冲动,压低了声音,以一种撒娇般的语气对面前的蛇道:“我,我昨天跟那条蛇厮打了很久,嗯,飔风!”说话间,他的气息不断喷吐在飔风的面鳞附近,这让飔风情不自禁地缠紧了他。 突然,镜流浑身一僵,被飔风的摩挲戳到痒痒肉的他,扭动着长尾,颤着的声音继续说道“而且,” 回想起昨日告白时的场景,羞涩的小蛇挣扎着身体,努力别过头,避开了那双扰乱军心的墨瞳“而且,昨天,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的镜流放弃了挣扎,“我就是太累了,抱歉,飔风,让你等了我一天……”随意落下一句这样的话,便自暴自弃地让飔风像滚轮一样在自己贴来蹭去。 等到自己身边的飔风终于心满意足,直立起身体往左边一歪,餍足地趴在了窝边,被蹂躏了许久的可怜小蛇才收获了喘息的空间,终于可以从云朵一样柔软的小窝里,爬到了一旁用干草作为垫材的巢穴角落,试图用远离蛇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抗议。 但心里眼里都酿着满怀爱意的星星的飔风,根本不愿意离自己心爱的小蛇太远,他恨不得让镜流长在自己身上,于是那黝黑的长尾一摆,滑到了镜流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爱的伴侣。 丢又不能丢,甩又甩不开,彻底摆烂的镜流放弃了抵抗,他抬眸瞥了飔风一眼,旋即扭过身体将头搭在了圆润的石块上。 这条美丽的眼镜王蛇全身上下如同被暴风摧残过一般,炫丽的鳞甲上都被恹恹的他衬得黯淡了几分,与飔风那光滑油亮的鳞甲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不过,镜流并不是在生气,他只是对于飔风的热情一时有些接受不能,毕竟不论谁在面对豢养的狼犬某日突然变成疯狂的哈士奇时,都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 休息了一会儿,镜流慢腾腾地爬到兽骨边喝了点水,这时,一个硕大无比的蛇头伸到了他的面前,带着不可言说的兴奋,飔风发出了猎食的邀请: “镜流,你想吃什么?竹叶青、眼镜蛇、鸟蛋还是蟒蛇?”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透过巢穴门口的缝隙钻入两条蛇的耳朵里,镜流感受了下自己对于两天前食物的消化情况,对着飔风摇了摇头。 “我还不饿,而且下雨天捕猎,回来会把家弄湿的,到时候我们就要睡露台了……“” 爱干净的小蛇对飔风表示了拒绝,但他或许是觉得话有些重,于是,他软下了声音,用吻部蹭了蹭飔风的脖颈“我不想出去,好不好嘛~” 想要在伴侣面前开个屏的飔风受到了小蛇会心一击,色令智昏的他连镜流到底说了什么都懒得在意了,只当自己是个无情的点头狂魔,疯狂点头。 至于镜流的晚餐,也得挪到明天作早餐了,前提是两条蛇起得来的话。 第37章 第三十三章 奇怪的钓鱼佬 青年:我有…… “这个人真讨厌!” 镜流郁闷地将脑袋从灌木枝上梭下, 直立的前半身也顺势倒在了地上,靠着肌体的惯性,随即他长尾一甩, 半趴着蜷缩在了飔风身边,嘟囔地抱怨了一声。 “他已经在河边呆了一个早上了,不知道蛇要喝水的吗?” “就只会拿那个杆子往下杵, 钓得到鱼才怪!”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拿着钓竿来雨林钓鱼啊!决定觉得自己活够了, 找刺激吗?” “可恶, 怎么云河领地没个老虎狼群之类的, 让他尝尝厉害。” …… 生气的镜流不断发着牢骚, 沉默的飔风将环在镜流身上的尾巴收了收, 有些哭笑不得地柔声询问这条暴躁的小蛇: “要我去赶跑他吗?” 亲昵地用信子品尝着镜流吻部边的气息, 堵住了小蛇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后,飔风继续补充道:“虽然我没有虎狼般的利爪与斑斓或是威风凛凛的毛皮, 但镜流, 我的毒牙、我的鳞甲是蛇类当中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正说着,飔风张开了枕鳞, 吓跑了一堆于林木间穿行而过的无辜动物们,他的鳞甲如同古时战场上最坚厚的铠甲, 耗尽了匠师的心血才能铸成这一身坚不可摧的神兵。 但此刻, 这位绝世神兵的拥有者,却以一种温柔到极致的痴迷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爱侣,在镜流面前, 再高傲的蛇也会捧上一颗真心,对这条漂亮的小蛇俯首称臣,镜流已经被飔风迷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 从飔风的美蛇计中挣脱的镜流听到了飔风满含笑意的承诺: “镜流 只要你点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征战,而你只需要见证我的胜利。 镜流已经想不起是因为什么而抱怨的了,飔风的话语撩拨着他的心弦,被爱宠溺着的小蛇,为这无条件的允诺,对飔风蕴满了甜美无比的爱意。 他摇了摇头,与飔风比起来,略显圆润的吻部接近了自己的男友,信子吞吐间收集到的熟悉气息,让蛇为此心神迷醉,他们的面鳞贴在了一起。 片刻后,镜流稍微与飔风拉开了些许距离,用头顶抵在飔风的颌边光滑的鳞甲上,轻声道“比起赶他走,飔风,”漂亮的小蛇又蹭了蹭面前的伴侣,“我更想知道他最后钓上了几条鱼。” 这条坏心眼的小蛇对着那个人嗤笑了一声,带着不含恶意单纯的好奇,揣测着他到底能钓多少条鱼上来。 “我猜一条都没有。” 本来只是单纯做个看客的飔风,在看到镜流对那个人今日的收获增了几分兴趣后,同样饶有兴致地观察几分钟后,他这样猜测道。 “他甩那根奇怪杆子的动作太生疏了,压根不像个老手,镜流,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很紧张。” 无条件相信飔风判断的小蛇听到这样的话,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从那个人烦躁的甩杆动作中,窥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虽然镜流没怎么钓过鱼,也无法过根据自身的捕猎经验判断出任何东西,只凭借常识,镜流也依旧认为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异常,何况飔风也说了他的对一切都很生疏。 “有些不太对劲。”靠着灌木的遮掩,镜流抬起了上半身,目光紧紧盯住了那个人,如果是钓鱼新手,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选择了雨林作为钓场? 不知为何,镜流突然回忆起了几个月前遇到的那几个焚烧雨林的罪魁祸首,“飔风,一个纯粹的新手是为什么才会冒险深入雨林,做一些我们看起来认为很傻的事情?”害怕自己判断失误的镜流,选择了求助自己的男友。 “我想知道你的意见。” 小蛇在对自己撒娇!这一事实让本就恋爱脑上头的飔风无比欢欣,但不想在镜流面前暴露自己痴汉本性的飔风沉默了片刻,用以往那让蛇安心到极点的沉稳声音回答道: “要么是有更丰厚的回报,让他觉得冒险也是值得的,要么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就像当初芷河边我训练你那样……” 说到这里,飔风突然停住了,怀着只有自己知晓的隐秘歉疚,将自己整条蛇贴在了镜流的背鳞上,蛇头覆到了镜流的耳边,“抱歉,亲爱的,当初那样对你……” 本来正在沉思的镜流,因着飔风突如其来的道歉愣了片刻,他是条不记仇的小蛇,更何况飔风当初是为了他好。 将沾灰的记忆碎片吹吹擦擦,让它重新变得焕然一新,这才意识到飔风在说什么的镜流将头倒向了飔风的面鳞处。 “我早就不在意那个了,飔风,就算是当初,我也没生过你的气,我只是对于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不甘心,而且,” 镜流的鳞甲擦过飔风的脖颈,调整了一个姿势的小蛇舒服地靠在了男友的怀里“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如果我一直软弱下去别说我们还会不会为彼此动心,单说生存,我也无法做些什么,我会死在雨林里。” “别说这样的话,镜流!”飔风被镜流描述的事实吓坏了,无法接受失去小蛇这个可能的他,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了镜流,他的力道有些失控,勒得小蛇“嘶”了一声。 飔风赶紧把镜流放开了,但他那看不出表情墨色的面鳞却依旧皱成了一团,彰显着他恐慌的心情。 无奈的镜流只好开启了无限撒娇循环,用亲昵的动作去安抚自己吓坏了的男友。 一时间,灌木丛中嘶鸣不断。 * 两条蛇闹出的动静到底引起了河边人的注意,他看了看手机里疯狂弹射的弹幕,咬咬牙,到底觉得还是性命更重要的他以一个离谱至极的理由,胆战心惊地中断了直播会议。 对面的金主显然对此很不满意,片刻后一个境外号码打了过来,青年咽了咽唾沫,额角青筋不断跳动,因为紧张,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努力为自己做了心里建设,他接通了那个电话。 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斥骂后,青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对面的要求,但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开始思考,为了一万块钱,冒着被抓、被野兽弄死的风险来这里搞什么户外直播到底值不值得? “什么户外直播,我呸!”对着奔涌的云河,青年骂道“不过是几个瘪三!王八犊子!想偷我们的珍惜动植物,你爷爷我不干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在开播之前,靠着这个特殊的手机,他拨通了云省公安机关的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对面的接线员哭诉着。 “警官!我被走私团伙骗了,他们骗我说做个户外直播,只要钓个鱼就能拿一万块,但是我被他们弄进了雨林,我现在出也出不去,我好害怕,呜。” 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接线员安抚着他,让他不要乱动,他们马上派人过来找他。 青年委屈巴巴地应了“求求你们快点来啊,那个傻,“硬生生吞下了骂人的话,“那个什么老板警告我,要是不继续播,就把我全家弄死,我真的好害怕,警官。”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青年不住地点头应是,哽咽地回答道“我知道,稳住对方,必要时可以给对方一些烟雾弹,以保全自己跟家人不受伤害?我不,我让他看河去!” 自觉找到了最大的依靠,青年瞬间变得硬气了起来,对面的接线员哭笑不得,还是劝说了他几句,这些走私团伙穷凶极恶,把他们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来。 青年应了,毕竟这个他对此一窍不通,长达三个小时的直播里,也一直只是将镜头对着河,装作一副呆傻的模样,那个人说东他做西,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弹幕刷屏骂他的原因。 在云省长大的青年有自己的判断——赚钱可以,但是这种拿了都不安心的钱,要他尽心尽力的办事,门儿都没有。 接线员让他描述了河道周围有什么,记下核对后,那个飒爽的女声又嘱咐他在救援队到达之前哪里也不准去,要保持通讯畅通。 青年一一都应了,但他有自己的判断,挂了电话后,他把镜头对准了河流,重新开启了直播,谄媚地对着另一边唯一的观众道“老板,” 板字才出口,他就装作手滑的样子把手机掉到了河里,巨大水声让对面带着耳机的男人感受到了莫大的恶意。 但云河的危险他一清二楚,没了手机,他也不能对这个青年再发送什么骚扰短信,何况那个年轻人虽然比猪还笨,但他真的很认真,虽然一件事也没达成目标就是了…… 叹了口气,男人对着自己的下属他吩咐道:“就这样吧,你去找个靠谱点儿的当地人,这次的赏金提到十万,至于刚刚那个,给他再打两万过去,就当他的辛苦费了。” 说是辛苦费,但却是为了封口,这个男人做事还算讲究,毕竟做他们这行的,时间长了,什么人都遇得到。 不知道自己即将收获一笔意外之财的青年,哆嗦着手脚,瞪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浅灰眼镜王蛇。 对着这条探头探脑的好奇小蛇,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蛇哥,咱商量好,我可是保护了这片森林的,你要是听得懂,你不能咬我啊!” 第38章 番外4 有关蛇蛇的笑话五则 苏联笑…… 01 两条蛇已经在一起一年了。 为了庆祝他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 柳妆特地请了自己的老同学,为两条蛇画了一幅画。 画作完成后,她邀请飔风前来观赏。 可是这条蛇非但不感谢, 反而咬了她一口(没注毒),然后扭头就走。 ——画布上竟然是一条笑靥如花的蛇,开心地接受了某条不知名蛇的礼物。 柳妆很生气, 她找到了老同学, 问那条蛇是谁? 老同学平静地解释, 是蛇的追求者, 旁边的蛇还用说吗? 柳妆更生气了, 你当我瞎吗?我当然知道那是镜流!但是我问你, 飔风呢?飔风在哪里?! 飔风啊?飔风不是在捕猎吗? 02 某日, 雨林一原住民对身边的同伴抱怨:“某些动物不要太爱了,好好的领主整得跟个恋爱脑似的。” 云河领地的蛇路过时, 听到这句话后, 突然暴起,咬了它一口。 原住民很是委屈:“我又没说是哪个领主, 你怎么上来就咬我?” 云河领地的蛇理直气壮:“我打在壳里就在这里生活,整个雨林哪个领主最恋爱脑, 我能不知道吗?” 03 对于云河领地那两条极爱嗦竹叶青的蛇, 大家心里有一万句话准备骂。 这天,死去的蛇的灵魂聚集到了一起,彼此谈论死因。 第一条蛇说:“我因为调戏镜流而死。” 第二条蛇说:“我因为挑衅飔风而死。” 第三条蛇说:“我作为定情食物而死。” 其他两条蛇惊讶地看着它, 随后,它们收回了视线——因为这是一条竹叶青。 04 养了一只被野放的鹦鹉作为储备粮的眼镜蛇,最近很是烦恼,因为它的鹦鹉丢了, 而且这只鹦鹉会骂蛇! 为了避免被鹦鹉所骂的对象找上门来嗦掉自己,这条蛇不得不挨家挨户地告知领主们。 “本蛇遗失鹦鹉一只,但本蛇不同意它对云河领主飔风与镜流的一切观点。” 05 一个钓鱼佬掉到了云河里,没办法自己爬起来的他选择了求助动物们。 但动物们谁都没理他,这时,急中生智的他突然大喊“云河领主飔风是恋爱脑!他超爱镜流的!”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飔风,把这个人用尾巴救了上来。 “对,就这样宣传我,我真的超爱小蛇!” 第39章 第三十四章 垃圾的妙用 镜流:环保还…… 面前的这条蛇应该是听懂了, 它没有再上前,这让青年的心下稍安。 “小,啊, 不大家伙,你长得比我身高还要长些,不能叫小家伙了。”这个神经紧绷的青年因着突然靠近的镜流, 被吓了一跳的他跌坐在了地上。 半旧的牛仔裤沾满了泥渍, 微微卷边泛白的裤腿随着主人的颤抖而不住地抖动着。 镜流歪了歪头, 满脸无辜的小蛇压根看不出故意吓人的坏心思, 他侧过身, 对着灌木丛中面露不满的飔风发出了撒娇的嘶鸣。 这声音甜得发软, 让曾遇见过正儿八经的过山峰的青年投以好奇的目光。 但不存在什么警惕心的他, 压根没有发现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飔风,他只以为这条漂亮的蛇是在跟自己撒娇。 但他看了看满手的汗渍, 瞧了瞧塞满指缝的泥土, 又看了看镜流那身绚丽整洁的鳞甲,最终放弃了摸一摸这条蛇的大胆想法。 “幸好你刚刚没出来。”冷静了一些, 回想起两天来的所作所为,青年心里满是悔意。 但好在, 只想摆烂拿钱的他根本没做什么危害雨林的事情, 这让他良心稍安。 看着面前美丽单纯的小蛇,青年心里只有后怕: “你那么漂亮,那群杀千刀的如果见到你, 肯定要把你捉了卖到那边去,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我真不是个东西!那个钱,哪是天降馅饼?明明就是坑傻子骗蠢货的陷阱!”说着,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这声音把镜流惊得一哆嗦,也扰到了一旁关注着此地的飔风,他摆动长尾滑了出来,镜流高兴地贴近了男友。 “飔风!” 顽皮的小蛇瞬间将面前的青年抛之脑后,他把自己挂在了飔风的脖颈间,用尾巴拦了拦小蛇,避免镜流因为惯性把自己跌在地上,这条强壮的眼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都跟你说了多少次,离他们远一点。” 听到飔风善意的劝导,但在今天这样的好时光里,根本不想被说教的镜流将头转到了飔风面前,两双大小迥异的蛇瞳对视着。 片刻后,飔风投降了,对着镜流,他总是无法真正硬下心肠,于是,后续的话在那双满是祈盼的金黄色眼瞳的注视下,尽数化为长叹散在了空气中。 “这是最后一次。”飔风发出了毫无威慑力的恐吓。 “下次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关在巢穴里面,不认错就不准出来!” 试图用外出活动作为威胁,以扼制镜流的好奇心,但看着神游天外的小蛇,飔风清楚,自己心爱的蛇根本没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 他平静地蹭了蹭镜流,然后对着地面上下摆动尾巴,发泄着怨气,一抬一压,那条粗壮的长尾就把地面抽得凹了下去。 看到这样的景象,镜流与旁边的青年同时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显然一蛇一人都被这条蛇的动作吓坏了。 尤其是根本听不懂蛇语的青年,他摸了摸右手在脸上留下的巴掌印,灼热感缭烧着脸上粗糙的皮肤。 “这地方蛇可真多啊……” 这声音让两条挨挨蹭蹭的蛇一道看了过来,在飔风那双威严冷漠的圆瞳注视下,青年的衣服被冷汗浸得湿透了。 这条蛇是真的会动真格的……幼年时曾见过村里捕蛇人被眼镜王蛇追着咬的青年,并不想成为捕蛇人二号——那个可怜的叔叔甚至还没来得及被救护车接走,就死在了眼王的混合毒素之下。 青年面露死色,面色惨白,哆嗦着上下唇,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颤颤巍巍对着镜流请求道“蛇,蛇哥,能不能请这位大哥离我远点。” 镜流看了看他,不想让这个人知道自己能听懂人话,也不愿意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的要求,就把自己的伴侣赶到一边的小蛇,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伸着尾尖指了指自己,发出了疑惑的嘶声。 青年苦笑了一声,与两条蛇对峙了片刻后,他回到了河边,两条蛇没有追上来,这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 将水桶里泡着的手机取出来,青年想了想,打开了一旁装着氧气泵的鱼箱,挑选了两条从市场上买来的肥美鲫鱼——这是他原本打算用来交差的东西,他把鱼丢给了灌木边的两条蛇。 “嘿,尝尝这个!你们肯定没吃过这个鱼!” 半张脸都肿起来的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从没吃过鱼的两条蛇对着天降的食物犯了难题。 “飔风,我们要先把它们毒死吗?” 跃跃欲试的镜流发出了询问,他已经好久没品尝过鱼的滋味了,这在为人时常见的食材对于现在的镜流来说,是一顿极难捕捉,又不知味道如何的未知食物。 但向来宠溺小蛇的飔风只是摇了摇头,“如果你想玩的话镜流,你可以用毒液杀死它们,但你不准吃。”飔风的目光很是严肃,给镜流躁动的心脏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没等镜流发出询问,飔风接着说:“现在这只猴,人没有恶意,但我们不知道在未来,他的同族会不会在食物里加什么东西,镜流,所以最好的方式是都不接受。” 除却伴侣的馈赠,这条高傲的眼王不会接受任何动物的礼物,青年的举动显然令飔风感觉到了不快,如果不是镜流……这条蛇目光不善地扫过了云河边洗手的青年。 “嘶——” 风啸声响彻云河边,飔风的态度让镜流打消了一切念头,他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飔风说的是对的,在雨林里被这条蛇保护得太好的镜流,觉得自己需要重新锻炼警惕心了,他甚至比没接触过信息社会的飔风还要更单蠢。 镜流叹了口气见不得小蛇垂头丧气的样子,飔风蹭了蹭镜流的脖颈,柔声询问自己心爱的小蛇,“我闻到了猎物的气息,镜流,你想吃什么?” 镜流思索了一会儿,他的眼瞳一闪一闪的,像是缀在夜空的繁星,“可以不要竹,” 这时天空中螺旋桨转动的声音盖住了镜流的回答,反应极快的飔风一口叼起呆愣的小蛇,风一样钻进了灌木丛中,借着林叶的遮掩,两条蛇齐齐看向了声源处——救援队来了。 * “本来接线员接到你的电话后,大家都很紧张,小哥你也知道,雨林的气候无常,还有那么多危险的野生动物,我们就怕时间来不及。” 直升机上,披着一床毯子嗦着温水的青年听着救援队长的解释。 “但好在,云省动物研究所的柳教授今天准备带队进林,听说了这事后,把直升机借给了我们,又指了正确路线。” 说完,救援队长的脸明显出现了后怕“真是万幸,在暴风雨来临前,把你捞了出来,不然再晚个半小时,真是难说。” 青年愧疚地低下了头“都是我不好,劳您们费心了。” 救援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人出来了就好,而且你也是被骗了,谁能想到户外直播,居然是把你送雨林来直播呢?” 青年更难受了:“哥,我,” 话没说完,一个干练的女声传来,“嘿!小伙子,” 青年抬起头,一位身着红灰冲锋衣,戴着副高度眼镜的中年女人站在了他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多大点事,长个记性,下次别犯就是了,再说了,你这不是耍了他们一道?要我说,这不仅不是过,还算得上大功一件呢!” 救援队长急了“诶,柳教授,您可不能这样说啊!” “那能咋说?”柳妆很不以为然“批评教育那是落地后他去派出所该受的,我就一个普通老师的,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教育他,说两句得了,这孩子已经被吓得不轻了,怎么,你还要骂他?” 救援队长被这话堵的不轻,本来也不打算训斥青年的他,投降似地摆了摆手,“您是做教育的,说不过您。” 柳妆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这个年近五十的女人却依旧有颗年轻的心,但她也不是来和稀泥的,缓和了气氛后,柳妆坐到了青年身边。 这一次她的态度要更严肃些,“这次是幸好,那下次你也能保证这样的运气吗?” 青年摇摇头,听出了这位教授言外之意的他做出了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口头承诺不算。”柳妆的某个学生插了一嘴。 “我写保证书,我跟家里面报备,下次再犯,再犯就谁都不要来救我!”青年的话让机舱里充满了笑声。 直升机剿散云层,载着救援队、科研队和青年落到了西版分站,三名等候许久的警员迎了上去。 人类这边的事情勉强算是告了一段落。 * 雨林中,尾巴缠着刚才从青年裤袋里落下的干净手绢,镜流鬼鬼祟祟地把它藏进了自己的腹鳞边。 飔风则在一边生着闷气“那只猴子的东西就那么好!”现在的他连捕猎的心情都没了。 镜流不舍地看看手绢,又看看飔风,试图解释“下雨天它可以帮我们擦干鳞片,而且”看出了飔风打算用干草堵他的镜流继续说“它比干草要更柔软,我想让你更舒服一些。” 真诚的小蛇永远是对飔风的宝具,被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的眼王抛却了方才的不愉快,“刚才我没听清,镜流,可以再说一遍你想吃什么吗?” “可以不要竹叶青吗?”眼巴巴的镜流许愿道。 第40章 第三十五章 雨天的游戏 竹叶青:那么…… 水雾缭绕着叶络, 在叶片上落下了大大小小剔透的水珠,它们不断聚集着,直到汇成一条源头居于高天之上的天河, 顺着藤蔓,打得树下的芭蕉叶弓下了腰身,对着空无一物的泥地不断点头。 遭殃的芭蕉叶, 牵连了正躲在叶片中的镜流。 原本试图在飔风下树时突然窜出, 以这样的方式吓他一跳的小蛇, 被自顶上袭来的重力打了个猝不及防。 就在抬起头想要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时, 几乎是同时, 盛满了雨水的叶片被狂暴的风吹得昏头巴脑, 带动着整棵树剧烈地晃动。 下一秒, 同样被风卷得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蛇, 像是一根浅灰色的胶皮水管那样, 笔直地被叶茎踹了出去。 失重带来的恐惧感,让这条漂亮的小蛇下意识缠紧了尾尖所能触及到的最近的物体——一条鳞片绿得发亮的长条状带鳞片的生物。 这让他向前的速度稍稍减慢了一些。 然而, 作为一条身长两米的正常亚成体眼镜王蛇,即便镜流的体型逊于飔风许多, 但比大部分蛇类都要沉得多的体重摆在那里, 就算有了竹叶青盘在树梢间用力回扯的缓冲力。 但对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行动的镜流来说,这点缓冲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条昏头巴脑的眼镜王蛇,并没有因此停下冲向前方的滑行。 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 镜流的尾尖紧紧绕住发蒙的竹叶青,将它硬生生从树梢间扯了下来,树梢间几片透亮的翠青色鳞片,彰显着这条蛇方才奋力的挣扎。 这条可怜的竹叶青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跟着镜流一起撞在了树上。 准确的说,是撞倒飔风身上。 在看到一条浅灰色的长条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时,盘踞在林梢间的飔风瞬间梭了下来。 “碰——” 三条蛇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作为垫底的蛇皮软垫,飔风发出了闷哼,无奈地“嘶”了两声,他早就探到了小蛇的气息。 那略带弹性的冰凉触感,让他身上的两条蛇同时一愣,不同于快要被这个气息吓死的竹叶青,清楚知晓这是飔风的镜流,情不自禁粘了上去。 压根不知道尾巴到底缠了什么东西的小蛇,委屈巴巴地钻进了男友的腹鳞下。 对于伴侣的亲近,飔风全然接纳。 这条溺爱小蛇的眼王原本打算在树上待一会儿,等镜流准备好后,再慢悠悠下来,佯装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保证给足镜流情绪价值。 但已经忘记了这条看似乖巧漂亮的蛇能惹多大祸的飔风,压根想不到,自己心爱可爱的小蛇一天之内到底能给他多少惊喜。 在看到从芭蕉叶中飞出的镜流时,他的心脏比镜流表白那天还要跳动得厉害,第一次感受到了魂飞天外的他,觉得自己整条蛇都不好了。 于是,冷静在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无法再凭借作为载体的理智压制本能的反应,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在那瞬间,他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树,这是个极其危险但动作,但幸好的是,飔风是条不管什么技巧都点满了数值的蛇,除非面对不可抗力,否则他所想的一定能实现。 在树上如履平地的眼王,靠着厚重鳞甲的保护,在镜流被树枝刺穿前,他熟稔地接住了他心爱的小蛇。 相拥在一起的两条蛇都顾不得其他了,一条算得上惊魂未定,正在男友怀里疯狂撒娇,另一条也称得上心有余悸,仔细检查着被雨林制裁的镜流有没有外伤。 在独属于情侣间温馨无比的气场压制下,连云层间落下的雨都要为了两条蛇的感情让步。 但却总有蛇不长眼色——一声声的嘶鸣间,镜流尾间的竹叶青向两条天敌发出了挑战。 镜流只觉得这声音离自己近极了,食蛇的天性让他下意识转过了身体,但扭头的动作却被飔风止住了。 他不知道这条竹叶青,会不会被小蛇的转身而吓得突然暴起,他的镜流压根不知晓尾间的异样,何必让他再受惊吓? 捋清了思路的飔风温柔地蹭了蹭镜流的脑袋,安抚着疑惑的伴侣,那冷厉的目光始终盘旋在镜流尾尖的竹叶青上。 在这条蛇伺机准备狠狠给镜流来上一口之前,飔风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到的极速,用锋利的毒牙率先穿透了它的心脏,毒液不断渗入它的血液。 这条不到一米的竹叶青怎么可能是面前蟒蛇一样的飔风对手,同样咬住飔风脖颈处的它,那纤弱的獠牙却连面前这条蛇的鳞甲都破不开。 飔风甚至用不上死亡翻滚,在不绝的风鸣声中,它的嘶鸣越来越虚弱,很快,这条蛇再没了气息。 那双无法合拢的竖瞳看向了飔风,像是在谴责这对没有同族爱的情侣。 胜利的飔风吐了吐信子,活动着吻部的肌肉,努力把竹叶青从牙尖甩到了地上。 随后,这条在确认关系后就一直致力于在小蛇面前开屏的眼王,邀功似地把这条蛇的尸体叼到了镜流面前。 镜流被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毕竟飔风再如何厉害,他也不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干掉一条从没出现过的猎物。 排除男友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的选项后,镜流得出了最不愿相信的结论。 可怜的小蛇吃惊极了,上下颌颤动着,抖着声音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疑问: “这条蛇,刚刚一直在我身后?!” 飔风还没来得及回答,看着这条已经变成尸体的蛇,镜流瞬间自愈了,安慰着自己“反正它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飔风用尾巴举起了镜流,把他放到了自己的脊背上,附和着镜流的话。 “是的,死去的蛇不值得你在意,所以,镜流你想吃,” 镜流将头探到了飔风眼前,在那双含星的眼眸中,三分的不情愿也变成了十分,直视着飔风的眼睛,这条已经开始挑食的蛇,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贴近了男友: “昨天不是说好的,这一次捕猎,如果捉到竹叶青,就都给你吃的吗?” 黑瞳承载着那祈盼的星光,飔风的喉间不自觉动了动,面对这条可口到极点的小蛇,飔风胡乱地应声道:“好,嗯。” 难得看到飔风窘迫的表情,镜流不愿意放弃这个调戏男友的好时机,他状若无意,故意将吻部蹭过了飔风吞吐的蛇信。 飔风愣住了,墨眸捻起升腾的心火,长尾一甩,摁在了镜流的脑袋上,反抗不及的小蛇撞在了飔风的面鳞上。 两条蛇紧紧相贴,呼吸间喷吐的气息不断被彼此的蛇信接入神经系统,在爱构建的联系中,他们生长在了一起。 自食其果的镜流,饱尝肆意撩拨飔风后所收获的爱抚,黑色的鳞甲不断摩挲着镜流绚烂的鳞甲,在那布满星光的鳞片上,将自身的印记,深深铭刻在了镜流的身上。 在相融的气息中,两条蛇依偎在了一起。 片刻后,镜流不自在地从飔风腹鳞边窜了出来,浅灰色的鳞片上沾满了泥点,像是被某种东西摧残过一样。 这条强装镇定的小蛇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几声,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汹涌的波涛,连脸上灼热的温度都顾不及,就若无其事地对飔风发出了狩猎邀请。 飔风恍若未闻,饶有兴致靠在一旁的树木上,将镜流盯得有些发毛后,这条恶趣味的蛇欣然同意。 但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请求心爱的小蛇等一等他,镜流点了点头,看见飔风叼起了一旁的竹叶青,将这条开胃点心尽数吞食。 今天是平常的一天…… * 傍晚,巢穴露台上。 镜流嗦食着一条几近与他身长相等的灰鼠蛇,发出了含糊不清的窃窃嘶鸣。 作为眼镜王蛇最钟爱的食物之一,鼠蛇属的成员们绝对是在雨林难得的美食,这让已经很久不曾享受过佳肴的镜流,决定将今天的晚餐时间延长一倍。 他很乐意耗费一晚上的时间,来品尝这条不论风味上佳、口感爽滑的餐食。 但在巢穴中苦等的飔风显然不乐意与心爱的伴侣分隔太长时间。 巢穴大门传来了一阵窸窣声。 片刻后,黑色的蛇头从树杈的缝隙中伸了出来,那对锋利的獠牙轻柔地叼着一块棕褐色的手绢。 不愿独守空房的飔风缓缓爬到了镜流身边,垂首将手绢放在了镜流头顶,飔风有些不耐烦地左右摆动着长尾。 “镜流,这条蛇很好吃吗?”飔风装作好奇地询问道。 丝毫没有察觉出男友小心思的镜流,眼睛发亮,含着半截没吃完的蛇,对着飔风不断点头。 “我喜欢这个味道,飔风。”镜流满足地吐出了信子,珍惜地一点一点吞食着越来越少的食物。 飔风压根不愿意从镜流嘴里听到他对其他蛇的赞扬,哪怕镜流只是在称赞它们的味道。 可当这条醋精蛇看到小蛇开心的模样,不愿意扫了镜流心情的他,只能强装大度: “那下次有机会,我,” “飔风!”镜流打断了他,迅速将剩下原本打算仔细品味的佳肴吞咽入腹,他扑向了男友。 “只要是你送的,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镜流真的非常容易满足,对于他而言,鼠蛇好吃加十分,飔风送他的鼠蛇好吃加一万分! 飔风酸涩的心瞬间被热情的小蛇抚平了,他叼着手绢拭去了镜流鳞甲上残留的水珠,随后,将它随口挂在了一旁的藤蔓上。 “我们回家吧。”镜流蹭了蹭飔风,两条蛇一道回归了温暖的羽绒小窝中。 这一刻,这条纯正的眼镜王蛇终于理解了家的含义——那是只属于他与镜流的温馨港湾啊。 雨还在下…… 随着冷空气的不断集结,雨林气温逐渐降低。 对雨林的动物们来说,凛冬将至,一场艰难的生存挑战即将拉开帷幕……【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第三十六章 秋临 镜流:对啊,我是蛇…… 在镜流与飔风确认关系的第二个月, 身披青绿的雨林,眨眼间便换上了澄黄的秋衣。 雨水不断连天地显示自己的威能,纵使仍有调皮的小雨, 不顾一切地追寻着地的怀抱,但在秋的召唤下,雨林中所有的事物都选择了臣服。 翠色的叶脉将己身尽数交付于秋的号令中, 棕黄的色彩逐渐逼走了春的绿意, 它们不再蕴含生机。 枯叶蝶般一片一片从树梢间旋落, 在根系的召唤下, 将自身最后的遗产完完全全葬进了雨林的土地里。 叶荣叶枯, 叶堆叶腐…… 等寒意褪去, 死的亡灵将凭借着自然的恩赐, 重新孕育新的生命。 但,如果这些在秋日蕴发新意的种子, 不能突破即将到来的凛冬封锁线, 再多的养分对于它们来说也都是是徒然。 这个道理对于动物们来说同样适用。 即便是在雨林生活不到一年的镜流都知晓,丰稻富食的秋天到来, 并不单单只是给雨林的居民们送上自然的馈赠,它更多地意味着更为严峻残酷的挑战即将逼近。 两条蛇必须开始储存越冬所需的脂肪了, 从今天开始…… 在温暖的小窝里懒洋洋地展开身体, 撑了个懒腰,对着黑漆漆的巢穴,镜流张嘴打了个呵欠。 越来越低的气温逼出了这条小蛇的潜力, 镜流打算用更柔软的干草以及更温暖的皮毛来加固他们的家,以便过能更好地应对寒冬的来袭。 因而,自从来到云河领地后,在飔风的纵容下, 每天都要睡到太阳爬到正中央才肯起床的小蛇,今天醒得格外早。 往日会因镜流轻微的动作而惊醒的飔风,因为多日连轴转地捕猎与退敌,仍在沉眠。 善解蛇意的温柔小蛇不愿吵醒疲惫的伴侣,他轻轻将自己的尾巴从飔风的腹鳞处抽离,这动作比之落到水面的漾起涟漪的羽毛还轻,飔风完全没有察觉。 从小窝里翻出,突然想起什么的镜流直立起身体,扭头端详着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友,他情不自禁蹭了蹭飔风的脖颈。 即使在沉眠中,却依然牢记小蛇气息的飔风下意识地蹭了蹭镜流,倒是把这条蛇吓得不轻。 “飔风,你醒了吗?” 发声器官振动间,镜流用气音低声轻唤着沉眠的眼镜王蛇。 熟睡的飔风做不出任何回答,镜流松了口气:如果飔风醒来,就算再疲累,他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陪着自己满雨林到处跑。 镜流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陪伴,他只想让飔风好好休息。飔风的动作也让拖延的小蛇意识到,他必须加快速度。 一旦飔风醒来,他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单独的外出计划。 云河中段领地很富饶,挑战者前赴后继,即便是飔风,也会因为其他蛇连续不断的骚扰与挑衅,而感到虚弱——毕竟飔风不是铁做的蛇,血肉之躯的力量总有耗尽的一日。 不过,即使飔风已经快到极限了,但越是虚弱的他对镜流的保护欲就越强烈,为了守护这条在他眼里柔弱无比的小蛇。 飔风借助爱的力量,硬是在血雨腥风中打下了赫赫威名,没有任何一条蛇可以突破他的防线。 等他再蜕一次皮,他会成为南部雨林当之无愧的蛇王,也因为如此除非是认为自己是雨林中最强大的那批动物中的一员,寻常的动物宁可迁徙到其他领地,也不愿意招惹这条暴虐的蛇王。 但单纯的动物们并不知道,有些意外不是你不主动招惹就可以避免的,这世上还有种叫飞来横祸的东西…… 将身体探出巢穴外,准备出门收草收毛收羽绒的镜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取下了悬挂在洞穴墙壁上的兽骨,塞进了飔风怀里——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兽骨在,蛇不在,那么小蛇一定是出门办事了,很快就会回来。 “希望能赶在飔风醒来之前做完一切。”看着漫天的星光,镜流如此祈愿道。 * 叮叮当当的声音无间断地在飔风耳畔响起,郁闷地甩了甩尾巴,这条困倦无比的蛇用尾尖揉了揉眼睛,把头搭在小窝的边沿,注视着镜流忙碌的背影。 其实镜流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没有手作为辅助的他再如何当心,也免不了发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镜流,”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镜流,疑惑的飔风懒散地发出了呼唤。 听到飔风的声音,忙于劳作的小蛇扭过身,开心地梭向了飔风,浑身草屑的他在即将蹦入小窝的前一秒,把头撞向了小窝下垫满的干草堆里。 “碰——”草屑飞扬。 飔风吐出了钻入嘴里的草屑,从小窝里爬出来,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帮助小蛇清理他沾满尘屑的鳞片。 “镜流,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准备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看到家里堆积的蛇干,飔风的牙都快咬碎了,除了厮杀时,日日都跟小蛇待在一起的他把脑袋砸破也想不通,镜流到底是怎么在他眼皮底下,捕获那么多猎物,还把它们全部弄干的! 在听到飔风的询问后,漂亮的小蛇意外的骄傲,“这是为了冬眠准备的食物!” 话音才落,镜流立起身体,双眸充斥着渴望,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飔风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以至于让自己的伴侣在凛冬未至之时,就要考虑冬眠期的食物来源。 哪怕是在贫瘠的北部,生存能力极强的他在冬天也没有亏待过自己的胃,何况这是南部,整片雨林最丰饶的云河领地! 深呼吸了几次,勉力压下怒火,飔风以一种阴柔温和的声音对着自己的伴侣劝说道“你可以把它们吊到外面去吗,镜流?” 他顿了顿,面对不解的小蛇继续说“我们的家是密闭的,你难道想天天闻到这些东西的气味吗?” 镜流被这样声音弄得全身鳞甲无助地抖了抖,清楚知晓这是飔风不在明面上的反对后,小蛇苦哈哈地又把这些蛇干叼到了露台上,用藤蔓挂起来。 原本温馨独特的巢穴,在悬吊起这些蛇干后,瞬间变成了恐怖片中毒蛇BOSS居住的地方。 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的镜流只能捏着鼻子重新钻回了巢穴中,他不想承认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 “至少它们可以做诱饵,冬天很冷,如果有猎物能主动送上门,我们捕猎时会省下很多时间,与力气。”倔强的镜流为外面的蛇干找到了新的用途,飔风不置可否地嘶了一声。 “冬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镜流。”飔风把小蛇圈在了自己的身躯中,安抚着焦躁不安的伴侣。 “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会在休眠,停止了一切活动的我们要耗费的能量本就不多,何况你忘了一件事。” 镜流“诶”了一声,偏着身体歪了歪头,却没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 飔风吐出蛇信,头颈绕着镜流的躯干虚虚盘了一圈,随后将头慢慢靠近了疑惑的小蛇“大部分时候,我们半个月进食一次就足够了。” 是啊!蛇的进食活动本来就不频繁,何况是处于休眠期的蛇。 云省的冬季本来就不长,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只要能捕获到六条猎物,就能安全地让他们度过这个对其他动物而言十分可怕的季节。 忧心忡忡的镜流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于食物的小蛇,往羽绒小窝上又堆了一层鸟羽,这个经历了多次休整的窝,现在看起来压根不像是蛇类的住所,反而更像是一个毛茸茸的宠物狗窝。 镜流的确是仿照狗窝建造的,毕竟要满足蛇类避光的需求,又要保暖、通风好,还要什么是比狗窝更合适的东西吗? 反正自己也是小动物,都是小动物借用一下创意又怎么了! 理直气壮的镜流用尾巴戳了戳飔风,示意男友放开自己。 飔风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对小蛇的束缚,两条蛇越过石墙爬到了巢穴的另一边——长满了苔藓,摆放着几根造型奇特的粗糙树枝,保持着绝对湿润的微缩雨林。 镜流用尾巴不断点戳着头顶满是孔洞的竹筒,大滴大滴的水珠不断掉在两条蛇的鳞甲上,润湿了他们干燥的鳞片。 鳞甲收缩间,镜流舒服地展开了身体,羽绒小窝虽然好,但无法让两条蛇保持体表的湿润,这令他们在睡醒后,必须为自己干燥的鳞片补充一些水分。 虽然大部分时候,不太在意鳞甲保养的两条蛇会直接略过这个步骤,但今天除外。他们享受着微小的争执后,对方对自己的亲近。 在这样生活中,纵使充满了鸡飞狗跳的偶然事件,但只要两条蛇一直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们。 毕竟,这是两条抛弃了天性,放弃了本能,只为了相爱的眼镜王蛇啊。 北风越过山巅,冷空气紧随其后,冬季的先遣部队不断向雨林袭来,越来越低的温度是它们为了迎接暴君所做的努力。 冬天,快到了…… 但在真正面对这位暴君之前,两条蛇的家里,镜流虚弱地攀上了枯枝。 第42章 第三十七章 败者 飔风:求你别这样,…… “镜流, 你还好吗?”满面愁容的飔风担忧地看着镜流,长尾从身后探了又探,最后徐徐地从半空落下, 轻轻搭在了镜流头边的树枝上。 镜流张了张嘴,喉咙却如同被最粘稠的树汁黏住,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用摆头的方式, 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的表现却无法作为自己安然无恙的辅证, 他甚至没了爬动的力气, 只能靠着重力的惯性努力挪动着自己。 这条活蹦乱跳的小蛇, 已经连续数日怏怏不乐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吃不下东西,不想出门, 连对伴侣的回应都提不起兴趣。 世界在他的眼中, 骤然失去了以往缤纷的色彩,只余灰白的沉寂。 看着焦急的飔风, 镜流很想贴紧这条蛇,用亲密的爱语, 佐以宽慰的语句, 安抚自己的伴侣。 只是他太虚弱了,方才的摇头就费尽了他积蓄许久的力气,他侧着身体倒回了枯枝上。 那双含月凝星的眼眸, 此时已经看不清原本的色泽,绚丽的鳞甲也被覆上了一层磨砂质感的灰白皮肤,片刻后,这条无论怎么摆动尾巴都觉得不舒服的小蛇, 回到了巢穴的地板上。 盘起身体,镜流把头搁到了分叉的树干上,安静地注视着一旁的飔风。 看着虚弱的伴侣,飔风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助心爱的小蛇,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腹腔震鸣,一波又一波嘶鸣的声浪在巢穴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那条披满了墨色鳞甲的尾尖迟疑地往前一伸,温柔地拂过镜流的头顶,有心安抚男友的镜流缓缓蹭了蹭这条尾巴,但不知触碰到了哪里,他嘶了一声。 飔风的尾巴马上缩了回去,此时,变得异常胆怯的他不敢再触碰小蛇。 他烦躁地在巢穴里游来游去,强壮的躯干压迫着草叶们,它们不堪重负地发出了“沙沙”的痛苦哀嚎。 直到一旁的镜流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心急如焚的飔风,这才舍得放过它们,不再让它们一道感受自己无法与小蛇感同身受的莫大悲伤。 蜕皮时的蛇是极其敏感又虚弱的,不同于粗神经的飔风蜕皮时对小蛇靠近的满不在乎,柔弱的镜流对于巢穴中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十分警惕。 以至于他在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飔风时,瞬间发出了威胁的风鸣声。 这声音沙哑又低沉,压根不会出现在正常的镜流身上,只是,此刻已经被兽的野性所支配的小蛇,只愿意相信由远古基因指挥的本能——他要求飔风离开。 小蛇的驱逐让这条强壮的眼王有些伤心,他静立了许久,在那双已经看不到半点温情的灰金色眼瞳中,飔风看到了灰头土脸的自己。 虽然事实上,这条沾染了镜流爱干净习性的蛇,根本不可能让半点灰尘留存在自己的鳞甲上,但为爱臣服的蛇王,在心上蛇的敌意里节节败退。 只要一日不曾忘却他们之间的甜蜜,飔风就会以心为赌注,将自己的爱与天性置于天平的两端,直到将一身血肉全部输给镜流,直到这条小蛇全然接纳自己,他才肯罢手。 于是,选择尊重伴侣意愿的他垂下头,整条蛇匍匐在满是苔藓的地面上,垂头丧气地向巢穴外爬去。 但一条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尾巴拦住了他,飔风陡然一转身,看向了尾巴的主人。 却见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小蛇,此刻双瞳充血,眶鳞滴泪,将自己的头狠狠撞在略显尖锐的石棱上,无助地看着他。 “飔风,对不起,” 面对着萎靡不振的男友,镜流只觉自己的心要被撕裂了,分不清现实虚幻的他方才只顾沉溺在蜕皮的痛苦中。 在心魔故意的引诱下,他对着一条看不清面庞的巨蛇发出了驱赶的风鸣声。 直到熟悉的气息从蛇信链接到心脏,隐约看到飔风落寞身影的他,这才意识到那略显熟悉的身影究竟是谁,莫大的恐慌与极难堪的歉疚令他挣脱了野性的支配,回复了理智。 顾不上身体的痛苦,他用尽了最后一丝积蓄的力量,扑向了飔风,飔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蛇。 在伴侣宽厚的怀抱里,感受着飔风的温柔,泪如泉涌的镜流抽噎着,从喉间挤出了断断续续的道歉。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对不起,飔风……” 小蛇的声音已经接近喑哑,那一声声的哭咽让飔风的心揪成了一团。 分担不了伴侣的痛苦,也劝慰不了小蛇心情的飔风已经快抑郁了,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眼镜王蛇,面对着难过的伴侣,心中只余愁闷。 “镜流,别这样。” 小心翼翼地用蛇信蹭了蹭镜流的面鳞,他几乎是在哀求。 “我不在乎,镜流,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尾尖轻轻挑开了镜流头顶已经破裂的鳞甲,更美丽的崭新鳞片露出了冰山一角,镜流的头顶突然轻松了一瞬,他努力够着身体仰头看向了飔风。 却见沉寂如夜的双瞳浸满了痛楚,没有半分的喜悦,一直以坚毅勇猛为标尺的飔风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镜流,我的小蛇,镜流,我的……” 一声声轻轻把头蹭到了那片裂口上,飔风依偎着小蛇,倏地,他将身体猛地往前一送,在镜流感到痛楚之前,他的头就被飔风从旧鳞中解救了出来。 “嘶……”呆愣的小蛇发出了后知后觉的呼痛声。 飔风的尾尖托举着他,双目相接之时,镜流听到这条蛇说: “就算是千万次的伤害,也不及你半点泪带给我的苦楚,我的小蛇,别在我面前哭泣了……” 在那双冷厉的黑色圆瞳中,第无数次确认自己被偏爱这个事实的镜流,将残泪尽数留给了陈旧的灰白鳞甲。 或许他还会因为某些看似寻常的事放出心间被束缚的魔,但他已经不会再为此恐惧了——飔风,这条残忍的蛇王,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沐浴在爱意中的小蛇,不断浇灌着心间早就枯死的情绪之花,它们欢呼、绽放,拱卫着盛放的情花,将那片枯萎的心田尽数点亮。 习惯了懦弱与讨好,技能是背锅与收到,这条早就忘却了本我该是什么样子的小蛇,在一次次心的重铸中,终于学会了正常的情绪表达。 未来的他会继续抛洒善意,但这一次绝对不是为了所谓的合群与逢迎! 大脑一片空白的镜流,只想对面前的男友表达自己的爱意,已经将蜕皮这件事抛之脑后的他,把头直直地蹭在了飔风身上。 “飔,嘶!!!” 在这摩擦的巨力之下,镜流的旧鳞被硬生生扒到了他包裹着胃部鳞甲边。 这刺激实在太过强烈,来不及说完话的小蛇就顺应这又痒又麻又疼的感知中,在飔风的注视下,瘫软在了苔藓上。 仍沉浸在方才悲伤中的飔风,看到这样的镜流,别说伤春悲秋了,他连多余的一丝感叹都不敢再有,赶忙把镜流捞进了自己怀里。 定了定心神,从方才削皮一样的恐怖阴影中脱离的小蛇说出了未尽的话语: “飔风,在遇见你后,我就得到了此生最重要的珍宝。” 镜流的尾巴不自觉扭动着,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爱意的小蛇腼腆地垂下了头,又因心中的渴慕不断对飔风投以灼热的视线,随后,他发出了一段如同蚊虫低鸣的窃语声。 “我喜欢你,哪怕为此违背天性也在所不惜。” 飔风环住了小蛇,不断颤动的鳞片彰显着他与沉稳的外表迥异的心情。 “镜流,我的星星……” 两条蛇摩挲蛇彼此的鳞甲,激动的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等到飔风的腹鳞接触到了一条沙沙作响的蛇皮,意识到镜流现在应该在做什么的他,那炙热的心火被泼了一盆冷水。 克制着自己,飔风将尾尖缠到了镜流那未尽数褪去的鳞甲上,试探地往后扯了扯,镜流下意识“嘶”了一声。 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小蛇,对着信任的男友发出了疑问:“飔风,你是不是扯了一下我的尾巴?” 飔风温和地应了一声,旋即,这条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镜流身上的旧鳞往树洞的顶部一扬。 “飔,嘶!飔风!” 这条全身上下焕发着流光溢彩虹光的小蛇,控诉地看着讨蛇厌的男友,他往外蠕动了一段距离,却又迅速被黑色的长尾拖回了原地。 “抱歉,镜流,我不想你再经历痛苦。” 认错态度极其良好的蛇,凭借往日建立的形象,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小蛇的原谅。 本就疲累无比的镜流将自己塞进男友怀里,团成了一团可爱的蛇蛇球。 即便目前的身长已经达到两米四五,但跟身形庞大的飔风相较,他依旧算得上娇小。 任由自己被熟悉的气息紧紧包裹,没过一会儿,镜流便沉沉睡去,飔风欣赏了一会儿小蛇可爱的睡颜,用漆黑的鳞甲碰了碰小蛇那浅灰鎏金的新甲后,他绕起了身体,将头搭在了镜流的蚊香圈中。 两条蛇爬在湿润的苔藓上安然休眠。 等两条蛇醒来,为了保证冬眠时的能量储蓄,一场惨无动物道的杀戮即将拉开帷幕。 为了生存,雨林所有的居民都必须拼尽全力! 凛冬,将至…… 第43章 第三十八章 春潮暗涌 飔风:镜流,春…… 这是一场难以抵抗的天罚…… 不过, 万物并没有披上银装。云省的冬日还称得上温暖,雪与冰在此地称得上稀罕物件。 天空依旧是蔚蓝的,雨林之上, 万里无云的天际,令阳光肆意播撒着它的恩赏,强烈的紫外线让动物们纷纷出巢出洞, 享受着冬日难得给予的温情。 然而, 拥有着绝对屏障的雨林居民们的日子没有外界所想的那样舒适, 尤其是对于那些没有保护皮层的动物们, 这个冬天, 已经快令它们三魂去了五魄。 没有一只动物不盼望着春天的回归, 做好了越冬准备的两条蛇, 亦是如此。 透骨的寒意从巢穴门口的树干上,不断被风裹挟着送入其中, 承载着暴君为动物们留下的寄语, 丝丝冷风试图略过那一黑一灰的鳞甲,侵蚀两条蛇的内腑。 巢穴里静得只能听到风声, 为了保证生存,镜流与飔风已经沉眠了很久了, 没有厚实的毛皮, 他们只能通过肌体的颤动与外物来温暖自己。 成堆羽绒带来的暖意无法抵挡冬的侵略,镜流的身体又缩了缩,迷糊的飔风将小蛇用尾巴彻底扒进了自己的腹鳞下。 在天然的冷窖里, 他们裹成了一团。 缠绕着彼此的身体,镜流与飔风用血液缓慢流淌带来的温度,在这恶劣的凛冬之时,为伴侣带来些许慰藉, 他们几乎要融为一体…… “飔风,”镜流呼唤着自己的伴侣,趴在柔软的绒层上,仰着头,哆嗦着声音询问道“春天快来了吗?” 一旁的飔风侧过了头,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小蛇,片刻后,他用尾巴将镜流缠得更紧了些,密不透风地把小蛇裹了起来,“春天快到了,镜流,再等一等吧。” 镜流点了点头,他渴望地看了看昏暗的巢穴,目光在门口流连,这条渴望外出的蛇一点点一点点将自己探出了羽绒小窝之外,却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逼回了原地。 不知道该做什么,镜流蹭了蹭飔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飔风看着心爱的小蛇,心情郁结的他叹了口气,明明两条蛇的姿态比往日要来得更加亲密,可…… 在这个万物俱寂的寒冷季节里,就算是最痴迷于爱情的蛇,也不得不放弃素日惯用的挑逗之举,面对生存的威逼,他们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已经度过三个凛冬的飔风感觉到了焦虑,镜流与他上一次正式的进食是在二十天前,虽然这两天陆续吞食了一些鸟蛋,但这些东西对于体型庞大的飔风来说,根本无法填饱他饕餮般的胃口。 残存的食物早就消耗殆尽,难得体会到饥肠辘辘的感觉,飔风那食蛇的天性在叫嚣,它在诱惑他,让他把面前的小蛇吞食下肚,飔风突然立起了身体。 猛烈些地甩了甩脑袋,把纷杂的思绪全部丢出了脑海,顺着巢穴的入口,他滑了过去。 这动静惊醒了浅眠的镜流,鳞甲上的余温彰显着飔风对他的依恋,怕冷的小蛇追了上去,紧紧用尾巴缠住自己的爱侣。 寒冷让他情不自禁开始颤抖,嘴巴开合间,纯白的雾气不断升腾、消失,迷蒙的双瞳看着飔风,这条倔强的小蛇,哪怕一直在打颤,也打定了紧随男友的主意。 “飔风,你要去哪?” 镜流将快要冻僵的蛇信收回了口腔,他的鳞甲不断传来沙沙的摩动声。 从温暖的小窝一出来就直面冬日寒意的小蛇,贴紧了飔风,没有保暖功能的鳞甲提供不了御寒所需的温度,难以抵挡这气候的他颤着音,关切地看着飔风。 “今天的气候太冷了,飔风,留在家里陪我吧……” 面对小蛇的撒娇,飔风艰难地扭过了头,他永远无法抵抗镜流的攻势,他张开嘴尴尬地吐了吐信子。 “镜流,我饿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蛇类特有的阴寒感,让本就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镜流觉得更冷了。 这话一出,小蛇无法阻止男友的计划了,他郁闷地说了声“好。”把自己缠在了男友身上。 飔风阻止不了镜流的动作,他也并不想阻止,这个冬日,他们像是齐齐得了分离焦虑,忍受不了片刻的离别。 而两条配合默契的眼镜王蛇在这片雨林里,压根没有什么对手,对哺乳类与同类特攻的毒液,对其他的动物同样威胁不小。 所有动物都对这他们避之不及,连最强大的虎熊,也不想被这两个家伙来上一口。 在两条蛇即将出巢的一刹那,镜流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战术询问,转而一改话锋,音量高亢地阻止了飔风继续往前的动作“飔风,等一等!” 飔风停下了爬行,他扭过头对镜流投以询问目光,镜流从他身上回到了地面,浸满了冬意的干草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镜流轻声咳了咳。 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羞赧,他示意飔风回到小窝,飔风摇了摇头,以为镜流是还是没打消劝阻自己念头,他不愿回巢,毕竟,这条强壮的眼王并不想把伴侣当成下酒菜,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寻到食物。 飔风将食欲掩饰得很好,镜流浑然不觉,他并不知道自己又差点沦为飔风与本能对抗的牺牲品。 如此依恋着伴侣的小蛇,只是满含星光地注视着飔风,但一动不动的男友让他意识到,两条蛇的思维可能未曾同频。 于是,镜流挣扎着离开了飔风身边,迟缓地爬回了小窝旁的角落里,把自己埋进了干草枯枝中。 飔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小蛇多日来的困倦与虚弱也有了解释——他把食物存了下来。 这条傲慢的蛇王放任阴暗的怒火在心中生根发芽,难以想象,作为他的伴侣,居然吃不饱…… 镜流的行为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想,飔风真的太懂自己心爱的小蛇了,这一瞬间,他对自己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一阵窸窣声后,镜流用头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蛋推给了飔风,略微骄傲地挺起胸膛,镜流的圆瞳变为了期待的豆豆眼:“都给你,飔风,这是我,” “镜流,”飔风是如此的爱恋面前的小蛇,他蹭了蹭那绚烂的浅灰鳞甲,带着怜惜与悲愁,缠着镜流绕了两圈,将头抵在镜流的额角,立下了坚决的誓约“我不会让你再为食物烦恼了,我发誓……” 盯着将那堆鸟蛋全部吞下,飔风把镜流一条蛇留在了家中,为了洗刷他心目中无法为伴侣提供最好生活的耻辱,今天必须证明自己的他,铁石心肠地拒绝了镜流跟随的请求。 血液喷涌的热量全然驱散了寒意,作为不速之客的飔风横冲直撞,在雨林里搜寻着猎物的气息。 今天的阳光是如此热烈,在日暮西斜时,拖行着五条蝰蛇的飔风称得上满载而归。 这天之后,保持着高强度捕猎的飔风把镜流投喂得几近要患上恐食症,饱尝这钝刀子般的教训,这条小蛇再也不敢让飔风知道自己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看着自己粗壮了不少的躯干,镜流叹了口气,这时,飔风温和的询问立马在身后响起,僵硬着脖颈,转过头,他暂时不想看见导致自己长胖的罪魁祸首。 于是这条小蛇装作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抻着身体,把尾尖最后一片旧鳞剥离。 细长的蛇蜕自然地挂在巢穴的树枝上,如今镜流已经完全脱离亚成体的尴尬状态,成为了一条美丽的成年眼王。 那身点满星河的浅灰鳞甲,让有幸遇见他的同族为此痴狂,虽然它们无一例外都受到了护花使者最疯狂的攻击,没有幸运儿能够死里逃生,将美丽的镜流之名在整片雨林传扬开来。 这是飔风一条蛇的爱侣,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 奄奄一息的小蛇让飔风心下一紧,赶忙上前确认镜流的状态。 最后得出心上蛇只是太累的飔风,怜爱地蹭了蹭小蛇流光溢彩的新鳞,轻柔地将小蛇卷起,把他塞进了小窝的最里面。 做完了一切,依恋地他趴在了镜流刚才蜕皮的地方,贪婪地收集着残存的小蛇气息,眼睛处的白膜是这条蛇成长的预兆。 马上要在这凛冬里进行一次蜕皮的飔风,即将打破某条最长眼王的记录。 他们都长大了,而春天也快到了…… *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最后一批行人换上簇新的春衣,雨林也迎来了万物竞发的季节。 枯叶转化为了新叶抽芽的养分,绿意在雨林中蔓延,春意萌动的动物们开始顺应本能,寻找着愿与自己共度此季的伴侣。 而有伴侣的那些,为接下来的美妙时光,不断筹备着惊喜。 巢穴中的镜流烦躁地甩了甩尾巴,飔风不在他身边,已然被特殊时期搅得心烦意乱的小蛇,被那似有若无的灼热之感焚烬了理智,欲念牵引着他追寻着空气中那熟悉的甜美气息摸索飔风所在的方位。 “飔风……飔风……”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镜流一声呼唤着自己的伴侣,但还未归巢的飔风听不到这呼唤,得不到回应的小蛇把头埋进了羽绒里,虚弱地盘起身体。 他的尾尖不自然地扭动,与干草接触的不间断的摩挲声中,不时露出几声沙哑的嘶鸣。 片刻后,这条委屈的小蛇眼巴巴望着门口,等待伴侣的归来。 第44章 第三十九章 春天的呼唤 飔风:虽然不…… 一秒钟, 一分钟,一秒钟,一分钟……时间滴答过去…… 镜流愈来愈焦急, 他的心中斥满了不安,悲观的念头在心间酝酿,当初烈焰燎烧雨林时, 被巨木压倒的飔风的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 “不, 不会的!”拼命将那些可怕的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镜流尖啸了一声, 他絮絮叨叨努力安慰着自己:“飔风肯定不会出事!你在想什么, 镜流!” “你要相信男朋友, 他很强, 他是雨林最强的蛇王……”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镜流勉强平息了跌宕的心情。 他更愿意相信飔风只是被什么不长眼的东西绊住了脚步, 或者…… 这条突然想到什么的蛇垂下了头, 在装满清水的兽骨里吮吸了两口,越过一地新换的湿润苔藓, 从巢穴里爬到了竹台上。 “或者,飔风是不是要带什么礼物……”喃喃地道出连自己都只觉难以置信的心声, 镜流开始在竹台上游来游去。 耀目的日光点亮了那身绚烂的浅灰色鳞甲, 五色斑斓的光晕在那如星河的环纹上,随着镜流的动作,漾出了一道微弱的蓝紫虹光。 只可惜这自然造就的极景无人欣赏, 唯一能以伴侣身份赞叹镜流美貌的蛇,也不在现场。 “哎……”坐立难安的小蛇直立起身体,迷茫地环视了一圈又一圈,但心中盼念的熟悉身影一直都不曾出现。 “飔风……嘶……”镜流探出了蛇信, 希冀于自己敏锐的嗅觉与庞大神经网络,能捕捉到伴侣的信息。 可这本就是他们的领地,布满了两位领主气息的土地上,根本分辨不出披露而出的飔风的去向。 领主之一留下的斑驳气息融入了夜露与晨露之中,散发着叶片清香的水露是最好的清洗剂,它们拂去了飔风留下的一切痕迹。 黑色的眼王本就是藏匿行踪的高手,又有雨林为他干扰镜流意图探寻的行为,不似伴侣般敏锐的小蛇,无法凭借几丝似有若无的微弱信息,准确地搜索目标。 镜流郁闷地把头搭在了竹台的边缘上,将尾巴翻转到头边,整条蛇就如同吊悬在半空一样,这条小蛇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发麻的身体了,一心只想溜出巢穴去寻觅伴侣的他,不断地吞吐蛇信,渴望能捕捉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信息。 远方的风不断拂过镜流皱成一团的面鳞,驳杂的气息不断被小蛇提取,可惜经过了一夜露水的洗涤,镜流依旧无法确定飔风所在的方向。 他摆动着尾巴,打算胡乱选一条路碰碰运气,可就在他马上要梭到地面上时,迎面被一个硕大无比棕黑色的蛇头撞上的镜流发出了尖叫,嘶鸣间喷吐的气息尽数洒在这条蛇的鳞甲上,镜流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这条蛇却全然感觉不到镜流的惊恐,它甚至还往上探了探身体,那条粗壮的长尾半缠着榕树,它吐了吐信子,歪着头,张嘴说道“虽然你是雄性,但是我不嫌弃你,我们会是很合适的伴侣。” 镜流的脸色有些发黑,浅灰色的鳞甲在那双暗沉金瞳的映照下,硬生生黯淡了不少,镜流抬起了身体,他的枕鳞羽扇般瞬间梭开,对面前这条蛇发出了驱赶的威吓声。 这条蛇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镜流会如此对待它,但与生俱来的自信,让它忽视了镜流的拒绝。 它慢慢爬上树,一边说着诸如“不要挣扎,不要反抗,不然会发生什么它也不敢保证”的威胁,一边向镜流逼近,两条蛇的距离越来越近…… 镜流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每一处的鳞甲都像是被蚂蚁爬过,浑身瘙痒的他勉力支撑着理智。 眼看这条听不懂蛇话的蛇就要爬上自己的背鳞,本来打算驱逐它离开就够了的镜流,也被惹火了。 他静静地注视了这条蛇片刻,冷漠的野性在圆瞳中扩散,突然,镜流猛地露出獠牙,向这条蛇扑去,这条蛇被吓了一跳,它跌进了树边的落叶堆里。 镜流没有追下树,他盘踞在树上,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它。 出蛇意料的是,这条同族没有攻击,从落叶中钻出来来的它晃了晃身体,把尘土与枯叶碎片尽数抖落,留恋地看了看镜流那身让蛇迷醉的鳞甲,妥协似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漂亮的小可爱,你既然不想,那我就要离开了。” 镜流不满地发出了一声风鸣——他不愿让除了飔风以外的蛇叫自己小可爱。 那条蛇有些哭笑不得,处于特殊繁衍期的它或者它们,脾气好得能令所有动物能大跌眼镜,面对镜流的挑衅,它只是温和地“嘶”了一声,甚至又一次邀请这条明显成年不久的漂亮雄性。 “小,”吞下了那个明显会招致面前小蛇不满的称呼,这条蛇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选择用小蛇代替,“小蛇,春天到了,如果你想找伴侣,趁这个,” “我有伴侣!”落下这句话,镜流哼了一声,也不管听到这话的蛇会有什么反应,他迅速爬回巢穴边缘,从芭蕉叶的缝隙里窥视着外界。 树下安静了片刻,一声遗憾地叹息后,那条蛇离开了,它会重新寻觅伴侣的踪迹,直到找到一条愿意与它同度春天的同族。 * 明明赶跑了讨蛇厌的同族,但镜流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无比渴望飔风安慰的小蛇把头埋进了半蜷的身体里,低声抽泣着。 刚才那条蛇说的没错,雨林正处春季,荷尔蒙带来的躁动弥散在领地每一寸土地上,骚动着本能不断吞噬镜流的冷静与克制。 被本能压制的镜流,突然嗅到了一阵香甜的气息,那是雌性在召唤,欲念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镜流的一切,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的他追寻着这堪称甜腻的号召,摆动着尾巴。 理智做柴薪,不断加入在脏腑间升起的火焰,已然忘却一切却依旧铭记爱侣的小蛇趴俯在台面上 。 “飔风……嘶嘶……”他的声音如同粘连着红绳的雀鸟,清脆又带着隐约的诱惑,让本就躁动不安的蛇类们,追寻着这独特的气息而来。 树下一阵骚动,但始作俑者并不知晓有蛇为自己闹出的笑话,他只是不住地扭动着身体。 “咚……”他把头倒在了尾尖,用冰凉的面鳞,去降低那几乎要将己身焚烬的高温。 一声声的呼唤随着风而去,口干舌燥的镜流喑哑着抽泣,在太阳即将西去时,伴侣狼狈不堪的气息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伴随着一阵令蛇鳞片倒竖的声音,一声疲惫却令蛇安心的回应在镜流耳畔响起。 “我在。” 意识迷蒙的镜流突然被唤回了神智,他看也不看飔风身边巨大的黑影,整条蛇扑上了那宽厚的鳞甲上。 缠绕,相贴……他们亲密得如同一体…… 两条蛇紧紧相依,从彼此的身上汲取了继续生存的勇气,镜流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男友,回到了平台上。 小蛇的尾尖不时滑过飔风的腹鳞,这让这条本就在克制的眼王发出了愁闷的嘶鸣,“镜流,”看着小蛇可怜巴巴的模样,飔风劝阻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口气,将镜流圈了起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的小蛇?” “我找不到你,我好害怕……”呼唤了飔风一整天的镜流嗓音沙哑至极,配合着那双晕满了水雾的圆瞳,让飔风的心都要碎了。 平息了一切在此时不该出现的念头,飔风摩挲着镜流的头顶,将镜流绕了又绕,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自己柔弱的伴侣,毕竟一切的解释在镜流撒娇般的埋怨中,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静静注视了小蛇片刻,飔风突然解开了对镜流的束缚,在镜流迷茫的目光中,他伸出了尾巴,连拖带拽将一旁的已经僵硬的猎物扯到了镜流面前。 镜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条明显是死于飔风毒液的成年缅甸蟒,下意识退了一步,他吞咽着唾液,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伴侣。 那双为夜所钟爱的眼瞳里满是爱意,如此毫无保留的宠溺让镜流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随后,他听到了此生最震撼蛇心的一句邀请。 “抱歉,镜流,虽然我知道,我的小蛇现在需要的是安慰,但是,”那条黝黑发亮的长尾抵在了镜流的下颌,轻轻将他的头抬起,被迫直视着那双眼瞳的镜流觉得自己的面鳞在发烫。 “我想得到你的许可,我想听到你亲口对我的回应。” 飔风将缅甸蟒往镜流面前又推了推,这一次被飔风的尾部束缚住的小蛇,避无可避,他只能被动地接受着飔风这特殊的爱意表达。 “镜流,你愿意跟我共度春天吗?”飔风顿了顿,继续道“不只是今年,还有未来无数的春雨冬,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对雨林所有的挑战吗?”这条蛇王面对着小蛇低下了高昂的脑袋,等到着伴侣的宣判。 大脑发蒙的镜流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被春天二字迎头痛击的小蛇醉在了伴侣满是爱意的真心里,哑着嗓子,他轻轻吐出了一个“嗯。” 第45章 第四十章 荒唐 镜流:不要嗦我啦!我…… 何为春?何为情? 欲海沉沦、欲念焚身为春, 虎踞龙盘、珠落蜜流为情。 在安静到令蛇恐慌的巢穴中,从身海中而诞的灼热之焰焚烬了一切可称之为理智的东西。 日辉化为了银光,漏入已经变了一番模样的小窝中。 昏暗到极致的光照中, 一黑一金的圆瞳注视着彼此,漆黑的鳞甲缓缓覆上了浅灰的绚丽鳞片。 春风掠过林间,尴尬地停在了竹台上, 旋即, 卷着草叶冲入云霄, 推着云雾遮住了皎洁的月亮, 唯恐这地球所钟爱的挚宝, 见到这羞于启齿的春情。 镜流的鳞片在颤动着, 他不断将身体攀上飔风的背鳞, 痴恋的迷蒙逐渐侵蚀着澄澈的金瞳,将那纯洁至极不染爱欲的眸光尽数吞尽。 两条蛇越靠越近, 飔风的尾尖爬到了镜流的尾尖, 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这姿势实在难称纯洁,也的确算不得清白…… “镜流。”飔风贴在小蛇耳畔, 用一声比之柔风还要温和的呼唤,安抚了不断发抖的伴侣。 镜流轻轻蹭了蹭飔风颈间的鳞甲, 紧张至极, 几近失语的他除了用动作表示询问外,现在的他做不出任何回应。 飔风疼惜地缠紧了小蛇的躯干,“如果你还没准备好, 我,”镜流又蹭了蹭飔风,注视着黑瞳中自己的倒影,他努力咧开嘴, 做出了一个笑脸。 随后,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颤抖着,打消了飔风终止此事的念头“飔风,我想得到你的一切,就像你想对我做的那样。” 镜流实在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脑子里天生缺了根名叫委婉的弦的他,打出了惯用的直球招式,招式简单,但对飔风有奇效。 被小蛇迷得晕晕乎乎的飔风静止了许久,久得让镜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男友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打斗受了伤,现在才知道疼。 担忧的小蛇松开了缠在一起的尾巴,打算翻到飔风身上检查一下心上蛇的身体健康。 但飔风突然爬到了一边,得到小蛇回应的他终于从混沌的脑海里挣脱了出去,面对一头雾水的小蛇,越看越觉可爱的他脑袋发蒙,做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费解的事情——他一口把镜流叼了起来。 失重感传来,猝不及防的镜流发出了惊呼:“飔风!” 不清楚飔风盘算的镜流对着面前的深渊巨口撒着娇,“放我下来好不好?好不好嘛~” 与往日镜流清脆干净的声音不同,这声音带着鼻音,甜得蛇发晕。 本来就没剩几分理智,又被小蛇甜腻的撒娇一逗,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飔风,把镜流叼出了小窝,在巢穴里游来游去,像头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珍宝但不知如何储存的巨龙,他甚至有些委屈。 巢穴外,狼群的吼叫此起彼伏,依旧闹挺的虫蛇骚动着林叶,为它们伴奏。 不知过了多久,飔风终于停了下,他把小蛇放到了巢穴另一边湿润的苔藓上,借助水雾升腾带来的凉意,回复了些许理智的他,不好意思地蹭了蹭伴侣。 被晃来晃去有些头晕眼花的镜流吐出了信子,以为飔风已经恢复正常的镜流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或许有些松的太早了。 在下一秒,看着贴身上前的飔风,镜流已经想给不久前应下邀约的自己狠狠来上一尾巴了。 谁知道躁动期的飔风会这样啊!有些崩溃的小蛇欲哭无泪地嘶了一声,换来了飔风更加热烈的回应。 * 于是,夜与云纠缠在了一起,如墨的夜色追索着银河,将漫天星子尽数纳入怀中,风鸣不断响起。 那倒灌入天的云河,缠绵着云,卷携着星,一道洗去了夜幕染上的埃尘。 突然,云雾聚拢,天幕破了一角,淅沥的雨声打湿了巢穴外的竹台,虫鸣此起彼伏,积蓄了一整冬的花蕾在雨露的呼唤下,颤动着花瓣,尽数对夜幕展现着它的美。 金黄的花蕊不断变化着色泽,这独属于雨林的宝藏啊,漾出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蓝紫虹光。 风鸣与风啸声不间断地吹拂过雨林,绽放的花屈着花叶,在风到了的一瞬间,它放弃了枝叶的挽留 随风直上云霄。 夜空全然接纳这令他欢喜异常的珍宝,他捧起星河的一角,令这花落入星河,化为了由他所珍爱的点点繁星。 突然,山崩地动的风啸声吹散了漫天的星星,那是怎样的奇景啊…… 大自然所造就的瑰宝,锤碎了夜幕,一颗拖着长尾的星子撕破了寂静的雨林之夜。 紧接着,银河落入了云河,天河被地河所包容,无数的流星承载着无数人的心愿,埋进了大地。 在一声声如雷的轰鸣中,纯白的雨洗刷着雨林的一切,夜幕渐白。 趴俯在飔风身上,听了一夜风鸣与雨落的小蛇,疲累至极,飔风极有眼色地为镜流推来了盛满清水的兽骨。 羸弱的小蛇喝了两口,便在伴侣柔和的轻抚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意识全部沦丧的前一秒,他迷迷糊糊发出了最后的疑问,“春天的蛇都会变成这样吗?” 飔风轻轻笑了一声,嘶鸣后的气音彰显着他无比愉悦的心情。 轻轻地叼起伴侣,调整了一会儿小蛇歪七八钮的睡姿,把那条削钢削贴的长尾小心翼翼挪到了镜流身边,为他挡去了不断向巢穴涌来的风。 “我的小蛇,我发誓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无言地对沉眠的镜流许下这样的誓言,飔风爱怜地蹭了蹭小蛇的头顶,随后,怀揣着一段段甜蜜的经历,他也陷入了梦境。 这是一段如此荒唐又幸福的时光。 * “飔风。”乱七八糟的小窝里探出了一个浅灰色的脑袋。 “嗯?”用尾巴卷着一旁的食物,往镜流嘴边递的黑色眼王歪了歪头,发出了询问的嘶嘶声。 镜流推开了飔风的尾巴,把自己的脑袋搭在了窝檐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最近很是过了一段饭来张口日子的小蛇,在昨天发现自己变粗了一截后,打算从今天开始认真锻炼。 不能变成一条水桶粗的蛇!很有形象包袱的镜流拒绝变成蟒蛇那样的体型,尤其是缅甸蟒那样! 作为眼镜王蛇的老冤家,在听飔风解释过两个蛇族的恩怨情仇后,对缅甸蟒这个种族存在一些刻板印象的小蛇非常帮亲不帮理认为缅甸蟒都是一群行动迟缓的肥宅,并且拒绝接受任何人的反驳。 他不想让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那样,垂首看了看几乎有原来两倍粗的躯干,镜流发出了小猪一样的哼唧声。 这声音让飔风满脸疑惑,不知道镜流打算的他,看了看尾巴卷着的食物,又看了看明显是在拒食的小蛇,片刻后,想到镜流挑事前科的他迟疑地开口询问。 “镜流,你是不是吃腻了?”逐渐理解一切的飔风不等镜流回答,只是顺着自己的逻辑继续道:“这条蟒蛇确实不好吃,它的肉有点老,先垫一垫肚子,好不好?” 春日将尽,已经把小蛇爱入骨血的飔风温柔地劝说镜流,别说只是镜流可能挑食,要是镜流想要星星想吃老虎,这条眼王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伴侣实现一切的心愿。 他温柔地趴在镜流的脑袋边,面鳞相贴,从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条蛇身上的柔和声音轻轻响起:“下午,不,一会儿我就去给你抓别的蛇来好不好?还说是,你想吃鸟蛋了?” 面对飔风的宠溺,已经生出些许抗性的镜流努力摆了摆头,让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我都不想吃,飔风。” 蹭了蹭伴侣的面鳞,镜流挪动着僵硬的躯干从柔软的小窝里爬到了地面上。 长久不曾活动过的身体像是陷入了软绵绵的棉花丛里,镜流一边“嘶”着,一边阻止了飔风打算把自己重新放回小窝里的动作。 “我想吃自己捕到的东西,”看着飔风骤然失落的表情,镜流瞬间慌了神,他赶忙向伴侣解释“我不是不接受你的猎物,飔风,我,我,我……” 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为什么要自己捕猎的理由,镜流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本想就这么算了,但看着飔风越来越低沉的情绪,他为自己那即将丢尽的脸面叹了口气,随后挪到了伴侣面前。 对着气压极低的伴侣,这条小蛇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原因“飔风,你不觉得,我最近有些长胖了吗?” 在刚刚的半分钟里,飔风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想了一遍,连镜流是不是嫌弃自己,打算春天一过就抛弃自己都想过的飔风,从没想到镜流不吃饭的原因居然是觉得自己胖了! 对着眼神闪躲的伴侣,飔风难以置信地嘶了一声。 尽管再如何宠溺这条蛇,但也无法顾及到方方面面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莫须有的愁闷。 “镜流,你不知道,我们真正成年后,体型会比亚成体至少大个一倍左右吗?”又当老公又当爹的飔风面对蛇脸懵逼的镜流,原本旖旎的心思在小蛇毫无常识的眼神中尽数散去,飔风深深吸了口气。 他无比温柔地对镜流发出了补课的邀请“我的小蛇,你该学习,至少得把你之前未从传承里得到的那些东西补充完全。” 取消了一切的户外活动,被飔风下了禁足令的小蛇被迫过上了人类的高三生涯。 “怎么当蛇还要学习啊!” 这荒唐的事实让镜流发出了惊天的哀嚎,但马上,飔风沉稳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这条已经成为成年蛇的漂亮眼王不得不开始接受伴侣爱的教导。 但这样鸡飞狗跳的温馨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毕竟,雨林从来不曾平静…… 第46章 番外5 恋爱相性五十问 飔风篇 …… 雨林电视台重磅推出情侣访谈节目, 作为云河领地远近闻名的模范情侣,镜流与飔风受到了节目组的邀请,作为本期嘉宾参与录制。下面是节目组在两条蛇分开做任务时, 对飔风单蛇的采访—— 1.请问您的名字? (看白痴的无奈眼神,觉得你好像个傻子,但是还是要体面地回答)飔风, si, 第一声。 2.您的年龄是? 四岁。 3.性别是? (已经开始怀疑面前的人类是不是脑子不正常的飔风)雄蛇。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独占欲强, 爱吃醋, 恶趣味。 5.对方的性格? 活泼, 好奇, 天下第一好的蛇! 6.在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去年春末, 北部芷河领地。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很弱,不用费力气就能嗦掉的辣条, 长得还算漂亮的美味。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都喜欢!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没有讨厌的地方。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好!我跟镜流天下第一好! * 【翻页声】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镜流, 小蛇,我的星星。 12.您希望被对方怎么称呼? (飔风垂下了头, 这条威武霸气的眼镜王蛇难得的有些害羞)老公! 13.如果用别的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什么? 镜流就是镜流, 不需要被比喻,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蛇!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看镜流想吃什么,如果小蛇没胃口, 那就带他看花看星星。 15.那么您想要什么礼物呢? 镜流就是我最好的礼物,有他,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16.对对方的行为有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情? 没有!(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 撤回一条发言)有,镜流对某些动物太好了,给它们蹬鼻子上脸的,比如人类,要是小蛇能离它们远一点就更好了。 17.您的毛病是? 我觉得我自己很棒,没有毛病! 18.对方的毛病是? 我觉得镜流比我还棒,没有没有,跳过问题,下一个! 【主持人在对方的毒牙威胁下,含泪放弃继续提问此问题】 19.对方做什么事情会让您不快? (选择性失忆,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觉得镜流所有行为都不会让我不快。 【主持人颤颤巍巍地提醒:您刚才是不是说了镜流有点心软?】 那是那些动物应该反思的!关小蛇什么事情!(大蛇呲牙)下一个,下一个!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自信蛇蛇听不得人类指责)没有,肯定没有!下一个!!! * 【翻页声】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该做的都做了。 22.两条蛇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我觉得应该是在沼泽领地上。 23.那时候你们的气氛怎么样? 不太好,小蛇被我惹生气了。 24.那时进展在何种程度? 毫无进展,是我一条蛇的酸涩暗恋。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家里,或者云河边,镜流很喜欢玩水。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生日?破壳的日子吗?虽然不知道纪念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小蛇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给他猎杀一条蟒蛇作为礼物。 【突然想起这是毒蛇的主持人,擦了擦冷汗,心底咆哮:谁把问人类的问题拿出来了啊!!!】 27.哪一方先告白的? 镜流。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我违背天性,爱上了他…… 29.那么,您爱,【主持人腹诽中:这是什么垃圾问题?不跟上一个重复了吗?临场发挥算了】那么,您觉得对方爱您吗? 爱。 30.对方说什么会让您觉得没辙? 任何话都会让我没辙,尤其是撒娇的时候。 * 【翻页声】 31.如果对方有变心的嫌疑,您会怎么做? (震怒的飔风)胡说!镜流才不会变心(扩开枕鳞,准备咬人) 【主持人擦了擦冷汗:我是说如果,如果!】 那就先排查让他变心的对方,找到以后把对方吃掉,然后把小蛇关在家里,酱酱酿酿,让他承诺以后不敢再犯。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我说了镜流不会变心!!!(生气的飔风给了主持人一口) 【救命啊!!!】 五分钟后…… 【刚刚那位被抬下去了,现在由专业的鸽子为大家继续主持】 33.如果约会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么办? 我跟镜流住在一起,不存在迟到。 34.对方性感的表情? (飔风的死亡凝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咬牙切齿)下一个! 35.在一起时,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每一分钟。 36.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镜流陪在我身边就很幸福。 37.曾经吵架吗? 吵。 38.都是吵什么? 分不分开这样的事。 39.之后如何和好? 我理亏的话,我先认错,我不理亏,小蛇会来撒娇。 40.转世之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 【翻页声】 41.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让雨林所有动物都知道我爱镜流。 42.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他已经不爱我了”? 镜流冷落我的时候。 43.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没有花能配得上镜流,小蛇跟我最配 44.你们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吗? 有,我不想让镜流知道我残暴的样子。 45.您的自卑感来自? 外貌,镜流真的很漂亮,但是我只能说长个蛇样。 46.你们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公开,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吗? 47.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能! 48.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看着我五米的体型告诉我,你看我像哪一方? 【讪笑的鸽子:下一个,下一个!】 49.现在您对对方的印象? 可爱的小蛇,漂亮的伴侣,爱撒娇,又很乖……(此处省略一百句话) 50.请用一句话表达您对对方的感情? 我的星星落入了我的怀里。 * 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可爱,“飔风,你们结束了吗?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接住自己伴侣的飔风,宠溺地蹭了蹭镜流:“结束了。好!我们走……” 第47章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镜流:这世上最…… “近日, 云省热带雨林发生一起恶性野生动物走私案,云省公安机关抓获嫌疑人15名,收缴熊掌166只, 虎皮10张,1000mg北部眼镜王蛇毒液……非法□□5支,子弹500枚。” “日前, 秉持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原则, 云省公安机关联合云省野生动物研究院救助野放穿山甲63只, 北部眼镜王蛇4条, 缅甸蟒2条, 孟加拉虎1头……云省野生动物研究院将持续关注野放对象情况……” 电视闪了闪, 老旧的屏幕出现了雪花, 引得屋内人一阵嘘声,旋即, 在一双通红的阴鸷眼睛的扫视下, 所有人都静了声。 精瘦的青年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低三下四地打着哈哈, 好容易把中年人劝得熄了火气,紧张的气氛不再在屋里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这才又一次聚集在了电视上。 电视卡顿了一会儿, 电流音几乎要刺破在场众人的耳膜,中年人上前敲了敲厚重的电视外壳,这台破旧的古董又一次艰难地开始运转。 “拒悉, 该团伙涉嫌贩卖、滥捕滥杀国家级保护动物。拒记者了解,目前涉案已超300万人民币,是云省十年来侦破的最大规模、涉案金额最高的濒危动物走私案,但据记者了解, 目前案件主要嫌疑人仍未归案,公安机关已发布通缉令,正在全力追捕嫌疑人,同时呼吁社会各界积极提供线索。本台记者报。” 画面一转,飒爽干练的女记者被几张连续滚动的通缉令取代。 “咕咚——”不知是谁咽了咽唾沫,打碎了同伙本就敏感无比的神经。 “碰——” 青绿色布满灰尘的天花板上,白炽灯吱呀地响着,剧烈地晃了晃,“刘哥,刘哥消消气……我们这不是没被抓?” 精瘦青年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中年人的怒火,面前的男人直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青年捂着脸迅速垂下了头,愤恨在他眼里一闪而过,旋即又做出一副任打任挨唯唯诺诺的模样,听着男人暴跳如雷的声音。 “我刘华实做这行做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差点栽在这几个破烂玩意儿手里?这下好了,人丢了,货也丢了,你让我怎么跟赵老板交代!那可是将近两千万的货啊!” 说完,这个臭名昭著的偷猎者瘫坐在了矮凳上,发出了一声长叹。 “哎,刘哥,不就是货吗?” 藏在阴影里的王强走了出来,劝了一句,间刘华实不理他,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精瘦青年的肩,对着青年小声道“老三,刘哥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 随后,他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了一沓红彤彤的票子递给了青年“哥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再来找哥要。”青年喜笑颜开接了钱,兴高采烈地跑出了门。 见状,王强收回视线,蹲在了刘华实身边“刘哥,林子要什么没有,不就是两千万的货?就说最近抓得严,叫赵老板再等两天就是了。” 刘华实斜着眼睨了他一眼“这么容易?你去跟老板说?” 王强讪讪一笑“我哪有那本事……这不,还是得指着刘哥你……” “行了行了。”刘华实听烦了恭维的话,摆了摆手“叫老四老五收拾好东西,你去看看车的油还够不够,等老三回来,我们就进林。” “诶,我这就去。”王强爽快应了,转身指挥着其他几人开始忙碌。 刘华实眼神幽深地看了看不远处的茂密森林,喃喃叹了一声“本来想少作点孽的,又是春天……哎,谁让我们的命都不好,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哟,总归没个头……” 水烟袋咕噜噜地响了半天,将惆怅与软弱尽数埋进心底。回过神,刘华实又是那个十里八乡有名的冷血猎人,这个人的脑子早就被动物的血腐蚀殆尽,除了金钱,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们这些人所赚取的每一分钱都浸满了动物的哀嚎,砖屋旁被翻了几翻的焦土之下,不知埋了多少魂断此处的可怜动物…… “轰——” 罪恶的发动机又一次响起…… * 当如惊雷般的动静在两条蛇耳边炸响,本来浸在梦乡里的镜流尾巴一扭,从甩在了头顶,意图阻止这恼蛇的动静侵入耳道。 “镜流,”飔风环紧了身体,布满暗黄色环纹的躯干牢牢捂住了小蛇,他的轻唤声压倒了外界的杂音。 在熟悉的气息的紧紧包裹下,镜流缓缓舒展了自己的身体,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在飔风那满是情意的柔和目光中,这条算得上疲累至极的小蛇将固定自己的力道一卸,头一歪,在伴侣的怀里又一次沉沉睡去。 但那一声一声如浪般涌来的噪音并不打算放过他,那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住了巢穴外鳞甲摩挲树皮的声音,沾满了泥渍与铜锈的老旧皮卡在林间疾驰,发动机带来的轰鸣声搅得昏昏沉沉的两条蛇不得清净。 不只是小蛇,连飔风都觉得这动静太过喧闹,如同那日云河边那只会飞的银白色的东西一样,不该出现在这里。 用尾巴轻轻拍打着不安的伴侣,飔风吐出了信子。 突然,像是探测到了什么,不详的气息从舌尖涌入心间,飔风瞬间松开了镜流。 把心爱的小蛇塞回了羽绒小窝,他滑到了布满干草的地面上,没了伴侣的温暖怀抱,镜流发出了一段不明意义的呓语,似乎在抱怨。 但飔风来不及安抚他了,他只是带着些许歉疚,眷恋地蹭了蹭小蛇的面鳞。 不等两条蛇再温存片刻,飔风身后鳞甲摩挲树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它越来越近了…… 这条警惕的眼王猛地调转身体,整条蛇如山岳一般直立起上半身,瞬间扩开的枕鳞让飔风的腹腔发出了风啸,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将巢穴原本的温馨尽数吞噬。 “飔风,”听到风鸣的镜流,从小窝里探出一颗圆润光滑浅灰色的小脑袋,双眼迷蒙地看着伴侣,“又要下雨了吗?” 只是巢穴里除却此起彼伏的风鸣,没有任何蛇的回应,突然意识到什么的镜流,陡然清醒,借助与鳞甲颜色极为相似的羽绒的掩盖,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躯干,金黄色的圆瞳往巢穴的大门处看去。 只见飔风紧紧盯着那棵不断颤抖的小树,饱经风霜的可怜大门颤巍巍地发出了领蛇牙酸的被挤压声,旋即,一条有着黑色斜纹的脑袋吐着蛇信,张牙舞爪地将头伸入了两条蛇爱的小窝里。 那双有着黑色竖线的冷漠双眼,借由热感带来的敏锐感知,将巢穴的全貌尽收眼底,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贪婪的目光掠过了飔风,直直钉向本不该出现在争端里的镜流中。 本来只是来探测此地领主状态的它突然有了食欲,那条漂亮的小蛇肉质一定很劲道…… 怀揣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它咽了咽即将溢出口腔的涎水,那垂涎欲滴的目光一次又一次越过飔风的防线,一寸寸丈量着镜流的躯体。 小蛇被这视线吓得缩回了小窝里,但又因伴侣在身边的强大底气,镜流缓缓从小窝里爬了出来,发出一声声威吓的嘶鸣声。 飔风侧过头,无奈地看了看心爱的小蛇,镜流置若罔闻,全然忽视了飔风那不赞同的目光,他亦被那条蛇明目张胆的挑衅惹出了八分火气。 轻轻地“嘶”了一声,飔风不愿让小蛇参与这场堪称生死决斗的恶战,他状若无意地用尾巴把悬空在小窝上的镜流重重往下一扯。 “飔风!” 重心不稳的小蛇发出了惊呼,跌在了柔软的小窝里,羽绒绊住了这条蛇的脚步,没等他挣扎出窝,飔风与那条蛇的对峙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镜流,乖乖待在家里,我很快回来。”匆匆撂下这样一句嘱托后,将最后的半点温情全送给了自己心爱的小蛇,全然进入备战状态的飔风朝着那条侵入巢穴的缅甸蟒扑了上去。 那条蛇吓了一跳,赶忙止住了继续往前的动作,肌肉发力,调转蛇头,整条蛇顺着来时的方向,退出了巢穴。 很显然,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它,无比清楚一条几乎与它同身长的剧毒蛇,在争斗中能给它带来什么威胁的。 何况飔风的躯体甚至比它还要更长一些,这条拥有夸张体长的眼镜王蛇,实在让它很有压力。 但正如人心一样,蛇心也是贪婪的,这片富饶的云河领地,和巢穴中这位领主的美丽伴侣,它都想要。 在亲眼目睹过镜流与飔风的交流后,这条蛇的食欲已经被新的欲望所取代,现下正处春季的末尾,有些躁动再正常不过了。 飔风显然看出了这条蛇的打算,他被气得发出了连续不断的风鸣,对于敌人,本就称不上温和的他,因为心中暴虐的杀意,他的眼瞳甚至有些充血。 两条蛇一前一后从树上梭了下去,他们共同放弃了将巢穴作为战场的打算,尤其是飔风,他不愿让心爱的小蛇真正见到自己毫无理智的残暴模样——会吓坏镜流的。 回到地面的两条蛇对对方使出了看家本领,蟒蛇迟缓的动作让它在这场追逐战里吃尽了苦头,他们的实力差距不大,但与镜流相处多时的飔风学会了人类的狡诈。 聪敏的他选择了游击,缅甸蟒的鳞甲的确能为它抵挡大部分的攻击,可飔风最强大的招式并不是蛮力,他的毒液还有很多,够跟这条莽撞无脑的蛇玩上很久…… “嘶——” 傲慢的蛇王发出了嘶鸣,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赢家,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 胶皮鞋陆陆续续踏过了两道如车轮碾压模样的辙印,王强蹲下身,摸了摸潮湿的泥土,发出了惊叹,“豁,刘哥,你真神了,这里真有大蛇啊!” 第48章 第四十二章 命悬一线的蛇 镜流:飞来…… “哎——” 郁闷地盘在小窝里, 用尾尖撑着头的镜流对着空荡荡的巢穴叹了口气。 “又不带我……飔风!讨厌鬼!”嘟囔着抱怨了一句,镜流下意识就想追逐伴侣的气息而去,但看了看自己鳞甲上钩挂住的墨色鳞片, 后半截身体几乎没了知觉的小蛇又叹了口气。 就算飔风带着他一起去又能怎么样呢?行动不便的他别说在战斗里给蛇帮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万幸了。 回想起近两个月丰富的夜生活,镜流试探性地摇了摇尾巴, 那令蛇销魂的酸痛, 让本来实力就不算顶尖的小蛇, 彻彻底底丧失了战斗力。 痛苦地把面鳞皱成一团, 鳞片发烫的镜流彻底绝了在战场上帮忙的念头, 哪也去不了的烦躁小蛇打算在小窝里睡一会儿, 乖乖等待飔风回巢。 不过, 实在担忧伴侣的镜流根本睡不着,体型已经超过三米五的他在小窝里动来动去, 流光溢彩的躯干把小窝搅得一团乱。 “嘶——” 在不注意间, 烦闷的镜流压到了尾部那略显红肿的脆弱之处,紧接而来的酸胀感让他全身发麻。 他倒吸了口凉气, 支撑身体的力道一卸,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了羽绒里。 几片从固定小窝的树枝间溜出的羽毛一弹而起, 它们在空中庆贺着自己的自由。 半晌后, 在风的吹拂下,慢悠悠落下的羽毛们,回归了自己的来处, 一片顽皮的绒羽正正好掉在了生无可恋的镜流的吻部边。 正要探出蛇信的镜流,在感受到舌尖毛茸茸的触感时,他发出了一声尖啸,受到惊吓的他, 整条蛇以一种极其艰难的姿势跳了起来。 “咚——”可怜的镜流掉在了巢穴的地板上。 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骨骼活动间难免扯到酸胀的肌肉。 “唔”小蛇璀璨的金瞳附近甚至渗出了泪花,他下意识看向了飔风,可往日总能在第一时间安慰自己的伴侣不在巢穴。 镜流更委屈了,这条柔弱的小蛇发出了低低的泣音,这声音能让他的伴侣为此心碎,但在别的动物听来,这掺杂着风鸣的嘶鸣声,是那样的阴冷可怖。 与两条眼王同居榕树的松鼠就因这风鸣声浑身颤抖了起来,但警惕了半天也没找到天敌踪迹的它,对于这连续不断从下方传来的蛇鸣,满是怨愤。 它烦躁地用两只前爪堵住了耳朵,可那韵律奇特的风啸声并不打算放弃骚扰这只可爱的小动物 片刻后,敢怒不敢言的松鼠愤怒地跺了跺脚,带着自己储藏的部分松果,从树洞里窜了出去——它打算搬家了,没有小动物能受得了两条强大天敌的骚扰,尽管他们并没有恶意。 压根不知道自己凭声音就吓跑了一只动物,如今称得上半身不遂的镜流依旧在地面上艰难地挣扎着,好不容易爬到兽骨边,畅饮了一番飔风早上新换的清水。 觉得自己好一些的小蛇蠕动着身体,把自己挂在了巢穴的大门处,隐秘了心中对于伴侣未归巢的恐慌,镜流期盼地留意着每一声碎叶响起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等到飔风的镜流,焦急地挪动着尾巴,让自己盘在了竹台上,他眼巴巴地看着远方,等待伴侣为自己带来战斗的喜报。 飔风一定会赢!这条盲目的小蛇是如此相信自己的伴侣。 而此刻,领地之外,飔风的确已经获得了胜利。 很是费了一番精力的他气喘吁吁地趴在了泥泞的地面上,玄铁一般的鳞甲上沾满了碎叶与泥渍。 这样的狼狈姿态对这条极其注重形象的眼王来说,非常不可思议——自从爱上镜流后,保持鳞片的整洁光滑就成了他的必修课,如果不是真的经历苦战,他不会如此。 他们从领地的中央一直缠斗到了领地之外,耐力比不上蟒蛇的飔风很是耗费了一番精力,才把这条拥有坚厚铠甲的巨蛇生生拖死在了他的毒液之下。 来不及再做停歇,有些力竭的飔风只是随口吞食了一窝没了亲鸟照拂的鸟蛋,就叼起了眼前盘成一团的战利品,他的动作很是粗鲁,对于非镜流的动物,这条残暴的眼王压根不懂什么叫温柔和耐心。 在那半拉半拽的蛮力之下,缅甸蟒的皮甲都被那尖锐的獠牙划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凝固的血液在那几道伤口处晃了晃,飔风的毒液死死遏制了血液想要奔涌而出的欲望,将它们牢牢封锁在了蟒蛇体内。 他要把这条蛇新鲜完整地带回家,然后与镜流分食,它所提供的能量能让他们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不再需要捕猎。 想到可爱的伴侣,飔风兴奋地叼紧了嘴里的蟒蛇,这条曾经也算雄踞一方的巨蟒在看起来是如此的憋屈。 但死去的猎物没有抗议的权力,飔风轻甩尾巴,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领地中央的巢穴奔去。他归心似箭…… 然而,就在在两条蛇彼此等待之时,真正的不速之客却朝着巢穴的方向落下了一串罪恶的足迹。 那渗血的编织袋里,半死不活的动物们还在哀嚎。 * “碰——碰——碰——” 火药出膛的声音打破了雨林的静谧。 习惯了蛇的生活,早就将这属于人类的武器记忆封存在芷河边的镜流,好奇地爬到了竹台上。 耳畔响起了一阵落叶碎裂的声音,在雨林里几乎不存在天敌的小蛇丧失了初来时的警戒,满心以为是飔风归来的镜流不顾酸痛的身体,动作迅捷地冲下了树。 树下的偷猎者们看到了他,以为镜流要攻击自己的赵毛发出了一声惊呼,手舞足蹈地抬起手里的猎枪,对着镜流扣动了扳机。 “碰——”警示危机的雷达在镜流脑子里疯狂跳动着,小蛇下意识地听从本能号召,窜到了左边的树枝上。 “老三!你作死啊你!开什么枪!那只穿山甲被你吓跑了!”在被迫放跑猎物的刘华实,将那阴森森的目光扫过来之前,王强的训斥先落在了赵毛身上。 四个人的目光一同聚在了赵毛身上,这个年轻的偷猎者在同伴们的瞪视下,喉结动了动,咽下了意图狡辩的话。 他伸出手,指向了树枝上警惕的镜流,谄笑着对着自己的老大道“刘哥,强哥,老四老五你们看树上那条蛇,那身皮子漂亮不漂亮?” 闻言,四个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了镜流,这条漂亮的眼王让他们眼前一亮,刘华实那估量商品的眼神,让这条小蛇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就要逃跑。 可上是他与飔风的爱巢,下是虎视眈眈的偷猎者,进退两难的镜流一时没了主意,为了保持体力,不敢擅动的他停在了原地。 “是不错,要是真捉到了,你刘哥我记你一功!”这个小队的头领心情转怒为喜,他兴奋地拍了拍赵毛的肩膀,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识出了镜流的品种。 “可惜了,”把手里的编织袋丢给了一旁的王强,戴上捕蛇手套的刘华实发出了惋惜的感叹,“这蛇成年了,要还是个苗子,卖给那群爱蛇的外国佬做宠物,高低拿个六位数,这么漂亮的品相真是难见。” 四人发出了附和的叹息,对于偷猎者而言,三米五的镜流就算拥有再绚丽的鳞甲,也已失去了作为宠物的价值,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只剩下毒液、蛇肉与蛇皮。 甚至于,为了保证被捉到的蛇在他们出雨林前不会逃跑,这群手段残忍的偷猎者会不惜一切代价捉到蛇,取尽它们的毒液后,直接剥下它们的皮。 他们压根不担心蛇毒、蛇肉新鲜不新鲜,反正不缺卖家的他们,总能在24小时内将手上的货物处理干净。 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刘华实开始爬树了,这位小队长打算在这群近来有些躁动的手下面前露一露身手。 看着越来越近的偷猎者,意识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的镜流,撑起了自己的枕鳞,对着刘华实发出了急促又强烈的风啸声。 那对积蓄着毒液的雪白毒牙在信子不断地颤动间,现出了本相。镜流希望这群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坏人,能在毒液的恐吓下,尽快离开。 但小蛇低估了这群要钱不要命的疯子,刘华实像是忘记了眼镜王蛇的危险,他不躲不避,朝着镜流直直伸出了手。 被逼急眼的镜流已经完全将曾经的同类情抛之脑后了,毒液一次次从牙管中喷出,被飔风教导过的他命中率高得出奇,好几口都咬在了手套上。 但这对毒蛇特攻的手套,让镜流无可奈何,本就身体不适的他,在连续的失败攻击下,逐渐没了力气,他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绝望的风鸣。 抱着最后的希冀,镜流又一次咬了上去,但这次他的长牙卡在了手套里,差点穿破刘华实的皮肤,眼疾手快的刘华实捏住了镜流的心脏位置——那个俗称七寸的地方。 身手矫健的偷猎者带着自己的猎物滑到了树下,炫耀地对同伴举起了手上不断扭动的漂亮眼王。 “真凶,豁,刘哥,你看,它还瞪我们呢!”赵三摸了摸镜流那身绚丽光滑的鳞甲,偷猎者们发出了一阵猖狂的笑意。 哀哀的嘶鸣声不断响起,这是镜流的示警声,他让飔风不要回来,对于做好准备的人类,哪怕是飔风也会吃亏,初遇时伴侣身上的伤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这条是如此爱慕伴侣的小蛇不愿再让飔风吃一次苦头了,哪怕这一次飔风不归巢的代价是他的性命,他也会为飔风的存活而感到高兴。 此时,离巢穴还有一段距离的飔风隐约听到了镜流的哀鸣,不敢相信的他探出了蛇信,敏锐的感官为他捕捉到了榕树边嘈杂的不善气息,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下意识甩下了口中的累赘,这条嗅到了当初打伤自己的仇人气味的眼王,向着巢穴边疾驰而去。 那如山风一般的风啸声,让所有听到的动物开始避让,因为它们知道,这片丰饶之地的暴虐领主又要开始杀戮了。 但来得及吗? 只见那锋利的银刃已经触到了镜流的脖颈,一点点,一点点刺入了小蛇的鳞甲下,猩红的血液开始开始涌出。 第49章 第四十三章 生死一线 飔风:我发誓,…… 当利刃撕开鳞甲, 冰凉的刀尖搅动着血肉时,镜流已经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了,因为疼痛, 这条漂亮的小蛇拼命地挣扎着。 然而,心狠手辣的偷猎者又怎能容许到手的猎物逃离自己的掌心?被四人牢牢束缚住的的镜流,根本无法做出什么有力的反击。 那笼罩着死亡阴影的刀尖越来越往下, 镜流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剧烈。 生死一线…… 大脑一片空白的镜流, 并不愿就此离开这个世界, 动物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嘶……” 镜流发出了一声尖啸, 这刺耳风鸣声如同砂纸摩擦树皮一般, 沙哑至极。 一瞬间, 那双盛满星河的金色瞳孔被血丝覆盖, 从未面对过如此危机的镜流,在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无果后, 选择遵从野性直觉的他, 直接放弃了冷静的思考。 这条娇气的小蛇好像忘记了颈间卡住的匕首,他奋力一挣! 在这样的蛮力反抗之下, 抱住镜流躯干的四个酒囊饭袋被生生掀翻,他们滚作了一团, “哎呀, 哎呀”地叫着。 紧接着,镜流双眸噙着泪,忍着脖颈间的痛意, 甩着尾巴,学着记忆里的飔风那样,长尾鞭子似地抽在了刘华实的眼睛上。 这个老练的偷猎者没想到这条蛇还有反抗的力气,一时不察, 他短暂失去了视觉。 啐了口唾沫,刘华实骂了一声,对着同伴语气不善地厉声呵斥,让他们滚起来把蛇抱住,镜流趁机抽出了毒牙。 然而,小蛇的头却依旧被这个可恶的人类死死捏在掌心,他努力了半天,但却始终咬不到人,反而令匕首却陷越深。 眼睁睁看着那四人在领队的呵斥下,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镜流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徒劳的。 这群偷猎者就要再一次束缚住可怜的小蛇时,灌木中出现了窸窸窣窣的鳞甲摩擦声,这片领地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看着镜流身上溢散的血迹,飔风把五人的面容与气息牢牢记在了心里,尤其是那个还在伤害镜流的人…… “原来,是你啊……”尽管去年飔风只是跟刘华实打了个照面,但对这个打伤自己的人,飔风是如此的印象深刻。 旧恨还未消,如今又增新仇,这只恶心的猴子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冷漠的目光掠过那双贪婪的眼睛,愤怒到极点的飔风现在无比的冷静,他摆动着长尾,无声地吐了吐信子,暴虐的杀意逐渐填满了那为镜流跳动的心脏。 “嘶——” 刘华实听到了一声风鸣,但刚才被小蛇伤到,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这个经验丰富的偷猎者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发声的东西,放松了些许警惕的他把视线挪回了镜流身上。 “小东西,任凭你再怎么凶,今天你不给我死在这里,我老刘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说完,这个脸上布满风霜的偷猎者瞥了一眼还没缓过劲的同伴,嫌弃地啧了一声,指望不上这些人帮忙的他打算自己来,总归这条蛇已经跑不掉了。 游历过大江南北,杀过老虎宰过狮子的他压根就没把镜流的攻击力放在心上,他晃了晃手里的匕首,镜流颈部的伤口又被撕裂了不少,他发出了哀鸣。 这声音让刘华实眯了眯眼睛,代表胜利的笑意挂在了他的脸上,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直直把匕首拔了出来,鳞甲又一次被穿透的镜流疼得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差点忘了。” 说着,刘华实把沾满了蛇血的匕首随意往裤腿上擦了擦,别回了腰间,旋即,那只粗糙的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玻璃瓶,放到嘴边,斑驳的黄牙咬住瓶口处的塞子,往上一拔。 “小东西,你还有液体黄金呐。”模糊不清的话语从那张满是烟臭味的嘴里落下,他拿着这个勉强还算得上干净的瓶子就要往镜流嘴里塞。 他甚至开始幻想之后能得到多少回报了。这个满心满眼只有手里蛇的偷猎者,拨动着心底的算盘珠子,已经开始盘点这次的收获了。 但这一次他注定得不到任何东西。 “呼——” 风啸声响起的瞬间,一直等待时机的飔风动了。 * 他的出现惊呆了在场的众人,这条身长五米多的巨蛇吓坏了偷猎者们,除了刘华实。 只是他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他已经看不见了。 那对锋利的尖牙死死钉住了他的鼻尖,在破开人类脆弱皮肤的一刹那,飔风注入了牙管里积蓄许久的毒液。 “啊——碰——” 刘华实哀嚎了一声,手舞足蹈的他已经顾不得手里的蛇了,被松开的镜流掉到了地上。 时刻留意着小蛇动静的飔风,用尾巴把那几人试图重新抓住小蛇的罪恶之手狠狠抽走,随后他将心爱的镜流扒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镜流颤抖着身体,顺着那条漆黑的尾巴攀上了飔风的背鳞,贴着伴侣的脑袋,发出了一连串的气音——惊吓过度的小蛇连嘶鸣都发不出来了。 背鳞上不断颤抖的镜流让飔风心疼到了极点,那双满是傲慢的低垂眼眸第一次直视了这群杂碎,片刻后,作为对偷猎者们伤害小蛇回报,他又一次注入了大量毒液。 刘华实又哀嚎了一声,他怒斥着手下的废物,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把自己鼻子上的蛇弄走。 但小队里没人愿意接这个差事,就算再白痴的偷猎者,在看到飔风身上那规则的环纹后,也能清楚辨别出这两条蛇的种族——眼镜王蛇,一种只需要12毫克的毒液就能杀死一个成年人的剧毒蛇。 以量大管饱的毒液稳住自己在爬行界内的威名的眼镜王蛇,在面对失去斗志的人类时,所能带来的杀伤力是无法估量的。 何况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两条这样的毒蛇,其中一条的身形甚至比论文里记录的最大个体还要来得长,它能排出多少毒液根本敢想。想到这儿,剩下四人中胆子最大的王强也开始哆嗦了。 “刘,刘哥!”王强吞咽着唾液,喉结动了又动,半晌后,到底不愿轻易放弃同伴生命的他举起了猎枪,受到他的鼓舞,剩下三人也拿起了武器。 在那双不时扫过自己冰冷的墨瞳的注视下,他们冲了上前。 不断颤抖的镜流本来在伴侣冰冷的背鳞上回复了一些理智,但当小蛇又一次看到向自己扑来的偷猎者时,应激过度的他贴着飔风的面鳞,冲了出去。 命中率奇高的镜流咬住了王强的耳朵,毒液无比顺畅地被他送入这个偷猎者的体内。 剩下三人尖叫了一声,手中的武器“哐啷啷——”地掉在了地上,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向了皮卡停放的方向。 被蛇咬中的两人愤怒极了,但他们挣脱不开那两条长尾的束缚,从蟒蛇身上学了很多东西的飔风与镜流,将它们的看家绝学——绞杀运用得淋漓尽致。 情绪激动的两人,心脏剧烈地跳动,于是他们血管中混杂着毒液的血液流速更快了,尤其是刘华实,他的眼睑已经开始下垂,这是明显的神经毒素中毒反应。 向来克制节俭的飔风这一次是奔着杀戮去的,新仇旧恨之下,他对着这个讨厌的人类,注入了足以杀死一头亚洲象的毒液。这个作恶多端的偷猎者今日注定要命丧黄泉! 在毒液的作用下,刘华实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手软脚软的他重重跌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瞳孔放大,眼看就要不行了。 见此情形,飔风“嘶”了一声,确认了仇人不能再起后,稍微平静一些的他,这才舍得放开嘴里快要被自己生生咬掉的鼻子,游到了镜流身边。 一尾巴把镜流咬住的人类抽翻,用庞大的身体接住了跌了个踉跄的小蛇,飔风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耐心劝诱着明显还处于应激中的心上蛇。 “镜流,放开他好不好,我们该回家了。” “早上打扰我们的蟒蛇被我杀死了,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战利品?” “前几天你说想吃鼠蛇,我带你去捉好不好?” “他们的血很脏,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镜流,你最爱干净的,不要咬了好不好?” …… 劝说镜流的飔风并不打算放过这几个伤害镜流的人,他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气息,没有猎物能逃过这位强大捕食者的追踪。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安抚伴侣,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镜流。 * 漫长的十分钟后,沉默的小蛇终于有了反应,“回……家……飔风……” 已经精疲力尽的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语,在伴侣的安抚下,迷迷糊糊的小蛇迟疑地放开了王强。 可他真的太害怕了,以至于在脱离了可依凭的物体后,这条瑟瑟发抖的小蛇又下意识地回头咬了王强的大腿一口,这个吊儿郎当的偷猎者又发出了一声哀嚎。 飔风一时有些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他连哄带骗,好悬才把小蛇带离了人类身边。 镜流安静了一会儿,飔风才有机会探查伴侣的伤,看着镜流颈部还在渗血的伤口,飔风自责地蹭了蹭伤口旁边完好的浅灰鳞甲。 小心翼翼地叼起镜流,他要把小蛇带回巢穴里,镜流一动不动,还在惊吓中未回神的他乖巧得像一条塑胶玩具一样任由飔风叼起。 他们穿行过草叶,在路过瘫软在地不断抽搐的刘华实时,飔风刻意用尾巴遮住了小蛇的眼睛,但他迟了一步,镜流又开始了颤抖,飔风不得不加快了速度,梭上了竹台,顺着巢穴口的枝桠叼着镜流爬进了小窝里。 地面上的王强咬了咬牙,他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把刘华实架在了身上,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赵毛三人,略有些心虚地接过刘华实,扶住了王强。 “哥,我们,” “什么都别说了,我也被咬了,先出林子,去医,不,回村子,那个什么研究院的人驻扎在那里,他们肯定有血清。” 几人狼狈地捡起工具,踉踉跄跄地跑到了皮卡上。 就在发动机点燃的一刹那,赵毛发出了尖叫“哥,刘哥没气了!” 第50章 第四十四章 千里追敌 飔风:跑?你们…… 赵毛话音刚落, 剩下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刘华实那不再动弹的身体上,这群往日没心没肺的偷猎者,一个个抖着手指, 去探触刘华实的鼻尖。 没有奇迹发生…… 第一次直面同伴死亡的偷猎者们,真切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哀伤,他们沉默了片刻, 像是在哀悼自己那往后暗无天日的未来。 从领队的结局窥探到自己下场的王强打了个寒颤, 他可也被蛇咬了!虽然小的那条没有大的那么凶, 但……那到底是毒蛇啊! 王强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试探蛇毒到底致命不致命。 他伸手拂过刘华实未阖上的眼睛, 那放大的瞳孔中突然倒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啊!”被自己死人一般毫无血色的面容吓了一跳, 王强的心砰砰直跳。 他的头更晕了, 埋伏在血液中的毒液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神经系统了…… 逐渐开始展露威力的毒液让他感觉到了寒冷,自觉不妙的王强来不及再做什么哀悼了。 额角冒出冷汗, 明显慌了神的王强大声呵斥着驾驶位上的刘四, “老四,你还不快点开!你想我也死在林子吗?” 刘四慌慌张张地应了声是, 手足无措的他与赵五对视一眼,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惊恐的面庞。 在王强下一声呵斥到来之前, 下意识点了点头的刘四按捺住了心下的恐慌, 咬着牙关,把方向盘转得乓乓响,随后, 他一脚踩死了油门,皮卡“吱呀——”叫了一声,晃晃悠悠地疾驰在他们来时的秘密通道上。 没了领队的压制,副队又受了伤, 本就算不得好人的几个偷猎者各怀心思,在短暂的恐惧过后,重新镇定下来的几人不时瞥向身后的车斗,那贪婪的目光将他们心中的贪欲尽数袒露。 不过,忌惮于王强那愈发阴冷的目光,他们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跟刘华实一样,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于是,赵毛几人只能继续装作一副忠心憨傻的模样,赶往研究团队驻扎的山村。各有计量的几人,谁都没再说话,难以想象的压抑卷袭了整个小队。 突然,刘华实的手机响了起来,所有人吓了一跳。 从刘华实的外套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烦闷的王强实在没有应付老板的心思,随手关了机,整个人瘫在了后座上。 “去他的!”他低低咒骂了一声。 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而去,王强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几分钟后,他甚至发出了风箱似的吭哧声。 “老四,再快点。”这个已经毒发的偷猎者虚弱催促道,蛇毒让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自然而然地,他也忘记了刘华实曾经关于谨慎的教导。 “诶”的一声后,皮卡又一次冲了出去,柴油燃烧的气味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这特殊的气味引起了雨林猎人们的注意,尤其是飔风。 正叼着镜流爬树的他缓缓翻转身体,目光阴冷地看着那因车辆行驶而不断摆动的树木,将那明显是仇敌逃跑的方向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这条在人类身上饱尝仇怨滋味的蛇,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对于极擅追踪的他而言,找到这群该死的人,比捕获一条毫无攻击力的鼠蛇还来要来得容易。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嘴里的小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鳞片瞬间炸开,被镜流的异常吸引了全部注意的飔风,根本不愿分给旁物半点心神。 费劲千辛万苦,神经紧绷的飔风用尾巴卷着草药,叼着仍浸在惊恐中无法自拔镜流,他们终于回到了榕树上巢穴中。 轻柔地将小蛇放回小窝里,口腔中残留着的血腥味,让这条勉强冷静下来的蛇有些神经质了——伴侣受伤,搅得这条稳重的云河领主心神恍惚。 保护欲达到巅峰的飔风,把一切可能伤害到小蛇的东西都清到了竹台上,往日温馨的巢穴瞬间变得清冷起来。 空荡荡的巢穴让镜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肾上腺素褪去后,这条还没从惊恐里回神的小蛇蜷紧了尾巴。 他仍在颤抖…… 镜流费尽了理智,也压不住刚才生死危机给他带来的恐惧,羽绒小窝发出了恍若鸟雀振翅的响动。 小蛇不安的姿态快要让飔风心碎了——他的镜流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镜流……” 看着小蛇颈间仍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实在压不住火气的飔风獠牙动了又动,划断了准备覆在镜流伤口上的宽大叶片。 略带苦涩的树汁顺着蛇信滑入了他的胃部,飔风身体一僵,但蛇的心却已然被复仇的欲焰所填满了。 “我会让他们知道招惹你的代价,镜流……” 往日活泼好动的小蛇,今日对于飔风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一动不动的镜流,飔风轻轻蹭了蹭小蛇的鳞甲,不算亲密的触碰却让镜流瞬间绷紧了身体,刹那间,鳞片炸开的小蛇像极了毛茸茸的玩偶。 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飔风,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面前的蛇到底是谁? 飔风以为自己误触了镜流的伤口,道歉的话还未出口,情绪崩溃的小蛇就扑到了他的腹鳞下,惊恐的小蛇发出了哀鸣。 “镜流!你怎么了?!” 伤口的草药在小蛇的扑腾的动作间,被尽数甩开,落到了飔风冰冷的鳞甲上。他张了张嘴,泪水一滴滴从框鳞间地滑落,“飔风,飔风……” 在止不住的哭泣声中,镜流断断续续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伴侣的名字。 飔风为这哀戚的哭嚎而心碎,“我在,我在……”在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小蛇的呼唤声中,飔风紧紧用长尾包裹住了瑟瑟发抖的小蛇。 在伴侣的安抚下,哭累了的镜流不安地睡去,等待片刻,飔风轻轻唤了声“镜流。” 沉睡的小蛇没有反应…… 飔风轻手轻脚地为自己的爱侣更换了草药,怜惜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小蛇伤口处歪七八钮的包扎物,叼着小蛇,把他缠到了自己的背鳞上。 随后,这条蛇定定看了看昏暗的巢穴,蹭了蹭背部已经失去意识的镜流,他滑出了他们的小家,他准备向白天伤害小蛇的人复仇, 尽管传承告诉飔风,小蛇现在需要的一个绝对黑暗又安静的环境,他得把镜流放在巢穴中,让他好好休息。 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镜流受到那么严重伤害的飔风已经顾不得传承的记忆了,他要带着小蛇一起走——这条蛇根本不敢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又耽搁了时间,是不是回来就会看到镜流冰冷的尸体? 想到这,这条强大的云河领主抖了抖尾巴,他为自己预想的结果感到恐慌。 背上的镜流被这抖动惊醒了,迷迷糊糊的他看着自己与巢穴越来越远的距离,颤抖着声音发问道:“飔风,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我害怕,我能不能回家?” 他又开始了哭泣,飔风停了下来,安抚地摩挲着伴侣的鳞甲,不愿让小蛇知道他需要再见到那些人一次的飔风,扯出了蛇生第一个谎言。 “镜流,巢穴附近白天来过那些人,我带你去竹林那边住几天好不好?或者你会更喜欢芭蕉林那边?” “我,我,”无条件相信伴侣判断的镜流,此刻实在说不出话,仍处于应激中的他抗拒着陌生的环境,但看着飔风担忧的墨瞳,小蛇趴到了伴侣的背上,耳语般地询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看出镜流不情愿的飔风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让受惊的爱侣跟随自己千里索敌,但实在害怕失去镜流这一事实的他,对与镜流分开这件事异常恐惧。 于是他柔下了声音,以前所未有的温和音调劝慰着自己的心上蛇,“等那些垃圾的气息散去,我们很快就回家,我跟你保证,镜流,”他缓缓吐出了信子,探寻着仇敌的气息。 “我跟你保证,镜流,会非常快。”飔风的声音骤然阴冷了下来,在小蛇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时,重新恢复正常的飔风温和道“睡一会儿吧,我的镜流,我们还要走很远。” 从没真正丈量过领地范围的镜流点了点头,不安的他用尾巴绞紧了飔风的身体,这力道勒得飔风有些难受,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尾巴,顺着皮卡留下的辙印,追敌而去。 * 日落月升,靠着墨色的鳞甲,全然将自己隐秘在夜色之中的飔风,感受着偷猎者们的气息,眼神阴森地扫着山壁下乱作一团的山民,他缓缓吐出了信子。 镜流突然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呓语,飔风瞬间扭过头,蹭了蹭背鳞处已然熟睡的镜流,随后,他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山壁,看了看不远处的人群,又看了看背上的镜流。 思索片刻,飔风绕着镜流的身体把小蛇放了下来,随后轻轻叼起自己的小蛇,轻轻将他放进了茂密的草丛间,爱怜地用吻部轻轻触了触小蛇的面鳞。 旋即,他转过身,整条蛇窜了出去,咬中了根本未曾注意到他到来的刘四。 一击即中的他在迅速注入了毒液,未曾恋战,在所有人围过来之前,他冲出了包围圈,立起身体,张开枕鳞,发出了一声声的风啸。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山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飔风。 片刻后,听到刘四哀嚎声的山民们反应过来,一时间,狗吠,人喊,夹杂着风啸,让这平静的山村喧闹起来。 这时,躲在人群中的赵毛喊了声“这条蛇害了人,打死它!” 因蛇伤人而群情激奋的山民纷纷附和“对!打死它!” 飔风轻轻摆动着蛇信,他并不想滥杀无辜,可这不含攻击性的动作却被山民误会了,他们拎起了武器就要冲上前。 被激怒的飔风用头锤退了围聚过来的人,眼看战斗一触即发。 “住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51章 第四十五章 无人生还 镜流:大骗子,…… 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厉呵声, 控住了准备对飔风动手的人群。 布满褶皱的粗糙大手拨开了喧嚷的人群,随后那根油光发亮的木质拐杖重重杵在了地上,“没脑子!”他骂了声身边略有些心虚的中年人。 “老支书, 这蛇伤了人,我们也是怕……”中年人唯唯诺诺地试图解释。 那位戴着党徽的年迈老人瞪了他一眼“咱们村那么多年,除了捕蛇的那些, 谁好端端的会被蛇咬?这几个人, ”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老支书瞥了眼偷猎者们, “不是我们这儿的吧?” 赵毛几人的确不是林山村出身的, 他们这几个小喽啰的心理素质也并不算好, 听到这位老人的疑问, 他们抖了抖。 这反应让老支书心底的怀疑愈发浓烈,这些贼眉鼠目的人……但看了看正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刘四, 与一旁老旧皮卡上奄奄一息的王强, “造孽!”老人叹了口气。 这些人可疑不假,但人命要紧…… 老人又重重叹了口气“钱儿, 打110,说这边有几个可疑分子, 不知道是不是逃犯?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道“把120也打上,总不能让他们真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那我们成什么人了?”中年人应了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随后,老支书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年轻人的肩膀“老四,去把胡医生跟柳老师她们叫来, 就说有人被过山峰咬了,人快不行了!” 他们村离城区至少也有个一百公里,救护车再快,赶到这儿那至少也得两个小时左右,到时候这几个人肯定也没命了。 幸好,他们村有村医,加上前几天来了个带着学生研究蛇的大学教授,说不定他们会有法子…… “希望赶得及,”老支书看了看仍处在戒备状态下的飔风,又叹了口气“肯定是下了死口,你说这些人好好的招蛇干什么?” 自言自语抱怨一句,说完,他扬声提气,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大声道“都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再看下去,等会儿这条蛇也给你们来一口,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被主心骨这么一吓,热血褪去的村民们诺诺应是,回复了以往安分守己的模样,在匆匆赶来的村干部的劝导下,他们尽数离去。 豁然开朗的视线让飔风停下了驱离的动作,黝黑的长尾左右摆动着,他缓缓吐出了信子。 从纷杂的气息中提取出了仇敌的味道,那双如鹰似虎的墨色圆瞳,阴郁地盯着不远处气息极为熟悉的三人。 还有两个…… 就在飔风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时机,准备再一次动手时,草丛中突然惊醒镜流看着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发出了“嘤嘤”的惊惧嘶鸣。 本就受惊不轻又没见到飔风的他,急切地寻找着伴侣熟悉的气息,希望伴侣回到自己的身边。 镜流下意识往草丛边缘爬行,但他真的太虚弱了,颈间的伤令他倒吸了口气,痛觉神经代替镜流的大脑控住了身体,失去了控制权的他,瘫在了柔软的如同软垫一样的青草上。 半人高的翠绿草叶挡住了镜流探寻飔风的目光,忘记了自己还能依靠嗅觉找蛇的镜流,眸光黯淡地喑咽着。 * 镜流抽泣的嘶鸣声与方才草丛中像是跌倒后所发出的动静,让飔风扑向赵毛的动作停住了。 如铁管般折射着金属光泽的躯干,在半空中滞悬了片刻,重新回到地上的飔风瞬间扭过了头,阴冷残忍的眸光被担忧取代,他看了看镜流所在的方向,决定速战速决。 旋即,这条蛇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在在场众人的惊呼声中,干脆利落地给了剩下的两个偷猎者一人一口。 不同于以往戏耍猎物时故意取乐的动作,这一次,飔风的攻击又快又狠——足以让偷猎者们吃尽苦头的毒液在他牙管抽离时,就顺利进入了他们的血液中。 随后,这条完成了复仇的蛇毫无留恋地梭进了草丛中,只留下身后发出惨叫的偷猎者与手忙脚乱救人的村干部们。 “飔风,你在哪儿?”在小蛇又一次发出怯缩的询问声时,漆黑的伴侣载着一身掩盖硝烟余韵成青草芳香,披着星露回到了他的身边。 “镜流,我的小蛇,我在这里,不要怕。” 墨色的长尾将镜流托举到了自己的背鳞上,飔风扭着上半身,将头部贴到了小蛇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安抚着心神不定的伴侣。 “你去哪里了,飔风?这里没有芭蕉,也不是竹林,我们不是要回家的吗?我好怕……呜……” 那双能令蛇溺死在温柔里的金色圆瞳,此刻浸满了泪水,飔风“嘶”了一声,随后,这条蛇心虚地避开了伴侣的目光。 飔风的反应让镜流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条浓眉大眼的蛇居然也会撒谎的小蛇,一时间忘了哭泣。 迷茫地感受着风吹草浪搔动着鳞甲的感觉,吐着信子,东歪西扭试图探查周围信息的镜流,直直地从伴侣宽厚的脊背上掉了下来。 “镜流!”飔风赶紧上前,缠住了镜流的躯干,但现在不想理蛇的镜流灵活地钻出了飔风的包围圈,虚弱地把自己盘起来,给伴侣留下了一个控诉的背影。 难得在镜流面前受到冷遇的飔风噎住了,不知道小蛇为什么生气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尾巴试探性伸出地戳了戳盘成蚊香的镜流,小蛇扭了扭身体,“哼唧”了一声,飔风迅速抽回了尾巴。 看着拒绝交流的镜流,飔风踌躇了片刻,他不安地摆动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往镜流身前挪动。 毫无防备的镜流撞上了那双黑色的瞳孔,小蛇愣了一下,没想到飔风居然把潜伏技巧用在这里的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再一次把头埋进了身体里。 但那条横杠在下颌的尾巴,阻止了他的动作,镜流生气地咬上了飔风的尾尖,但并不打算伤蛇的他,既没露牙,也没用什么力,这堪比前些日子亲密的动作,甚至让飔风心神摇曳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他头皮发麻,鳞片倒竖,强行从镜流嘴里抽出了尾巴,尴尬地让上半身离开地面,挡住了某片尾部已经打开的鳞片。 出气的东西被飔风抢走了,更加生气的镜流又“哼”了一声,他反绕着身体,准备把自己的头挪到另一边。 头疼地看着依旧不打算搭理自己的镜流,灵光一闪,飔风趴到了地面上,蜷着尾尖,半露着腹鳞,装模作样地痛呼了一声,镜流下意识看了过来。 演技大有长进的飔风确实令镜流误会了,看着虚弱的伴侣,镜流心脏骤停了一瞬,铺天盖地的恐慌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顾不得自己与他还在冷战,小蛇愧疚地爬到了伴侣身边。 “飔风,你受伤了吗?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伤到了哪里,疼吗?” 而在镜流的殷勤关切中,更加心虚的飔风身手矫健地摆动尾巴,将镜流困在了自己的腹鳞边,在这条大脑宕机的小蛇茫然的目光中,飞快地说完了准备许久的道歉之语。 “抱歉,镜流,我不该骗你的,我,我只是不想让那些伤害你的人,再有伤害你的机会……我的星星,原谅我,好不好?” 不愿让小蛇觉得自己太过残忍的飔风,避重就轻地一句话带过了自己对偷猎者们所做的事,随后,他面对着低垂着往日高昂的头颅。 这条在爱情里败得溃不成军的蛇,静静等待伴侣的宣判。 但镜流压根不在乎飔风对偷猎者们的所作所为,他甚至左耳进右耳出地略过了飔风的道歉,只是焦急地探查着飔风身上的伤口,直到被负罪感压塌的飔风制住了他的动作。 “镜流,我没受伤。” 看着镜流颈间再一次崩裂的伤口,飔风心疼地用身体压住了不安分的镜流,“抱歉,你刚才不理我,我……我,” 支支吾吾的蛇在伴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吐出了未尽的话语“我是装的……” 精神恍惚的镜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前的爱侣到底说了什么让蛇崩溃的话,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在飔风惊恐的目光中,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飔风,坏蛇!他们有武器,那么多个人……你怎么可能不受伤?你又骗我?” “我真的没有受伤,镜流,别哭了……” 飔风试图解释的话,直接点爆了炸药桶一样的小蛇,“骗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镜流,在试图冲出飔风用身体构建的包围圈无果后,他浑身颤抖地趴在了地面上,不住地干呕着。 惊慌失措的飔风赶紧把尾巴甩到了身后,放开了对镜流的束缚。 但小蛇的异常并没有停止,在经历过生死危机后,一直处于应激状态的镜流,在此刻全然展露出了他的脆弱——小蛇吐出了前几日喂下的没消化完的食物。 随后,这条漂亮的蛇慌乱地寻找着熟悉的巢穴,但如今身处领地之外的他如何能找到爱的小窝? 看着镜流,擅自将伴侣带离巢穴的飔风感到了后悔,他强硬地用尾巴把小蛇捆到了自己的身边,盘起躯干,勉强模拟出了昏暗的巢穴氛围。 目光空洞的镜流在伴侣影子的荫蔽下,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浅灰鳞片不断撞击的声音陆续响起。 这时,从蜿蜒的山路上隐约可闻的警铃声,让怀里的小蛇又开始了干呕。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第52章 第四十六章 偷猎者与护林员的区别 老…… 就在飔风费尽心思缓解镜流的惊恐, 试图让小蛇脱离应激状态时。 人类这边,匆匆赶到的村医胡光阳背着药箱,棘手地看着面前四人已经出现瘀斑的伤口, 倒吸了口冷气,他凑到几位村干部面前,压低了声音。 “老支书, 过山峰下了死口, 我们村没备血清, 实在救不了啊!” “胡医生, 老支书让人打了120了, 刚才钱老四来电话, 说带着柳教授他们也来了, 你看看,能不能把蛇毒搞出来点, 多少撑个半几个小时, 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啊!” “孙干事,你这儿什么话!我一个医生, 难道就忍心见死不救?”胡光阳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旧皮卡边, 探查着几个偷猎者的伤。 孙姓干事挠了挠头, 打了个哈哈,被这位在村子里驻扎了二十年的老医生无视了个彻底。 倒不是胡光阳有心,只是面对着几人严重的伤势, 他实在分不出心神去关注别的东西了,尤其是王强,他已经出现呼吸衰竭的前兆了。 在认真评估过几人的伤势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让赵毛慌了神, 他直直拽住了胡光阳半旧的白大褂,哀求道“医生!医生,你得救救我们!” “你别激动!”胡光阳跪立在地,按住了这个不安分的患者,“深呼吸!呼……吸……呼……吸……” 说着,胡光阳打开了药箱,手脚麻利地完成了几人的伤口的清洗。 生理盐水带来的刺痛感,让几人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看着这位手法娴熟的老医生,他们激荡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为偷猎者们做完了简单的处理后,胡光阳的手随意搭在旧皮卡的蒙着黑色篷布的车斗上,准备把鞋子里杠脚的石头抖出来。 而就在他靠上车斗时,这张老旧的皮卡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这动静惊到了其中被关押的动物们,它们发出了声声的吠叫与嘶鸣。 胡光阳吓了一跳,本就是单腿站立的他,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的他下意识扯住了篷布,好悬没跌到地上,头顶的动静让动物们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叫声。 偷猎者们自然听到了,但除了已经意识不清的王强,剩下的几个酒囊饭袋为了保命压根不敢乱动——越激动,蛇毒蔓延的速度会越快。 于是,三人小声商议后,闭上了眼睛——反正他们只是马仔,到时候把责任都推给刘华实,死无对证,那些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一旁的村干部们皱着眉,在老支书的带领下来到了皮卡车旁。 * 迟疑了片刻,这位老人解开了捆住篷布的绳子,“刷——”的一声后,象征着偷猎者们犯下累累罪行的证据,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同伴的血液与残骸间,一双双满含仇恨的眼睛透过笼子刺向了在场的众人,混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浓郁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别开了头。 没有一个人敢跟这些可怜的动物对视,“畜生!”老支书啐了口唾沫,那只捏着篷布的手都在颤抖,他剧烈地喘息着,见状,胡光阳赶紧把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搀扶到了一边 。 这时,一位身着红灰冲锋衣,拎着大包小包,杵着登山杖的中年女人三步并作两步,从岩壁上跳了下来,直直迎上了胡光阳两人。 她就是柳妆,48岁,华科院云省动物研究所一级教授,研究所最有希望冲击院士称号的蛇类专家。 这位风火性的教授,今天本来是带着助手记录林河村一带,西南眼镜蛇大致的种群数据的。 可在她听说有人被眼镜王蛇咬伤后,不愿看到人蛇矛盾加剧的她,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从雨林边缘一路狂奔,冲到了村口——唯恐眼镜王蛇真的咬死了人,蛇也落个被打死的下场。 于是,焦急的柳妆甚至没站定,就把大包小包的研究器材放到了地上,雷厉风行地取出了两个干冰保温箱。 “老支书!我听老四说有人被眼镜王蛇咬了?人在哪?”我这儿就六组血清,不知道够不够救人?”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就出现了三个穿着同款冲锋衣,面色潮红,沾了一身白绿苍耳的研究员与气喘吁吁的钱老四。 他们喘着粗气,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来到众人面前,断断续续地跟几位村干部问好。 “救什么救!”这位险些被气得犯了心脏病的老人已经改了主意,最是痛恨偷猎者的他恨不得让这群败类立刻去死。 “那条过山峰咬的好!就该咬死!”面对一头雾水的研究员们,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示意他们看向车斗上锈迹斑斑的一个个铁笼。 柳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有任何一个热爱动物的的研究员能接受这样的画面,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脏话,她沉默地看了看手里放置着血清还冒着寒气的保温箱。 “老支书,话不能这么说,”柳妆叹了口气,“他们不是好东西,但我们没那个权力,该救还得救,至于以后,审判他们是公安机关的事。我们都是证人,他们跑不掉的!” 说完,柳妆取出了四组血清,叫停了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给偷猎者几拳的助手们,“冯风、周洲、楚涵别骂了,过来帮把手!” 几个助手不情不愿地上前给偷猎者注射血清,他们没有眼镜王蛇血清,用的是眼镜蛇血清配合银环蛇血清——这是目前国内治疗眼镜王蛇咬伤最佳的治疗方式。 “不知道有没有用,哎,那么大的排毒量……” 柳妆看着几人身上的瘢痕,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担心偷猎者,她担心的是咬死了偷猎者的蛇会不会被人们痛恨,以林河村的人未来会不会更加排斥蛇…… 助手们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们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强打起精神的他们宽慰着柳妆,也宽慰着自己。 “没事,柳老师,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一旁村干部们也围住了老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这个把村子从贫困村,发展到如今小有名气的研究基地的老支书。 * “老支书,咱犯不着生这气,您这么德高望重的人,跟他们这些败类有什么好计较的……”胡光阳也跟着劝。 老支书重重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撸起了裤角“你们以为我这腿怎么瘸的?”布满刀痕的畸形右腿露在了空气中。 对着面前震惊的年轻人们,老人讲述起了往事。 “当年我做护林员的时候,他们想杀一头老虎,我记得那头老虎是从马戏团里救出来的,最亲人,巡逻的时候还会陪着我,我们感情很好……” 说到这儿,老人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他抹了把脸,接着说:“那天,我听到了枪声,想救它,但是被那群人发现了,他们架住了我,用柴刀打断了我的腿,还想杀了我,那头老虎看见我受伤,生生挣扎开了,” 回想起当日情形的老人突然顿住了,陷入幻觉的他颤抖着手,抚摸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老虎“它咬死了两个人,带着我跑走了,但是它伤得太重了……我没救活它……我,把它葬在了后山……” 说到这儿,这位坚强的老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他从胸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大小染血的虎皮,抖着声音向众人介绍虎皮的来历:“这是我爬回去从那群人手里抢回来的……这是琪琪留给我的!它留给我……怎么能被那群畜生偷走!” 紧紧攥住这块虎皮,老支书把它放到了心口,这位强硬了一辈子的老人涕泗横流,在场的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十分钟后,轰鸣的警笛声响彻云霄,救护车跟着警车一齐来到了林河村。 看了看哀戚的村干部们,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研究员们,最后看了看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偷猎者们,干警们与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兵分两路。 一路简单询问患者情况后,赶紧把还喘着气的赵毛四人抬上救护车,准备向城区出发。 一路琢磨了一会儿,掏出了执法记录仪与笔记本,走向了看起来勉强能交流的柳妆一行,打算先了解下情况。 可这时,看到警察向自己走来,而异常惊慌的赵毛突然大叫起来,“不是我!是刘华实让我们干的!是赵老板吩咐的!你们找他们去!我们什么都没干过!” 剩下的两人见状,也叫嚷了起来“对,你们找他们去!别冤枉好人!” 伤患的反应显然不正常,但干警们并不打算立刻询问,已经快退休的老警察思考了片刻,指了队伍里经验最丰富的警员跟着上了救护车。 这位笑眯眯的中年警员在上了车后,拍了拍赵毛的肩膀“放轻松,你们没干过坏事的话,那么心虚做什么?” 一句话堵住了偷猎者试图为自己辩解的话语,这位警员看着更加慌乱的几人,不知捕获过多少嫌疑人的他有预感——这会是一件足以掀翻某个黑色产业链的大案的起始。 留在林河村的几位干警看着对他们仇视异常的动物们,同样如此认为。 可人类的一切,又与在雨林中安稳生活的镜流和飔风有什么关系呢? 飔风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小蛇又一次干呕起来,这一次,胃里空空如也的镜流什么也吐出出来。 他左右摆动着身体,颈间的伤口依旧在渗血,身体发冷的他奄奄一息地蹭了蹭伴侣的吻部:“飔风,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镜流!你说好会一直见证我的胜利的!” 惊慌失措的飔风发出了风啸,情绪激动的他,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惊动了不远处的人群。 除了老支书,村口的人在柳妆噤声的手势下,都闭上了嘴巴,这显得飔风的风啸声更加明显。 柳妆与助手们对视了一眼,他们蹑手蹑脚地缓缓向草丛靠近。 第53章 第四十七章 被救助的蛇 柳妆:家属要…… 研究员们拨开了半人高的草丛, 瞬间警觉的飔风按捺住了自己试图立起身体的反应。 下意识地蹭了蹭虚弱的伴侣,怕惊扰到镜流的他抛弃了以往极具威吓力的动作,气若游丝的小蛇让飔风的保护欲达到了顶峰,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陌生气味传来的方向。 毒腺中仍有余留的毒液,让这条蛇充满了底气,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他与镜流, 飔风会用最血淋淋的教训, 告诉他们招惹自己的代价。 猝不及防的柳妆等人就在这样的状况下, 直面了战斗欲极强的飔风, 这条蛇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 直接窜了出去。 与庞大的体型相反的迅捷速度, 让飔风差点咬中了柳妆。 但这位见多识广的蛇类专家在听见风鸣声时, 就凭借被蛇咬多了而形成的本能反应,下意识地往身侧挪了两步。 因此, 经过连番战斗而略显疲态的飔风, 未能准确咬到她。 而这时,再一次见到人类的镜流“嘶鸣”了一声, 又一次被吓到的他到处乱窜,他嘤嘤地哭泣着。 不想被人类看到的镜流, 已经顾不得颈间撕裂的伤口了, 他拼尽全力想要把自己缩起来。 然而,已经成年的他,完全称得上一句体型庞大, 再配合上那身绚烂无比引人注目的鳞甲,他试图原地消失的行为注定只是幻想。 无法躲进草地避开人类目光的镜流,在惊恐之下甚至忘记了飔风的存在,狼狈不堪的小蛇又一次干呕起来。 镜流实在太害怕了, 差点死在偷猎者手里的他,在面对曾经的同类时,充满了恐惧。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条粗壮的长尾,他才如风箭一般窜进了伴侣的怀里,鳞片剧烈地抖动着,无助地发出了嘶鸣。 飔风安抚着浑身发抖的小蛇,目光不善地盯着面前的几人,酝酿着下一次攻击。 可柳妆现在已经顾不得飔风了,看着瑟瑟发抖的镜流,她皱起了眉,在示意助手们不要轻举妄动后,她也静立在了原地。 “都是北部眼镜王蛇,都应激了,小的那条还受了伤。”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养气功夫极佳的柳妆都忍不住骂了一句“那群狗东西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 被漆黑的长尾包裹着,听到柳妆骂声发镜流回复了些许理智,记吃不记打的小蛇畏畏缩缩地在伴侣的怀里,对面前明显不带恶意的柳妆一行投以好奇的目光。 良好的视力让他轻易看到了柳妆衣服上的红旗与白色的字迹——云省动物研究所。 颤巍巍的镜流迟疑了片刻,从宕机的大脑回忆起研究所到底是什么的他,决定再相信一次人类。 于是,这条漂亮的小蛇以一种可以比肩蜗牛的,极其缓慢的速度从飔风怀里爬了出来。 没有一丝防备的飔风突然感觉到怀里一空,他头疼地看着身边好奇心又起来的镜流,试探性地伸出了尾巴,在镜流的头顶上轻轻敲了两下,换来镜流眼巴巴的祈盼目光。 飔风看了看静止不动的柳妆,又看了看小蛇颈间的伤口与还在抖动的鳞甲,片刻后,他躲开了镜流的视线,硬下心肠的他再一次伸出了尾巴,准备把小蛇扒拉进怀里。 只是素来乖巧的镜流却避开了飔风的尾巴,他拒绝了伴侣准备把自己再揽入躯干里的动作,缓缓爬到了飔风身边的青草上,与他并排而立。 在夕阳的映照下,浅灰色的鳞甲上晕出了一圈又一圈蓝紫色的光晕,这条本就拥有整片雨林最绚烂鳞片的小蛇,在这一瞬间,简直像在发光。 “柳老师,它好漂亮!”楚涵压低了声音,发出了惊呼,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镜流像是被吓到一样,往后缩了缩。 这一缩,就将他颈部的伤口彻底暴露在了几位研究员面前。 “天呐,它受伤了。”楚涵的话引起了飔风的不满,听不得小蛇受伤的他突然立起了身体,在场的人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这明显含着善意的话语让镜流歪了歪头,受到会心一击的人眼冒精光,这眼神让仍在戒备状态中的飔风感到了不适,但镜流状若无意横在他面前的尾巴,挡住了这条蛇继续向前的动作。 这条纯正的眼镜王蛇无奈极了,他吐了吐信子,没从研究员身上嗅探到危险的他,身体一偏,把头搭在镜流还在不自觉发抖的身体上,“我的小蛇,你还在害怕吗?” 以一句询问强势夺过镜流注意力的飔风,用尾巴把小蛇推进了自己的腹鳞边。 不想在人类面前被飔风叼起来,把蛇脸丢尽的镜流,根本没有反抗他的意图,何况仍旧很虚弱的他压根也反抗不了强壮的伴侣。 于是,镜流乖巧地趴在了飔风躯干构成的保护圈里,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两条蛇和四个人对视了很久,久到快要变成木偶人的助手们被蚊子叮了一头包,确定面前的人没有伤害镜流与自己想法的飔风,终于彻底放弃了伤人的念头。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镜流的伤口,把头靠在了小蛇的身边,静静地休息。 不再敌视自己的蛇让柳妆决定冒一次险,她正对着飔风的眼睛,慢慢蹲下了身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飔风瞬间警觉,他张开了枕鳞,对着柳妆发出了驱离的风啸声。 助手们被吓了一跳,他们试图劝阻柳妆冒险的行为。 但这位身经百战的教授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反而吩咐他们去村口把自己准备的医疗箱带过来,然后让他们去找胡光阳买两瓶滇南白药——她打算为镜流治疗,这条漂亮又乖巧的小蛇如今狼狈的模样,能让所有喜爱动物的人感到难过。 “杀千刀的玩意!最好那些血清没发挥作用!”这位教授又骂了一句。 在助手准备按照吩咐行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柳妆,掏出手机一人转了一千块。 “真是昏了头了,差点忘了把钱给你们,”她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记得再买些葡萄糖跟土鸡蛋,得买多些,这两条蛇都成年了,少了不够吃,买好了赶紧送来,然后去帮孙干事他们,那些动物的状态都不好……” 絮絮叨叨地嘱咐完助手后,这位教授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飔风身上,再没关注身后的动静。 于是,助手们对视了一眼,三声“叮咚”后,他们缓缓退出了草丛。 “胡医生!有蛇受伤了,你那儿还有没有滇南白药跟葡萄糖?有的话我买一样买五瓶。” “孙干事,村里面哪些人家养了鸡?我要买鸡蛋。” “刘警官,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 三个助手跑来跑去,就连一旁正在做笔录的警员们都被调动了起来,帮着三个身娇体弱的研究员搬运着为动物们采买的东西。 与这热火朝天的氛围相反,草丛中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冰点。 * 柳妆心平气和地面对着暴躁到极点的飔风,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刚被人类伤害过,要接受人类的善意对你来说有些困难,但是,” 这位跟蛇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蛇类研究员,指了指飔风腹鳞边又没了活力的镜流,“你怀里那条蛇如果再不接受治疗,它会因为伤口感染或者应激过度死去,你想见到彻底失去它吗?” 飔风愣住了,拥有蛇类中罕见的高智商的他,实在忽视不了柳妆的话,他垂首看了看气息微弱的镜流,又看了看面前与他曾见过的人类都不一样的柳妆。 片刻后,他阖上了嘴巴,吐着信子缓缓挪开身体,骤然明亮的光线让镜流不适地扭了扭身体,飔风安抚地用尾尖拍了拍小蛇。 “镜流,虽然我仍然不相信这个族群,但是,”天性的多疑让飔风根本放不下对柳妆的警惕,他把头贴到小蛇的头边,轻轻蹭过镜流的面鳞,“我更无法接受失去你的事实。” 镜流下意识回蹭了蹭伴侣,无比清楚自己如今状况的他,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他怕自己一张嘴,就是遗言。 场面难得的有些温情。 但两条蛇蹭蹭贴贴的行为,却令见多识广的柳教授噎住了——在拥有极强食蛇性的眼镜王蛇身上,如此亲密的一幕实在罕见。 片刻后,接过助手带来的药品与医疗箱,她对面前的两条蛇礼貌地发出了询问:“所以,现在可以请你们分开一下吗?我要准备给你的伴侣治疗了。” 按理来说,柳妆应该先为面前的两条蛇打上麻醉,但她不敢赌两条蛇被麻醉飞镖戳一下后,再次应激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不愿让救蛇之举变成杀蛇的地狱笑话的她,在穿戴好防护用具后,选择了直面危险。 飔风看着面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吐了吐信子,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镜流叼起,放到了柳妆面前。 “你不准弄疼小蛇,也不准伤害他,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代价……”保持着警戒姿态的飔风,对着柳妆嘶鸣了几声。 无师自通学会了蛇语的柳妆突然明悟了飔风的威胁,她一边麻利地取出医疗器械,一边口头上应付着飔风。 “嗯,好,我尽量让它少疼一点,但是不疼是不可能的,家属要理解,不准医闹,你咬了我可没人帮你的小可爱治伤了。” 飔风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嘶”了一声。 柳妆微微一笑,这笑容让瘫在她面前的镜流感觉到了不妙,他努力撑起身体,想逃开,但飔风挡住了他。 “镜流不怕,你乖乖的,等你伤好我给你捉眼镜蛇吃好不好?” 绝望的小蛇在伴侣的阻拦下,委屈巴巴地躺了回去,这时,他听到了柳妆令蛇头皮发麻的话: “小涵,来帮我按住它!一会儿千万不能给它跑了!” 第54章 番外6 26个字母 两条蛇的26…… A.alone(孤独) 万家灯火, 无光属我…… 藏匿于霓虹之下,景流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 从期待到怨愤到麻木,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里, 他是个没有希望的人。 谁会愿意温暖他呢? 这样一个连友情都觉得畏惧的家伙。 * B.break(打破) 生活像一潭死水,总有不死心的石头将它打碎…… 作为一条蛇,一条死里逃生的蛇, 镜流对飔风其实并没有所有人想象的那么畏惧。 如果真的害怕, 他应该在为飔风处理好伤口后就直接离开, 而不是邀请他同居养伤。 至少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自己, 至少不再孤独…… 镜流不怕死, 他怕的是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人知晓地孤独死去。 * C.courage(胆量) 恐惧燃烬时, 我得到了力量…… 镜流很胆小——这是他自己都承认的事实。 可他又很有胆量。 至少在面对生死危机时,还愿意一次又一次扑向飔风, 救蛇的他, 比大部分人都有胆量。 飔风因此爱上了他。 * D.depend(依赖) 爱不止,则生命不息…… 飔风没有那么坚强, 尽管他看起来真的很凶。 在爱上镜流后,他的心脏就只为镜流跳动了。 镜流任何的回应都会牵动他的生命。 他依赖爱意而活…… * E.evening(夜晚) 星星在晚上最耀眼…… 镜流是飔风的星星, 尽管他觉得自己跟星星一点也不像。 但飔风坚持用星星来形容他。 这条强壮的眼镜王蛇, 觉得镜流就是从星河落入他怀里的星星。 镜流的眼睛,比太阳还要让蛇迷醉。 因为飔风是夜的孩子,他注定会因覆灭烈焰的点点星光, 而恋上镜流。 * F.flood(洪水) 因水得名,但我并不澄澈…… 比起芷河,镜流更喜欢云河,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与飔风定情的地方。 压抑了太久, 他更愿意做能够吞噬一切的大河。 虽然他怯懦,柔弱,美丽……像个小废物。 可谁说静水没有吞噬两岸的本领? 在需要镜流的时候,他会让所有人出乎意料。 但他不需要让人大吃一惊。 飔风在呢…… * G.gift(礼物) 送给你的猎物是最真挚的告白…… 镜流一开始并不明白一条纯正的眼镜王蛇给他送吃的意味什么。 直到偶然的机会,飔风告诉了他—— 因为镜流小小的,很漂亮,又没什么攻击性,飔风担心他捕猎会被猎物反杀。 所以,从来没养过蛇的飔风提前开启了奶爸生涯。 这条强壮的眼镜王蛇,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收到镜流回赠的礼物。 好吧,飔风得承认,镜流真的太合蛇的心意了。 * H.happiness(幸福) 我坦然接纳从前的苦,因而我会收获你给我的幸福…… 镜流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不是他忘了,而是飔风给予他的爱,已经足够让他战胜曾经那噩梦一样的心理阴影了。 所以,为什么要为了曾经的苦难而放下如今的幸福呢? 在镜流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在幸福里破茧成蝶。 * I.impression(印象) 第一印象很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 两条蛇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算太好。 一个觉得对方太凶残,一个觉得对方太柔弱。 但,他们最后都折服在了彼此的魅力之下。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J.jungle(丛林) 丛林之中,你我的爱情生根发芽…… 雨林很大,容得下千奇百怪的物种在这里繁衍生息。 可雨林又很小,小的只能让镜流与飔风装得下彼此的一颗心。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丛林之中将他们分离。 * K.keep(保持) 我怯懦不敢前,以为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飔风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服自己保持现状,不要向镜流表白。 他怕自己失控,把镜流吓跑。 可镜流总是令蛇出乎意料。 在飔风还踌躇不前时,直觉系的小蛇就对心上蛇出击了。 * L.lazy(懒惰的) 春天是一个让蛇懒惰的季节,当然,这只是借口而已…… 自从确认关系后,镜流就变得越来越懒。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愉快地摆动尾巴了。 郁闷地看了看飔风,这条漂亮的小蛇艰难地把自己盘了起来。 “我希望今天能到外面睡。” 不想再被困在小窝里的他发出了抗议。 但在飔风的“劝说”下,他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困倦地蜷缩在伴侣怀中,镜流昏沉的脑袋已经忘记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要一条蛇睡觉的了。 * M.mark(标记) 我心甘情愿被你占有…… 镜流很喜欢跟飔风贴贴。 对于一条缺乏安全感的小蛇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被伴侣的气味包裹,觉得更心满意足的事情了。 * N.natural(天性) 反抗天性的结果,是令蛇喜悦的事情…… 镜流不知道飔风平静的内心,曾经因他掀起过多大的浪涛。 而飔风也不会告诉小蛇,爱上镜流,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 有什么是背叛天性爱你,更值得令蛇感慨的事情呢? * O.own(拥有) 我怯懦如鼠,只好反复确认是否真的拥有你…… 在镜流还没习惯飔风的热情之前,他其实非常苦恼。 因为他没完全想不到,好好的飔风为什么突然之间那么黏蛇。 他甚至觉得飔风是不是准备嗦掉他了。 但,在确认关系后,镜流恍然大悟—— 原来,飔风只是喜欢他而已。 * P.poor(可怜的) 可怜的飔风被镜流玩弄于股掌之间…… 飔风总是觉得自己的小蛇可怜又可爱。 于是,沉溺在爱河里的他,把理智全部抛弃,自己一头扎进了水里。 在迟钝的镜流还没反应过来前,靠着撒娇这一招,他完成了正面对抗完全做不到的事情——战胜飔风。 * Q.question(问题) 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以及他的百宝全书…… 镜流总是很好奇,而飔风总能在第一时间给他答案。 除了面对人类…… 在不知道第几次看着镜流跟柳妆一行愉快地玩耍后,飔风发出了郁闷的叹息。 为什么要有两脚猴子这种生物? 可问不出口的他注定得不到镜流的回答了。 * R.rain(雨) 不管怎样,狂风暴雨终会融入平静的河流…… 镜流知道自己的伴侣是条沉稳的蛇。 可在真正在一起后,逐渐开始露出自己本性的飔风,为他展示了什么叫做蛇不可貌相。 看着面前被逗得团团转的鳄鱼,拒绝了飔风邀请的镜流,只觉得伴侣真的很像雨。 毕竟,雨总是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狠狠给你一下。 就像致命的飔风一样。 * S.see(看见) 有鳞生物的魅力,没有蛇能拒绝得了…… 镜流很漂亮,每个看到他的人和动物都会这样说。 只有飔风,他不是单纯的因为外貌喜欢上小蛇。 这条为了征伐而生的蛇,天生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只是凡事总有意外…… 看着不顾一切向自己奔来的镜流,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镜流魅力的飔风,眼睛亮了起来。 * T.travel(旅行) 最美的风景不在路上,而在你我身边…… 在镜流伤势痊愈后,喜欢长途奔袭追逐猎物的飔风,突然就丧失了捉弄它们的兴趣。 如果镜流不愿意跟他一起捕猎,那他宁可带着镜流啃鸟蛋,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小蛇太远。 为了避免自己跟飔风变成食蛋蛇,镜流不得不被迫勤快起来。 于是,耐力压根比不上伴侣的小蛇,在一次又一次长途或短途的旅程中,经常以一副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动物面前。 久而久之,雨林的大家都知道了——云河领主有一个貌美且羸弱的伴侣。 这让喜欢吃醋的飔风,气成了地上的河豚。 真是好委屈一条蛇啊! * U.unique(唯一的) 偏爱是命中注定的…… 镜流是飔风唯一一次手下留情放过的猎物。 而飔风是镜流唯一可交谈的朋友。 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 V.victor(胜利者) 蛇不会总是赢家…… 飔风在过去的三年里,赢了太多次。 所以,在面对镜流时,他输得一败涂地。 毕竟门和窗,总有一扇会被关上…… * W.wind(风) 风如空气,无时无刻包裹着你…… 在最荒芜的北部,最猛烈的风从最平静的水面呼啸而过后。 飔风跟镜流就再也分不开了。 * X.x(未知) 飔风一直都知道镜流的秘密,他曾见过芷河领主,但与自己心爱的小蛇完全不同。 他不会探究小蛇的过去,除非镜流愿意告诉他…… 但镜流已经不在意了,对于他来说,现在与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所以,两条蛇非常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个未知的话题。 * Y.yearn(渴望) 食欲会被渴望取代…… 飔风曾经很想嗦掉镜流,作为食物的那种…… 可现在的他,只是渴望着今天能不能得到镜流的一个贴贴罢了。 * Z.zero(零) 一切归零时,他们仍然相爱。 第55章 第四十八章 国二与国二 飔风:医疗费…… 鸡飞狗跳的治疗后,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蛇,带着满身的药味把自己团成了一坨委屈的蛇球,谁也不理, 甚至连飔风都受到了镜流无差别的冷待。 什么都没做,只是按着柳妆的指挥把小蛇所有退路堵死的飔风,看着气鼓鼓的小蛇, 他吐了吐信子。 “镜流, 我, ”飔风试图为自己方才强硬的行为进行辩解, 但被人类上下其手, 趁机记录了身体数据的镜流拒绝交流。 “不想理你!坏蛇, 飔风!人类的帮凶!蛇的脸丢尽了, 呜……” 单纯的飔风压根不知道人类的治疗到底有哪些步骤,自然而然, 他也无法清楚柳妆与助手在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这两位狼狈为奸的研究员, 不仅完美地完成了小蛇伤口的清洗、消毒、敷药、包扎等一系列工作,还非常具有职业精神地辨认了镜流的性别, 娴熟地测量了这条蛇的一系列数据,顺带还为镜流注射了定位芯片。 于是, 当懵圈的蛇脸与讪笑的人脸相对时, 突然明白了什么的飔风冷静地吐了吐信子,随后,这条超过五米的大型剧毒蛇摆了摆尾巴, 整个身体扭成了S型。 “快跑!”正在收拾东西的楚涵想都没想,就在柳妆一声短促的命令中,跟着她一起跑出了草丛。 “你这条蛇不讲信用!说好了不准医闹的!”楚涵边跑边回头对紧追不舍的飔风大声抱怨道。 飔风的速度突然降了下去,敏锐的感官, 让他捕捉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小蛇气息,于是他不假思索,在良好的信誉与小蛇的脸面之间,选择了逗镜流。 这条演技极其精湛的眼镜王蛇,当着村口众人与身后伴侣的面,装模作样地张开了嘴。 在场的生物都被吓到了,尤其是直面过飔风咬伤偷猎者情形的村干部们,“柳老师!”他们心肺骤停了一瞬。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的镜流,把自己整条蛇挂在了飔风身上。 羞耻之下已经从应激状态中脱离的他,回复了以往一半的活力,虽然他依旧虚弱,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飔风进行报复。 用头重重地锤了飔风一下:“你又想骗我!”并不清楚沉稳可靠的伴侣,到底什么时候变异成了这副恶趣味模样的小蛇火冒三丈,回忆起了之前被飔风欺骗的经历,他又用脑袋重重地砸在了飔风的头顶。 “碰——”清脆的撞击声,让楚涵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闷笑。 被镜流钢铁头锤砸了个猝不及防的飔风,对楚涵进行了死亡视线扫射,楚涵嘘声了。 心满意足的飔风扭过了头,接着,他无奈地用尾巴接住了眼冒金星的小蛇:“你先不理我的,镜流。” 这条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蛇,控诉了一声伴侣对自己的冷待。 “而且她们没伤害你,镜流,你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落下这句话后,飔风探出了蛇信,他的吻部轻轻滑过了小蛇的面鳞。 “如果只是这样的代价,就能让你好起来的话,我的小星星,我不介意她们在我身上复刻一番对你做的事情。” 飔风温和地用颈部的鳞片摩挲着小蛇的背鳞“没有什么是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情,镜流,别再吓我了……” 听到这样的话,镜流仰头蹭了蹭飔风雪白的腹鳞,“抱歉,飔风,你今天肯定很难过……我,” * 感受着伴侣砰砰跳动的心脏,这条惯爱撒娇的小蛇一时有些失语,紧紧缠住伴侣的尾巴彰显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感受着内敛的伴侣难得的情绪外露,异常兴奋的飔风,用尾尖挠了挠镜流的尾巴,随后,在愣神的小蛇还没反应过来前,他缓缓绕着镜流的躯干缠了上去。 亲密无间的两条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惜了,”柳妆发出了惋惜地感叹“黑色那条太凶了,今天出来装备没带全,不然高低给它也量个数据。” 楚涵看了看飔风,同样发出了可惜的附和声。 飔风骚扰自己尾尖的力道越来越大,不想在众人面前上演蛇片的镜流,把自己的尾巴甩到了飔风头顶,只是想跟小蛇贴贴的飔风顶着镜流纤细的尾巴,冷漠地“嘶”了一声。 已经彻底打碎了自己在伴侣眼里稳重可靠的滤镜的飔风,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如今在小蛇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于是,故作坚强的飔风载着镜流准备回家,这时,采买鸡蛋的周洲一行回来了。 柳妆笑着对两条蛇招了招手,“吃点东西再走。” 镜流把头垂到了飔风面前,一金一黑的两双圆瞳对视片刻后,决定顺从小蛇意见的飔风,带着镜流慢慢游向了柳妆。 当着两条蛇的面,柳妆拆开了几支葡萄糖,拌进了水里,尽数喂给了两条蛇。 随后,她把鸡蛋放到了周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不锈钢饭盆里,趁着蛇吞鸡蛋没功夫咬人的间隙,这个对飔风那身炫酷鳞甲窥觎许久的女人,伸出了罪恶之手。 触手冰凉干燥的鳞甲让她爱不释手,但在飔风抬起头发出了嘶鸣声时,她又不得不放弃继续抚摸的打算。 吃完了饭,两条蛇休息了一会儿,蜷缩在伴侣的怀里,已经完全从应激状态中脱离的镜流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飔风将头搭在自己的身上,对可爱的伴侣投以温柔的目光,片刻后,在小蛇真的快要进入酣眠之时,飔风轻声的呼唤叫醒了迷迷糊糊的镜流。 “镜流,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回家睡。” 但被困意袭击了整个大脑的镜流,已经听不清飔风的话了,短暂的清醒后,这条蛇彻底进入了梦境的怀抱,留下了哭笑不得的飔风。 飔风看了看周围忙碌的人群,虽然这些人并不会伤害他跟镜流,甚至还救助过他的小蛇,但依旧不愿相信人类的他,并不打算让镜流在这个不安全的环境里休息。 他探出了信子,思索了片刻后,这条蛇将心爱的小蛇,重新藏到了距离柳妆团队不远的草丛中,随后,他一条蛇独自回到了雨林。 夜色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尽管很少在夜间活动,但之前与镜流长途跋涉的经历,让这条蛇全然不惧夜间的挑战。 一小时后,在眼尖的干警的惊呼下,这条强壮的眼王将白日杀死的缅甸蟒送到了柳妆面前——这是他给镜流支付的医药费。 但收到报酬的“医生”却不开心,并且在看清了飔风到底送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无比同步地吸了口冷气。 “都是国二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在柳妆破功的呐喊声中,这条傲慢的眼王用尾巴堵住了伴侣的耳朵,不满地朝着柳妆“嘶嘶”了两声。 随后,他小心避开了镜流被绷带包扎的部位,像来时那样把小蛇叼了起来,动作敏捷地朝着领地奔去。 * 人类这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能看到那条漆黑的尾巴掠过草丛,顺着岩壁,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柳妆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但两条腿的她根本跑不过没腿的飔风。 于是,这位年近五十的教授只能无奈地对着空无一物的雨林小道大喊,“你家小可爱还得换药!过几天记得带它回来换药!” 风啸声响彻林间,柳妆知道那是飔风对她的回应。 处理完被家属带着逃诊的患者,回到村口的柳妆看着地上已经彻底冷却的缅甸蟒,与石化的众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刘警官,这蛇我们带回所里做标本应该不算违法吧?” 头一次直面蛇报恩现场的老警司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斟酌着语句“要是人送的那肯定违法,这蛇送的……还是死蛇……” 说到这儿,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思考了片刻,对着柳妆开口道“柳教授,一会儿还得辛苦你们去我们所里备个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二级保护动物,登记一下我们都放心。” 柳妆点了点头,拍了拍刚才追逐飔风时衣服上沾到的草叶,看着死不瞑目的缅甸蟒:“我这救蛇的,是非得收获条死蛇是吗?” 感慨了一句,在周围助手的压抑不住的闷笑声中,柳妆也跟着笑了。 随后,处理完了两条蛇带来的突发情况的她们走到了车斗旁,帮着林业部门与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检查动物们的状况。 哀嚎的动物们令研究员们笑不出来了。 看着依偎在一起没了气息的穿山甲母子,心情沉重的楚涵回想起了被飔风呵护备至的镜流“要是都有那条眼王的运气就好了……” 冯风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什么动物都敢直接对上人类的,那两条蛇很勇敢。” 周洲也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她眨了眨眼睛,凑到了楚涵身前“尤其是长得像铁皮水管那条,它的凶残程度应该在整片雨林都名列前茅。” 三人对视一眼,悬于心间的窒息感顿时烟消云散。 “过几天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回来,那条小蛇还得换药呢?” 看着不远处被夜色笼罩的雨林,楚涵喃喃地发出了一声疑问。 第56章 第四十九章 偷猎者的结局 镜流:蛇也…… 两天后, 愈发灼热的阳光让阴冷的雨林逐步向湿热转变,在春的末尾,结束了生命传承的动物们, 对陪伴了自己数月的伴侣道别,准备寻找自己新一年的居所。 长途跋涉的它们难免会路过云河畔,可在短暂的思考后, 没有几只动物愿意留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 尤其是那些有鳞的无脚生物, 它们甚至没有思考, 在嗅探到空气中强敌的气息后, 就迅速溜走了。 毕竟, 没有任何一条蛇愿意在某日醒来时, 直面两位领主的血盆大口。 于是, 镜流与飔风所居住的云河中段领地,在这个万物喧闹的季节里, 称得上安静。 在这样的环境中, 渐渐恢复了往日活力的镜流,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那炙热的阳光突然驱散了他心间被偷猎者们蒙上的阴霾。 好动的小蛇蹭了蹭身侧的伴侣,他不再恐惧梦魇一般的偷猎者了, 心情的好转让他错估了自己的伤口情况——在人类伤药的作用下, 基本感觉不到什么不适的镜流甚至以为自己痊愈了。 他全然忘却了昨日伤口的疼痛,蔫巴巴的小蛇今天突然打起了精神,他在巢穴中撒娇打滚, 希望飔风同意自己外出玩耍的申请。 被心爱的小蛇用那双含着祈盼的圆瞳盯着,再听一听伴侣柔软的撒娇声,再铁石心肠的蛇也会为此让步。 何况在面对镜流时,飔风本就是条外强中干、毫无底线的蛇。 坚持了半个小时后, 这条再也受不住的蛇压住了镜流的躯干,在用信子一寸寸探察过小蛇的身体情况后,飔风吐了吐信子。 心满意足的他,把面前羞涩的浅灰色蛇球用自己的尾巴强行破开,随后,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缓缓滑出了小窝。 飔风同意了镜流的请求…… 片刻后,沐浴在晨露化做的水雾之下,不顾飔风劝阻的镜流像极了脱缰的哈士奇——在身侧伴侣还未反应过来时,镜流整条蛇就直挺挺地冲进了永不停歇的奔腾长河中。 飞溅的河水让试图阻拦镜流接下来动作的飔风,被泼了一脸,也打湿了镜流颈间被包扎得极其精美的绷带。 面无表情的飔风甩了甩头,水珠从他墨色的面鳞间缓缓穿过,直到一滴滴浸入到了泥土里。 “镜流。”他温柔地呼唤着已经玩疯了的小蛇。 “嗯?飔风,你叫我吗?”听到他的呼唤,镜流扭过身体游到了岸上,在看到飔风脸上残留的水痕后,这条小蛇心虚地垂下了头。 这时,颈间的绷带湿漉漉的覆在伤口上,突然回想起自己受伤这一事实的小蛇,已经意识到飔风接下来要准备对他做些什么。 镜流心肺骤停,不等伴侣要求,他战战兢兢地上了岸,趴在飔风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表情难看的伴侣。 “飔风,我知道错了……”企图萌混过关的小蛇对着飔风使出了美蛇计,不得不说那若隐若现的腹鳞,确实晃住了飔风的眼睛。 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他,遗憾放弃了教训面前顽皮的心上蛇的想法。 巨大的蛇头凑近了镜流,在小蛇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飔风把心爱的伴侣叼进了嘴里。 随后,那条粗壮的黑色长尾一伸一摆,沿袭着那日曾走过的林道,迅捷地穿梭在乔木之中。 “飔风,我们要去哪?”悬空的小蛇不安地动了动尾巴,飔风停下了滑行,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片刻后,重新换了一个姿势的两条蛇继续往前,头顶着比自己小了一倍的浅灰爱侣,飔风吐了吐信子,辨别了正确的方位后,他开口解释此行的目的。 “镜流,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刚把那些人缠在你伤口的那个东西打湿了?”飔风蹭了蹭镜流心虚的头,继续道“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东西?但是你的伤势的确在变好,我得带你去那里换药。” 镜流含糊地嗯嗯了两声,然后,这条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伴侣身上的可恶小蛇,鬼鬼祟祟地把头蹭到了飔风吻部边缘,用自己光滑的鳞甲与伴侣的信子亲密接触了一番。 “飔风,遇到你真好……除了你,没有人,不,是动物会对我这样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飔风停住了,他扭过了头,温柔地蹭了蹭身上的镜流“镜流,你是我求来的星星,我如何能忍心薄待你呢?” 两条蛇依偎了一会儿,随后,带着满心的甜蜜与欢喜,他们继续往林河村去。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体型如此庞大的两条蛇,突然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特别是某些天生胆小的人。 “柳老师!蛇又来了!” 在看到飔风与镜流再次出现时,在村口配合法制频道记者采访的孙干事尖叫了一声。 今天难得穿了套正装的他在记者与摄影师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不顾形象地拔腿狂奔,他冲进了村里,一边跑一边叫魂似地喊“柳老师!蛇!柳老师!蛇来了!”。 正在写报告的几个研究员听到他的声音后,抄起手边的工作箱,连拖鞋都没换,就直直冲向了村口。 “蛇在哪儿?”四个人异口同声的询问道。 * “哎?绷带怎么湿了?”在听到柳妆的疑问声后,心虚的镜流贴紧了身下的飔风。 这明显气弱的反应,让气喘吁吁的楚涵笑出了声:“柳老师,您快别问了,再问我们的小星星怕不是连老公身上都不想呆了,要钻地缝里去了。” “这反应一看就是它自己造作的,好好的眼王,又也不是什么水蛇,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周洲压低了声音,跟身旁的冯风窃窃私语。 镜流生无可恋地“嘶”了两声,以示附和,他真的再也不敢了。 飔风蹭了蹭镜流,为自己的心上蛇找到了借口,“你只是太开心了,我的小蛇,这不怪你,是我没看护好你。” 实在没脸让伴侣背下这口黑锅的镜流,听到飔风为自己的辩解后,异常羞耻的他回蹭了蹭伴侣,“本来就是我的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缓缓把自己从飔风身上解开,龟速地爬到了柳妆面前,抬起尾巴指了指颈部。 然后,这条小蛇扭头对自己的家属嘶鸣了几声,心满意足地勾住伴侣伸过来的尾尖后,他趴到了地上。 无比配合的患者让柳妆几人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旁的拍摄团队也被这奇异的一幕吸引了目光,他们凑了过来。 镜流麻木地接受着人类的嘲讽,突然对飔风产生了莫大兴趣的他,开始用自己的尾巴花样缠住自己的伴侣。 研究员们笑得更厉害了,但为了避免这条通人性的小蛇真的恼羞成怒,给她们一人来上一口,勉强平复了心情的几人开始为镜流换药。 没多久,一条绑着崭新绷带的战损小蛇新鲜出炉,嗅了嗅镜流身上浓郁的药味,飔风心疼地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然后,这条看起来冷漠威严的强壮眼王轻轻甩了甩尾巴,收着力道给了刚刚嘲笑小蛇的人一人一尾巴。 “还要给你家小宝贝出气呀,你跟个恋爱脑似的!”楚涵揉了揉被飔风尾巴甩到的地方,半带抱怨半是调侃地道。 “涵姐,你就知足吧,我们几个也就被它赏了下尾巴,那几个偷猎者可是被毒死了仨儿,还有两个现在躺ICU里面呢。” “怎么能都怪它呢,洲儿?里面有两个是死于过敏性休克好吧,再说了,人家好好生活在雨林里面,没招谁没惹谁的,要不是伴侣受伤了,你让它咬,它都不一定稀罕咬你。”冯风发表了抗议。 “那蛇毒也是导火线。”周洲对眼王的杀伤力持保留意见。 三人的话引起了镜流的注意力,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飔风战力的他,冒出了崇拜的星星眼。 “飔风,你好厉害!下一次能不能教教我,我想学。” 沉稳的飔风坦然接受了伴侣的夸赞,但紧接着,他打断了镜流的撒娇。 “镜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向你保证。” 心上蛇濒死的经历让这条强大的云河领主感到了恐惧,他拒绝接受未来相似事情再发生的可能。 黑色长尾一伸,他将呆愣的小蛇捆到了背鳞上,随后,这条达成了此行目的的蛇,在沉思片刻后,他直立起了身体。 在场的研究员突然被吓了一跳,无比熟悉眼镜王蛇攻击前兆的他们,条件反射地拉着拍摄团队一齐退了几步。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飔风并非要攻击他们。 只见这条挣扎在野性与理性之间,傲慢的云河领主,缓缓靠近了柳妆,在她讶异的目光中,垂下了头。 随后,那光滑黝黑的鳞甲主动蹭上了柳妆紧攥的右手。 “谢谢你。” 这条恩怨分明的蛇并不吝啬自己的善意,在短暂的接触间,他牢牢记住了柳妆的气味,如果有一日,他们相遇在雨林,他会用自己的方式酬谢面前救了小蛇的女人。 “咔嚓——” 相机快门按下的声音惊扰这和谐的一幕。 在摄影师尴尬的讪笑中,飔风与镜流对视一眼,在连绵不绝的呼啸风声中,他们游向了奔腾的云河边。 这片自由的土地上,生与死的交锋永不会停歇…… 明天,蛇与人之间又会上演怎样的戏剧呢? 第57章 第五十章 炎热的季节 镜流:不要贴贴…… 当象征雨季结束的最后一轮太阳坠入山巅后, 宥于天的残云尽数退去,象征丰饶的雨季在动物们不舍的呼唤声中,毫无留恋地卷携着最后半点云雾抽身而去。 气温骤升带来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片雨林, 闷热的水汽掠过散落了一地的厚实毛发与或残破或完整的旧鳞,逼向了云河之畔。 奔腾的河流不得不在旱季的威势下退避三舍,露出了两岸含着白骨的泥沙。 今年的旱季格外炎热, 闷热的雨林让所有动物苦不堪言, 就连往日爱极了阳光的两条蛇, 都不得不齐齐躲进露台的荫蔽之下。 但即便如此, 作为变温动物的镜流, 依旧难以忍受热气笼盖在鳞甲上的煎熬。 气温带来的食欲骤减, 与湿热的泥地让小蛇抗拒着非必要的外出。 而在经历了两月前镜流濒死的危机后, 不会再把伴侣一条蛇留在巢穴里的飔风,面对撒娇的小蛇, 也不得不减少了外出的频率。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镜流拒绝了贴贴的请求后, 这条同样被酷暑折磨得不轻的强壮眼王,开始摧残可见范围内的湿润苔藓, 靠着挖地三尺般地搜寻,他在小巢穴里搭出了一个避暑胜地。 但外物带来的凉意终究只是暂时的, 得不到水分补充的苔藓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清凉。 于是, 在布满繁星的澄澈夜空下,从飔风泰山压顶一样的爱意里,蹑手蹑脚地解开了把自己被飔风缠绕得宛如麻花一般躯干。 成功从伴侣怀里逃出生天的小蛇最终选择了偷偷溜走, 一条蛇跑到了露台上,让晚风拂去匿于鳞甲之下的燥热。 心静自然凉,片刻后,在飒飒晚风的抚慰下, 听着耳畔不时传来的虫鸣与兽吼声,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的困倦小蛇,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沉沉睡去。 只是,此时巢穴中传来了的巨大撞击声,惊飞了榕树上的斑鸠鸟,它们叽叽喳喳地叫骂着,吵的得镜流不得安宁。 小蛇含糊不清地“嘶”了两声,长大嘴巴咬住了空气,试图将扰蛇清梦的东西全部吞进胃里。 但巢穴中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鳞甲摩挲树皮的声音。 这若有若无的动静让镜流实在不堪其扰,他不得不把头直直扎进了自己盘成的蚊香圈中。 但巢穴中的飔风,并不知知晓心爱的小蛇对自己行为的埋怨。 在镜流离开不久,不知梦到什么的他下意识想蹭一蹭小蛇,可怀中空荡荡的,于是,在连续几次都未曾触及到伴侣后,睡梦中既刹不住力道又摸不清方向的他,直直撞在了分隔巢穴的石头上。 “碰——” 生生把自己撞醒的飔风,下意识看了看看自己空无一蛇的腹鳞处,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茫然,他“嘶嘶”了两声。 飔风试图呼唤镜流,但露台上已然沉入梦乡的镜流压根听不见,他甚至还在嫌弃耳边不绝的嘶鸣声太过吵蛇。 摆了摆尾巴,镜流钻进了自己的腹鳞处,把头遮得严严实实。 多次呼唤无果后,还没完全清醒的飔风搜寻着空气中镜流残余的气息,精准锁定小蛇方位后,确定镜流没有离开巢穴的飔风收回信子,稍稍放了心。 他舒展着躯干,往巢穴口滑去。 * 伴随着破土而出的鸣蝉们振翅的声音,从巢穴门口干枯的树杈中把自己挤出来的飔风,看了看露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蛇,郁闷地吐着信子叹了口气。 挪动着庞大的身躯,他缓缓游到了镜流身边,小蛇露在吻部外缘的信子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扑腾着尾巴,拱动着躯干,一扭一摆,总算是蠕动到了飔风身边。 随后,飔风摆动着长尾,小心翼翼地扒拉小蛇,准备将他纳入自己温热的腹鳞处,但熟睡的镜流实在说不上乖巧。 他直接咬住了飔风伸过来的尾巴,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被咬住的飔风浑身一震,尴尬地掩饰着靠近尾尖那处鳞片的异常,他不得不把头探到了镜流身边,试图解救自己可怜的尾巴。 只是突然靠近的庞大阴影,让被几次三番打扰到安眠的镜流感到了不满。 在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蚊子般的嗡嗡声后,他吐出了嘴里冰凉的长条物体,驱动着尾巴重重甩在了飔风贴过来的蛇头上。 “啪——”地一声脆响。 被打蒙的飔风尾尖捂着头,倒在了露台上,已经快近六米的体长让他摔倒的动静显得尤为可怖。 这地震般的响动惊醒了镜流,迷迷糊糊的小蛇,在看到伴侣递过来的委屈的目光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的他呆呆地抬起了尾巴,又给了飔风一下。 “嘶——” 被迎头痛击的飔风愣了一下,小蛇在夜半时分抛下自己一条蛇睡也就算了,现在又无缘无故给了自己一尾巴。 他沉默地看了看镜流,满腹的牢骚都在伴侣轻轻蹭了蹭自己后,尽数散去。 “飔风,对不起……我,我以为是蚊子……” 愧疚的镜流把头贴近了飔风身边,讨好地又蹭了蹭郁闷的伴侣。 慢悠悠地绕着小蛇盘了起来,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镜流,飔风的心都要化了,实在说不出任何埋怨之语的他,在金瞳主人无声的撒娇中,选择了妥协。 “不疼的,镜流。” 两条蛇互相蹭了蹭彼此,在蝉愈发急促的鸣叫声中,飔风用头把不安分的小蛇压住,不愿意再被热醒的镜流本来还想反抗 但他看了看飔风脑袋上不明显的尾印,心虚的他乖乖地躺在了飔风光滑的腹鳞处。 飔风的吻部擦过了镜流的面鳞,在小蛇的眶鳞附近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在伴侣的安抚下,被绞紧了尾巴的镜流不再试图逃跑,他毫无保留地对飔风展露着娇弱的尾鳞。 自从春去夏至进入旱季后,就难得享用到如此热情的小蛇的飔风,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把镜流缠得更紧了。 在一声声变了调的低哑嘶鸣声中,他们纠缠,分离,到了天幕泛白的时候,飔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瘫软的小蛇。 劳累过度的镜流已经顾不得气温的变化了,他疲倦地抽回了自己的尾巴,不满地对着飔风“哼”了一声后,拖着酸疼的躯干,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巢穴里。 享用了一夜珍馐的飔风愉悦地吐了吐信子,长尾一甩跟了上去。 不顾镜流的挣扎,飔风轻柔地叼起了小蛇,随后,这条温柔的眼王将劳累过度的伴侣放到了腹鳞处。 实在没了骂蛇的力气,双眸含着未散去的水雾,镜流瞪了一眼故作无辜的飔风,把尾巴压到了身下,依偎着飔风,沉沉睡去。 飔风端详着沉眠的伴侣,越看越喜欢的他在镜流的吻部边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实在爱极了怀里蛇的他,将头靠在镜流的颈边,安静地恢复着体力。 两条蛇用对彼此爱意,在心间构建了一道可以阻拦热意的天然屏障。 * 于是,当刺眼的日光照亮巢穴的入口时,被迫又一次清醒的小蛇,全然忘却了之前因炎热而起的烦闷。 他懒洋洋地爬到飔风身上,用颈部缠着伴侣,把自己当成个会活动的秋千,荡来荡去。 小蛇的嬉闹绊住了飔风往外滑的动作,担心伴侣因为自己动作而摔在地上的他,哪都去不了,只好直起身体,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蛇爬架。 镜流看着一动不动的飔风,突然起了坏心思的他,把伴侣宽厚的背鳞当成了天然的滑梯,放松了缠着飔风的力道,直溜溜地滑了下去。 “咚!” 飔风的尾巴及时拦住了镜流即将狠狠撞向兽骨的脑袋,他爱怜地看着自己有些蔫巴的伴侣,把摇摇晃晃的小蛇重新固定在了背鳞上。 “镜流,小心点。” 面对无底线退让的伴侣,镜流点头如捣蒜地保证,“我会小心的!” 但已经被镜流真诚的目光忽悠过太多次的飔风压根不信了,他的小蛇压根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飔风叹了口气,心虚的镜流下意识贴紧了他。 “我想去河边玩。” 不想被飔风制裁的镜流,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他把头凑到飔风面前,努力睁大眼睛,渴望地看着伴侣。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在亲密关系里称得上被动的镜流,开始用扁平的脑袋轻蹭着飔风雪白的颈鳞,“嘤嘤”地撒着娇。 面对这样的伴侣,飔风能怎么办呢? “好,去河边玩。”叹了口气,飔风制住了乱动的小蛇,让镜流乖乖待在自己身上。 这条蛇稳稳当当地载着自己心爱的小蛇从树上爬下,穿行过低矮的灌木。 镜流“咻——”地从飔风身上滑下,冲进了河里,半条尾巴都浸在水里的他,感受着水流带来的清凉,对岸边矜持的飔风发出了邀请。 飔风吐了吐信子,当着镜流的面潜入了水底,又在镜流以为他溺水,试图潜水下去寻找他时,突然跃起缠住了小蛇。 尾部依旧疼极了的镜流躲闪不及,呛了口水,飔风有些紧张,但在小蛇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回到岸边。 两条体型庞大的眼镜王蛇交叠在一起,跟着水流轻轻摆动着自己的躯干,享受着旱季难得的清凉。 但三轮车轰鸣的发动机声终止了两条蛇的游戏时光——人类来了。 第58章 第五十一章 相遇在云河 笛悦:漂亮小…… 神经紧绷的两条蛇在对视了一眼后, 镜流绕紧了飔风的躯干,他们静悄悄地游上了岸。 林木旁的芭蕉树边,镜流在将自己的尾巴摆成了S的形状后, 全身肌肉发力,从飔风身上一跃而起,用颈部勾住了芭蕉叶柄。 随后, 小蛇将身后的尾巴甩到了头边, 凭借宽大的叶片掩护, 顺利将自己藏在了层层叠叠的叶片之下。 外表更具隐蔽性的飔风则是在蹭了蹭镜流垂下的尾尖后, 凭借漆黑的鳞片, 顺利躲进了芭蕉叶下的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 与两条蛇相隔一片茂密的灌木的林道间, 机油燃烧的气味压过了草木清香,焦烟伴随着人类交谈的声音不断飘向云河之畔。 不属于丛林的外来客的气息越来越浓, 映入林道两旁动物们眼中的人影, 也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看着在林道上上下下的三轮车,芭蕉树边一上一下的两条蛇, 齐齐吐出了信子。 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不断涌入神经,只是许久未曾接触人类的镜流, 实在无法确认这气息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片刻后, 不满地皱了皱面鳞,镜流垂下尾尖戳了戳飔风的颈部。 正在戒备中的飔风被小蛇这么一戳,差点下意识地冲到出去, 给路过的某个倒霉蛋一口。 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镜流在触碰自己的飔风,无奈地看向了从芭蕉叶中探出半截身体的伴侣。 撞进飔风宠溺的目光中,镜流歪了歪脑袋,知道自己勉强还算可爱的他, 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蒙混过关。 一金一黑的两双圆瞳对视了片刻,飔风败下阵似地开口询问,“怎么了,我的小蛇?” “飔风,你有没有觉得那几个气息很熟悉?” 飔风左右摆动着尾巴,细细捕捉着空气中越来越近的气息后,沉思了一会儿,他从尘封的记忆里翻出两个月前的记忆。 于是,镜流就看见略微放下戒备的伴侣,对自己点了点头,“是上次救过你的那个女人。” 镜流张大了嘴巴,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啊?” 他反绕了两圈芭蕉叶柄,把自己解开后,滑到了飔风身边,仰着头,蹭了蹭飔风的腹鳞。 “那为什么我还嗅到了同族的气息?她们带了一条蛇过来?是准备给我们的加餐吗?” 同样一头雾水的飔风回答不了镜流的疑问,不愿意小蛇关注其他蛇的他一口把镜流了起来。 反抗无果的镜流只能将尾巴甩在了飔风身上,报复似地缠住了他的颈部。 “快放我下来!” * 与此同时,坐在驾驶位上的钱老四捏住了刹车,车轮重重地擦向地面,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声音。 “柳老师,前面过不了了,还说送你们到河边……” 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的杂草与灌木,钱老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们得自己过去了。” 看了眼几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助手,柳妆道了谢,“帮了大忙了,老四,要不是遇到你,我是真没本事把这三个学生扛过来,回去请你吃饭啊。” 钱老四呵呵笑着答应了,他侧着身,看了看车斗上扭来扭去的蛇皮袋子,劝了一声。 “要我说,柳老师,你们把蛇放这儿算了,草多树多,不愁它一口吃的。” 柳妆摆了摆手,“老四,蛇跟蛇的习性不一样,哪能那么随便?你先回去吧,我们把这条蛇放生以后,还要去找条白化缅甸蟒,听护林员说是昨天晚上发现的,像是宠物蛇,不会捕猎,快把自己饿死了。” 听到柳妆要找蟒蛇,钱老四打了个寒颤,对着柳妆伸出了大拇指。 “柳老师,你是这个。” 柳妆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跳下了车。 “上次那两条蛇你不是说不怕?”柳妆调侃了一句,随后,她也没留意钱老四的反应,转过头示意助手们赶紧下车。 “那哪能一样,柳老师,那两条蛇有灵性。”一米七的中年人扭捏了起来。 “扑哧——”凌乱的脚步声后,重新回到地面上的几人看着钱老四闷笑出了声。 只是在柳妆的死亡视线扫过来前,楚涵小心翼翼地跟冯风抬起了还在扭动的袋子,钻进了快有人高的草里。 周洲则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仪器,紧随其后,给柳妆留下了一个如风般的背影。 看着三人,柳妆啧了一声,“老四,请你跟孙干事他们说一声,我们今天不回村子了。” 钱老四“哎”的应下了,目送柳妆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调转车头,沿着崎岖的山路,驶向村子。 只是老旧三轮车又一次响起的嗡鸣声,实在吵得敏感的飞禽们不得安宁。 盘旋在半空的渡鸦忍了又忍,好悬忍到蹦蹦跳跳的三路车消失在了雨林中。 但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巢穴下的柳妆四人,它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对人类这一种族的印象,仍停留在只会伤害动物的偷猎者身上的渡鸦,实在按捺不住暴躁的心情。 它收拢了翅膀,两脚一抓,停在了树梢上,对着一行人发出了刺耳的驱离声。 但并非鸟类专家,又没在茂密的林冠中搜寻到声源的柳妆几人,放弃了探寻这只不知名的鸟的意图,只能寄希望于它能赶紧停下来,放过她们被摧残的耳朵。 四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见驱赶人类不成,渡鸦的叫声越来越大,不堪其扰的动物们纷纷探出头,想要知晓到底是谁招惹了这只往日在雨林里为非作歹的鸟。 于是,在蛇皮口袋里扭来扭去的不知名蛇类的嘶鸣声中,柳妆一行与一双清澈的兽瞳对上了视线。 * “叽!!!” 草丛里梳理着尾巴上草屑的松鼠,抱着尾巴尖叫一声,毛茸茸的爪子下意识将身旁两个被掏空的松果砸向了楚涵。 随后,这只被人类又一次出现吓得炸了毛的松鼠,甩开尾巴扒着树皮,迅速窜入了树洞,抱着自己的尾巴瑟缩地团成一个鼠球。 松鼠的离去如同某种信号,因为偷猎者的原因,对人类称得上厌恶至极的雨林居民们藏的藏,跑的跑,飞的飞,连半根毛都没给小队留下。 而这时,袋子里的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疯狂地挣扎起来,楚涵一时不防,差点被它带得快跌倒。 好在袋口捆得很紧,就算这条蛇真的挣脱了助手的束缚也轻易出不来。 意识到这一点,袋子里面快被气死蛇发出了风一般的咆哮。 “放开我!” “快放我下来!” 在袋子里的蛇嘶鸣之后,不远处响起的风鸣声让走在最前面的楚涵,下意识地看向了芭蕉树下几乎快融为一体的两条蛇。 “小星星?好久不见!” 凭借镜流特殊的鳞甲,一眼认出镜流身份的她又惊又喜。 听到自己在人类处的别称,镜流艰难地从飔风的蛇头压制下,“嘶嘶”两声,以示回应。 “好久不,嘶,飔风!”问候人类的话,被压在了飔风重新盖在自己身上的头颅下,镜流郁闷地叹了口气。 被人救助的蛇与救助蛇的人许久未见,本该是个温馨至极的画面。 但在飔风故意的炫耀下,柳妆几人看着两条蛇纠缠在一起的姿势,实在不愿打扰到他们之间堪称暧昧的气氛。 于是,在跟镜流打了招呼后,确认两条蛇最近过得还不错的她们,放弃了原本在河边放生手里这条蛇的打算,准备继续深入雨林。 终于从飔风的束缚下艰难爬出的镜流,对着柳妆摆了摆尾巴,与几人告别。 只是楚涵与冯风刚走了两步,他们手里的袋子就突然一松。 大脑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低下头的楚涵就看到了不知何时裂开的袋子底部,与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正要逃跑的蛇。 她僵着脖子,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冯风与惊恐的周洲,六目相对,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 “柳老师!蛇跑出来了!!!” “快,快把它捉回去!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别一会儿给星星当成点心了!” …… 人类这边的鸡飞狗跳全然影响不到三条蛇间的对峙。 镜流看了看不远处黑色的眼镜王蛇,又看了看身体紧绷即将出击的飔风,深深地吸了口气。 毒腺中的毒液迅速涌入小蛇的牙管,但伴侣阻止的话打断了他继续的动作。 “镜流,到旁边去。” 镜流没有丝毫迟疑,游到了飔风身后,面对不听话的小蛇,飔风摆了摆信子,琢磨着把对面的蛇干掉以后,怎么教训一顿镜流。 镜流下意识打了个冷颤,阳光下,那身流光溢彩的浅灰鳞甲,晃花了对面眼王的眼睛。 对方试图攻击的动作停下了,他看着镜流,趴伏在地上,摇头晃脑地爬了上前。 不管是蛇还是人,都因这突然的转折停下了动作,除了飔风,他摆动着长尾,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那条蛇看向镜流的视线。 “你要做什么?”飔风不满地质问道。 但那条蛇理都没理他,只是兴高采烈地抬起了头,用那双无辜的眼睛注视着镜流。 “漂亮小蛇!小蛇,是我啊!笛悦,竹林边我们见过的!” 第59章 第五十二章 情敌之间 飔风:你是镜流…… “笛悦?” 看着对面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蛇, 镜流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仔细打量着这条陌生的蛇,小蛇拍了拍蒙在记忆上的灰尘,模糊想起了面前蛇身份的他, 从那段有关旅途的回忆的犄角旮旯处,掏出了那段在竹林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他是那条有主人的蛇!” 从飔风身后探出头的镜流,看着对面神采飞扬的蛇惊呼了一声。 “是我, 小蛇!我活下来了!” 被镜流认出来的笛悦更兴奋了, 他的尾巴疯狂地甩动着, 螺旋桨似地抽打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楚涵几人。 本来就因为蛇逃跑而惊魂未定的楚涵, 被笛悦突然袭来的粗壮尾巴抽得一个踉跄, 幸好眼疾手快的冯风与周洲及时扶住了她。 趁着三条蛇都没搭理她们的功夫, 三人蹑手蹑脚地跑到了柳妆身边, 在现场唯一靠谱人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相对安全的望天树边。 察觉到身边人类已然离去的笛悦停止了尾巴攻击, 这条蛇戛然而止的动作让正揉着小腿处红痕的楚涵,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这条蛇故意的吧。” 笛悦确实是故意的,拥有敏锐听力的他在听到楚涵的抱怨后, 突然一百八十度地转过身,对着楚涵耀武扬威地吐了吐信子。 自从莫名其妙地被偷猎者强行从竹林抓走, 这条蛇就充满了怨气。 虽然很感谢柳妆一行将自己救下, 但找不到打破自己平静生活的罪魁魁首,笛悦只好把气撒在了楚涵身上。 谁让她抓自己的时候下手最狠?重新把身体摆正,笛悦“咝”了一声。 楚涵攥紧了蛇皮口袋, 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暴打笛悦一顿。 “涵姐,你跟条蛇置什么气?虽然它确实做事不咋地道,但是好歹是我们从那些嫌疑犯手里抢回来的,孩子好不容易回家, 活泼点也正常。” “是啊,涵姐,石头也是太开心了。” …… 看着冯风与周洲七嘴八舌地劝着楚涵,柳妆弯起了唇角,眼尾的细纹被笑意挤得皱成了一团。 片刻后,她咳了一声,楚涵几人不再耍宝,四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三条蛇身上。 “石头似乎跟星星认识,星星看起来还算友好,但是就不知道云03……它看起来不是很欢迎石头。” 柳妆的话音刚落,冯风就接过了话头。 “可千万别打起来,石头连只鸡都打不过,它怎么能跟云03比?” “是啊,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可别出事了……”余怒未消的楚涵,也不由得开始为笛悦担心起来。 “希望今天03心情好一点,愿意看在星星的面子上放了石头。” 周洲看了看笛悦,无比清楚这条蛇那招猫逗狗的性格绝对会惹怒飔风的她,默默为笛悦祈祷着。 但已经完成了救助与野放任务的研究员们,并没有干预动物们自然行为的理由。 胸袋一阵震动,柳妆掏出了手机,边点开护林员给她发来的消息,边安慰着自己的助手。 “03脾气暴但也不是不讲理,何况星星也在,石头不会有什么问题,”顿了片刻,这位教授忧心忡忡地展示了护林员发来的照片。 “我们得走了,那条蟒蛇快不行了。” * 在镜流与笛悦未曾察觉到的时候,研究小队跨过层叠的藤蔓,重新钻进了茂密的林木里,排查着那条蟒蛇可能出现的地方,搜寻那条可怜蛇的踪迹。 飔风看着人类离去的背影,轻轻蹭了蹭小蛇,镜流疑惑地歪了歪头,当着笛悦的面爬上了飔风的背鳞,给了伴侣一个更亲密的蹭蹭。 笛悦明亮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但紧接着,沐浴在镜流好奇的目光下,这条蛇重新打起了精神。 “你比之前大了很多,也更漂亮了……” 难得在伴侣之外的蛇嘴里听到这样的夸赞,小蛇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镜流在飔风背上动来动去,在安静了片刻后,镜流将脑袋从伴侣的颈间穿行而过,靠在了飔风的腹鳞处。 小蛇的背鳞摩挲过飔风柔软的腹鳞时,让这条故意做出一副严肃表情的蛇,不自在地晃了晃尾巴。 但紧接着,飔风的心情,就在镜流与笛悦的问话中陡然坠入了谷底。 “笛悦,你比之前看起来精神多了,你的主人来看过你了吗?” “镜流。”不愿伴侣关注其他蛇的飔风,轻唤了一声小蛇,成功在笛悦回答之前夺回了爱侣的注意力。 “飔风,怎么了?” 镜流蹭了蹭他的腹鳞,昂着头,盛满星光的金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伴侣。 搜肠刮肚也没找到理由搪塞小蛇问话的飔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还热吗,我的小蛇?要不要再去河里玩一会儿?” 被笛悦的出现夺走了玩耍兴趣的镜流,对着飔风摇了摇头,他在雨林的朋友不多,除了飔风,也就面前的蛇能跟自己说上两句话。 玩水可以明天再玩,但是朋友明天不可能还呆在这里。 他们都是眼镜王蛇,血脉中的征伐欲与极强的领地意识,让镜流在面对伴侣之外的蛇时,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敌意。 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笛悦像盘美食的镜流,按捺住了对面前蛇垂涎三尺的渴望。 小蛇更不自在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的主人来看过你了吗?” 笛悦这一次学乖了,他警惕地看了看飔风,在这条强壮同族开口之前快速说完了自己的回答。 “没有,他一直没来找我,但是我也没那么在乎他了……现在,如果他来找我,我也不会跟他回家了,我喜欢自由的感觉,” 笛悦扭动着尾巴,抬头看了看澄蓝的天空“没有了到嘴边的饭,有蓝天小河也很好。” 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蛇,让镜流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都蜕变了。 镜流从飔风身上游了下来,把自己团成半圆,一头扑进了伴侣的怀里。 “飔风,”头忙尾乱地接住镜流,小蛇亲密地蹭上了飔风的吻部,“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镜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小蛇沉稳的伴侣温柔地看着他,墨色的瞳孔中映出了镜流的倒影“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离了我就活不下去,小蛇,你太看低自己了。” 说完,飔风在笛悦出现后就凝在心间的杀意突然消散了,不管面前的蛇怎么试图吸引小蛇的注意,但镜流只会爱他。 他们是伴侣,是彼此许诺过要相伴一生的爱侣。 * 想到这儿,飔风怜悯地看笛悦一眼,将怀里的小蛇轻柔地叼起,扭头放在了背鳞上,镜流无比熟练地缠住了飔风的躯干。 两条蛇亲密又熟稔的动作,给兴奋的笛悦泼了一盆冷水,他默默地对比了一番自己与飔风的差距。 不管是体型、外表还是战斗力都差对面蛇一大截的笛悦,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 这条对镜流充满了雏鸟情节的蛇,还没完全死心。 “是,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回答了笛悦后,羞涩的小蛇用尾巴戳了戳飔风,如果不是鳞片遮挡,他的脸现在应该红透了。 被镜流戳的浑身一震,扭头看了看小蛇,飔风会意地打断了两条蛇的交谈。 “镜流,我们该回去了。” 这样冷酷无情的分别之语,让笛悦瞪了飔风一眼。 飔风平静地回望他,“这是小蛇和我的领地,如果你不想死在我的毒牙下,你现在就该离开,而不是来觊觎我的伴侣。” 被戳穿了某种不可告蛇的小心思,笛悦倏地直立起身体,张开枕鳞,对着飔风发出了风鸣。 但飔风压根没把这条蛇放在眼里,他让试图劝架的小蛇先回到芭蕉树下,面对着笛悦缓缓立起了身体。 比笛悦大了一倍的体型,让直立的飔风看起来颇具威慑力,甚至不需要露出毒牙,仅凭体型带来的压迫感,飔风就让笛悦心中疯狂打起了退堂鼓。 笛悦瞬间泄了气,趴回了布满枝叶的地面上。 “我会尽快离开,但我想向你澄清一件事,我对漂亮,我是说镜流没有非分之想,”垂头丧气的笛悦,委屈地看了看重新爬向飔风的镜流“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无关情爱与欲望。” 压根不信的飔风“嘶”地发出了一声嗤笑,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我不在乎,反正你这辈子都打不过我。” 没等笛悦愤怒地“嘶”出声,在小蛇到来之前,飔风压低了声音,发出了威胁。 “你是镜流的朋友,所以这一次我不杀你,但是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能指望我会向对待小蛇一样对你,”吐了吐信子,飔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蛇,“再有下次,我保证,你会成为我跟镜流饱腹的佳肴。” 笛悦甚至不敢反驳飔风,充血的圆瞳愤懑地看着面前的蛇,不可否认,他跟镜流确实天生一对。 于是,憋屈的笛悦只能在小蛇欢快的道别声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尾巴,以示告别,随后,笛悦朝着两条蛇相背的方向迅速游去。 他打算在云河附近找一片新的领地…… 但镜流与飔风都不知道这条怯懦的蛇的打算,或者就算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重新回到巢穴的镜流看着表情不对劲的飔风,猝不及防地被伴侣压在了小窝里。 “飔,飔风!” 巢穴里传来了镜流不满的风鸣声。 第60章 系列番外1 霸道蛇妖狠狠爱 1 蛇妖…… 迷蒙的烟气弥散在空气中, 氤氲的香雾顺着供桌边缘,攀上了神像的衣角,缭绕在端坐于供桌的土胎泥坯身边, 微弱的烛光影影绰绰,映得那华衣玉冠的神像格外威严。 只是在那隐匿于玉冠之下的暗色眼眸注视下,跪得腿脚发麻, 正颤巍巍站起来的庙祝心中慌乱至极。 想了想近日所行之事, 他双腿一软, “扑腾”一下, 瘫坐在了蒲团上。 “大仙饶命!小人并非故意抹黑您的名声!只是那妖道作恶多端, 小人实在惧他报复。” 慌乱之下, 他的头重重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磕得“碰碰”作响。 神像中休憩的飔风被这动静惊醒了,从空心的神像中缓缓游到香案前, 这条压根不在乎人类借用自己名头行事的蛇, 面无表情地看着蒲团上的庙祝。 庙祝被他盯得浑身颤抖,他认错的态度更恳切了, 飔风只觉得房梁都快被面前的男人磕塌了。 叹了口气,在庙祝准备把自己磕死之前, 飔风探出了长尾, 拦住了庙祝试图自杀的行为。 “他为首恶,你却也不无辜。” 吐了吐信子,飔风从喉间横骨处, 挤出一段带着嘶鸣的话语。 森然的判决之音让庙祝两股战战,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紧接着,飔风继续道“既用了蛇神之名掠取乡民钱物,便令你以蛇神之名散尽家资百倍补偿。” 回想起家中金灿灿的宝库, 庙祝肉疼地倒吸了口气。 但看了看朦胧烟雾之后的黑色巨蛇,知晓这条蛇容不得忤逆的庙祝,彻底熄了反抗的心思。 他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随即,在那双不含怜悯的眼眸的注视下,扶着墙抖着腿,一步一挪地退了出去。 只是没走几步,庙祝就浑身一震,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门缝中飘出的青雾就直接钻入了他的心脏。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庙祝疼得躬下了腰,脚步踉跄间,他差点跌在地上。 小惩了一番这个肆意妄为的人类后,重新飘在飔风面前的青雾乖顺地回到了蛇的影子里。 了却一桩烦心事,回归神像静心潜修的飔风,突然听到了微不可闻的“窸窣”声,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声源处。 这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略显鬼祟的灰白身影,从窗沿处响到了神像前的蒲团上。 * 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断飔风原本计划的安宁,那双黑漆漆的眼瞳在眼眶中转了转,他看向了来者——一条姿态扭曲,正朝着供桌蠕动前行的蛇。 从没见过以这般姿态行进的同类,神像中寄居的蛇妖飔风,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难以置信的飔风抬悄然隐去身形,静立在了供桌边上,冷漠地打量着面前这条行为奇特的漂亮同族。 骤然亮起的长明灯中,镜流愣了一下,并未察觉到那对自己不满的冰冷视线。 饥肠辘辘的他压根察觉不到危险,只是紧紧盯着供桌上硕大的蟠桃,不自觉吐出了信子。 片刻后,他垂下头,叹了口气自幼饱读诗书,也称得上一句正人君子的他,因着自己准备偷盗贡品的行为,羞愧至极。 但既不会捕猎,又压根寻不到破解妖法之道的他只能行此下策了。 挪动着依旧不适应的身体,在尾巴狠狠敲击了几次脆弱的脑袋后,顶着满头包,眼泪汪汪的蛇绕着蟠桃盘成了蛇球。 镜流本是今岁进京赶考的举子,三日前偶遇黑店的他,拒绝支付不合理的账单后,在妖道的胁迫之下,他变成了这番模样。 歪歪扭扭的小蛇渴望地看着蟠桃,张开嘴,笨拙地用牙齿破开了桃皮,一点点吮吸着可口的桃肉。 看着那身绚烂至极的浅灰鳞甲,飔风喉间一紧,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渴…… 这条修行多年的蛇妖,在镜流那身漾着耀眼蓝紫光晕的鳞甲的抖动中,被晃花了双眼。 * 往日无波澜的情绪失控的瞬间,聆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急速心跳,飔风失控了。 情绪激荡之下,不知何地冒出的穿堂风“轰——”地抖开庙宇的大门,吹得香案之上的黄表纸漫天飞舞。 在镜流惊恐的目光中,撤去了翳形术的飔风出现在了他面前。 镜流停下来动作,呆呆地看着面前几乎有自己三个大的巨蛇,颤抖着嗓音,试图探究飔风的身份: “你,你是何人?” “你偷吃了我的贡品?却还要问苦主的身份?小蛇,你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些。” 飔风平静的回答,让叼着蟠桃的镜流讶异地张开了嘴,长牙一动,蟠桃重重砸在了镜流的尾间。 猝不及防的镜流被这重击砸得双目泛红,似怨似畏地看向了飔风。 “抱歉,我实在是饿极了。” 飔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尾间被啃了大半的蟠桃,这条暴虐的蛇妖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对面蛇的动静,让本就恐惧至极的镜流吓得跌下了供桌,飔风眼疾尾快地把小蛇捞入了自己怀里。 面对着惊魂未定的漂亮同族,天生不懂体贴的蛇发出了威胁般的邀请。 “不打紧,吃了我的贡品,那就用你自己来赔。” 没听懂飔风意思的镜流愣住了,以为要被面前蛇妖吞吃入腹的他恐惧极了。 镜流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半晌没听到回到的飔风疑惑地看了看怀里的蛇,他垂下头,轻轻蹭了蹭镜流的背鳞。 “说话。” “是。”噙着泪,委屈巴巴的镜流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了一个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第61章 第五十三章 反思 镜流:吃醋的蛇太可…… 镜流的呼唤让飔风继续的动作滞了一瞬, 他停了下来。 心有余悸地看着飔风蓄势待发的尾间,倏地,镜流颤抖了一下, 下意识收回目光看向了飔风。 一金一黑的两双眼眸相接之间,飔风那被醋意所蒙蔽的理智渐渐回笼,他冷静了一些。 至少, 飔风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镜流, 这条想要从自己身边逃走的小蛇了。 小心翼翼地抬起尾巴勾起飔风压在自己身上的躯干, 镜流挣扎着从伴侣身下蠕动出来 而一动不动, 看起来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对意思的飔风, 让镜流略微舒了口气。 但镜流放松得似乎太早了些…… 在他的尾巴即将全部抽离小窝时, 毫无抵抗之力的小蛇, 猝不及防地被飔风突然滑到身前的尾巴重重一拽。 “飔风!” 重心不稳,挂在窝沿处荡来荡去的镜流, 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 惊恐地叫出了伴侣的名字。 但那根作恶的尾巴却还没有停止它的动作,“簌簌”两声后, 刚刚才爬离飔风身边的小蛇,被那根粗壮有力的长尾生生拖回了小窝里。 陷在柔软的羽绒里拼命挣扎, 在飔风尾巴的压制下, 小蛇艰难地侧过身,勉强将自己袒露的腹鳞用自己的尾巴包裹了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镜流就再也无法抵抗飔风的动作了。 “镜流, ”硕大的黑色蛇头贴到了小蛇的面鳞边,温柔一蹭。 这亲密的动作,让本就七上八下的小蛇,心底无端冒出了几分寒意, 他僵硬着身体,木愣地扭过头看着飔风。 两条蛇隔得很近,在转过头的一瞬,镜流露在吻部边缘的蛇信,擦过了飔风的眶鳞边,飔风蹭了蹭心爱的小蛇。 随后,这条可恶的眼王,用一句话沉默了本打算说些什么的镜流。 “笛悦很好吗,我的小蛇?” 后知后觉意识到飔风或许是吃醋了的镜流,被这轻柔得如春风一般掠过耳畔的问句,吓得绷直了尾巴。 小蛇迅速摇了摇头,“我,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你也在场的,飔风。” 久未出现过的豆豆眼重出江湖,从未接触过吃醋伴侣这一世纪难题的镜流,真诚地注视着飔风。 飔风吐出信子摆了摆“是的,我也在。”镜流提起的心落回了地上。 “但是,”对着惴惴不安的镜流,飔风将尾巴叠在了小蛇细腻冰凉的鳞甲上,他不打算如此轻易地放过小蛇。 这突然的转折,让镜流的危险雷达疯狂跳动,小蛇还没来得及多想,飔风突然调转方向,绕着镜流环了几圈。 “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镜流,被背鳞处传来的巨力摁翻在了小窝里。 “飔风!”意识到自己今天可能要被狠狠收拾的小蛇,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我很不高兴,我的小蛇。”飔风平静地看着小窝里拱来扭去的镜流,说出了未尽的话。 “你跟笛悦是不同的,飔风,你是我的伴侣,笛悦只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我,” 艰难歪着头,肌肉都快抽筋了的小蛇尝试安抚自己吃醋的伴侣,但解释的话被飔风突然贴近的动作打断了。 “我在嫉妒他,尽管我拥有了你,但是,镜流,你当初对我的态度,都没有对他一半友好。” 全然忘却了自己当初准备将小蛇当作饱腹美餐的飔风,委屈巴巴地控诉着镜流。 “我不高兴!”他又重复了一遍。 “但是,唔,飔,飔风!” 镜流解释的话,在他尾间鳞片突然被飔风撬开的刺激之下,尽数咽入了腹中。 浑身颤抖着,欲哭无泪的小蛇咬住了面前的兽皮,把它当做飔风,狠狠地磨了磨牙。 * 于是,一个覆身而上,步步紧逼,一个含羞带泪,失火之身。 只见那风勾结着火,在平静的水面上漾出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波浪翻涌时,河底窄小的甬道被燃起的粗木尽数填满,不留一丝空隙。 风啸伴随着水流,在雨林里谱出一首独特的乐曲,这乐声绕过镜流的耳畔,又钻入飔风的心底,撩拨着他们为彼此跳动的心脏。 风声又一次响起。 从河底涌起的飓风,裹挟着黑云盖过了太阳的光辉,在旱季里,将绝对主角的风头抢夺得一干二净。 越滚越剧烈的飓风卷起了河水,带着浑浊的水流齐齐越过了山巅。 旱雷一声声,风也一声声。 只可怜那被迫卷入风中的水滴,被霸道的风困锁住,晕头转向地,找不到出路。 水滴越聚越多,已经濒临解体的河水中,隐约传出的哭声,压根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疾风。 风声越来越大…… 直到太阳西斜,橙黄的余晖播撒着夜幕来临前最后一丝暖意,雨林中呼啸的风声才停息了片刻,放过了已经精疲力尽连半滴雨露都挤不出的水流。 真是霸道又无情的风。 * 黑纱笼盖了两条蛇的家,只剩几只钻入巢穴的好奇萤火虫带来的微弱光线。 歇息了片刻,终于恢复了一星半点的力气,仍止不住颤抖的镜流没好气地瞪了飔风一眼。 边吸着气,边艰难地挪动自己,与身边这条讨厌的蛇隔开了一段距离。 但看了看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飔风摆了摆尾巴贴近了镜流。 镜流继续挪,飔风继续靠近…… 终于,在两条蛇即将掉出小窝之前,恼羞成怒的小蛇突然直立起上半身,对着伴侣发出了驱赶的嘶鸣声。 “我要自己睡!” 被伴侣在小窝里困了一整个白天的小蛇正在生气,他连飔风的名字都不愿意称呼了。 只是,情绪上头的镜流显然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 放完狠话的下一秒,浑身酸疼的小蛇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重重跌了回去,大张的嘴啃住了小窝的柔软底部,绒毛沾在了他的信子上。 时刻关注小蛇的飔风见到镜流这般狼狈的模样,闷笑了一声,但突然,飔风身体一僵。 看着更加生气的小蛇,他欲盖弥彰似地咳了两声,用尾巴赶忙把气得浑身颤抖的镜流拢入了怀里。 但因为吃醋的飔风,而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镜流并不领情,他摆动着麻木又酸胀的尾巴,咬着牙翻出小窝,一步一停地蠕动到了角落里。 委屈地吹了吹自己尾尖被红肿的肉撑开的鳞片,镜流盘成了一团,留给飔风一个冷漠的背影。 飔风慌了神,突然回想起小蛇曾经与他冷战的记忆,不愿再受此冷待的眼王赶紧游到了镜流身边。 镜流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但不想理蛇的他直接把头塞进了尾巴下边。 而飔风探向镜流颈部的尾尖,直接戳到了小蛇本就遭受重创的鳞片之上。 “嘶!!!” 顾头不顾尾的小蛇疼得瞬间飙出眼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随后,在飔风心虚至极的注视下,镜流把眼泪蹭在了自己的背鳞上,可怜兮兮地叼住了自己的尾巴,一扭一弹地从飔风身边擦过,直直地往巢穴门口爬去。 这条蛇准备离家出走。 只是飔风的反应很快,他一口叼起了镜流,把泪眼婆娑的小蛇,放到了自己身体圈定的临时小窝里。 * 飔风又是道歉又是许诺明天带镜流出门玩水,附带捕获两条鼠蛇作为赔款,好容易才把抽噎的小蛇哄得平静了下来。 “所以,我是比笛悦重要的蛇,对吗?” 在困得脑袋直点头的镜流即将拥抱梦境之时,飔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话,直接让镜流彻底清醒了过来。 冷漠地看着自己的面露期待的伴侣,实在委屈的小蛇突然响亮地抽泣了一声,在飔风瞬间转为惊恐的目光下。 镜流将头趴在自己的腹鳞处,压抑地哭了起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委屈至极的镜流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话,向飔风寻求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飔风为自己的一时之气付出了代价,伤心的镜流已经连他的解释都不愿意听,只是自顾自地哭泣。 用尽手段都无法让小蛇重新开心的飔风,看着镜流重新回到角落的自闭背影,焦头烂额的他后悔了。 “都怪我!”抱怨了自己一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次遇到小蛇有关的事情时,自己都会失控的飔风懊恼地用头撞了两下地面。 巢穴发出了地震般的闷响声,或许是撞击令脑子里的水都晃了出去,片刻后,重新收拾好心情的飔风看了看镜流。 “镜流,别哭了,你已经在发抖了……” 在小蛇抽抽搭搭的哭泣声中,已经记不得笛悦是什么蛇的飔风,试探地靠近了浅灰色的蛇球。 镜流扭过了身体,不想理他。 面对根本不想理睬自己的小蛇,飔风落寞地垂下头。 但与他所想的镜流还在生气这一事实不同,被伴侣三番四次询问他在自己心中地位的小蛇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没给飔风多少安全感? 想到这儿,镜流心中天大的怨气也消散了,他悄悄转过了身。 “飔风,我,我也有错,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镜流最喜欢的蛇就是飔风,没有蛇能比得过你!所以,下次不许这样了。” 飔风惊喜地抬起了头,看着不自在的小蛇,他重重点了点头,用尾巴将行动不便的镜流扒拉进了自己的腹鳞边。 “没有下次了,镜流,我保证。” 只是蛇心总是多变的,月升日落,带着小蛇到河边玩水的飔风,看着对面嚣张的笛悦,他已经后悔自己昨夜做下的承诺了。 “镜流,离那条蛇远一点!” 飔风如是说。 第62章 第五十四章 平静的日常 飔风:信我,…… 飔风的声音传来时, 镜流正浮在水中,“哗哗”的水流声阻挡了他敏锐的听觉,他听不清飔风的话。 于是, 小蛇在思索了片刻后,遗憾放弃了继续玩耍的念头,向岸边漆黑长尾所在的地方游去。 在他游动时, 耀眼的光坠入了水底, 又在那条纤细尾巴的搅动下, 浮于镜流的身边。 与往日相比略显平缓的水面, 在风的吹拂下, 漾出一层层的浪, 小蛇摆动长尾, 在水中如游鱼一般敏捷的他,将自己的鳞甲藏匿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中。 绚烂的背鳞上, 水珠逐渐汇聚在一起, 将那身流光溢彩的鳞甲濯洗得更加透亮。 隐约可见的蓝紫色光晕在水面上下浮动,晃花了岸边两条蛇的眼睛。 但下一秒, 突然反应过来某个不速之客也沉溺小蛇美貌里的飔风,恼羞成怒, 他突然暴起。 倏地一下, 这条已经快有半个水桶粗的眼镜王蛇直立起身体,对着笛悦发出了阵阵风啸声。 本在聚精会神正看着向岸边游来的镜流的笛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吓声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瑟缩着身体,甩着尾巴往后退了半米。 盯着不远处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飔风,笛悦全身僵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随后, 这条嘴里含着一条黄黑花纹的猎物的蛇,艰难地吐出了一段意义不明的话语。 “我……打架……只是……” 嘴里的猎物阻碍了他的发音,听不懂笛悦想要表达什么的飔风,冷漠地打量着这条蛇。 虽然昨夜保证不会再因这条蛇的出现,令镜流再吃苦头,但耐不住这条不长眼的蛇,又一次来他们的领地自寻死路。 墨瞳中投出锐利视线,一次又一次扫过笛悦背鳞处斑秃的部位,对比了一番敌我双方的差距,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飔风,已经确定了一会儿准备下口的位置。 这条看起来刚结束一场恶战的同族根本打不过他,他会在镜流上岸之前,一击必杀。 但是千万不能让镜流知道,自己杀了这条蛇,不然小蛇又要生气了…… 想到这儿,飔风在心中为笛悦想好了死法。 他侧过头看了看镜流停留的水面,精准捕捉到小蛇位置的他,将心中算盘珠子拨得“砰砰”作响—— 只要这条蛇死了,就不会有碍眼的东西再来打扰他们甜蜜的生活了。 * 只是,被人类豢养过的经历让笛悦根本不似大部分同族一般好斗,他也无意招惹面前这条超过六米的同类。 某种意义上,极为爱好和平的他,只是来跟小蛇分享自己新领地位置,顺带给镜流送条点心。 他实在怕了云河领地上的疯子们了。 在昨日分别后,反杀了差点咬死自己的云河下游领地的领主后,笛悦重新认识了一番云河领地的凶险。 这片丰饶的领地,根本不同于他之前居住的竹林那般,安稳、和谐。 在这里每一位领主都身怀绝技,没点实力傍身,已经成年的他都要被那条无法无天的领主当作点心,吞食下腹了。 在占领领地的短短一个晚上,连续打败了数个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后,笛悦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在云河,实力为先。 而越靠近水源、越丰饶领地的挑战者只会越强,这就意味着,每一位能成功守擂的领主都极其凶残。 他又吞了吞唾液,看着面前连续不断发出风声的飔风,那匀称强壮的身材刺痛了他的眼睛。 同为成年的雄性眼镜王蛇,他甚至没有飔风一半粗壮。 这条蛇应该算是所有同族中的佼佼者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他的。 回想起昨日的鏖战,连战胜正常体型的同族都废了一番力气的笛悦,心有余悸地打消了所有对镜流升起的不正常心思。 漂亮小蛇真的很好,但是他不属于自己。 笛悦叹了口气,落寞地垂下头,把正叼在嘴里的玉斑丽蛇放到腹鳞边后,他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 随后,这条将近五米的眼王郁闷地道:“我找到了新的领地,今天只是来给镜流送吃的,没有恶意……” 话音刚落,简直称得上火冒三丈的飔风愤怒地咆哮了一声。 一头雾水地看着对面更加生气的蛇,笛悦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话到底有哪里不对。 蛇生前五年都人类圈养在小小的玻璃房子里,没有接触过正常蛇的笛悦,压根不知晓在野生蛇之间,赠送食物是一种无比亲密的行为。 于是,在飔风眼里,这条蛇简直是在羞辱他——作为伴侣,他或许喂不饱小蛇,甚至还得让镜流接受其他蛇的馈赠。 并不知晓笛悦已经选择退出竞争的飔风,出离的愤怒了。 * 本来在昨晚与小蛇互相反思后,不愿再因突然出现的笛悦与小蛇争执的飔风,此刻真真切切地动了杀心。 就算镜流要生气,他也要弄死这条蛇。 这样想着,飔风不再发出驱离的风鸣声,扩张的枕鳞也因为拥有者的忽视而迅速收拢。 正面对着笛悦,飔风缓缓地让直立的身体落在地面上,坚厚的鳞甲摩挲着粗糙的泥沙地,游刃有余地摆动着尾巴,向笛悦游去。 迅速逼近的飔风,让笛悦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离开此地。 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还未转过身,就凭借对肌肉的强大操控力疯狂后撤。 只是高超的猎手压根不会让猎物有逃跑的可乘之机。 紧随其后的飔风摆动着长尾,一滑一梭,就凭借庞大身躯阻拦住笛悦前进的道路。 旋即,他张开嘴露出了蓄势待发的毒牙。 难道今天就要命陨于此了吗? 在飔风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的笛悦,看着那对锋利的长牙,发出了惊恐的疑问。 生命的最后关头,笛悦又一次想到了主人,他都还没来看过自己……蛇实在想念他…… 毒牙已经落到笛悦的面鳞前,笛悦搜肠刮肚,把所有能想到的求饶之语都说了一遍。 但既没有小蛇一般绚烂的鳞甲,又不似镜流当时一般惹蛇怜爱,看着这条成年雄性同族的求饶,飔风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 这条蛇真的很有毛病……回想起笛悦在竹林边的主人之言,飔风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看着愈发凶戾的飔风,就算再没眼睛,也知道自己的求饶起了反效果的笛悦,实在欲哭无泪。 在求饶无果后,彻底放弃挣扎的笛悦把头搭在背鳞边,一副躺平等吃的模样。 反正也打不过对方,做什么反抗呢? 因着笛悦的动作,飔风愣了一下,在他的长牙即将钉穿笛悦的前一秒,突然,这条蛇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巨力。 感受着身后熟悉的气息,飔风卸去了全身的力道,配合着不知道想要做什么的小蛇,往水边一歪。 *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在飔风与笛悦对峙时,云河之中,把自己幻想成一条鳄鱼的镜流,故意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虎视眈眈地盯着背对自己的飔风垂下水面下的尾尖。 小蛇放弃了以往S型的游动姿势,拉直了身体,摆动尾巴,如果不是鳞甲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看上去几乎要与水面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半截随着河水摆动的尾尖,他用头蹭了蹭,但正在准备杀死笛悦的飔风没有反应。 于是,起了坏心思想要捉弄伴侣的小蛇,张开嘴,咬住了飔风的尾巴,重重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拉。 “碰——” 笛悦眼睁睁看着面前这条凶神恶煞的同族,被直直拽进了河里。 惊愕之下,他呆呆地看向了水里,跟心虚的镜流对上了视线。 小蛇抬起了尾巴,轻轻晃了晃,跟笛悦打了声招呼,随后,他一头钻进水里,往飔风落水的地方游去。 猝不及防的飔风被铺天盖地的水流牢牢包裹住,他甚至呛了两口水。 迷茫之下,飔风下意识追随着面前出现的浅灰色尾巴的,凭借强大的本能反应,迅速上了岸。 做错事的小蛇贴在伴侣的身边,用尾巴轻轻摩挲着飔风的背鳞,垂着头,怯怯地抬起眼睛,对着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伴侣道歉。 “对不起,飔风,我以为你看到我了。” 但镜流不知道,如果没有伴侣的配合,凭他那纤细的身材与羸弱的力道,怎么可能拖得动几乎快比他大了一倍的飔风。 但面对镜流的歉意,飔风欣然笑纳,他蹭了蹭小蛇的背鳞,故作虚弱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镜流身上。 “我没事,镜流,不用担心。” 伴侣善解人意的安慰让小蛇更难受了。 “我下次不会装鳄鱼玩了……” 小蛇甚至忽视了一旁的笛悦,只是一味地关心着伴侣。 这让飔风感到了慰藉,在小蛇心里,他的确是最重要的那条蛇,于是,刚才阴雨连绵的心豁然开朗了。 看在镜流朋友的份上,他愿意放笛悦一条生路。 过了半晌,实在装不下去的飔风缓缓爬了起来,让小蛇缠到自己的身上,对着一旁看呆了的笛悦发出了威胁。 “你的猎物自己解决,镜流有我,再不济他自己也会捕猎,不用你费心,”顿了顿,飔风语气骤然阴森起来,“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反正,镜流不可能跟那条蛇一直黏在一起,等有机会,再送给小蛇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愿,笛悦木木地点了点头,叼着软绵绵的玉斑丽蛇,马不停蹄地跑回了自己的领地。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蛇,一头雾水地跟着飔风搜寻着今天的晚餐。 “前天不是才吃过东西吗?”小蛇发出了疑问。 “你需要营养,镜流,昨天你耗费了太多精力了……” 恼羞成怒的镜流,在伴侣的闷笑声中,狠狠给了飔风一个头锤。 平静的时光总是快乐又短暂。 在两条蛇满载而归后,夜幕又一次降临了…… 第63章 系列番外1 霸道蛇妖狠狠爱2 蛇…… 聒噪的青蛙还在叫, 镜流笨拙地把自己的尾巴盘在了白玉床上,握住自己的尾身,战战兢兢从一旁修炼中的男人腿边把自己的尾巴抽了出来。 将被压麻的尾尖靠近唇边, 微微启唇吹了吹,落寞地看向了帷帐之外泛着幽幽冷光的明珠,抬起右手, 摸了摸脸颊。 今夜的镜流注定是睡不着了, 在与这条名为飔风的巨蛇一道钻入神像中的空间后, 他就变化成了这副半人半蛇的模样。 昳丽的眉眼低垂着, 看着自己不受控制扭来扭去的长尾, 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低沉的询问声如惊雷一般劈向了镜流, 握住尾尖的手颤了一瞬, 随后,强行镇定, 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看向了声源处。 在对上那双墨色的眼瞳时,镜流下意识侧过了眼眸, 避开了那令他胆战心惊的目光。 “没什么……” 往日也称得上活泼的青年在遭此无妄之祸后,总算是学了两分谨言慎行, 但飔风并想看见的, 绝不是青年这般模样。 这位即将化龙的蛇妖,眸光骤然一沉,覆手一推, 将周身溢出的灵力尽数归于丹田。 灵力激荡之下,帷帐无风自动,镜流抬袖遮掩住了风,但下一瞬, 自飔风身上而出的迷蒙烟气就缭绕在了洞府之中。 看着雾气中人蛇交叠变化的影子,不知道自己会迎来何种命运的镜流,心中满是惶恐,他将手放回了蛇尾之上,紧张地攥紧了光滑的衣袖。 片刻后,雾气中伸出了一只手,在镜流一闪而过的惊恐目光中,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旋即,飔风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如坐针毡的镜流重重往自己怀里一推,猝不及防的美人直直扑进了飔风敞露的胸膛。 镜流脆弱的鼻尖,被这如石板一般坚硬的胸膛撞得嫣红一片,疼痛让镜流不自觉地嘤咛一声,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撑在床上,试图从飔风怀里坐起来。 可飔风袭向他的手,打断了镜流所有的计划,只见那可碎山裂石的手,一只箍紧了镜流的腰肢,一只捏住了镜流的下颌,逼迫他困在自己的怀里,抬头直视自己。 “你在说谎,真是不乖。” 男人突然贴近的脸让镜流瞪大了双眸,加之质问般的语气,让镜流慌了神。 他下意识地逃避着飔风的目光,但羸弱的他如何能从飔风设下的天罗地网中逃离。 何况,因着镜流再一次不配合的态度,霸道的蛇妖已经有些恼火了。 “碰——” 被推翻在玉床之上的镜流,因着后脑的重创抽泣了一声,但随后,飔风投过来的目光,让莫名感觉到危险的他开始挣扎。 只是还未学会操控尾巴的镜流,在这场本就力量悬殊的反抗中,为自己增加了更多的阻碍。 动作间,本就不算整齐的衣衫凌乱至极,衣襟大开的他怯怯地看着飔风。 “我没有说谎。”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但飔风已经不想再听任何令自己不悦的言论了。 俯身而上,飔风吻住了那觊觎许久的唇。 蛇信探出,生生敲开了镜流紧闭的唇瓣,蛇信勾住了镜流试图躲藏的信子,用自己的方式啃咬、交叠。 从未受过如此对待的镜流,满脸通红,他紧紧攥住了飔风垂落的衣带。 飔风握住了这条小蛇作乱的手,轻笑了一声。 重新让镜流化作蛇,将自己的衣衫尽数归于鳞甲之中,那黑色的长尾将大开的帷帐一勾,重新挡住了床内的风光。 明珠映照之下,是痛苦又欢愉的嘶鸣。 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咚”响了三次,神像之中的动静才停歇了下来。 拭去怀里小蛇的满脸的泪痕,心满意足的飔风,以烟气为载体,向仍在沉睡的庙祝托去了一段梦。 他要这条人化作的小蛇,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以镇守一方的蛇神伴侣这一身份。 第64章 第五十五章 叶落 上 镜流:这是你的…… “飔风, 你快来!” 顶着一个松散的草环,左摇右晃,用尾巴在飔风身边蹭来擦去, 以一己之力成为干扰伴侣巡视领地最大阻碍的镜流,突然停了下来。 小蛇呆呆地看了看面前被血浸湿了泥地,又瞧了瞧被半干涸的血迹侵染完全变了颜色的叶片。 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镜流, 难以置信地用尾巴揉了揉眶鳞, 环视一周, 转回来, 又揉揉眶鳞, 又转回去…… 如此反复之下, 将半个身体都靠在飔风身上的镜流差点把自己转晕, 本就有些身形不稳的他在惯性的作用下,差点让自己的头甩到血迹上。 幸好, 飔风粗壮的尾巴拦住了他。 伴侣异常的的行为, 让本不欲插手这疑似某种生物间争斗的飔风叹了口气,在小心翼翼地用长尾把镜流扶稳后, 他顺着小蛇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眼同样令他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毕竟, 在收拾了刺头们后, 除却某些人到来时在雨林酿造的惨剧,飔风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般能引出他暴虐一面的景象了。 只见那从灌木丛中起始的斑驳血迹,自领地的边缘一直延伸到云河之畔, 星星点点,散落在低矮的草木与泥地上,越靠近河,这血迹便越多, 血腥味也就越浓。 被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色激起了战斗欲的飔风,顺着潜意识的召唤,缓缓摆了摆信子,悠悠地收集着空气中受伤猎物的信息。 突然,他的身体一滞,目光幽深地向了远处奔涌的云河,他嗅到了——那是虚弱的同族传来的美味气息。 在这气息的引诱下,满脑子除了镜流就是食物与战斗的飔风,不得不向饕餮的本能臣服。 不过这条蛇还有理智,至少飔风清楚地知晓,他不能把面前的伴侣吞噬入腹。 迟钝的小蛇压根看不出伴侣的异常。 毕竟在连续不断哄骗镜流的过程中,演技越来越精进的飔风,已经练就了一身奇怪的本领——不管心绪再如何跌宕起伏,他的面上始终都是一副万年不变的稳如泰山的可靠模样。 于是乎,镜流成功被飔风唬住了,他的心神全放到了面前的血痕上。 不比野性满满只想着用那条受伤蛇填饱肚子的伴侣,仍存有半分人类怜悯之心的镜流,因着目及之处这段触目惊心的猩红之路,联想到了之前那些被猎杀的可怜动物们,想到了之前利刃划破鳞甲的痛楚…… 小蛇颤抖了一下,他瑟缩着脖颈,蜷曲着身体,看着满地的殷红,求助般地扭头望向了自己保持着警觉姿态的伴侣。 “飔风。” 小蛇轻声的呼唤,叫不回沉浸在脑中,对着幻想出的美味餐食大快朵颐的飔风。 这条蛇饿了,庞大的体型意味着他比同族需要更多的能量,以及更加的不耐饿。而需要小蛇在身边陪伴他的飔风,已经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未曾出门捕猎了。 于是,在看似沉稳的外表的掩盖下,内心极为丰富的飔风略过了镜流的声声呼唤。 片刻后,疑惑的镜流在飔风的沉默下,也跟着沉默了。 不再试图在神游天外的伴侣身上浪费口水的小蛇,用力抬起尾巴,将纤细的尾尖转到身前,绕着飔风粗壮的躯干虚虚绕了一圈。 随后,镜流歉疚地看了一眼还沉浸在思绪的飔风,深呼了口气,便瞬间收紧了他的尾巴。 腹部被绞绕得生疼的飔风倒吸了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的他倏地扭过头。 强忍着痛楚,这条试图用问话对无理取闹的小蛇倒打一耙的眼王,温和地对伴侣询问道“镜流,有什么事吗?” 注视着伴侣眼瞳中如同蒙上了一层黑雾的自己,突然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的小蛇,“腾——”地窜上了飔风的背部。 他颤抖着身体,将头贴在了伴侣宽厚的背鳞上。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是那群人又来了吗?”实在恐惧的小蛇连声音都在发抖。 飔风心疼地蹭了蹭小蛇因为抖动而不断发出“窸窣”声的鳞甲,安抚着自己陷入旧魇的伴侣。 “镜流,别想那么多,我在呢。” 镜流缠紧了飔风,扭动着身体,把头转在飔风的腹鳞旁,试图在伴侣庞大身躯的荫蔽之下,定一定惊慌失措的内心。 并非是他怯懦,只是这在领地难得出现的一幕,实在令蛇惊惧至极。 尤其是对于一条差点死在人类手里的小蛇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偷猎者皮卡上滴落的血迹一样,更令蛇害怕了。 * 镜流的惊恐,被风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领地上生活的每一个居民。 虚弱的领主是最好的食材——生活在云河领地的有鳞生物们蠢蠢欲动了起来。 没蛇愿意被一直压制着…… 哪怕它们不需要领地,但它们也不想在两条随时可能对自己出手的蛇的死亡阴影之下,胆战心惊地度过自己本就短暂的一生。 毕竟自从镜流与飔风一道占领这片领地后,在这两条成年眼镜王蛇的镇守下,原本杂乱无序的领地早就翻了天覆了地,已非昔日那般群雄割据的模样了。 曾经在领地中享有特权的僭主们,亲眼目睹着曾属于它们的肥美餐食与休憩之所,全部被两位新领主占了个彻底。面对自己断崖式下跌的地位,它们自然不会那么心甘情愿。 更何况,在飔风的威势下苟活,还要面对镜流层出不穷的新奇点子的折磨,被生活的重压折腾得快喘不过气来的爬行类们,早就逃的逃,死的死,进肚的进肚。 没有一条蛇能理直气壮地告诉所有动物,自己跟领主没有旧怨。 因此,如今还能在这片领地生活的蛇类,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茬。 “呼——” 飔风发出了威吓的声音,突然直立起的他,不善地俯视着一条从灌木林中窜出的胆大妄为的王锦蛇。 它可能是活够了,居然想对镜流下手。 在飔风遮天蔽日一般的黑影下,这条蛇僵硬地转过身体,灰溜溜地往来路爬了几米。 但正依偎在飔风背鳞上的镜流,突然听到疾风掠草般地鸣啸声,等他回过神时,就看见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张着嘴的陌生蛇头,左扭右扭地试图破开自己伴侣的鳞甲。 被吓了一跳的镜流下意识发动了攻击,锋利的毒牙瞬间穿透了面前蛇的上下颌,大量的毒液被注入它的体内。 两条蛇通力合作之下,这条自寻死路的蛇就成了飔风饱腹的美味辣条。 静静地注视着进食的伴侣,已经被雨林生活腌入味的镜流完全忘记了初遇时的恐惧,他只觉得面前这条强大残忍的蛇,实在魅力四射。 爱意取代了梦魇,小蛇蹭了蹭飔风。 “飔风!飔风,飔风……”满心欢喜的他一声声地呼唤着黑色眼王的名字,正在进食的飔风差点没被噎死。 他含糊不清地“嘶嘶”了两声,回应了镜流,随后,他苦大仇深地看着还剩一半的食物,深吸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这条算得上大餐的辣条。 剥开清丽秀美的外套,与雨林其他领地别无二致的云河领地,是最血腥残酷的斗兽场之一。 意图动摇领主宝座的挑战者们非生即死的下场,便是对弱肉强食这一道理最好的诠释。 解决完突发情况的两条蛇,休息了片刻后,拗不住镜流的飔风,勉强同意了小蛇打算探寻血迹源头的想法。 而在看到河边那条奄奄一息的蛇后,体会到久违的失语感的飔风,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的头往后一缩,绕着背鳞上的小蛇缠了两圈,不知是在保护镜流还是从镜流身上汲取力量。 随后,这条恢复了正常的蛇,对河边突然暴起的蛇发出了惯例性的询问。 “听叶,你来做什么?” 听到这句平静的询问后,在场两条蛇的目光都投向了飔风。 总觉得听叶这个名字极其熟悉的小蛇,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飔风,她是你姐姐?明月说的那个?” 小蛇亲昵地趴在伴侣头顶,对他咬着耳朵。 但飔风来不及回答他了,因为听叶开口了。 “我快死了,飔风……” 这条在同类中算得上美貌的雌性眼王,目光哀伤地看向了盘起的尾部。 “如果这是你的领地,请你让我在这里停留片刻,我太累了,已经游不动了,当然,”听叶的语气陡然一升,她故作轻松地看向了飔风与他头顶上有些焦急的镜流,“我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 听叶的伤太重了,才说完,她就趴回了原地,虚弱地喘着气。 看不得蛇受伤的小蛇不顾飔风的阻拦,一条蛇溜了过去,在看到听叶伤口的一瞬间,镜流不忍地别过了头。 她的背鳞被某种锐器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缝,伤害她的东西是奔着她那身浅棕色的美丽鳞甲去的,根本不打算给她留半点活路。 飔风亲人在眼前濒死的场景,让恍惚的镜流仿佛看到了曾经于车祸中丧命的双亲,同样是一片血红…… “飔风,我们救救她吧,她还活着……” 面对镜流的请求,不在乎亲缘的飔风看了看小蛇,投降似地叹了口气。 “好,我们救她。” 第65章 第五十六章 叶落 中 听叶:也就只有…… 飔风答应得爽快, 镜流蹭了蹭他,对着善解人意的伴侣,小蛇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感激与喜爱。 没有动物会像飔风一样, 这般纵容他突如其来的任性了。 收拾好心情,镜流试探地向前游了半米,奄奄一息的听叶抬起眼眸看了看面前这条艳丽无比的同族。 她听到了镜流与飔风的对话, 但她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强逼着虚弱的身体调转了头颅的方向, 迎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鲜血仍旧不断从她背部撕裂的伤口涌出, 在这条包裹着某个物体的身躯下, 汇成一个鲜红的血洼。 “让开!” 听叶发出了短促的驱离声, 身受重伤, 又得保护怀里仿佛见不得光的宝物的她,并不愿意深究飔风与镜流的关系。 她不想知道这条获得了自己兄弟许可, 而得以留在这片领地上的镜流, 到底是什么身份。 尽管小蛇是出自好意,但对于一条勉强还能算是正常的眼镜王蛇来说, 陌生同族的靠近,只会让她好斗的本能占据上风。 虽然她快死了, 但在濒死的状态下, 只会爆发出更凶狠的力量的听叶,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镜流,发出了一声虚张声势的风啸。 肌肉挤压间, 自听叶伤口出而不断涌出血液,流速更快了。 看着略显警觉的听叶,镜流稍稍回升些许的心情彻底沉入了谷底,他下意识地追随着尾巴, 后撤回了飔风身边。 大话说早了,得不到伤者配合的镜流,重重叹了口气。 如此严重的伤,并非能与飔风当初的伤口一般,只是剥离腐肉,再佐以草药与包扎的树叶,就能在日复一日的休养中完全愈合。 那身浸透了血液,看不出本色的殷红鳞甲让小蛇觉得心惊。 面对气息微弱的听叶,镜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救她。 只是,小蛇瞬间低沉的情绪,令一旁的飔风误会了。 在飔风眼里,方才信心满满的活泼伴侣,就因为听叶不识好歹的驱赶声,陡然变成了一言不发的消沉小蛇。 面色由晴转阴的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听叶,打算在现在就结果了自己这个姐姐的生命。 反正,他本来就是明月所诞下的孩子中最冷血的那条蛇,根本不在乎什么亲缘不亲缘的。 如果是幼时曾照拂过自己的明月,他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这是听叶,许久不见,一见面就惹得自己挚爱伴侣伤心的听叶…… * 沉默的飔风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用头将镜流拱开了自己身侧,猛地一转身,迅速向河畔逼近。 这突然的动作吓了镜流一跳,他下意识缠紧了飔风未抽离的尾巴,把不知为何暴起的伴侣拽回了身旁。 “飔风,她在紧张,你不能过去。” 以为伴侣是要关心姐姐的镜流,把头靠在方才被自己拽紧的尾巴上,轻柔地用脑袋摩挲了两下,以示安抚。 “我,镜流,我不是,不是” 支支吾吾的飔风引起了小蛇的疑惑,伴侣心虚的模样让镜流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听叶的身份。 “她是你的姐姐,飔风,不是你的猎物。” 依旧以人类亲缘关系看待动物们的小蛇,无法接受飔风犯下弑亲的恶行,而飔风看着小蛇郑重的目光,让杀意渐渐散在空气中。 “我知道,镜流。” 得到了飔风隐含的保证后,稍微放下心的镜流不再提及此事。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的要求,哪怕听叶死在这里,飔风都不会对她多投一个眼神。 何况,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因为失血过多,听叶的身躯不断抖动着,明明全身都被灼热的阳光包裹,但这条眼王仍就因为失温而不断颤抖。 于是,顾不得细究伴侣的罪状,焦急的镜流匆匆落下一句:“飔风,我得去上次的地方找那些人,她的伤需要缝合,我救不了她,你在这里守着,我怕其他动物会对她下手。” 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准备离开的小蛇又补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 小蛇不是没有想过把听叶直接送到村子里,省去带着柳妆回来的时间,或许听叶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可,听叶伤得实在太重了,而且这位警惕的伤员压根不会配合他们的运送。 万一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镜流会后悔一辈子的。 为了听叶的蛇身安全考虑,小蛇只能遗憾放弃了这个办法,甚至善解人意地准备为许久未见的姐弟俩留下闲谈的私密空间。 于是,尾音未落,甚至还未得到飔风的应允,镜流便化身为一条浅灰色的虚影,直直钻进低矮的灌木中,留下愣在原地的飔风。 已经去了好几次村子的小蛇,轻车熟路,一路狂奔。 呆呆看着镜流已然消失的背影,作为被他遗落在原地的伴侣,飔风的心情五味杂陈—— 镜流总是那么温柔,可是,为什么小蛇总要在别的蛇身上花费那么多的心思? 想到这儿,飔风冷厉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听叶身上,黑色的圆瞳中凝起了深深的杀意。 自从爱上镜流后,这条霸道又残忍的蛇,接受不了任何能分散走小蛇注意力的东西。 何况,自从在北部领地因为猎物之争闹翻的他们,早就不似幼年时那般亲密了。 所以,去年的听叶才会放弃兄弟的庇护,一条蛇离开北部追寻着自己的爱情而去。 * 听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兄弟对自己的杀意,她不是镜流,受伤前也算称霸一方的领主,作为一生都在征战的眼王,对于同类的敌意,听叶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如今虚弱至极的她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击。 为了掩盖自己的软肋,她只好将压着什么活物的尾巴圈得更紧了些,将头搭在身体上,盖住了某个即将探出的黑棕色头颅。 这条已经是强弓之弩的蛇嗤笑一声,对着飔风发起了挑衅。 “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飔风。” 既然飔风不想和平相处,那么就算打不过,听叶也不会让面前这条蛇太好过。 与飔风极为相似的墨瞳注视着他,停顿了片刻,强行将尾部蠕动的活物镇压回去的听叶继续说道。 “嗜杀、暴虐、残忍又冷漠,也就只有刚才那条蛇跟母亲,会觉得你稳重又体贴了。” 从云端泼洒而下的阳光雾蒙蒙的,不再像之前一般明艳,衬得两条蛇愈发阴气森森。 “如果,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那条漂亮的蛇,” 飔风缓缓摆了摆信子,打断了听叶不怀好意的挑拨“没有蛇会信你的话,他在我这边。” 确认了无数次自己在小蛇心目中的地位后,从镜流身上汲取到足够多爱意的飔风,早就不似之前那般惶恐不安了。 “倒是你,听叶,不说你还活不活得过今天,就说,”飔风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听叶扭动着的尾间,吐出了信子。 听叶看着飔风捕捉信息的动作,僵直了身体,把尾巴缠得更紧了。 可太迟了,去除了血腥味的掩盖,飔风探到了听叶一直试图掩藏的秘密,他立起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听叶。 “你尾巴下面藏的那条蛇,我觉得,他很适合作为我伴侣的晚餐,你说呢?” 本来还能跟飔风你来我往的听叶,在听到这话后,如同被捏住了七寸,她同样立起身体,愤愤地看向了自己的弟弟,充血的墨瞳里斥满了怒火。 “你敢动他?!” 下一秒,发觉自己说错话的听叶在飔风戏谑的注视下,颓然地缩回了原地。 情绪激荡之下,听叶的伤势更严重了。 疼痛让她再也压制不住尾间的另一条蛇,一条比镜流略微纤细一些的成年雄性眼镜王蛇艰难地钻了出来,避开听叶的伤口,蹭了蹭她。 “为什么非要逞强?” 不等听叶回答,突然瞥见一旁飔风的蛇吓得枕鳞都扩开了,他瑟缩地立起身体,颤巍巍地挡在了听叶面前,“你,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很凶的!” 飔风看了看这条还没镜流大的同族,又嘲笑了听叶一次“你喜欢幼崽?” 将自己之前的行为忘得一干二净的飔风,看着恨不得咬死自己的两条蛇,懒洋洋地盘起了身体。 为了避免镜流回来时看到两条死蛇,继而又不理自己的飔风,遗憾放弃了继续骚扰听叶的念头。 在把听叶气了半死以后,他的心情确实没有方才那般郁闷了。 镜流要救就救吧,反正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小蛇开心重要。 想到这儿,满脑子都是与小蛇回忆的飔风,在听叶看傻子的目光中,突然笑出了声。 * 与此同时,在柳妆面前像只小狗一样,疯狂吐着信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镜流,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拒绝了楚涵递到自己面前盛满清水的量杯,焦急的镜流舞动着尾巴,不断敲击着医疗箱,示意柳妆带上这个跟自己走。 “星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带着医疗箱跟你走?” 听到柳妆问话的镜流上下大力摆动着脑袋,“是的,是的,柳教授,快点,救蛇,不然要出蛇命了。” 虽然听不懂小蛇的嘶鸣声,但看见小蛇点头的柳妆秉持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让冯风和周洲放下手里的西南眼镜蛇,把它关回蛇箱。 助手们动作飞快,在小蛇愈发急切的嘶鸣声中,带着医疗箱与一切可能用的器材跟了上去。 “真是成精了……” 穿过崎岖的林道,又一次来到云河……边的柳妆,看着满身血迹伤痕累累的听叶,又看了看满脸无辜的镜流,柳妆一边掏出药品,一边感慨道。 对此,镜流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歪了歪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萌混过关。 被伴侣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飔风,偷偷摸摸挪到镜流身边,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嘴将镜流叼了起来。 “云03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这是两条蛇日常玩闹动作的周洲,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和蛇,都看了过去。 第66章 第五十七章 叶落 下 雨林:每一片叶…… 在一众探照灯似的目光下, 镜流迷茫的目光撞进了周洲眼底。 看着人类惊诧的表情,并不习惯于成为视觉焦点的镜流,在半空中扭动着躯干。 镜流突然的动作, 让飔风张开了嘴,趁机从飔风嘴里挣扎而下的小蛇,顺口叼起了伴侣的尾巴, 一溜烟, 就钻进了飔风的腹鳞边。 旋即, 在周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镜流将那条黑色的粗壮尾巴盖到自己身上, 把那身绚烂的鳞甲遮掩得严严实实, 令寻常人再也无法窥见他的美丽。 无奈地看着镜流缩进自己的腹部, 一动不动任由伴侣折腾的飔风吐了吐信子,在镜流请求的嘶鸣声中, 这条蛇收拢尾巴, 围着小蛇盘起了身体。 只是并未留意力道的他,不小心掀翻了自己的伴侣。 看着镜流控诉的目光, 心虚的飔风垂下头,蹭了蹭怀里侧翻着肚皮, 昂着头, 像是在撒娇的小蛇。 努力翻过身的镜流又一次被飔风蹭得肚皮朝天,生无可恋的他重重叹了口气。 片刻后,飔风的动作终于停了, 只是蹭完了小蛇,犹嫌不足的他,将自己的躯干收拢得更紧了些。 被伴侣窒息的爱意包裹得有些喘不上气的镜流,艰难从黑色鳞甲的包围间, 露出了半个脑袋。 为了让飔风放过可怜的自己,镜流不得不蹭了蹭面前漆黑粗壮的蛇尾,“嘤嘤”了两声。 明明两条蛇什么也没做,但感受着他们周身逸散而出的粉红泡泡,不远处正帮着柳妆准备器具的周洲涨红了脸——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两条蛇方才只是在嬉闹罢了。 最近被各种各样的蛇折磨得不轻的她,理所当然地用普通蛇的行为,代入了两条异于同类的蛇的相处模式。 于是,她想当然地误解了飔风准备对镜流做的事。 * 把特效药从箱子里取出顺手递给冯风后,这位也能被称作是资深助手的研究员终于想明白了。 “也是,为了小星星,云03甚至把那群偷猎者杀得片甲不留,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他?” 周洲懊恼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她蹲下身,掏出笔记本放在膝盖上,随后,被药水染得发红的手,把别在胸袋上的碳素笔取下来,正准备记录什么。 但这时,柳妆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打断了她,“啪——”的一声后,随手把笔记本丢到身后的背包里,连拉链都顾不得拉,周洲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同伴身边。 很快,她就再来不及关注镜流与飔风的情况了。 毕竟比起两条生龙活虎,甚至还有心思调情的蛇来说,还是面前这条濒死的蛇更值得她们关注。 只是,护在听叶身前的棕黑雄性眼镜王蛇,却成了她们救治听叶最大的拦路虎。 柳妆几人有些头疼地看着这条寸步不让的蛇。 即使他不像飔风一般拥有极为强大的战斗力,但那在吻部若隐若现的毒牙,却也容不得人类轻易忽视。 于是,四个人在简短的讨论之后,柳妆拔出了置于背包侧边的蛇勾,弓身屈膝,缓缓向那条蛇靠近。 人类细碎的脚步声传入了两条蛇的耳里,已经在伴侣身上汲取够力量镜流不再尴尬。 重新恢复正常的小蛇看向了与人对峙的眼王,不想再耽误听叶救治时间的镜流,发出了清脆的风鸣。 “她们能救听叶,你让开一些。” 镜流试图劝离棕黑色的眼王,但这条状似冷静的蛇却突然暴起,对着镜流发出了抗拒的嘶鸣。 “救听叶?明明就是这群猴子害的她!” 他眼中泛雾,扭头心疼地蹭了蹭自己虚弱的伴侣后,大张着嘴巴露出锋利的獠牙,转过身体,对着小蛇怒目而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们是好人,真的不会伤害她的……” 镜流实在不敢相信爱护自然的柳妆几人会,会真的伤害动物,迟疑了片刻,小蛇对着眼王发出了疑问。 可换来的是这条蛇变本加厉的风啸声。 “反正就是没毛的两脚猴子,母猴子跟公猴子!就是他们害了听叶,你带他们过来,你也是帮凶!” 镜流一时有些失语,他求助地看向了身侧的伴侣,飔风安抚地蹭了蹭他。 “她们救过你,镜流,我相信她们不会是伤害听叶的那些人。” 但那条蛇却依旧不信,把镜流、飔风与柳妆几人通通打成伤害听叶的凶手的他,大张着嘴,对镜流做出了威胁的姿势。 毕竟,在场的所有“敌人”中,只有这条怯懦的小蛇,他勉强能打得过。 只是,这样的动作无疑惹怒了飔风,这位霸道的云河领主,实在不能接受有蛇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挑衅自己柔弱的伴侣。 于是,在柳妆的手即将捏住棕黑眼王要害的前一秒,在镜流的吸气声中,飔风“蹭——”地窜了出去,用自己庞大的体型将身下的蛇压得翻起了白眼。 在场的人都被吓住了,只有柳妆镇定自若地在飔风不赞同的目光的中,从他身下一把捏住了那条蛇的颈部,不顾他的挣扎,把他送入了楚涵准备许久的麻袋里。 听叶急了,不知道面前和飔风串通起来的人要做什么,她虚张声势地撑开血肉模糊的枕鳞,强忍着痛楚爬了上前。 飔风的目光被听叶吸引住了,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他从听叶身上感觉到了与明月相同的力量。 那是燃尽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时,最后的呐喊…… 飔风愣住了。 * 柳妆趁机摸了摸他的脑袋,小蛇赶紧滑到了伴侣身边,试图阻止一会儿飔风咬中柳妆的惨剧。 但飔风神情恍惚地甩了甩头,随后,他把被柳妆接触到的鳞甲,重重蹭到了小蛇身上。 带着几分委屈,这条威风凛凛的眼王郁闷地对伴侣撒起了娇:“镜流,小蛇,帮我看看,我的头鳞是不是掉了?她摸得太用力了,我现在感觉我的脑袋凉嗖嗖的。” 但不等镜流回答,绑紧了袋口,一只手拎着那条眼王的楚涵,同样向飔风的脑袋伸出了罪恶之手。 不过这次,有了防备的飔风没让她得手,遗憾的楚涵只能拎着手里的袋子,灰溜溜地跑到柳妆身边。 周洲与冯风带着准备好的药物与器械紧随其后。 * 三个人协助着柳妆把虚弱至极的听叶摁在了地上,细细检查着她的伤。 但血实在太多了,猩红浸染了这条蛇的全身,即便是最老道的柳妆,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听叶的伤势到底如何。 于是,她不得不用完了一瓶酒精,为听叶擦拭血迹。 酒精灼烧伤口的痛楚,让听叶无助地摆动着尾巴,她试图逃离,但三位助手牢牢困死了她。 “乖乖,不怕啊,一会儿就好了。” 楚涵心疼地抚摸着听叶的头,絮絮叨叨地安慰着她。 但这条被人类伤害过的蛇压根不想听,以为这群人又要对自己做什么的她,在看了看一旁不断扭动的麻袋后,怨愤地盯着面前的人。 如果还有机会…… 与飔风一脉相承的暴虐,让复仇的火焰在她的胸膛中瞬间燃起,不断焚烧着她的理智。 只是,她真的太虚弱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 片刻后,柳妆凝重地看着听叶露出黑黄本色的背鳞,脸色难看极了。 “嘶……” 让冯风接手了按住蛇头的工作,自己则凑到柳妆身边,准备协助柳妆进行救治的楚涵,看着听叶的伤口,震惊的她不甚咬到了舌头,发出了蛇一样的嘶鸣。 镜流与飔风迷茫地对视了一眼,确认这声音不是自己与伴侣发出的两条蛇,齐齐看向了不远处的人。 踌躇片刻后,镜流顺着飔风的尾尖爬到了他的脑袋上,请求伴侣跟自己过去看看。 只是,以往宠溺小蛇到了百依百顺地步的飔风拒绝了他。 甚至为了转移小蛇的注意力,飔风带着镜流滑进了河里,试图用小蛇最喜欢的游戏,打消镜流凑到听叶身边的念头。 不过,从伴侣的态度中,终于察觉到了不妙的镜流,并不愿意玩乐。 浮在水面上,镜流颤抖着声音询问欲盖弥彰的飔风。 “听叶,是不是,撑不过去了?” 飔风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比人类更敏锐的动物们,对于死亡降临时的不祥气息,总是更早知晓的。 而在没有抢救设备的深山老林,柳妆也注定无法完成从死神手中夺回生命的壮举。 听叶的伤,实在太重了…… * 与飔风近乎一模一样的鳞甲上,从颈部一直到尾部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即便柳妆已经用止血的药物与绷带做了简单处理,但那伤口却依然在不断涌出血液。 只是,这甚至不是听叶身上最严重的伤…… 在柳妆的指挥下,两个助手小心翼翼地把伤痕累累的听叶侧翻过了身,只见她的腹鳞处,一道宽大的裂口让她没了保护的内脏顺着血液一道滑了出来。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帮助眼前的蛇,柳妆轻轻拿走了匕首,心情沉重的她,机械地为听叶做了简单的包扎。 她知道这救不了这条蛇,可万一呢?万一她能像镜流一样,好起来呢? 用沾满血污的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柳妆看着面前全身都是绷带的蛇,捂住了脸。 她尽力了,可她救不了这条蛇…… 这位年近半百的教授哽咽着声音,让助手把麻袋里的蛇放出来。 棕黑色的眼王看都没看这群人,就直直扑到了听叶身边,越来越困倦的听叶,已经没了方才与飔风斗嘴的力气。 她眷恋地看着面前的伴侣,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他的身边,温柔地蹭了蹭他,“没了我,连捕猎都磕磕绊绊的你怎么办呢?” 突破飔风封锁冲到听叶身边的镜流,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有我呢!有我跟飔风呢!”他下意识地回答了听叶。 但听叶已经没办法回应他了。 在棕黑眼王撕心裂肺的嘶鸣声中,与飔风血脉相连的最后一条蛇,再没了气息。 每一片叶子都会回到母亲的怀抱,而蛇也一样…… 第67章 第五十八章 我只喜欢你 镜流:信守诺…… 云河边的风格外冷…… 夜幕之下, 看着水面悠悠晃晃的倒影,镜流半蜷着身体,神情恍惚地挂在飔风的脖颈间, 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依旧在为白日发生的事情感到悲伤,镜流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类总是要伤害雨林的动物们? 明明大家只是好好生活在雨林, 既没伤人, 也没碍事, 为什么呢? 小蛇低落的情绪感染了他的伴侣, 飔风轻轻地蹭了蹭他。 察觉到鳞甲相接的微弱摩擦声, 镜流抬起头, 强打起精神, 安慰着这个在他眼里应该更难过的伴侣。 “飔风,你的姐姐肯定像你母亲那样, 希望你跟我好好活下去, 所以,你……” 墨瞳里滑过几分无奈, 满心满眼只有伴侣的飔风,心疼地用吻部滑过镜流湿润的眶鳞。 他的动作打断了镜流未出口的话语, 除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时候, 飔风对他总是克制的,这如同亲吻一样的接触是往日镜流不敢奢求的亲密之举。 然而,伴侣的动作并没有立刻停止, 察觉到尾尖突然被飔风紧紧缠住的小蛇瞪大了双眼。 只是不等他发出拒绝,飔风紧缠着小蛇的尾巴突然一松,迅速滑到了镜流躯干的中段,像对待一颗极为珍贵的易碎宝珠那样将小蛇托举到了身前。 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下, 镜流什么悲伤都忘记了。 小蛇不得不挣扎着试图让伴侣放自己下来,但飔风那如铁锁般的尾巴让他无从逃离,于是,他不得不缠紧飔风,以免自己突然掉到地上,摔个蛇啃泥。 用自己的方式将小蛇强行从悲伤里拔出的飔风,在镜流愈发剧烈的挣扎下,不想真的被小蛇用冷漠制裁的他,终于愿意大发慈悲地放过自己柔弱的伴侣。 缓缓让镜流的腹鳞接触到地面后,不等小蛇喘口气,那黑色的长尾就压住了准备从自己身边逃离的伴侣。 片刻后,面无表情的飔风用尾巴扒拉着,将生无可恋的镜流推入自己用躯干围成的保护圈,让小蛇的脑袋倚靠在自己的腹鳞间。 将镜流被风包裹的冰冷鳞甲,重新染上自己的体温与气息后,将头搭在伴侣颈间的飔风注视镜流那双璀璨的金瞳。 随后,他以一种平静至极的声音,对着自己的爱侣解释着自己与听叶的关系。 “她该希望她的伴侣好好活下去才是,我跟她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镜流,我的小蛇,我只是想你开心,” 说到这儿,飔风停住了,他的头轻轻摩挲着身下因水流折射而泛着蓝紫光晕的鳞甲。 在这如羽毛般搔弄心弦,恍若挑逗的动作中,镜流的肌肉不自觉紧绷了片刻。 旋即,有些不自在的小蛇眼神飘忽,看一旁还在扎帐篷的柳妆几人。 不满于伴侣将注意力放到他人身上的飔风,吐出信子,沾染着口腔温热气息的蛇信缓缓游走在镜流颈间的鳞甲上。 小蛇被这从未感受过的触觉,吓得差点瞬间扭头,撞在了飔风的脑袋上。 * “碰——”的一声后,飔风看着面露控诉,双眸噙泪的小蛇,心虚地蹭了蹭小蛇头顶鼓起的部位,语速飞快地说完了方才没说完的话。 “在我遇到你之前的那个春天,为了领地与猎物,我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她追逐着旁边那条蛇而去,她一定要死在我的毒液下。” 伴侣骤然阴冷的语气让镜流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悸,预示危险的雷达疯狂跳动,但下一秒,恢复正常的飔风轻轻蹭了蹭自己发呆的伴侣。 “我们都继承了明月好战的天性,但北部如我一般的领主只能有一个,所以我跟她,比之仇敌,水火不容。”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小蛇,在恐慌之下,他下意识贴紧了极具安全感的伴侣,他们的尾巴紧紧纠缠。 一旁正在试图接近棕黑眼王的周洲余光瞥见了姿态亲密的两条蛇,面红耳赤的她欲盖弥彰似地赶紧转过了身。 勉强接受了柳妆一行并非伤害听叶的人的棕黑眼王,顺着周洲方才的视线,向两条蛇投以疑惑的目光。 亲密无间的伴侣让他哀伤的眼眸陡然一黯,他低落地绕开了周洲,游到了楚涵身边,依偎在听叶已然冰冷的瘫软身体边,盘起了身体。 自从目睹听叶去世来就一直神经紧绷的小蛇,大脑发昏,直接对着飔风询问自己潜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如果她是你的竞争对手,那你为什么同意我救她?” “因为我想你开心,镜流,如果不管不顾,她死后,你会伤心,会自责,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飔风垂下头,注视着镜流泛出水雾的圆瞳,绕着小蛇,温柔地盘成了一团,将小蛇的悲伤尽数纳入了怀里。 两条蛇没说话了,在与伴侣的亲密接触中,他们沉默了很久,直到不远处正在为听叶挖掘墓穴的楚涵,咬牙切齿地发出了一声咆哮后。 被瞬间惊醒的镜流恢复了神智,从飔风的怀里探出一个圆润的脑袋,在飔风的纵容与陪伴下,缓缓爬向了楚涵。 * “这简直是在虐杀!畜生……连动物都比不过的畜生!别让我抓到你是谁!” 在研究院里以活泼文雅著称的楚涵,在经历了听叶惨死在面前的刺激后,将自己的形象包袱抛到了九霄云外。 棕黑眼王被这个女人的怒吼吓得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地想要钻进听叶的腹鳞下,但伴侣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让他突然愣住了。 最后,这条蛇沉默地爬回了原地,木愣地看着听叶发呆。 愤愤地把手里的铲子捅进土里,将面前松散的泥地当做那群伤害听叶的人,楚涵狠狠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怒火。 面前的坑越挖越大,棕黑眼王也越来越不安,他不知道这群两脚猴子又要对他的听叶做什么,慌乱之下,他对着楚涵露出了毒牙。 但许久未曾用过獠牙,他早就忘记怎么真正地杀死一个巨大活物了,这条被听叶几乎已经养废的蛇,在匆匆跑来的柳妆警惕的注视下,颓唐地趴了回去。 随后,紧紧缠着听叶的他,生拉硬拽,试图让伴侣重新苏醒过来。 “所以,”从飔风身侧探出脑袋,神思不属的镜流注视着缠紧听叶身体的棕黑眼王,他语带不忍地询问道“他该怎么办呢?” 怕飔风不同意,小蛇又补了一句“我跟听叶承诺了,我会照顾他的,虽然我弱了一些,但是,” “镜流,”飔风打断了他,发出了不满的风鸣声“你是我的伴侣。” 这条霸道的蛇连镜流与笛悦简短的交谈都难以忍受,何况如今小蛇是想要教导,甚至饲养这条的蛇,飔风接受不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被伴侣不留情地拒绝以后,同样绞尽脑汁的镜流打消了原本的意图,本来就是自己任性,怎么还能让飔风一起承担任性的后果呢? 突然,小蛇看向了柳妆,灵光一闪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而这时,他极有默契的伴侣也找寻到了一个极好的方法。 “我教他捕猎,然后让柳教授把他带回去!” “我吃了他,或者把他扔给领地附近那条蛇!” 同时出声的两条蛇面面相觑,只想一劳永逸解决掉面前麻烦的飔风,打量着棕黑眼王,又看了看面露期待的小蛇,妥协似的往后挪了几公分。 镜流开心地蹭了蹭他,体贴的伴侣让他郁闷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 但与小蛇理解的意思不同,飔风退后,却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他不喜欢这个听叶留下的累赘。 * 于是,在在场众人与蛇始料未及之时,这条体型庞大的眼王以雷霆一样的速度,张大嘴巴,一口咬住了棕黑眼王。 不似叼小蛇那般细致小心,飔风锋利的牙尖难免与眼王发生了一些不太友善的交流。 自去年春天与听叶相遇后,就一直被听叶精心呵护的眼王,已经许久未受过这样的痛楚了,他疼得发出了尖锐的嘶鸣。 镜流见状赶紧上前,试图让伴侣放开这条可怜蛇,但飔风敏捷地躲开了他,直立起身体,平视着众人。 “镜流,你再说一遍,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蛇,飔风含含糊糊地对自己的伴侣询问道。 他喜欢镜流,所以容纳不下任何插足在他们之间的蛇,哪怕这条蛇或许只是他们甜蜜日常中的过客。 本来因为飔风出尔反尔的行为有些气急的小蛇,在看到伴侣眼中的愤怒后,他愣住了。 片刻后,“飔风,”轻唤着伴侣的镜流缓缓靠近了自己的伴侣,像往常一样攀上了他的躯干,紧紧贴着他的头,“我只是为了信守我的诺言,尽管我不知道教会他生存是对是错,但如果我不守誓言,” 将身体翻转到飔风面前,注视着那双如夜般深沉的眼瞳,吐着信子,镜流说出了未尽的话语“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 听到这样的话,飔风愣住了。 “啪——”眼王掉到了地上,他缠紧了镜流。 小蛇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但他没有挣扎,蹭了蹭飔风的面鳞,小蛇温柔地劝慰着自己的伴侣 ,“我不知道听叶是否跟你说了什么?但你从来都是条会迁怒的蛇,飔风。” 对于油盐不进的蛇,镜流使出了看家本领——撒娇。 本来还在为小蛇准备短时间抛弃自己,一心一意去教导那条蛇而生气的飔风,在镜流上扬的尾音中,那坚冰一样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每天,每天只能有一个早上的时间,会了就让他滚。”他妥协了。 小蛇蹭了蹭自己口是心非的伴侣,“飔风,没有任何蛇比得上你,我爱是你,也只是你。” 这句话让飔风打起了鸡血,他好像全然忘却了与听叶的仇怨,帮着柳妆等人一起安葬了她,甚至还贴心地为听叶的伴侣——那条名叫观云的棕黑眼王找到了暂居的巢穴,俨然一副乖巧好蛇的模样。 但鸡血的作用是暂时的,没过几天,这条不知道第几次被活体十万个为什么打断与伴侣亲密的蛇,又开始后悔了。 “你,能不能,离我跟镜流远点!” 观云呆呆地站在原地,“为什么?”他疑惑地发出了询问。 忍无可忍的飔风把这条极其没眼色的蛇追得抱头鼠窜。 “真热闹啊……” 不忍直视的镜流发出了感叹。 第68章 第五十九章 萤火之夜 镜流:星星在天…… 三条蛇的生活还是太拥挤了些…… 看着河里与条亚成年游蛇激烈搏斗的观云, 镜流木愣地抬起尾尖重重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前几日承诺时倒是轻松,可如今已经尝到轻易许诺的苦果的镜流, 教蛇实在教得实在心力憔悴。 小蛇那身绚丽的鳞甲已经黯淡了不少,蓝紫色的光晕也时有时无,整条蛇看起来像极了即将蜕皮时, 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终于知晓与飔风初遇时, 伴侣不知何故的慈祥, 究竟从何而来。 想到这儿, 镜流深深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飔风了。 小蛇下意识想要蹭蹭自己的伴侣, 但空无一物的身侧却让他扑了个空。 “唔!” 从飞扬的尘土里爬起, 难过的镜流用脏兮兮的尾尖抹了抹泪。 他想起来了,在昨天又一次因为观云何时离去这件事而争执以后, 飔风已经一天没跟他说话了。 失落的小蛇吐出了信子, 他渴望与伴侣的亲密。 片刻后,顺着熟悉气息传来的方向, 将身体扭曲成了直角的镜流,偏过头落寞地看着树梢, 轻轻呼唤一声。 “飔风?” 但将漆黑的鳞甲埋藏于层叠林叶间的飔风, 并不想在此时现身,叶片被风吹拂的声音代替他的沉默,回答了小蛇。 镜流更难过了…… * 从几簇染上橘黄即将跌入大地怀抱的叶片间, 捕捉到飔风那身如夜笼罩的黑鳞。 清楚飔风现在不想看见他的小蛇,不再奢望能从伴侣身上得到回应,他沉默地趴在了地上。 往日极爱干净的镜流,如今脏的不成样子, 但没有丝毫打理自己心情的他,缓缓将尾巴垫在头下,发出了呜咽的泣音。 风将镜流的呜咽传到了飔风耳畔,他的心一紧,但他依旧不打算回到镜流身边。 尽管刚才他差点因为镜流跌倒而窜下树,将自己可怜巴巴的伴侣重新拥入怀里。 但看了看不远处的观云,想起这几日阻止镜流教导观云而接连碰壁的经历,飔风沉思了片刻。 并不想在白日再与镜流来一次争吵的他,侧过身,刻意地忽视了自己的伴侣,眼神不善地盯着河里仍在扑腾的观云。 * 被如鹰般锐利的圆瞳捕捉,与游蛇奋力激战的观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几天来,三天两头被飔风暴揍的他,下意识地对林叶间那双刻意露给他看的冷漠圆瞳,谄媚地垂下了头。 这条被听叶娇宠的雄性眼王也曾有自己的傲气,但飔风实在太凶了。 那些无法对镜流发泄的火气,被他尽数撒在了观云身上。 这条暴君似的眼王,令观云在云河领地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心惊胆战的。 他实在被打怕了…… 瑟缩的棕黑眼王,让飔风心中的暴虐更加无从疏解。 杀意、烦闷、愤怒聚集在一起,瞬间点燃了飔风嗜杀的本性。 只是一瞬间,伴随着鳞甲摩挲树皮,碾过树叶的“刷刷”声,在树梢上对着河面探出身体,滑入了略显湍急的河水中。 摆动着尾巴,锁定着观云所在的位置,像是一根漂浮在河面的巨木,向这条可怜的蛇游去。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镜流怎么会跟自己争吵? 到了如今仍不愿怪罪小蛇任性的飔风,将一切的罪因全部归咎于了无辜的观云身上。 观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 只是没跑多远,被河面激荡的水流打得头昏眼花的观云,在慌乱之中彻底忘记了嘴里叼住的并未死亡的游蛇。 这条橄榄色的铅色水蛇因着猎手惊慌失措的动作,而得以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那纤弱的长尾不顾一切缠上了观云的脖颈,紧紧绞住。 吃痛的观云下意识咬紧了它,但随后,爆发出巨大力量的水蛇,就将观云生拉硬拽拖进了水里。 继镜流之后,又一次看到被猎物欺负的同族,突然回忆起甜蜜过往的飔风,突然止住了继续向前的动作。 他回到了岸边,虽然依旧离镜流很远,但至少他不再试图隐藏自己了。 长尾一横,止住了焦急的镜流想要入水救蛇的打算,飔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如果他杀不死猎物,那他活该成为我饱腹的餐食,如果他杀死了猎物,” “有了生存能力的他今天就会离开!” 没等飔风话说完,眶鳞被尾尖搓得红肿至极的镜流,扯着干哑的嗓子,抽泣着说完了这句话。 怕飔风不信他,小蛇抽噎着,注视着那双深沉的圆瞳,补了一句“我保证。” 飔风不置可否,但不得不说,他糟糕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了。 * 于是,好不容易从湍急的河流里,艰难地把自己与猎物一道送上岸的观云,连气都没喘匀,就被飔风无情地送上了离别礼包。 猝不及防的观云下意识看向了镜流——这条最近一直在帮助自己的漂亮同族。 镜流瞥了一眼飔风,但这条蛇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镜流咽下了所有准备的场面话,退后了半米,与观云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后,才战战兢兢地对着面前这条蛇道。 “你现在能自己捕猎了,你也能在飔风的追杀下顺利逃命,观云,我能教你的,你都学会了,” 小蛇强行压住了呜咽,对着面前这条勉强算得上朋友的蛇,轻声道别:“我们到了该说离别的时候了。” 观云死里逃生的欣喜瞬间被难以言表的愁绪取代,但看了看一旁虎视眈眈的飔风,他实在说不出请求让自己留在这片领地的话。 观云实在害怕飔风真的杀死他,天生就是懦弱代言蛇的他,面对力量悬殊的敌人,压根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当然,伤害听叶的猴子除外。 于是,与镜流道别后,在镜流祝福似的目光下,叼着水蛇的他一头扎进了灌木丛里,漫无目的地向着迷茫的未来而去。 至少现在,他不会再回来了。 * 碍眼的蛇离开了,但两条蛇之间的氛围实在称不上甜蜜。 看着镜流沾满尘灰的鳞甲,飔风欲盖弥彰地侧过身,表现出一副不愿看见小蛇的模样。 镜流需要教训,不能让他再捡蛇回来养了! 反复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冷漠地嗅探着空气中观云残留的气味,飔风强迫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镜流伤心地垂下了头,被飔风的冷漠唤起了曾经心伤的他,用尾尖大力地碾压着自己又一次湿润的眶鳞。 鳞甲之下的肉已经称得上肿胀不堪了,但小蛇却依旧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摩擦着自己眼下的鳞片。 直到飔风阻止了他,这一次,这条眼王真的要气疯了:“镜流,你到底在做什么!” 但小蛇只是垂下头,用沉默对抗着自己的伴侣。 吃又不能吃,骂又舍不得骂,飔风看着这样的镜流,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尾巴放到小蛇身边,为他遮挡着自河边吹拂而来的风。 垂着头的小蛇怯懦地看着伸到面前的尾巴,又看了看自己满是尘土的鳞甲,畏畏缩缩地盘起了身体,躲进了飔风的阴影之中。 天色渐暗,但两条蛇依旧沉默地对峙着,好似他们并不是一对甜蜜的爱侣。 “对不起,飔风。” * 在天幕完全被夜色笼罩之前,看着夕阳坠入水面后,橘黄色的云河,镜流终于低头了。 “我总是在任性,总是在给你添麻烦,我……” “镜流,”能把猎物绞死的粗壮长尾,温柔地抚过了小蛇又一次泛起水雾的眼睛。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讨厌总有别的东西来打扰我们,我只想独自拥有你。” 尾尖抵住小蛇的下颌,逼迫镜流抬头看着自己,飔风探出信子,擦过了小蛇鳞甲之下红肿血肉。 “我有很多毛病,”小蛇别扭地注视着墨瞳中自己的倒影,继续道:“我胆小,懦弱,爱逞强,要面子,好奇心重……” 听着心爱的伴侣一件件细数自己的罪过,飔风沉闷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了。 “但是,这是你,镜流,不管你有什么毛病,我喜欢的蛇,就该是这样的。而且难道我的毛病少吗?” 尾巴挠了挠头顶,这条不知想起了什么的蛇张开吻鳞,露出一闪而过的獠牙,继续道。 “除了你,没有蛇愿意跟我呆在一起,镜流,我是异类,所有同族中的异类。” 用尾巴把脏兮兮的小蛇托举到自己的背鳞上,飔风脑袋后仰。 他紧紧贴住了镜流心脏跳动的位置,蹭了又蹭,最后,在小蛇如鼓擂动的心跳声中,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我是异类,爱上一条不那么寻常的蛇,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听到这儿,再按捺不住汹涌的爱意,镜流立起上半身,他缠紧了飔风的头颈,将头蹭到伴侣的面鳞旁。 “飔风,飔风!飔风……”他一声声呼唤着伴侣的名字,而飔风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镜流。 他们的尾尖纠缠在了一起直到镜流沙哑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飔风才温柔地蹭了蹭精疲力尽的小蛇,看着漫天的繁星,他圈紧了怀里的伴侣。 “镜流,我的小星星。” 依偎着伴侣,在与蛇的亲密中重新获得了力量的镜流,艰难地从飔风怀里挣扎出来。 * “飔风,你愿意跟我去个地方吗?” 期期艾艾的小蛇怎么能让飔风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于是,在小蛇的牵引下,两条蛇趟过云河,来到了他们抵达云河时,见到那片点地梅的地方。 但今天,这里没有花了,只有星星点点的萤火飞舞着,幽绿的光下,两条蛇被爱意笼罩。 被两条蛇惊扰的萤火虫们,畏惧地飞走,又很快聚拢过来。 光如织线,把头靠在飔风的颈间,“星星,是在天上的,但,我在你身边。” 小蛇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场突发的情感危机,在这一刻,终于被今夜美好的回忆取代。 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第六卷上.情感危机完 第69章 第六十章 火热的夏 镜流:笨蛇!你心…… 在鳞甲摩挲声音中, 白昼缓缓取代了星月,聚集的萤火虫收拢了莹莹的光,逐渐散去。 亮堂堂的天空之下, 度过了一个美好夜晚,一直睡到中午的两条蛇,准备原路返回。 在飔风半推半扒的指引下, 迷迷糊糊还未完全清醒的镜流, 慢吞吞地爬上了伴侣的背鳞, 但还没等他缠紧, 被那身黑色鳞甲上灼热的温度烫到肚皮的小蛇, 下意识一窜。 眼疾嘴快的飔风在感到背后一轻后, 赶忙张开嘴准备去叼小蛇,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沉闷的“咚”声后,又被如燃烧火炭一般的地面烫到的镜流, 发出了尖啸。 “嘶!!!” 镜流彻底清醒了…… 揉了揉红肿的眶鳞, 泪眼婆娑看着把自己叼起的伴侣,委屈巴巴的小蛇用仍旧沙哑的嗓音, “嘤嘤”地撒起了娇。 “好烫,唔, 飔风, 我的鳞片像在被火烧一样,我感觉我好像要被烤熟了。” 叼着小蛇爬到树荫下的浅水里,飔风心疼地用脑袋蹭了蹭小蛇。 一直认为自己可爱的伴侣还是当初那条柔弱小蛇的飔风, 尾巴缠紧了镜流的躯干,带着小蛇一同潜入了温热的河水中。 唯恐再慢两分钟,他的伴侣就要被太阳晒死了。 “好点了吗,镜流?” 被温水包裹着鳞片, 勉强从风拂过水面时感受到半丝凉意的镜流,缓缓舒了口气,对着凑到自己面前关切的蛇头,点了点头。 “嗯!” 飔风又蹭了蹭他,作为对气温变化最敏感的变温动物,在今天格外耀眼的太阳映照下,这条蛇也有些经受不住了。 但看了看比自己体型小了一倍还多的伴侣,强壮的眼王放弃了一条蛇钻进河里的打算。 他选择把前半身露出水面,凭借自己庞大的体型在水面上隔出了一片来回活动的阴影,为镜流遮挡着自太阳之上坠落的紫外线伤害。 头顶突然一黑的小蛇,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 下一秒,接触到飔风满含爱意的眸光,他心疼地蹭了蹭自己的伴侣,钻出了阴影区,把头靠在了飔风背鳞处的暗黄色环纹旁边。 “飔风,你背鳞烫得像烧起来了,我不要你这样。” 小蛇话音刚落,垂下头的飔风蹭了蹭自己背鳞边的小蛇,温和地劝说自己娇弱的伴侣。 “但是今天太热了,镜流,我皮糙肉厚,没事的。快回到我的腹鳞边,镜流,我们一会儿就能到家了。” 但倔强的小蛇毫不领情,松开了水下缠紧飔风的尾巴,在伴侣猝不及防的目光下,紧绷着肌肉,劈头盖脸地洒了对方一身水。 晶莹的水珠放大了飔风鳞甲上的环纹,将那本来极不显眼的暗黄色环纹衬得如夜空中的繁星一般,难以让蛇忽视。 自然而然,情不自禁接近伴侣的镜流,又一次为飔风背鳞上的温度而感到心悸。 “飔风,你怎么还不进水里面!” 看着因为自己突然爆发的脾气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伴侣,小蛇急得又洒了飔风一身水。 “你心疼我,难道我不心疼你吗?你舍不得,难道我就能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伴侣被暴晒吗?” 在经历了昨晚互相认错的心意坦诚后,这条脾气见长的漂亮小蛇,气鼓鼓地甩下这句话。 随后,他看也不看伴侣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扭头朝着他们的领地游去。 * 长尾滑破水流微不可闻的“唰唰”声传来后,飔风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条满脑子都是小蛇关心自己的甜蜜的蛇,头忙尾乱地赶紧追了上去。 黑色的鳞甲如同隔断水面的堤坝,拦住了镜流继续向前的动作。 学乖了的飔风不再逞强,同样沐浴在水流洗刷鳞片凉意中的他,一点一点地试探着挪动着身体,向自己的伴侣靠近。 镜流默许了他的靠近,但生怕再惹小蛇生气的飔风,动作实在太慢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伴侣勾住自己的镜流急了,他直直扑进了飔风的腹鳞旁,缠住了那粗壮的黑色躯干。 喜出望外的飔风赶紧缠紧了自己的伴侣,在水面的浮力之中,对着面鳞红肿未消而略显狼狈的小蛇蹭了又蹭。 “镜流,我的小星星,你在心疼我,是不是?” 不等伴侣回答,这条极为自信的蛇昂首挺胸,又一次倚靠自己肌肉的力量抬起了上半身。 “可惜笛悦跟观云不在,不然他们肯定会嫉妒你对我的,”小蛇不善的眼神让危险雷达疯狂跳动的飔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是说,我很欢迎他们在不打扰我们的情况下,来领地充当我们感情的见证者。” 忍无可忍的镜流,又把水洒在了身边这条醋味翻天的蛇身上。 “飔风,笨蛋!” 把头抵在伴侣的耳畔,镜流轻轻骂了一句。 * 被骂的蛇心情出乎预料的愉悦,在两条蛇甜蜜气氛的影响下,环绕在他们身边的湍急水流,都显得格外平缓。 过了片刻,凭借体长优势,先伴侣一步上岸的飔风,对着水里仰头看着自己的小蛇,僵硬着躯干,梭回水边,盘起身体。 “多玩一会儿吧,镜流。” 这条自小蛇被偷猎者打伤后,就一直不愿意镜流外出的眼王,今日一反常态地希望伴侣再在水里呆得久一些。 “今天太热了,等阳光弱一些,我们再回去。” 勉强接受了飔风的解释,镜流从水里爬到了岸边,用自己纤细的尾尖直接撬开了飔风盘成的蚊香圈。 感受着尾尖灼热的温度,小蛇歪着头,看着自己遮遮掩掩的伴侣。 “飔风,你是不是被烫到了?” “没有!我只是,只是,”不愿在伴侣面前露怯的飔风,保持了一贯的嘴硬作风。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的他,最终在小蛇关心的蹭抚下,承认了自己方才的异常从何而来。 “今年的旱季有些太热了。” 镜流用尾巴捂住了嘴,面无表情地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欲盖弥彰地吐了吐信子。 浑身湿漉漉的他爬到了飔风身上,钻进了他的腹鳞旁,小蛇冰凉的体温让飔风浑身一激灵。 “但我很凉,飔风,现在你好些了吗?” 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蛇,让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飔风连镜流的问题都没听清,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旁灌木丛中,叼着猎物而来的笛悦,有些羡慕地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两条蛇。 “一定是今天太热了,我肯定出幻觉了,那条暴君怎么会那么温柔?等过几天再来看镜流吧,现在他肯定不想见我。” 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后,不想打扰两条蛇的甜蜜,也不想被飔风暴揍的笛悦转身离去,反正他们的领地很近,他可以随时过来。 灌木丛窸窸窣窣的动静让飔风警觉地看了过去,但蛇信探测到的略显熟悉的气味,让他收回了视线。 果然,下次还是不能说那条蛇的名字,贼心不死的嘴下败将。 因为笛悦的存在,把所有靠近小蛇的蛇一律打成情敌的飔风,愤愤地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把怀里的镜流缠得更紧了些。 差点被勒死的小蛇,重重用头砸了一下自己不知道发什么疯的伴侣。 “热死了,飔风,撒开你的尾巴!我要回水里面去。” 飔风用尾巴挠了挠头,舒展着身体放开了镜流。 但过了片刻,呆在岸边不愿躲到树荫下的飔风,感觉到自己鳞片都快被太阳晒化了,他同样钻进了水里,靠在镜流身边。 “旱季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郁闷的小蛇看着自己无所不能的伴侣,发出了询问。 但这一次,飔风回答不了他了,因为今年的夏季,的确热得不同寻常。 * 不同于两条蛇坐拥水源领地的滋润生活,雨林的动物们已经为了生存,爆发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水源之争。 在云河之外,张牙舞爪的太阳灼烧着着雨林每一寸土地里的水分,除了那些仍被水流浸润的泥岸,连缠叠在一起的林冠都阻挡不了阳光的渗透。 翠绿林木之中的汁液,也尽数被阳光纳入怀抱,蒸腾入云。富有生机的叶片也逐渐变得卷曲,完全失去了不久前的生机。 干枯的落叶被肆虐的风一卷,堆积在一起,只要这太阳再炎热上半分,那么缺水的雨林中,势必会掀起一场比上次还要猛烈的大火。 每一株植物都渴望水,每一只动物都需要水。 在这个旱季,哪怕只是一个池塘大小的水,也成了无数栖息在雨林中原住民们,梦寐以求的天然福地。 于是,作为雨林抽水机的野象群,在这个缺水的季节里,成了雨林所有动物憎恨的对象。 不仅弱小的动物们如此,就连强大的雨林霸主们也是如此。 眼睁睁看着面前将领地最后一处水源抽干的象群们,怀里坐着一只小熊猫的黑熊,愤愤地锤断了一棵刚长成的小树。 小熊猫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母亲的胸膛,有些忧虑地看了看天空的骄阳。 发泄完愤怒后,黑熊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这片土地,随后,它用爪子拍了拍小熊猫的头。 这只永远长不大的特殊“幼崽”,会意地抱紧母亲的脖颈。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愤怒的虎啸声中,与象群又一次奔徙的恍若地动山摇般的动静里,迅速消失在雨林深处。 它们放弃了这片领地,为了生存,它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拥有水源的新家园。 当然,不只是它们,雨林的动物们,又一次开始了长途旅行。 只不过,这次两条蛇不在其中了。 第70章 第六十一章 人,蛇,象 小象:救救象…… “不卖?” 一身黑色正装的王金铭攥紧了手中的钢笔, 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个迟暮的老人身上吃瘪。 “不卖,那林子是公家的,村里没资格卖。” 老支书咳嗽了几声, 紧绷着一张脸,面色冷凝地咂了口旱烟,随后,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面前的人。 深吸了两口气, 勉强把怒火压下去的王金明, 抿着唇, 软了语气劝说道。 “林老, 是不是价格不满意?您看, 我跟赵老板再商量商量, 凑个千,” 千字才出口, 老支书就像被激怒了一般, 重重把烟袋砸在老旧的办公桌上。 “告诉姓赵的,别说千万, 就是亿万,有我这个糟老头子在, 他就死了这条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买地做什么!当初琪琪的事,我到现在还没找他算账!” 怒目圆睁的老人瞪着王金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一旁的孙斌见了,赶紧扶他坐下,开始打圆场。 “哎,王秘书, 你看这事闹的,老支书是话糙了些,可这理不糙啊,我们这就几个村干部,哪里有本事卖得了公家的林子呢?” 王金明冷漠地看着屋子里纷纷应和的人,“好,你们做不了主是吧,那我就去找能做的了主的人!”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合同,拎起公文包,转过身,拧了拧门把手。 才出门,连多走两步路的时间都等不及,背对着众人,站在香槟色商务车旁的王金明就啐了口唾沫,狠狠骂了句,“老东西,难怪穷一辈子!” 只是刚坐上车,他就后悔了,要是老板真的手眼通天,他们哪里还需要绕过上面,到这个破地方来呢。 既然合法的走不通,那就只能……见惯了老板私底下非法勾当的王金明,重新有了主意。 * 反正他们只是为了雨林里那些珍贵的动植物,光明正大的抓跟私底下抓,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归最差也只是回到原点,又碍不到他们赚钱。 就是回头得多找几个身手好一些的,别像上次那个姓刘的,货没进多少,自己倒给蛇咬死了。 想到这儿,王金明啧了一声了,突然,他的手机开始震动,烦躁的他在看到备注名时,叹了口气,挂上了一副笑。 “诶,钱总……对,我们想拿林子……旅游项目?您说我们联合搞?!这,我一个秘书哪能做得了主……好,明天见。” 电话刚挂断,王金明就拨通了自家老板的号码,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时有时无的交谈声中,商务车行驶在环山高速上,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孙斌看着余怒未消的老人叹了口气,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老支书,他们不是好人,我们拒绝了就是,您年纪大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老支书沉默了片刻,随后,他点了点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地犟起了嘴。 “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姓赵拉出去枪毙一百次都不为过!当年,他们打死了琪琪,还说它吃人,都是活该,哎,当年啊……” 陷入沉思的老支书又咂了半口烟,旋即,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小孙,差点忘了,今天早上发到村里的通知,你有没有通知大家?” 听到这话,正在一旁整理一沓防象宣传单的孙斌,猛地抬起了头,只是不等孙斌开口,刚踏进办公室的楚涵就笑着,替孙斌回答了老支书。 “老支书,您是说野象群要经过村子?孙哥早上就拿广播通知过了。” 顺手接过孙斌手里的东西,楚涵甩了甩花花绿绿的劣质防象宣传单,继续说。 “孙哥生怕谁家听漏了不知道,刚才还打电话叫我们过来帮着一起发传单,反正今天柳老师跟莫老师他们一起进山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做点食物。” 楚涵正说着,周洲跟冯风也进来了,对着办公室的人打了招呼。 在老人赞许的目光下,孙斌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裤缝。 “我们这儿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出什么人,麻烦你们了。” “孙哥这就是见外了,我们在村子里住了那么久,你帮了我们多少?” 冯风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走,要去哪儿?我们现在就出发!” 四个人边说边往外迈步子,这时,余光瞥见屋檐下晃晃悠悠的电线,突然想起雨林里那几条特殊蛇的楚涵停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的她,由衷地为镜流与飔风担心。 “也不知道小星星跟03知不知道野象要来了?星星胆小,可别给吓坏了,还有03,那个暴脾气对上野象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是啊,也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做什么?” 自上次救治听叶失败后,许久未见两条蛇的周洲与冯风也有些想念它们了。 “那我们加快速度,赶紧干活,一会儿要是还早,我就带你们就进雨林找柳老师,顺带看看那条,那条什么小星星。” 孙斌的话让楚涵三人忍俊不禁:“孙哥,你现在跟老四一样,又不怕蛇了?” “那哪能一样嘛。”孙斌虚弱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楚涵几人相视一笑,岔开了话题。 很快,分成两组的四个人顶着近40度的高温,开始干活。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效率奇高的几人就完成了指派的任务,气喘吁吁地跑回办公室找水喝。 在今天又一次接到通知后,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村民们,瞬间忙碌了起来,大家都在为野象群的到来而准备。 不过,不同于人类世界的热火朝天,消息滞塞的雨林中,依旧是宁静又祥和的一天。 还不知道象群到来的动物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时,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 云河之畔,抬起身体,不断发出风啸声的镜流,瞪着一双金瞳,阴冷地看着面前的幼年野象,因为不安与愤怒,他的尾巴左右摆动着,把地面堆积的落叶弄得到处都是。 “把你的脚,从飔风的尾巴上,拿开!” 小蛇的愤怒让飔风难得的有些心虚,看着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小蛇,他不自在地摆了摆信子。 随后,这条想要伪造小象踩踏事故而博取伴侣同情的蛇,小心翼翼地将被自己硬塞进象脚下的尾巴,挪出来了一些。 为了掩盖自己的动作,以避免火冒三丈的小蛇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飔风把头靠在了镜流身上,脑袋一下一下地轻蹭着自己的伴侣。 “我没事的,镜流,它只是不小心。” 飔风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虚弱,对于拥有一条不愿表露出软弱,死要面子的伴侣的镜流来说,他真的心疼坏了。 用尾尖擦了擦自眶鳞边涌出的泪珠,把飔风的异样,尽数归咎于面前这头离群小象的镜流,目光锁定着那脆弱象鼻,缓缓张开了嘴。 在情绪激荡之下,镜流积蓄许久的毒液不断汇聚在牙管之中,等待战争号角响起的那一刹那。 小象感觉到了危险,但没有长辈在身边,也从没遇到过那么凶悍的成年眼王的它,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慌乱之下,它重重踏在了飔风还未完全抽离的尾尖上。 “嘶!!!我说,嘶,等等,镜流,” 自食其果的飔风涨红了眼,咽下呼痛声的他在小象又一次抬起脚时,赶紧把尾巴抽了出来,搭在小蛇冰凉的鳞甲上,一边吸着气,一边阻止镜流。 “我真的,嘶,没事,我只是,只是装的,嘶嘶,想要你更关心我。” 不愿让伴侣真的招惹到一群极为护犊子的野象的飔风,极力劝阻着今天格外倔强的小蛇。 只是,这样一来,飔风就不得不将自己所做的荒唐事有所保留地交代,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让镜流知道自己真的被小象踩了。 一直希望自己在镜流心中的形象,始终停留在当初那般可靠的飔风,吞了吞还在喉间未完全进入胃部的猎物。 “我真的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 就算再迟钝的蛇,在被再三阻止后,也该弄明白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乌龙事件了,回忆起飔风累累前科的镜流,面鳞扭曲了一瞬。 他看了看面前瑟瑟发抖的小象,收起了枕鳞,随后,小蛇突然转身。 但他早有准备的伴侣,发挥出了此生自破壳以来最强的忍耐力,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我的小蛇?” 看着这样的飔风,要不是还能感受到鳞甲上那条黑色长尾不住的抽搐,小蛇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的伴侣,是不是早就失去痛觉了。 犹豫了片刻,镜流咽下了对飔风做下如此蠢事的责备之言,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了他肿胀的尾尖之旁。 感受着脑袋附近灼热的温度,用尾巴缠住飔风背鳞的镜流仰起头,心疼又无奈看着自己的伴侣。 “飔风,你难道不会疼吗?” 醉在小蛇温柔的关怀里,别扭地试图让尾尖支楞无果后,这条嘴硬的眼王终于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疼……”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句话的镜流“腾——”地从飔风尾边弹了起来,在伴侣还没反应过来时,小蛇将自己的尾巴伸到了飔风的头边,放轻了力道,抚摸般地抽了他一下。 “骗我骗的开心吗,飔风?” 看着温柔的小蛇,莫名察觉到危机的飔风尾尖鳞片倒竖,极其有求生欲的他差点把大脑摇成浆糊。 “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今天气场无比强大的小蛇“哼”了一声。 随后,他用尾巴从一旁的芭蕉树上扯下了几串青涩的果实,试探地递给了小象。 小象怯懦地看了看这条刚才凶巴巴的漂亮眼王,颤巍巍地伸着鼻子接过了这条蛇的好意,镜流用尾巴轻轻摸了摸它光滑的脑袋,小象也下意识地蹭了蹭镜流。 温馨的一蛇一象让一旁的飔风羡慕得眼睛都冒出了血丝,但今天不敢再招惹小蛇的他只是盘起了身体,用信子舔舐着自己的尾尖。 片刻后,熟悉的浅灰色尾巴别扭地勾住了他,在飔风呆愣的目光下,请小象帮忙把野薄荷嚼碎的镜流,将清凉的草叶糊在飔风的尾尖上。 他蹭了蹭自己的伴侣,柔声询问:“还疼吗?” “不疼了。” 在小蛇第二次询问时,回过神来的飔风缠紧了自己心爱的伴侣,轻声回答道。 这时,毫无眼色的小象对着两条蛇伸出了自己的鼻子,搭在了两条蛇身上,示意他们爬到自己的背上。 吃饱了,该到游戏时光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80 第71章 第六十二章 动物们的不眠之夜 飔风:…… 无雨的季节里, 雨林好像总得发生些有关生命的不详之事,才能在原住民面前彰显自己的威势。 当坏心眼的镜流联合着小象,一起把飔风用水浇了个透心凉, 正被“追杀”自己的伴侣“摁在尾尖,求饶似地蹭着他时。 相隔一座山谷的云河支流处,旱季的高温之下, 第一位受害者出现了。 虚弱的猕猴幼崽大睁着眼睛, 呆呆地看着面前浑浊的水流, 再也发不出任何吠叫——它死了, 死在迁徙的最后一段路上。 但就像是还没察觉到一样, 它的母亲仍如往常一样紧紧抱着它, 直到连母亲的怀抱再也无法让它的身体变暖, 这只因为长途跋涉,已经精疲力尽的成年猕猴, 才呜咽了起来。 这哭声像是死神的号角, 直接扯开了雨林苦苦维持的保护罩,越来越多的生命悄然消失在了堆积如山的落叶当中。 分明只要再往前一步, 它们就能抵达新的家园。 只是,或许是太累了, 在看到不再会枯竭的水源的一刹那, 卸下了心中背负的沉重包裹,没了意念支撑的它们,永远地留在了山谷这边。 同行者的锐减, 令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们感到了不安。 在嘶吼声中,纠结一番后的它们选择了抛弃眼前这群像个没头脑的苍蝇一样,暴躁又不安的野象们。 在畅饮过支流的浊水后,它们嗅探着空气中的水汽, 四散而去。 不必到最丰饶的云河干流区域,这片云河支流流过的领地,就足够让它们滋润地活过这个旱季了。 象群又发出了一声毫不遮掩的伤心哞叫,听到这声音的动物们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在连续听了三天不间断的野象交响乐后,它们实在受够了这群霸道的野象了。 虽然它们都是依靠着象群才能抵达水源地的,但如果不是因为这群野象把可见范围里的池塘都抽干了,它们哪里需要跑到相隔千里的南部来。 怀揣着满腹的抱怨,背着一只橙黑相间小熊猫的黑熊,一把掀翻了一只想要叼走小熊猫,填饱肚子的饥肠辘辘的孤狼。 随后,漆黑的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带着自己柔弱的养女,它钻进了更深的林木间。 而找遍了暂居地所有角落,却依旧没有找到那只可爱幼崽的野象们伤心欲绝,尤其是那位新手母亲。 它实在接受不了,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就令自己刚诞生不久的孩子迷失在了雨林之中。 只是它脆弱的皮肤实在禁不住阳光的暴晒了,它那深灰色的背部,已经泛出了大面积的红晕——它已经被晒伤了。 伤心过度的它在首领连拉带拽的再三催促,与同伴们的帮助下,用鼻子把湿润的河泥铺满全身。 随后,怅然地回首望了望前几日发现小象丢失的地方,垂头丧气地跟随着族群继续往前。 直到夜幕又一次将要取代烈阳,这群越过了山谷的移动山峰,才在汹涌的云河前停下了脚步。 扑面而来的水汽稍稍驱散了它们心中的阴霾。 * 但酷暑之下,纵是悬于天际的太阳被匆匆而来的星月所逼退,可那留于叶木之中的余温,依旧可以称得上一句焦金流石。 哪怕是在云河之畔,从未经受过如此反常气候的植物们也愈发无精打采,收拢的林冠让栖息于树边的动物们,被迫暴露在了月的光晖之下。 毫无睡意的迷茫象群,感受着空气里那似有若无的小象气味,试探地发出了象鸣。 浅眠的雌虎动了动眼皮。 片刻后,在响彻天际的象鸣声中,斑斓的皮毛掀起层层浪,它抻着前爪,塌着腰,懒洋洋得打了个呵欠,张着血盆大口,一爪蹬在了伴侣的身上,叼着从伴侣背上滑落的虎崽。 摇头晃脑地抖落了幼崽绒毛上不知何时粘上的苍耳,它直接从迷糊的雄虎身上跨过去,慢悠悠地走到了望天树下,趴在地上的它用爪子叠在耳朵上。 这时,它那同样被吵醒的伴侣,又挤了过来,厚实的皮毛相接时,雌虎把被压到的幼崽叼到了另一边,对着自己不长眼的伴侣发出了咆哮。 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伴侣的雄虎,被吓得“蹭——”地站了起来,但它不站还好,一站起来,本来快要睡着的幼崽又被自己父亲的阴影活生生吓醒了。 彻底没了休息的打算,雌虎眼神不善地瞪着面前的伴侣,开始细数它的过错。 虎啸象鸣之中,困得七荤八素恨不得把自己撞晕的笛悦,张着嘴咬了咬不见一物的巢穴,烦躁地吐了吐信子。 这条体型相较于飔风而言略小一些的眼镜王蛇,在这一刻,脸上充满了与那条霸道的蛇极为相像的杀意。 恨不得冲出去,把这群莫名其妙出现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通通咬死的笛悦,愤愤地把尾巴甩得砰砰作响。 “野象,老虎,狼,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大晚上还让不让蛇睡觉了!” “是啊,明明之前都很安静的。” * 不知从哪冒出的附和声,让笛悦僵直了身体,感受着信子带来的同族气息,这条蛇彻底没了睡意。 领地附近的同族到底有多恐怖,看看那条漂亮小蛇和他的伴侣就知道了,想起飔风那不耐烦的表情,笛悦打了个寒颤。 借着月光,他匍匐着身体,缓缓探出了头,只见一条棕黑色的同族嘴里含着一只老鼠,抬起尾巴,含含糊糊地对他打招呼。 “你领地的老鼠可真肥,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留在这里吃老鼠吗?我很弱的,根本打不过你们。” 这条蛇鳞甲上残余的气味,让笛悦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又吐出了信子,终于想起了这熟悉气味从何而来的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笛悦实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除了他,居然还有蛇能活着在飔风眼底下,接触那条漂亮的小蛇。 “改性子了?那之前我差点被他弄死算什么?” 抱怨了一句,笛悦语气不善地询问面前的蛇。 “你见过镜流,和飔风吗?” 停顿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吐出那条可恶蛇名字的笛悦,就看见面前棕黑色的同族疯狂点头。 “镜流教了我捕猎,飔风,飔风教了我逃跑,我前天刚从他们的领地离开。” 笛悦长大了嘴巴,“你,你是说飔风教你东西?”他实在觉得难以置信,“那条蛇可以原来可以好好沟通的?那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咬死我?” 不等面前的同族回答,笛悦语似连珠,又开口询问,“既然你能自己活下去,为什么非要来我的领地?” 心虚的观云看着面前这条同样遭受过飔风迫害的蛇,不自在地垂下了头。 “我的伴侣死在了那片领地上,我想离她近一些,我保证只吃老鼠,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所以,你能留下我吗?” 不愿去想他的伴侣到底怎么死去的笛悦,带着几分同为被飔风压迫的可怜蛇心态,他眼不见心不烦地摆着尾尖指了指靠近领地边缘的灌木林。 “你可以捕杀里面的猎物,但是如果你越界,我就吃了你。” 已经很有野生蛇风范的笛悦发出了威胁,观云连连点头,一溜烟就窜了进去。 被迫拥有了半条同居蛇的笛悦,听着又一次响起的象鸣,预感自己此夜注定无眠的他,拿尾巴糊着眼睛,踉踉跄跄地爬回了巢穴。 “你们有本事去中游,骚扰那条可恶的蛇啊!” 愤愤地把自己盘起来,笛悦下定了决心,他要成为像飔风一样强大的蛇。 但他不知道,强大的飔风今夜同样无眠。 * 万籁俱寂之时,响彻天际的象鸣,让昏昏沉沉的飔风骤然惊醒,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的尾巴搭在了迷迷糊糊的小蛇耳边,试图阻拦那堪比天雷般的动静。 感觉到熟悉长条物体,吐着信子睡得昏昏沉沉的镜流蹭了蹭飔风,但下一秒,扰蛇清梦的象鸣声直接贯穿了两条蛇的家。 被迫清醒的镜流委屈巴巴地蜷着身体,看向了飔风,下午因为调皮被伴侣狠狠制裁过一番的他,现在只想睡觉。 而这时,略显稚嫩的象鸣声又一次响起。 实在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的镜流,撑着酸疼的尾部,靠着上半身肌肉发力,在飔风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小蛇一个踉跄,跌在了小窝外的干草之中。 他尽力的伴侣,也只能堪堪含住他未完全抽离小窝的尾尖。 不过,这本欲搭救镜流的行为,却更加重了小蛇尾尖的痛楚。 扭动着身体,从伴侣嘴里把尾巴抽出来的镜流,赶紧把再次受创的尾尖叼在嘴里,控诉的看着飔风。 理亏的飔风迅速梭出了小窝,在镜流身边垂下脑袋,蹭了蹭他。 “我,” 认错的话还没出口,象鸣声就又一次打断了他。 两条蛇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镜流拖着疲惫的身体顺着飔风颈部爬了上去,让自己整条蛇都挂在漆黑的鳞甲间。 “是小象的族群吗?” 爬到露台上,看着树下不断应和着远处象鸣声的新朋友,镜流询问道。 从没与一头象交过朋友的飔风,听着象足碾过地面轰隆的声音,想到或许他们马上要迎来一群丛林恶霸的友谊,他深深叹了口气。 随后,这条没回答小蛇问题的蛇,将一直压抑在心中的疑问抛给了镜流。 “镜流,我的小蛇,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招别的动物喜欢呢?” 第72章 第六十三章 危机前夜的爱之论 镜流:…… “我想, 这就是爱的力量。” 在小象发出的昂嗷的叫声中,镜流伸长颈部,弯着躯干, 将头扭到飔风面前,与他对视片刻后,缓缓地靠在在伴侣心脏部位, 轻声回答道。 本来还在为小蛇突然的亲近, 而感到喜悦的飔风在听到镜流的回答后, 瞬间把脑袋从小蛇的头顶猛地一提, 对着巢穴下的象群侧眸以视。 片刻后, 他颤着声音, 正准备询问小蛇最近对他是否有什么意见, 这才会喜欢上一头未成年的野象。 只是“你,”字才出口, 他就被伴侣续说的话语打断了。 “关于友情的那部分爱。” 话音未落, 镜流就追着伴侣高高扬起的头颅,同样抬起了上半身。 “这是我的天赋。” 在这一刹那, 镜流突然明悟了到底该如何处理朋爱与爱之间的关系,小蛇轻轻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他想要彻底解开飔风的心结。 “我喜欢跟它们交朋友, 喜欢帮助那些非食物与敌人的弱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你的爱会减弱分毫!” 小蛇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飔风怔住了,但他心爱的伴侣却仍未停止剖心的表白。 “飔风,” 镜流轻唤着面前这条陪伴自己度过数百个日夜的眼镜王蛇,温柔又缱绻地将自己的身体缓缓绕着他, 轻轻缠住。 月光之下,那身浅灰色的鳞甲映出了星夜。 环纹交叠之间,飔风是如此的渴求着与心爱的小蛇,彻彻底底融为一体,当然,这与食欲无关。 只是在看到镜流迟缓又扭曲的动作,欲盖弥彰的飔风往后一仰,带着小蛇一起倒在了竹台之上。 用干枯的草叶紧紧绑在榕树之上的竹台,因着两条蛇突如其来的动作,不堪重负似地发出了“嘎吱”的尖叫。 此时一阵风吹过,台面晃晃悠悠的,像是马上要散架一样。 只觉得自己像只脱线风筝似的镜流,在慌乱之下,整条蛇都扑进了伴侣的怀里。 腹鳞与背鳞相接之时,稍稍被安抚住的镜流做出了一个虚假的吞咽动作,随后,这条漂亮的小蛇弓着颈部,抬起头,金瞳迎上了墨瞳。 “飔风,” 他又唤了一声这条,已经在他心中退去稳重光环的幼稚伴侣。 “就像领地里没有两棵一模一样的树那样,对于爱的表达,我也不可能做到与你完全相同,” 以为自己又要迎来如往常一般的劝慰,飔风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小蛇的话让他呼吸都停滞了数秒。 “但是,如果你想,你随时可以把我当做你饱腹的餐肴,飔风,我对你的爱高于一切,你才是我的伴侣啊!” 镜流实在激动了,而飔风的情绪亦在跌宕,他们的鳞甲摩挲时,风啸不断响起。 这两条旁若无象的蛇,让询问完小象,正准备感谢他们的成年野象们面面相觑,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实在找不到事情做的它们,在试图拔断一棵望天树无果后,围着族群失而复得的新生命,第二次开始表达自己的关心。 被七八根长鼻子推来扒去的小象对于长辈们的爱,实在不堪重负,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前肢高抬,象鼻冲天,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 * 被这声象鸣打断了情绪,飔风深吸了口气,如鼓般跳动的心跳一声声叩问着他的大脑—— 他为什么变得如此敏感又善妒?难道他的伴侣就如此不值得他信任吗? 沐浴在小蛇的爱意中,这条蛇紧紧缠住了自己的伴侣,在镜流温柔的蹭抚下,他的心跳渐渐回归了正常的律动,鳞甲之下紧绷的肌肉也缓缓舒张。 一灰一黑的两条蛇交颈而缠,浑如一体。 “飔风,除了你,谁还愿意放过一条连捕猎都不会的蛇,跟他成为伴侣呢?” 贴在飔风的面鳞边,镜流发出了呢喃般的声音,那语调轻轻的,比春天在他尾边悄然绽放的花蕾都要令蛇心动。 “你曾说你是异类,可我的伴侣,难道你不觉得我才是那条异类吗?我是,” 用尾尖抵住了飔风即将吐出反驳之言的嘴,回忆起曾经为人时痛苦的镜流湿润了眶鳞。 “我是,” 这实在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准备对伴侣彻底交代自己的身份,既然他们彼此相爱,那有些不曾被提及的东西,也不该成为阻挡他们彼此信任的障碍。 “我是人的灵魂与蛇的躯体融合而诞生的怪物,飔风,你早就是我存活于这个世间,唯一的理由,没有你,再多的朋友,对我来说都是无用的。” 坦诚比镜流想象的容易,而飔风的反应也出乎小蛇的意料。 只见这条沉稳的眼王,温柔地缠紧了自己的伴侣,用信子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小蛇的气息。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知道你不是曾经的芷河领主,我的小蛇,它很烦蛇,如果不是因为漂亮的鳞甲,早就被北部所有领主联合追杀了,但你不同,你是雨林给我的,此生最重要的宝物。” 镜流嗫喏着吻鳞,鳞甲因为肌肉的抽搐而不断颤动着,小蛇知道飔风很爱他,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伴侣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的质询与厌恶。 “我以为,你会因为我曾是人类……” “那有关系吗,镜流?在那次雨林大火里,你不顾一切想要把我带走时,我就栽在你的尾巴上了。” 用头鳞蹭干了镜流的眼泪,感受着夜风拂过脑袋的凉意,飔风打断了小蛇的话。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所以,镜流,别哭了,我们现在在一起,未来也会在一起,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镜流不说话了,看着这条无比豁达的蛇,被飔风的尾尖摁着脑袋,呆呆地点了点头。 满意的飔风甩了甩尾巴,准备带着镜流掉头回家。 但这时,树下等待许久的年轻公象不顾头领的阻拦,抬起前肢一跃而起,将长长的象鼻甩到两条蛇面前。 友善地对着两条蛇打了个响鼻,礼貌问好的成年公象吓了镜流一跳。 小蛇畏缩地藏在了伴侣的背鳞上,重达两吨的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压迫感,是所有动物都无法给予他的。 只是,在小蛇还在踌躇着要不要往前时,今夜心情出奇美妙的飔风,就欣然接受了公象的邀请。 顺着那根光滑的象鼻,带着小蛇一起盘踞在了成年象的脊背上。 脆弱的鼻尖接二连三地蛇的尾尖扫过,公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随后,在首领的瞪视下,它赶紧用鼻子把快掉下来的两条蛇往背头顶扒了扒。 但这时,飔风却有些嫌弃它了,带着小蛇灵活地躲开象鼻,把尾巴勾住象腿,迅速回到了地面上。 * 公象无奈地甩了甩耳朵,本来想带着救助小象的恩蛇到处游玩的它,遗憾放弃了这个打算。 “昂昂”了几句,族群的首领点了点头,这头年迈的母象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两条蛇的头顶,带着自己的族群往下游去。 云河中游是整片雨林最富饶的领地,但这里有象群的恩蛇,自知破坏力的它们不愿打扰到两条蛇的生活。 但实在不想再为水源奔波的象群,选择了下游,它们打算在那里建设新的家园。 至于云河下游的领主愿不愿意,那就不再它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于是,作为下游河段领主之一的笛悦,在确认象群不肯离开后,看着领地越来越多的动物们,他已经考虑搬家了。 “就尽逮着一条蛇嚯嚯,你们雨林生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怎么也想不通的笛悦,对着面前凝望着中游领地的观云抱怨了一句。 只是,棕黑色的眼王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你说,我要给镜流和飔风多少老鼠,他们才会愿意让我住在那里陪听叶呢?” “吃你的老鼠去吧!哪条蛇像你一样天天吃老鼠!没出息!” 在听到这话后,怒气冲冲的笛悦愤愤地叼起一只路过的松鼠,甩在了观云身上,一溜烟地滑进了水里。 不知道笛悦为何生气的观云,看着慌忙逃窜的松鼠,愣了一下,不想因为得罪领主而被赶出暂居地,彻底远离听叶的他赶紧追上了笛悦。 心情烦闷的眼王看着紧追不舍的蛇,差点扭头给他一口,但这时,随着泛白的天际,一艘红白相间的小艇朝着两条蛇滑来。 从没见过这东西的笛悦一尾巴把观云抽开,自己赶紧缩进了水里,警惕地盯着小艇上有说有笑的人。 这条曾经做过宠物的蛇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片深山老林里边,还会有人类的出现。 习惯了自由生活的笛悦,实在不愿在回到那个憋屈的玻璃柜子里了。 在小艇远去后,这条别扭的蛇沉默了一会儿,在观云差点以为笛悦溺水就要占领领地时。 他眼神不善地看着观云,把这条蛇盯得浑身一震。 “喂,你不是想去中游陪你伴侣吗?我们一起。” 观云的眼睛亮了,两条蛇一起往镜流与飔风的领地游去。 第73章 第六十四章 雨林危机 1 赵景:你清…… 不速之客总是不受欢迎的。 但今天, 在两位领主都无意到河边玩耍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的笛悦与观云,竟然真的成功混入了中游领地之中。 只不过, 好运总与噩运相伴。 当灼热的风拂过翻涌的河水时,被飔风牢记于心的“情敌”气味,就被它带着一道钻进了蛇的巢穴里。 交叠的蛇颈间, 那双漆黑的蛇瞳, 瞬间亮起来了。 在昏昏沉沉的镜流, 还在大脑里仔细查阅着回忆, 思索这熟悉的气味到底从何而来时, 他那已经锁定今天捉弄对象的伴侣, 就对心爱的小蛇发出了邀请。 “河边有乐子, 镜流,你想陪我一起去玩水吗?” 在飔风温和的声音里, 镜流迟疑地吐了吐信子, 许久不曾单独追踪猎物的他,生疏地适应着自己的感觉器官。 终于, 小蛇想起来了。 回想起飔风与笛悦见面时的鸡飞狗跳,镜流痛苦地把脑袋钻进了飔风的腹鳞边, 飔风蹭了蹭自己可爱的伴侣, 没得到回答的他又发出了一声邀请。 “就当是陪我巡视领地,好不好我的小蛇?” 但镜流依旧没有回答,想起刚才伴侣的发言, 那双金黄色的瞳仁在面鳞抽搐的作用下,左右滑动着,彰显着小蛇不平静的内心。 “飔风。”他轻唤了一声自己兴致勃勃的伴侣,筹措着语言, 仰着头,将那双墨瞳里浅灰色的漂亮小蛇,接到了自己的金瞳中。 “你说的,”镜流吐了吐信子,“乐子是不是笛悦和观云?” 飔风点了点头,“我发誓,他们绝对很好玩。” 面对难得如此活泼的伴侣,小蛇按捺住隐隐作痛的良心,深深吸了口气。 “飔风才四岁,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实在找不出理由为飔风辩解的镜流,喃喃自语道。 片刻后,收拾好心情的小蛇看着飔风今天格外明亮的墨瞳,在心里为那两条不知为何又上门找抽的蛇,默默上了柱香。 如果是在昨天,镜流非常愿意阻拦自己伴侣把其他蛇当玩具的恶劣行径,但今天,跟飔风纠缠一夜,被他折腾得连尾巴都抬不起来的小蛇,现在亟需喘气的空间。 “下手轻一点。” 这是镜流能为他们做的极限了。 “当然,小蛇,他们是你的朋友。”甩着尾巴,把小蛇拖举到背鳞的飔风如是道。 此时,还不知危险即将到来的观云,在笛悦的带领下,他们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云河边的芭蕉树里。 * 奔腾的河流掩盖了他们鳞甲蹭过土石的声音,两条自以为潜伏成功的蛇,对视一眼后,笛悦嫌弃似地转过身。 这条蛇不愿传染观云的蠢笨,于是,他尾尖上抬,勾住了一旁粗壮的树枝,随后,在肌肉猛地发力下,整条蛇钻进了树杈上的翠叶中。 心心念念都是伴侣音容笑貌的观云,没有丝毫不悦,他已经习惯了这条蛇总是鄙夷自己的行为。 反正他又打不过这条蛇,计较这些除了容易让自己变成笛悦的晚餐,没有任何作用。 何况能再次踏上中游领地来见一见听叶,他还是托了笛悦的福。 想到这儿,观云哀伤又惆怅地盯着河畔边隆起的小土堆,吐着信子,依恋般地如往日与伴侣亲密那样,蹭了蹭脑袋边的芭蕉叶。 但回应他的只有青黄色叶片冰冷的温度,异样的触觉让观云愣了一下,片刻后,这条如梦初醒的蛇才反应过来,他的伴侣真的已经离他而去了。 观云擦了擦眶鳞边的水露,他本来不那么爱听叶的。 初遇时,他差一点真的进了她的胃里,不过当时是春天,本能影响了听叶,好歹有点作用的他,在被听叶追上强迫以后,稀里糊涂地留在了她身边。 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了前不久,直到观云看到听叶为了救他,在人类的围攻下去而复归又被抓住后…… 观云呜咽地哭出了声,但这一次没有蛇会不耐烦地甩来一条猎物,边催促他吃边拿尾巴敲他的头了。 “当时要是被你吃了,就不会拖累你了……”棕黑色鳞甲颤动着,突然,它们发出一声奇异的挤压声。 用眼泪淹没了颈间的鳞片的观云,在左顾右盼也没找到飔风的身影后,哆嗦着身体爬到了听叶坟墓边。 这条蛇盘起身体,依偎着隆起的土包,静静地陪伴着听叶。 树上的笛悦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躯干。 * “等那群该死的野象走了以后,先给他找片领地吧,两条不是伴侣的蛇在一片领地生活,这叫什么事?” 不愿承认自己是心软了的笛悦,用这荒谬到自己都不愿相信的借口,掩饰着自己的动容。 说服了自己后,这条蛇踌躇了一会儿,随即在善意的驱动下,他缓缓爬下了树,正准备对观云说些安慰的场面话。 但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秒,笛悦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他浑身一怔。 这条不愿接受事实的蛇,僵硬着脖颈,颤颤巍巍地继续往前游去,但头顶的艳阳已经被庞大的阴影取代了。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睁睁看着蛇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笛悦,对着还在与听叶单方面诉说思念的观云发出了一声尖啸。 “跑啊!愣着做什么?” * 起初观云还以为笛悦又在发疯,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傲慢地抬着头,边吐着信子,边趴下身体,就要追逐他们的飔风,同样发出了风鸣。 “我不是故意的!救蛇!要出蛇命了!” 两条蛇慌不择路,甚至因为过于紧张,他们被对方的尾巴互相绊倒,一头栽进了河里。 猎物的奔跑只会让飔风更加兴奋,但看着河里拼命挣扎,像是马上要溺死的两条蛇,这条漆黑的眼王蹭了蹭伴侣伸到面前的脑袋。 “镜流,这真的不能怪我,他们胆子太小了。” 恶蛇先告状的飔风,成功让镜流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小蛇还是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随后,他艰难地摆动着尾巴,准备从伴侣的背鳞上爬下,去河里救蛇——那两条傻子快在浅水里把自己淹死了。 但察觉到伴侣意图的飔风,比小蛇的动作更快,抻着颈部,这条蛇的大脸又一次出现在了观云与笛悦的视线中。 这两条蛇又磕磕绊绊地爬回岸上,而在这一瞬间,惊魂未定的他们,突然听清了飔风邀功似的话语。 “镜流,你看,不用你救,他们自己能上岸。” 不敢怒也不敢言的两条蛇,窝囊地把鳞甲上的水珠全部甩给了对方。 镜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回过神来的他才想了刚才准备的问题。 “你们今天有事吗?” 在笛悦杀蛇的瞪视下,全场最弱小的观云细声细气地回答道。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野象,它们很吵,我又想听叶了,我们想在中游待几天,当然,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立刻就走!” 镜流突然想起了昨日救助的小象,发现下游被骚扰可能自己也要占一部分原因后,小蛇尴尬地把头蹭在了伴侣枕鳞边。 思虑再三,镜流看着飔风雪白的腹鳞,叹了口气,闷声拒绝了观云的请求。 “我不喜欢领地有太多蛇,你们还是另找,” 飔风蹭了蹭小蛇,心知肚明镜流的拒绝是为了谁的他,欢快地甩起了尾巴,被爱意包裹,已经不再介意旁蛇存在的他打断了镜流的话。 “可以,但是如果你们再打扰我跟镜流,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自己送上门的美餐。” 面对着三双不可置信的眼睛,这条蛇骄傲地抬起了头。 随后,飔风懒洋洋地挂在了芭蕉树边,对观云哭坟与笛悦在眼前游来游去的行为视若无睹,专心用尾巴卷着灌木里成熟的桑葚,投喂着自己的伴侣。 小蛇浅灰色的鳞甲被吻鳞边渗出的果汁,一点点被染成了紫红色。 岁月静好…… “轰隆!” 四条蛇齐刷刷地从地面上弹了起来,他们看向了巨木大面积倒塌的下游。 “发生了什么?” 回忆起上次树木大面积倒塌时的场景,被记忆中焚天的烈焰,吓得瞬间缩进伴侣怀里的镜流,发出了惊恐的询问声。 同样一头雾水的飔风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拥有极强生存能力的他压根不在意树木因何而倒,比起看不见的未来,这条蛇更在意自己怀里的伴侣。 沉默片刻后,这条蛇只用了一句话就安抚住了瑟瑟发抖的镜流,他说:“镜流,我在呢。” 雨林的动物们,自然不会知道这恍若天灾般的动静到底为何而生,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类已经当着会议室所有人的面,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了。 “旅游项目?!姓赵的,深山老林你办什么旅游项目?你到底是把人命当玩笑,还是把生态保护当戏言!” 往日涵养极高的柳妆,今日把包袱抛得一干二净,对着面带笑意的赵景与他身旁得意洋洋的王金明怒目而视。 “哎呀,柳老师,这生意都是可以谈的嘛,您消消气,消消气。” “生意?”柳妆怒极反笑,“我告诉你,姓赵的,我不同意!我们研究院所有人也不会同意!你要推平雨林,就先从我身上推过去!” 说完,她摔门而去。 “研究院的老师,这性子就是爆,哎,什么事是钱解决不了的呢?就她一个人能干得了什么事?” 赵景摆着头,无奈笑笑,王金明也跟着笑。 “是啊,她能做得了什么呢?咱这儿,可是个大项目。” 第74章 第六十五章 雨林危机 2 孙斌:他们…… 蝉鸣叫得人心烦, 被阳光晒得满脸通红的柳妆,颓然地坐在滚烫的石阶上,紧握着手机, 失落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短暂的通话记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她的手机开始震动, 绿信里铺天盖地的红点向她拥来。 王律:“柳姐, 不是我不帮, 只是人家手续合法合规……” “虽然我们也晓得他这是动了手脚, 但这不是没证据……” 娇娇:“妆儿, 我怕帮你问过了, 这事是姓赵的联合省会那个姓钱的搞的, 那人家里有关系,这事你还是别掺和了……” “好不容易要评院士了, 别为这事把自己搭进去……” 杨湖(动保):“柳老师, 我跟清湖保护区商量好了,实在不行咱把那些能转移的动植物转移了, 能救一点是一点,作孽真是作孽……” 院长陈:“小柳啊, 知道你难受, 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但不能为了瓦砾伤了玉不是?” “回来吧,别在那儿了, 今年所里打算推你,爬行类这块以后还得指着你,你现在就是那个玉,不值得……” “听话啊, 别为这些身外事操心了,赶紧回来!” …… 柳妆重重摁熄了屏幕,她抿着唇,仰着头,强忍着泪,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烈烈骄阳之下,是比极地的雪还要冰冷绝望的内心,她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而这时,更雪上加霜的消息来了。 在铃声响了四遍之后,连自己都不再抱希望的柳妆接通了电话。 “妆妆,林河村出事了,你是不是还在那里做研究?你人还好吗?” 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对面的好友话似连珠,打得柳妆完全反应不过来。 “什么事?”按了按太阳穴,柳妆询问道。 “你还没看今天颤乐那个直播吗?村民和施工方打起来了,你快回研究院吧,那里不能待了!” 突如其来的又一噩耗震得柳妆失去了反应,烈日灼心,超过四十度的气温烧得她眼前发黑。 一阵耳鸣后,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柳妆手一颤,陪伴了她四年的手机撞到了石阶锋利的拐角处,摔了个粉身碎骨。 “我知道了。”发昏的她嗫喏着唇,下意识地回应着好友,但下一秒,突然回过神的她“噔噔噔”地冲下台阶,狼狈的拾起手机碎片,往停车场冲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 “到底是什么事?!” 老支书重重地杵了两次拐杖,颤抖着手指指着陈旧病床上,头脸挂彩的孙斌破口大骂。 “你是干部!你怎么能带头打人?你知道现在他们的人怎么说我们的吗?说我们活该穷!说我们仗势欺人!说我们就是穷山恶水里的刁民!” 孙斌垂着头,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皱巴巴的床单,一言不发。 一旁正被胡医生包扎的钱老四看不下去了,他“腾——”地站起来,胡医生“哼”了一声,钱四诺诺地又缩回了椅子上,边龇牙咧嘴地让胡医生下手轻点,边为孙斌辩解道。 “老支书,这不能怪孙干事!他们那边先挑衅,还打人,老王的头都被开瓢了!嘶,胡医生,轻点!” 忙得头发都要站起来的胡医生瞪了他一眼,但手下的动作还是轻巧了些。 老支书吹胡子瞪眼,“那也不能打他们啊,小孙!” 孙斌抬起了头,赤红的眼睛让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他抹着眼泪,满肚子的委屈与愤怒都化为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林老,我真的没打。” 在卫生所等着处理伤口的村民见此情状,七嘴八舌地道。 “是啊,老支书,孙干事没打人,他看人受伤了,赶紧去拉架,人都没碰到,就被那群人摁在地上打。” “我作证!小孙连碰都没碰他们,那群人就躺地上了。” “我们大家都能作证,他们就是碰瓷!” …… “这群**养的东西!就是来报复咱!那林子是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地方,他们真要动,我,我跟他们拼了!” 钱四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握着拳头,红着眼,大步流星地往外面冲,而气血上头的村民也叫嚣着要给那群人点颜色看看。 群雄激愤之下,场面混乱无比,好在老支书还算个清醒人,骂的骂,劝的劝,好不容易把人劝住了。 但村民们依旧愤懑无比。 “老支书,以前我们穷,没念过书,不懂林子好,但是自从柳老师她们来了以后,教大家采药、采菌子、捡毛做手工,拿去山外卖,十里八乡现在谁不羡慕我们村?” “这是要断我们活路啊,什么旅游项目?前天晚上我看见大货车拉了五车铁笼子,就摆他们工地上,什么项目要那么多笼子?鬼晓得这群人要做什么?” “是啊,还有上次那两条蛇,我最怕这玩意儿,想想要是林子没了,它们没了家,不得直接跟我们住一起?!何况林子里面不只有蛇呢!” …… 千言万语汇集到一起,成了一句“老支书,你得想想办法啊!” 老支书摸了摸胸袋,感受着虎皮的温度,皱巴巴的嘴角一垂,苦笑一声。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人伛偻的身躯让村民们停下了议论,他们这时才发现这位为村子遮风挡雨一辈子的老支书,是真的老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但现在不是沉浸在情绪中的时候了,一个打开短视频,希望缓解下现场沉重氛围的村民突然惊叫道。 “不好了,那群人把我们跟他们打架的视频发网上了!” * “谢老师,舆论压不下去了,怎么办?” 聚精会神地盯着试管里金黄色蛇毒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对着焦急的助手道。 “那就再加一把火,把热度炒上去,再把真相准备好,有人想拿人家栖息地做他捞钱的后花园?我先让他尝尝舆论反噬的下场。” 蛇毒滴进了量杯中的试剂中,刺耳的反应声中,把试管放回架子上的男人摘下了护目镜,示意站在一边的学生接手。 “云省那位柳老师联系上了吗?” 助手摇了摇头,“但拍摄纪录片的团队已经找好了,最快后天就到,卫记也同意去调查云伟和极钱两家公司了,还有……”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那这两天先收拾东西,等纪录片那边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你把柳老师电话给我,我再试试看。” “国内唯一的热带雨林,可不能就这么被糟蹋了……”喃喃说着这样的话,男人脱下了研究员的制服。 那一闪而过的银色铭牌赫然标着两行字——“华科院京省动物研究所一级教授”“谢道资”。 这个哪怕是在世界蛇类研究专家中,也存有一席之地的年轻教授,在听动物保护协会的好友说了云省近来发生的荒唐事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舆论也不能逼停项目,那就要对簿公堂了。 虽然都说项目一旦开启除非特殊原因便无法停止,但要是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某种交易的成果呢? 抱着手斜倚在墙边的谢道资嗤笑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在云省动物研究院院长的牵线搭桥之下,他终于联系上了屡屡碰壁,正一筹莫展的柳妆。 “柳教授,你好,我是谢道资,我们长话短说,”清朗沉稳的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说你们需要帮忙,介意后天我们碰个面,商量下合作吗?” 捏着新换的手机,在外奔波了一天,妆容都模糊的柳妆,忍不住哽咽地回应道:“有您的加入,真的太好了,谢谢您,谢谢……” * “这群人的准备把我们一网打尽!不仅砍树,还抓动物!我们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在镜流斩钉截铁的声音中,身边三条蛇非常给面子地点起了头。 尤其是领地已经被毁了一干二净的笛悦,他的头已经快点成拨浪鼓了。 人类的机械造物所带来的破坏力,是自然努力一万年都达不到的程度。 短短三天,云河下游的树几乎已经被砍去了五分之一,如果不在因为天险的存在与村民的阻拦,他们造成的危害,还要更过分些。 而如今,失去大量树木的下游,在天空之下就像突然凹陷了一个口子那样,就连奔腾的云河也无法将炎热尽数纳入怀中。 高温之下,无数失去了避身之所的动物们疯狂逃窜,只是这一举动,却正中偷猎者团队的下怀。 对于他们而言,精疲力尽的动物总要比精力充沛的动物更要好抓些。 承载着动物们的血与泪,一个又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被抬上货箱,码放整齐。 看着雨林来来往往的人类,回忆起之前濒死经历的镜流,下意识缠紧了身边的飔风,而嗅探到满是血的铁锈味的飔风,同样缠紧了自己的伴侣。 从没见过这场面的观云吓得躲进了灌木中,又在笛悦的怒视中不情不愿地爬出来。 “镜流,你打算做什么呢?”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没话找话的观云看向了小蛇。 用鳞甲摩挲着飔风的腹鳞,盯着人类手中不断发出撞击声的铁笼,镜流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飔风,你说,我们把他们的轮胎戳爆怎么样?轮胎爆了,他们的车就动不了了。” 顿了顿,在伴侣劝阻的话出口之前,镜流蹭了蹭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冒险,但是飔风,如果他们把所有的动物都抓走,你跟我又怎么能逃脱呢?” 小蛇郑重其事的模样让飔风愣住了,片刻后,这条蛇紧紧缠住了自己心爱的伴侣,“有我在呢。” 飔风默许了。 第75章 第六十六章 雨林危机 3 镜流:蛇的…… 酒桌之上推杯换盏, 赵景与王金明对着圆桌另一边的钱总的谢了又谢,钱总对于两人的殷勤很是受用。 三个人在短视频反复播放的声音之中,边讥讽着柳妆等人的不自量力, 边畅想着这一波大生意,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润。 “边境线已经打通了,赵总, 你们进货可千万不能出篓子。” “钱总放心, 对外我们都说暂时转移, 等项目建好了又运回来。” “赵总做事, 我放心。” 两个走私贩子相视一笑, 不能明说的话都灌进了一杯又一杯澄澈的酒液中。 这时, 王金明口袋一阵震动, 他看了看来电话了,赔笑了几句, 而喝得正起兴的两人也丝毫不在意, 挥挥手让他出去接。 门扉合上的一瞬间,王金明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本想再听仔细些,但手里催命一样的电话铃声容不得他耽搁了, 他赶紧跑到卫生间接通了电话。 “小王, 昨天说的那个合作考虑好了吗?”带着机械感的电流音从听筒中传出。 “卫哥,这,我也为难, ”王金明面露菜色,偏偏他还不敢拒绝,“您也知道,我这手里也不干净……” “是是是, 您别发,千万别发!诶呦喂,祖宗,我是真的怕了你了,你要把那件事发出去了,我这张脸是真别要了。” “好好好,我给,我给你就是了,别发啊!那咱后天下午两点老地方见,要是真出事了,记得拉弟弟一把。” 回应王金明的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他愤愤地对着镜子,在空中挥舞着拳头,但在回过神后,万般滋味都化成了一声苦笑。 他能怎么办呢?八年前在郊区干的那件事,怎么偏偏就被那个难缠的狗仔拍到了呢? 皮鞋重新踏上了走廊柔软的地毯,打开包厢门,这个外人眼中趋炎附势的假精英又挂上了一副笑。 “钱总!老板!天大的好消息,京省的卫老板准备帮咱拍纪录片,刚刚就是打电话来说这事呢!” 这就是卫景明的要求,提供证据以及掩护他们,作为交换,他会在王金明出狱后,给他一份不愁温饱的工作,被捏着把柄的王金明就这样半推半就地从了。 没别的,再不找条船上,他就要成这两人的替罪羊了。 侧身倒酒时,王金明回想着早上在老板办公室无意中看到的东西,眼神阴鸷地盯着酒杯中两人的虚影,他扯了扯唇角。 想推我背锅?那不如大家一起进去! 王金明假笑着又敬了两人一杯酒。 各怀鬼胎的三人把满腹的算计,都化成了有着浓郁酒香的冰冷液体,一杯一杯吞咽入肚。 而酒桌上的不太平,挪移到酒桌之下,只会更不太平。 * 叉车与货车来来往往的轰鸣声,打破雨林往日的静谧,被惊扰的动物们笨拙地穿梭在早已设下的天罗地网之中,直到精疲力尽地被一旁等候许久的人类捉入笼中。 幸免于难的几只漏网之鱼,瑟瑟发抖地蜷在灌木的保护下,怨毒地将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人类气息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黑熊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猫,跟随着已经四分五裂的狼群一道流浪,在如此危机之下,它们往日的恩怨也算不得什么了。 擦了擦小熊猫沾满浆果汁的毛,黑熊状若无意地把腿边吃剩的肉块丢给了狼群,为首的母狼愣了愣,它看向了这头曾被夺走过幼崽,也曾夺走过它们幼崽的老冤家。 黑熊视若无睹,只是专心地舔舐着养女的毛皮,如果不出意外,它们要在一起同行很长时间,过去的仇恨依然刻骨铭心,但在生存面前,什么都可以放下了。 何况,狼群记仇也记恩,万一它也被那群奇怪的猴子抓住,它长不大的养女只能托付给那头母狼了。 母狼发出了两声吠叫,熊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它们可以交流,但这对曾经的生死对头,还是习惯于自己种族的语言,在一吼一叫的交流中,狼群放松了警戒,起码现在,它们跟熊可以和平共处了。 突然,一根光滑的软体长条戳了戳黑熊,草木皆兵的它瞬间警觉,倏地直立起身体就要往前扑咬。 失去了伴侣与幼崽的狼后亦是如此,在它的带领下,狼群仅剩的三头狼,龇着牙,发出了低沉的威胁声。 被四头凶兽视为敌对者的小象委屈极了,它昂昂了两声,已经学会一部分丛林语言的它甩着鼻子,磕磕绊绊地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蛇说,报复人,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尽管镜流的本意并非报复,他只是想给人类一些教训。 但在昨天经历了叔叔差点被人类捉住取象牙的事情后,这头在长辈的溺爱下成长的小象,固执地认为就该以血还血,只有这样才能报答人类对雨林造成的伤害。 “明明,是新家,明明,也是,蛇的家,为什么,要被赶走?” 在小象稚嫩的询问下,黑熊继续往前的动作顿了片刻,与母狼对视一眼后,它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揉搓着养女的毛发,扭头看了看远处又一次扩大的伐木圈,它有些想念芷河了。 彼时它的孩子还在身边,也没有被火灾、旱季与人祸逼得到处流浪。 这头习惯于明哲保身的熊突然不想再跑了,在两次迁徙之后,它已经失去了再次向前的勇气,要是再往前也是这样不得安宁呢?那它一直逃避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带路。”黑熊一口叼起养女,挪到了小象身后。 这时,三头灰狼也跟过来了,皮毛上沾满了同伴干涸的血迹的它们,早就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那群猴子血债血偿。 母狼阻止了小象与黑熊打算继续深入的步伐,“太慢了。” 这头雷厉风行的狼王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召集动物,它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就像濒死前哀鸣那般震彻云河的嚎叫。 带着恨意的召集声中,越来越多的动物聚集到了一起。 * 盘在公象的背上,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动物,听着耳边声声的嘶吼与鸣啼,镜流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所以,动物也是会悲伤的,为什么他们总把我们当做没感情的货物呢?” 飔风回蹭了蹭他,“上次救你的不在其中。” 这条傲慢的蛇难得说了句公道话,他感到了伴侣的紧张,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缓解小蛇的焦虑。 镜流对着飔风歪了歪头,把自己的脑袋贴到了伴侣的心脏处,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他渐渐平复了心情。 “是啊,要是所有人都像柳老师一样就好了。” 说完,这条蛇猛地直立起了身体,他打开了自己的枕鳞,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显眼。 风静止了…… * 雨林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只有云河依旧奔腾…… 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兽群,曾经胆怯懦弱的镜流,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扛起了作为雨林领主的责任。 小蛇发出了风鸣,通晓丛林百兽之语的象群与猴群传达着他的话语。 飔风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伴侣,对于亢奋起来的兽群视若无睹,他是如此深爱这条美丽的蛇,因为外表,更因为灵魂。 “镜流,”飔风缠紧了小蛇的尾巴,第一次如同依人的小鸟一般,把自己团进了伴侣垂落的腹鳞边,尽管对于他的体型来说,这行为实在太过离奇。 不等小蛇发出询问,这条眼王蹭了蹭自己的伴侣继续道:“你不是人和蛇结合的怪物,你是征服了我的丛林领主。” 镜流愣住了,小蛇的枕鳞因为主人的忽视而瞬间收了回去,他垂下头,正好看到了伴侣眼中笼罩着一圈光晕的自己。 “我的杀戮因你而止,我的征伐因你而始,”飔风挺起了身体,又深深把头垂了下去,他的吻部已经亲吻到了小蛇盘在象背上的尾尖。 “我永远为你而战。” 兽潮在骚动,但镜流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飔风,半晌后,小蛇不自在地用头将伴侣低垂的脑袋拱起,缠在了他的颈部,“我不想做领主,我只想一直做在你怀里撒娇的永远长不大的小蛇。” “你已经是了,镜流。”飔风温柔地蹭了蹭他,随后,这条扰乱军心的蛇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兽群上。 “它们在等你呢,小蛇。” 镜流又紧张了,但这一次,有着伴侣无保留的爱为力量的他,不会再惧怕任何事物。 有条不紊地安排好每一种动物的职责后,这位青涩的雨林德鲁伊预备役,贴紧了自己的伴侣。 在狼嚎中,万兽齐鸣,黑压压的野兽们在鸟类翅膀的荫蔽下,散入林木中,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在大部队藏匿完全的最后一秒,飔风与某头强壮的雄虎对视了一眼,曾经同为北地领主的他们注视着对方,眼王为雄虎眼中的凶性感到惊讶。 这头雄虎终于展露出了与他体格相同的霸气,它的伴侣与幼崽已经被架到货车上,无依无靠的它,必须坚强起来了。 飔风对它吐了吐信子,打了个招呼,雄虎愣了一下,直到另一头更强壮的孟加拉虎召唤,它才转身离去,片刻后,虎啸震林。 这生命耗尽心力所发出的泣血哀歌,注定要让奏响它的人类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第76章 第六十七章 雨林危机 4 飔风:这…… 无光的墨色侵袭着天幕, 将蔚蓝的天化为彩霞,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向人类的营地逼近。 赤膊的工人三五成群, 手捧着盒饭,在探照灯刺眼的光线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的工作。 他们都是包工头从各地搜罗来的人, 不挑活儿好操控, 当然, 最关键的是嘴严实又便宜。 于是, 对于这群工人闲谈时提及的项目细节, 两位老板派来盯梢的工头们, 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要不耽误项目进度, 害得他们几个被两位老板丢进林子里喂狼,这些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二十分钟后, 看了看天色, 几个工头两指一捻,摁灭了卷烟, 年纪最小的那个拿起手机在裤缝边擦了擦,顺手塞进了兜里, 下一秒, 拎着喇叭的他们,就开始大声催促工人们赶紧回归岗位。 为了赶进度,工地实行的是24小时轮班, 除了换班休息与吃饭的时候,这些人没有丁点儿的闲暇可供消遣。 毕竟他们的老板不是慈善家,而是两个心肝都烂透了的败类,只会想着压榨这些跟动物们一样可怜的人。 只是, 人类不休带给动物们的,是更痛苦的傍晚时光。 从未被强光污染过的雨林,在探照灯的映照下,衬得未曾完全坠落的太阳都是那样的黯淡。 躲藏在草叶间的镜流目光凝重地看着人类的营地,盘算着一会儿从哪里动手。 大部分的动物都能在夜色中行动自如,光亮对它们而言,才是阻碍。于是,小蛇认真地探查着发电机的位置,又清点了一番探照灯的数量。 在确认好第一打击目标后,就像来时那样,这条漂亮的小蛇悄无声息地滑过血渍与落叶铺就的小路,将浅灰色的鳞甲隐秘在白光之中,摆动着长尾,往动物们聚集的地方游去。 就在他即将钻入灌木林的一刹那,发现镜流不在身边顺着气息前来寻找他的飔风,与自己心爱的小蛇成功汇合。 焦急的眼王在看到毫发无损的伴侣后,一直高悬的心这才落到了地上。 “镜流。”他呼唤了一声,小蛇讨好似地蹭了蹭自己难得失态的伴侣。 “我错了,飔风,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一条蛇跑出来。” 在飔风的责备到来之前,知错不改的镜流就垂着头,坦白着自己的过错。 看着略微有些心虚的小蛇,飔风深深吐了口气,他颤抖着尾巴,把镜流紧紧地缠到了自己的躯干上。 “下次至少带上我。” 这条强壮的眼王,是如此地担忧着自己柔弱的伴侣,他忧心忡忡地又蹭了蹭镜流,示弱一般地询问道:“好不好?” 镜流点了点头,他一直很乖,今天是特殊情况。 飔风又蹭了蹭他,小蛇缓缓地爬到了飔风的背上,穿行过纠缠的树根,两条蛇回到了河边。 * 去而复返的镜流,夺取了林木之中的兽群全部的注意力,被活泼小象用鼻子翻来翻去的笛悦眼睛倏地一亮,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只是他的力度掌握不好,正巧撞到了飔风的腹鳞上。 看着这条曾经的情敌,飔风吐了吐信子,锋利的獠牙在一闪而过,被吓得心肺骤停的笛悦慌乱地蠕动到了一边。 但往日凶残无比的黑色眼王今天没有继续追击的念头,他趾高气昂地蹭了蹭自己的伴侣,像是在炫耀一样。 差点变成陆上河豚的笛悦,眼不见心不烦地扭过了头,用尾巴敲击着一旁看戏的观云,发泄了一番怨气。 遭了一场无妄之灾的观云,无奈地啃食了两口草叶,委屈地把自己挂到了刚发芽不久的小树上。 没注意三条蛇眉眼官司的镜流,在看到从树上摔落的观云后,疑惑地看了飔风一眼,这条蛇回以一如既往的稳重的目光,小蛇放弃了探究的念头。 旋即,他勾着飔风的颈部,抻着尾巴,折断了一根大小合适的树枝,连比带划地跟象与猴交代着今晚的目标。 一旁落在树杈上的鹰雕,目光如炬地盯着镜流,片刻后,在飔风露出毒牙的威胁下,它放弃了这顿眼中难得的大餐,转而梳理着羽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镜流的安排。 在太阳彻底落入云河的一瞬间,无数双藏在林木中的眼瞳闪着幽光,注视着雨林如今唯一的光源,弓着身体,蓄势待发。 看着那一双双眼睛里斥满的怨恨与哀愤,镜流深深吸了口气。 “希望他们能跑快点……”看着曾为同胞的份上,怀揣着最后一丝对破坏雨林的人类的怜悯,小蛇吐出了信子。 敏锐的感官追寻着油料燃烧的气味,在货车发动机轰鸣的一瞬间,他依恋地松开了与伴侣交叠的尾巴,从飔风的怀里爬到了小象背上,对身边的母狼点了点头。 无声的硝烟弥散在了整片云河之畔,一声悠长的狼嚎后,没有一只动物犹豫,它们披着星月,跃出了林地,跟随着象群一齐奔跑。 * 大地在震动,贴在工人们脚边的灰与石跳动着,几个没站稳的狠狠摔在了地上,只是不等他们爬起来。 “地震!是地震!大家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因着这天灾一般的动静而六神无主的工人们,纷纷丢下了手里的工具,无头苍蝇似地开始往村口空旷的地方跑去。 只是林河村并不欢迎他们,在这群人为了两百块钱做出污蔑村民的事情后,好客的林河村就对工人们关上了大门。 这时,回过神的几个工头也恶狠狠发出了威胁,“都滚回去!活还没干完,跑什么跑!” 同为走私集团成员的他们压根不在乎人命,这些人只在乎还没开走的货车。 如果没了工人们的掩护,货车势必会引起周边村民的注意,万一出了什么篓子,他们几个都要完蛋。 于是,素日来极为和善的工头们发了狠,捏着工人们之前打人碰瓷的命脉,逼着这些人灰溜溜地回到了营地。 村口处,正在帮助纪录片团队搬运着设备的村民,戏谑地谈论着这场闹剧,戴着墨镜的导演华照水在跟断了一只手的钱四,问清了来龙去脉后,踌躇了片刻。 这个与卫景明合作惯了的老搭档,就吩咐摄影扛起了相机,不顾村民们的劝阻,带着小队绕到了营地后方的山坡上。 纪录片只是幌子,曾经作为调查记者团一员的她,更在意走私大案。 一旁正在等候柳妆口里谢老师的助手三人,在对视了一眼后,楚涵自告奋勇地跟了上去。 “华老师!坡上有蛇窝,”楚涵快步追了上去,“如果你们非要上去拍,那就带上我,不然万一你们被咬了,等柳老师回来了我不好交代。”这个心地善良的研究员拦住了她们。 华照水摘下墨镜,对楚涵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楚小姐。” 两人寒暄了几句,继续往坡上爬,只是不等他们挑选好最佳的拍摄点,一直盯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就压着声音,惊呼了一声,“华姐!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夜视状态下,相机中,黑压压的云遮星蔽月,飞速地向他们逼近。 不,那不是云! * 脑海中灵光一闪,隐约窥探出那片乌云到底是什么组成的华照水,赶紧示意大家趴下。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趴在地上的她们没引起这群生物的注意。 夜幕之下吱呀啼叫的鸟群,全然不受雨林里大小树木的遮掩,以最迅捷的速度,冲向了目的地,这群有翼先遣部队的到来,为兽潮的到来吹响了进击号。 不等人类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鸟粪就从他们的头顶掉落,装有无数笼箱的货车简直像改了涂层一样,变成了五辆黑白相间散发着异味的车辆。 拥有尖喙利爪的猛禽站在临时拉起的电线上,一下下啄击着刺眼的灯泡,而对人类更怨恨的那些,在紧随而来的由不同猴子组成的猴群带领下,直接用爪子把灯线生生扯断,丢到了地上。 被劈头盖脸的鸟粪打得猝不及防的人类们,抱着头疯狂逃窜。 与营地相距不远的林河村口,村民和刚从车上下来的研究员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差点把手里的抢过来的研究员行李箱砸地上的钱四,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道:“看吧,我就说林子的动物成精了,他们肯定会遭报应的。” 一旁的村民纷纷点头。 但这只是开始,又一声的狼嚎后,作为第二批赶到的成员,盘在小象脊背上的镜流滑到了地上,凭借自己灵巧的动作,小心地躲避着来往的人类,操控着尾巴关灭了六个轰鸣的发电机。 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了。 骤暗的营地中,满怀恨意的兽瞳取代了灯光,它们无视了惊恐的工人,在狼后与两头强壮雄虎的带领下,扑向了身上仍残留着同伴气息的猎人们。 “砰砰砰——”慌乱的猎人们哆嗦着手取出了武器,但满心只有复仇的动物们,完全不惧。 雨林千万年的审判法则告诉它们,面对敌人,只有以血还血这唯一的真理,才能报偿这群恶心至极的人类对它们的所做所为。 但是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铁锈味,镜流蹭了蹭来到自己身边的伴侣,心软的小蛇对于面前的惨剧感到了迷茫:“我是不是做错了,飔风,或许人类的法律,” “镜流,”飔风打断了他,“这是雨林的审判,你看,它说我们做的对呢。” 镜流顺着飔风的目光抬起了头,承载着雨林对孩子的赞许,一颗璀璨的流星撕破了夜空,紧接着,在奋力锤击着货车铁笼的象鸣与熊吼中,更多拖着长尾一闪而逝的星子,坠到了大气之中。 镜流缠紧了飔风,噙着泪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错,这是他们该偿还的代价!”这条漂亮的小蛇如是道。 第77章 第六十八章 雨林危机 5 谢道资:第…… 云林生态旅游项目闹出了人命。 即使赵、钱二人花了大力气又砸了不少钱, 但在内鬼王金明与卫景明等人的里应外合之下,“20余条人命,施工方违规建设, 村民多次示警均不顾”的新闻,还是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于是,满腹的算计都落了空, 项目被迫中止了…… 接到到这个消息的赵景在办公室暴跳如雷, 指着王金明的鼻子大骂。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顺利?纪录片的团队不是都过去了, 你让人家拍什么!拍什么?” 他那背地里早已弃暗投明的秘书, 只是装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敷衍上两句:“老板消消气, 非自然的不可抗力, 我们谁也不能提前预知不是?” 赵景也就顺着秘书给的没有丁点儿技术含量的粗糙台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 赵景的气, 更多是因着那几辆,始终没从施工现场开出来的货车而生的。 毕竟, 现在那五辆已经在象足熊掌之下,变成废铁的货车也的确开不出来了。 号称千万级别的项目如今一分钱没拿到不说, 反而贴进去了不少, 还得被合作商劈头盖脸地骂,土皇帝做惯了的赵景自然憋闷。 这个满肚子坏水的走私贩子不开心,自然得让大家都陪他一起不爽。 只是, 往日对他的命令没有一丝质疑的秘书,今天一反常态拒绝了赵景再一次煽动舆论的要求。 王金明实在受够了不分昼夜地盯舆论买水军了,如今自诩为“正义之士”的他也不愿再伤害那些他眼里的受害者了。 只是面对即将爆发的老板,他总得有个交代。 眼睛盯着办公桌上翠绿的发财树, 不假思索的王金明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昨天卫景明交代的,今天必须给赵景看的几个链接。 “老板,不能再搞了,卫老板让我们给他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没个合理的理由,别说帮我们拍项目纪录片,怕是我们自己都落不到好,这人是狗仔出身,难缠得很,老板,你看……” 赵景一把夺过手机,赫然在目的是形象全无的柳妆,这个一贯以精英模样出场的中年教授,在视频里哭得是撕心裂肺,控诉着黑心企业的恶行,不过,好歹给他留了两分面子,说的是他们违规开采林地建设项目的事。 “没事,我们手续都合规,她也就在嘴上骂骂罢了。” 嘴硬的赵景稍稍松了口气。 但当他看到另一个视频时,这个走私头子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只见断手挂在脖子上,情绪激动的钱四,痛斥着他们指使工人殴打村干部,又反咬村民伤人的龌龊勾当。 而他所煽动的有关伤人动物们的消息,在谢道资与柳妆联手引导下,只在边边角角引起了讨论,半点儿水花也没兴起。 赵景慌了神,柳妆与村民不会用新媒体,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这些个生活方式还停留在小灵通时代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开窍了? “你去打电话,问清楚背后的人要多少?到底要多少钱!多少都给,别冒犯人家!” 王金明对着光滑的瓷砖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开口敷衍老板时,更令赵景无法接受的消息来了。 面容姣好的前台一脸惊恐地抱着一沓文件,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办公室,不等王金明开口训斥,这个往日也算文静的姑娘就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他。 “老板,王秘,云省中级法院传票寄来了,说是咱们公司的项目侵害珍稀野生动植物栖息地,” 王金明扯了扯她的袖子,制止了她继续往下的话,又马上给这个年轻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前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她感激地对着王金明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极钱的办公室里,两个黑心烂肚的走私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怒吼声。 “谁要搞我!” * “等卫景明调查结束,报道出来,也只是打掉两个走私贩子,没办法彻底终止项目,这样一来,等他们走后,还会有不明就里的新的开发商接手。” 谢道资捏着一根白板笔,对着会议室的众人道。 “我们要做的,”他打开了笔盖,在白板中央重重写下了三个字——保护区。 “只有建立保护区,才能让那些败类投鼠忌器,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楚涵有些迟疑,她看了看一旁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老师:“保护区的投入……那些人会愿意吗?” “小涵,”回答她的不是谢道资,而是把合页拆下递给谢道资的柳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两位教授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无意中瞥见自己某位师兄电话的楚涵愣住了,她对那个曾为保护绿孔雀栖息地到处奔走,最后胜诉的师兄印象非常深刻。 柳老师跟谢老师是认真的,这个一直被柳妆看做接班人培养的研究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签字笔。 注意到她的动作,谢道资对着她笑了笑,把纸页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而满脸疲惫的柳妆,在看到谢道资把东西收好以后,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律师已经就位,谢老师,我会再尝试联系一些人……关于我们之前讨论的宣传工作,还是得辛苦你们,现在这个时代,我确实落伍了。” 谢道资点了点头,没多做寒暄,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对目前在场的所有团队布置任务。 等说到华照水的影片拍摄时,会议室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打破了室内严肃的气氛。 “你别过来啊!!!哥,大哥!我求你别过来!!!” “是钱四!”落下这句话后,孙斌冲了出去,他怕那些人又来挑事。对上次的碰瓷事件有所耳闻的华照水带着摄影师紧随其后,万一又出事,他们手里的相机可以作为最好的证据。 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搭档,谢道资无奈地摇了摇头。 * 准备布置任务的对象不见了,看着在座众人脸上的疲色,在与柳妆商量后,谢道资与她一同起身。 “大家休息两分钟,我跟柳老师出去看看。” 等众人跟着两位教授一道离开会议室舒展筋骨时,谢道资团队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抱头鼠窜的钱四与孙斌,以及他面面前歪头卖萌的镜流,发出了感慨。 “好大一,两条蛇啊……”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飔风,满脸嫌弃地与钱四擦腿而过,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一口叼住了镜流尾尖准备送给人类的浆果串,尽数吞入了腹中。 尾尖突然消失的重量,让镜流愣住了。 随后,这条漂亮小蛇扭动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鳞甲,抬起上半身,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伴侣身上,不满地吐着信子啃了啃飔风的脑袋。 “那是我要送人的!” 嘶嘶的风鸣声让怕蛇的钱四与孙斌,恨不得窜到房顶上了,两个都有家室的男人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随后,面对面的他们又尴尬地分开了。 面对小蛇的控诉,他强壮的伴侣选择了装傻:“今天早上你问过我要不要吃,镜流,这不是你准备送给我吗?” 黑色眼王肉眼可见地失落,但已经被伴侣高超的演技训练出了直觉的小蛇,没有丝毫安慰他的意思。 镜流用头轻柔地撞在了飔风身上。 “你还装!” 飔风猛地抬起了头,在伴侣危险的视线下,乖乖承认了错误。 “我不想你把果子送给人,就算他们不坏,可我还在迁怒,而且你说好了,只是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镜流,我的小蛇,小星星……” 在飔风一声声的爱称里,鳞甲都泛起一层粉色光晕的镜流,放弃了追究这条蛇责任的想法。 小蛇摆了摆信子,打算翻篇,但今日莫名兴奋的飔风,突然贴在了伴侣的腹鳞边,模仿着小蛇对自己撒娇的模样,“嘶嘶”地轻唤了两声。 只是,长超六米的蛇撒起娇来,简直是灾难——飔风直接把体型比他小一倍的伴侣拱翻在了地上。 并且,当着两位从事蛇类研究的专家的面,这条蛇的尾巴不安分地蹭抚着小蛇的尾间那块异常艳丽的鳞片。 不想当众上演一些不可描述事件的小蛇,在楚涵的惊呼声中,抻着头颈把自己缠到了她的胳膊上,逃离了自己的伴侣。 * 看着捆着自己一双手的镜流与身前虎视眈眈的飔风,楚涵冒出了一身冷汗,“小星星,能不能让你老公离远点,我腿软了。” 镜流依言照做,但飔风不听,看着人类身上的小蛇,这条凶残无比的眼王也试图爬到楚涵身上。 知晓黑色眼王战斗力的楚涵呼吸一滞,她求助似地看向了自己的老师,柳妆赶紧上前接过楚涵手上的镜流,把不情不愿的小蛇放回了飔风身上。 “柳老师,这是你们野放的?那么亲人!” 柳妆摇了摇头,“不是野放,救助过,谢老师,雨林的动物很聪明,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不远处,正坐在地上玩弄着一个残破的铁皮箱子的公象,发出了附和的鸣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下一秒,他们又不忍直视地收了回来。 经过昨夜的混战,与村委会相距不远的工地,简直成了今天褪去凶性的动物们,难得一见的游戏场。 不再连接着电流的电线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几堆鸟,温柔地舔舐着伴侣凌乱皮毛的雄虎,与它的临时同伴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储存肉类的简易仓库。 黑熊带着养女钻进了某个工头曾经的住处,对着里面大开的零食包装,大快朵颐。 而全天下最漂亮的小蛇则是在谢道资惊讶的目光中,从伴侣身上爬到地上,蹭了蹭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掌。 镜流能感受到面前人类的善意,也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疲惫。 那么,就当是为了他们对保护雨林的努力,小蛇也不是不可以简单地贡献出自己手感极佳的身体,当做他们的抚慰剂。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怕蛇。 看了眼尖叫的钱四跟孙斌,敷衍完了所有人类的镜流摆动着尾巴,回到了飔风身边。 “华姐,纪录片是不是差主角?”谢道资搓了搓手指,感受着刚才触摸小蛇鳞甲残留的细腻触感,看着镜流与飔风询问道,“你看它们怎么样?” 第78章 第六十九章 雨林危机 结 林守河:守…… 华照水的回答, 镜流不得而知。 这条吐着信子,把自己团进飔风怀里的小蛇,为了镇压住他占有欲极强, 已经恨不得冲上去给面前抚摸过自己的人,一人来上一口的伴侣,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飔风身上。 简短的交谈后, 漂亮小蛇最终以未来三天不出窝的高昂代价, 让憋闷的伴侣忍痛放弃了咬人的打算。 而这时, 回过神的镜流才发现, 他们已经离开了村子,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 飔风已经载着他游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两条深藏功名的蛇, 就这样回归了欺压领地周边的动物,时不时到人类村子里打打秋风, 互相蹭蹭贴贴的平淡日常。 在日渐降低的温度中, 养养秋膘,等待着冬日的到来。 * 四个月后, 凛冬来临前,当最后半缕秋风携着正义一方胜利的消息进入雨林时, 由华照水执导的名为《生命图腾》的纪录片, 成功在各大平台上映。 而在纪录片热度不断发酵时,终于摸清了走私集团底细的卫景明,彻底放弃了自己干的风生水起的狗仔工作。 正式捡回了自己调查记者本行的他, 在国内最权威的报纸上刊登了自己调查的结果——《为私?为欲?旅游项目还是走私遮羞布?》。 这篇五万字的长篇报道,配合着冲击力极强的暗访视频,彻底揭开了国内几个最大走私集团的丑恶嘴脸。 一时间,舆论哗然…… 大夜弥天之下, 点点星火终于汇聚成了透亮的白光,掀翻了这场腌臜交易下,难见天日的那部分。 叼着特地请人类一分为二的美味鼠蛇,摇头晃脑地正准备搭乘小象回家,与正蜕皮的伴侣分而食之的镜流,看着被公安干警押送到荒废的施工现场,指认着当初圈定的狩猎场的赵景与钱老板等人,歪了歪头。 他不认识这几个人,但身边柳妆等人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这些人的身份,同仇敌忾的小蛇,痛快地嘶鸣出了声。 表现得比人类还要气愤的镜流,夺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在拍摄完纪录片后,已经习惯万众瞩目的小蛇对此视若无睹。 一想到坏人会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这条兴奋的小蛇,就忍不住开始催促小象,以不断加量的领地高质量芭蕉为筹码,请求它再快一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飔风这个好消息了! 就这样,这桩十年来最大的走私案,在镜流与小象一唱一和的嘶鸣声中,划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 毕竟,雨林失去的不能再回来。如今的惩戒,也只是为后来人做警示罢了。 看着蛇与象离去的背影,自从听说雨林要被推平以来,靠着那口不服输的气,生熬了近半年的柳妆,在听到楚涵宣读的那份关于保护区成立的筹备通知那一瞬间,泪流满面。 还没好好庆祝一番,这位一口气没缓过来的教授,就当着众人的面倒下了。 接住了老师瘫软的身体,楚涵慌了神,还是在场唯一一个靠谱人谢道资及时反应过来,几人这才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她送到了卫生所。 胡医生看着与一个月前老支书晕倒时极为相似的情景,吓得把手里的保温杯都砸到了地上。 好在,柳妆是幸运的,经过诊断,把提起来的心咽回去的胡医生告诉大家。 “柳老师只是太累了,多休息,不用吃药,规律饮食,好好睡觉,养上半个月就没事了。”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没什么庆贺的心情了。 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胡子拉碴,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洁癖人设的谢道资,随手抽了条凳子,连被子都懒得盖,就这样靠着椅背,在柳妆的病床旁沉沉睡去。 鼾声震天,这位算得上海归精英的教授,睡得连嘴里进了只苍蝇都不知道了。 两位领头的教授都这样,团队里没他们那么能熬的成员们更是如此,累坏了的他们也不挑,随便找了个不碍脚的地儿,横七竖八地睡了过去。 * 等接到消息的老支书与孙斌等人匆匆赶到时,看着尸横遍野的卫生所,他们被吓了一跳。 好在如雷的鼾声告诉他们,这些研究员只是太累了。 “这么睡,一会儿得着凉。”老支书拄着拐杖,叹了口气。 “林老,别操心了,过来喝茶。”胡医生给孙斌使了个眼色,孙斌会意。 片刻后,在孙斌的指挥下,几个从村外回来,打算一起建设老家的干练男女们,就轻手轻脚地把这群并肩作战许久的战友,抱到了陈列的病床跟沙发上。 只是研究员人们人多,床跟沙发都不够,在征求了胡医生师徒的意见后,他们搬来了长凳,就近借了几床棉被跟褥子,给研究员们垫上。 一旁的老支书佝偻着身体,看着年轻人们忙碌的身影,皱巴巴地笑成了一朵花。 短短半年不到,因为透支身体,健康每况愈下的他在胡医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到了卫生所等候室的长椅上。 “赢了,老胡,我替琪琪报仇了!刚刚小孙告诉我,他们那几个可能被判无期,值了!” 胡医生看着皮肤发黄的老支书,劝说的话到了喉间又咽了下去,“值了!琪琪肯定高兴!” 快退休的医生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蒙上了一层散不去的浓雾,他不是不高兴,只是胜利的代价太大了。 回想起上个月老支书突然昏倒后,三甲医院给出的检测报告,胡医生勉强撑起了一个笑。 “老支书,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多注意身体,别的有我们呢。” 倔强了一辈子的老支书,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他咳嗽了几声,从胸袋里掏出了裹着虎皮的手绢,对着孙斌招了招手。 “小孙,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去趟后山吧,再不去,怕是没机会见它了。” 虽然身边的人都在瞒他,但是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听到这样的话,孙斌与胡医生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难掩的悲伤。 “您身体好着呢!”孙斌强调了一遍。 胡医生也跟着说:“就是,老林,你才60多,说什么晦气话!”说着,他叫来了自己的徒弟,让她好好守着研究员们。 对于两人的话,老支书也不反驳,只是依旧笑呵呵的,两人没话说了,沉默地跟着他出了门。 “不就是肝癌。”平地一声雷,吓得孙斌差点滚下悬崖,吓得胡医生搀着老支书的手也跟着抖。 “人说了能治,你们大惊小怪的,不好,再说了,要真有个万一,我这辈子该干的都干了,没遗憾了!你们啊,还是看开些。” 孙斌与胡医生苦笑一声,生死面前,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不过两个人也没打算让病人一直安慰自己,于是,孙斌发挥了以往打圆场的功力,把老支书逗得哈哈大笑。 一直到了埋葬老虎的地方,这个气喘吁吁的新支书才停下了耍宝,跟胡医生静静地看着老支书,看他絮絮叨叨地跟老伙伴说着近来发生的事。 到了太阳西沉时,这位预感到大限将至的老人才在孙斌与胡医生的劝说下,颤巍巍地下了山。 而这一走,卸下了心头背负数十年仇恨的老支书,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再出来时,林河村就没了一个抽着旱烟,为村子琐事上下奔波的林守河了。 依照老支书的遗嘱,孙斌等人把他葬在了琪琪身边,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存款也分给了村里最贫困的两户人家。 简单的墓志铭上只写了八个字——“守河,护林,相容,共生。” 这位做了一辈子村支书的老人,最后选择了以护林人的身份下葬,算的上功德圆满了。 只是,在场的人回忆着老人的音容笑貌,没一个笑得出来。 老支书走了,他们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倔老头来管村子呢…… * 这时,参加葬礼的人群一阵骚动,只见两条熟悉的蛇穿行过人群来到了墓碑前。 在“灵蛇!”掺杂着“星星!”“疾风!”的呼唤中,浅灰色的漂亮小蛇叼着一朵极为难见的茈碧花,放到了老支书的骨灰盒边。 随后,把自己靠在了伴侣的腹鳞边,镜流重重地啜泣了一声,飔风今天也难得的没阻止人类靠近自己的小蛇。 他安静地摩挲了两下镜流的头鳞,学着小蛇的样子,垂下了倨傲的头颅。 对于这些雨林的守护者,野兽们早就把他们当成雨林的一份子。 两条蛇之后,是曾与人类接触过的动物们——饭桶,笛悦,观云,黑熊,野象…… 它们静静地呆在与人类相隔不远的灌木林里,生怕自己的出现会惊吓到这群脆弱的两脚猴子。 而镜流与飔风在短暂的默哀后,也回到了兽群之中,丛林的那边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生与死的剧目,会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演,但这一次,演员表里增添了新的种族——人类。 这群令自然又爱又恨的儿女啊,将作为雨林的守护者,不断摸索与野兽们相处的方式,直到真正地实现共生。 希望这一天不会来得太远,而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第79章 第七十章 冬眠前夕 食物链底端:你们…… 连绵的雨催着云, 借着风势,将秋阳挡得严严实实,氤氲的薄雾自花萼之下飘出, 配合着潮湿的泥,填补着枯枝败叶中逸散的水汽。 度过了今年惊心动魄的旱季后,雨林又一次恢复了多雨常绿的风貌, 等待着凛冬与下一个旱季的到来。 风鸣一声又一声, 吹拂着地面上散了一地的动物毛皮, 掠过无垠的土地, 搔弄着林叶。 不堪重击的树梢松开了叶柄, 黄叶悄然而落, 只是, 与它堆积在树根边缘的兄弟姐妹不同,它掉进了云河里。 在叶片落下的一瞬间, 就像是云河与某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宣战的号角, 如镜的河面又掀起了壮阔的浪涛,这条连接邻国, 拥有无数支流的大河,再一次地在雨林众生面前彰显着母亲的威严。 白浪重重击打在两岸, 水珠倾洒而出, 混着雨滴,尽数甩向了昂着脑袋的镜流身上,叼着没吃完的半条竹叶青的小蛇喝了一肚子水。 而那掺杂着水草气息的冰冷液体, 在接触到小蛇鳞片的一瞬间,镜流哆嗦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很冷。 小蛇下意识地钻进了伴侣的庞大的阴影下,试图贴紧飔风, 以获取少许的温暖。 时刻留意着伴侣一举一动的飔风,在缠紧了腹鳞边颤抖的镜流后,同样在进食的他微微扩开了枕鳞,为身边的小蛇挡住了从林冠稀疏之处飘来的雨滴。 镜流蹭了蹭他,只是这条被浪潮打得昏头转向的蛇,全然忘却了他们正在吃饭这一事实,于是,他倒霉的伴侣就成了那条不甘如此死去的食物的出气筒。 将食物快速吞咽入腹后,飔风垂下头,正准备用信子将伴侣面鳞上的水珠蹭落,但下一秒,猝不及防的他就被迎面的翠绿尾尖抽了两下。 心虚的镜流闭上了嘴,看着对面墨瞳里映照的自己的倒影——紧闭的浅灰色吻部里,那根因着肌肉记忆而还在摆动的食物尾尖,正谋划着即将发生的下一次偷袭。 “镜流。”飔风无奈的呼唤声中,小蛇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扭过头,赶紧把残余的食物送入胃中,随后,讪讪地用尾巴吃力地缠紧了伴侣在蜕皮后愈发粗壮的躯干。 正常体型的成年眼镜王蛇的力气不算小,飔风被伴侣骤然收紧的尾尖勒得倒吸了口气,发出了类似风一样的鸣啼声。 这时,他的注意力终于全部放回镜流身上了。 * 看着这条还没有自己三分之二长的柔弱小蛇,黑色眼王吐着信子,缓缓摆动着尾巴,为自己争取了稍许的喘息空间。 但今天格外黏蛇的伴侣不肯轻易放过他,在飔风即将摆脱小蛇铁箍一样的力道的前一瞬间,镜流把自己的头颈也缠到了伴侣身上。 不注意间,小蛇缠到了飔风正在消化食物的胃部,强壮的眼王顿时像被欺负了一样,发出了一声短而急的哨音。 这声音实在难听,但好歹让小蛇发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镜流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这条蛇无辜地回望伴侣,澄澈的金瞳配合着歪头的可爱表情,让飔风恍惚了一瞬。 计谋得逞的镜流,趁着飔风还在发愣,若无其事地将头颈原路返回,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背鳞上,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数掩埋。 只是回过神的飔风,眼神冷凝地盯着镜流,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踩进了某条蛇,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里。 这条报复心极强的蛇,缓缓吐出了信子。 在小蛇试图逃避什么的目光中,飔风将自己的腹鳞牢牢扣紧了地面,旋过头,简单辨认好方向后,他动了。 在镜流的惊呼声中,飔风快速扬起上半身,把小蛇拱到了自己的面前的地上,晕晕乎乎的小蛇下意识地往空地上游,但早有准备的伴侣甚至没等他摆动尾巴,就一口把他叼了起来。 随后,这条行动敏捷的眼镜王蛇,带着伴侣朝着巢穴的位置飞速游去。 听着耳边“咻咻”地风声,已经预感到自己接下来要遭受什么酷刑的小蛇,试图从飔风的嘴里逃走,但他的伴侣显然不愿意放过到嘴边的美餐。 在多次挣扎无果后,精疲力尽的小蛇把头高高抬起,用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同归于尽式的头槌,重重砸了下去。 “碰——”的清脆响声后,飔风停下了继续往前的动作,看着小蛇头顶瞬间鼓起来的肿包,他无可奈何地把伴侣放回了背上,弯起身体,用尾尖虚虚压住小蛇。 “镜流,要是想报复,你可以咬我,怎么每次都要把自己弄伤?” 听到这样的话,金瞳酿星,目光含怨,小蛇眼泪汪汪地瞪了伴侣一眼。 “是你过分,明明说好了今天白天不回家的……” 这一次,换飔风心虚了。 * 哪哪都不自在,也无法反驳镜流的蛇在思考了片刻后,选择了拢起尾巴,把伴侣圈到怀里。 他试图蹭一蹭气鼓鼓的镜流,但被小蛇用尾巴抵着脑袋推开了,飔风稍稍让开了一些。 但,没过多久,镜流突然感到了脑袋上一阵冰凉的湿意,他突然抬起头,用信子正轻轻舔舐小蛇肿胀脑袋的飔风无辜回望。 被伴侣吓了一跳的镜流决定报复回去,他“嘤嘤”地哀嚎了一声,这声音令飔风心烦意乱感到了慌张,但旋即,小蛇眼中未全然散去的狡黠让他舒了口气。 刚才因为镜流受伤而消失的焚身之火,又从熄灭的灰烬中燃了起来,飔风用余光打量着还有一段距离的巢穴,又看了看一旁的还算整洁的灌木丛中的空地。 随后,他缓缓用颈部缠住了还在进行着拙劣表演的小蛇。 还在状况外的镜流,下意识地侧过头,凭借身体的本能,迎向了飔风,他们交颈而缠。 鳞甲互相摩挲着,体温逐渐上升的镜流,终于在秋日的寒风中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小蛇猛地把头一沉,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翻转着身体,试图把自己从与飔风的交缠中拔出去,恢复自由蛇的身份。 但他强壮的伴侣紧随而来,黑色眼王追逐心上蛇的气息,在保证不会把小蛇勒死的力度下,缠紧了镜流。 镜流感受着尾间鳞片处不小心沾到的黑色鳞片,带给他的黏腻之感,整条蛇灵巧地摆脱了自己可恶的伴侣,无助又艰难地蠕动到了堆积的落叶之上。 在飔风又一次试图把他拱起来时,已经有了防备的镜流,迅速钻进了湿热的落叶堆里,接着,那条绚丽的长尾往前一甩,被破叶而出的镜流压在了腹鳞之下。 看着露出半个身体,正在装死的小蛇,飔风慢吞吞地爬到了伴侣的身边,把漆黑的尾尖挨着泥地,探入了叶堆中小蛇的腹鳞边,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那本就半开半合的鳞片。 镜流打了个寒颤,冬临前秋本该是凉爽甚至是寒冷的,但这一瞬间,小蛇突然感受到了与前些日子别无二致的灼热感。 别扭的小蛇愤愤啃了口叶子,随后,不情不愿地爬了出来。 * 与伴侣对峙了片刻后,鳞甲上沾满残叶的小蛇欲盖弥彰地垂着眼睛,回到了飔风身边。 交颈相贴,鳞甲摩挲间,不绝的“嘶嘶”声,让路过的动物们毛骨悚然,尤其是处于两条蛇食物链底端的那些猎物们,已经连影子都见不到了。 但它们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蔚蓝天空之上的黑云在一阵风鸣声响起后,便尽数消散了,现在,它们不用担心自己的毛皮与鳞甲会被雨淋湿了。 只说云散见光来,天幕的彩虹跌入了云河里,泛起了阵阵涟漪,水流缠绵着,硬生生把虹桥拆成了两半,一道在上头,一道在里头。 而那该死的风还不歇,生生吹皱了被阴影困在虹桥边,那聚起的一汪水,水波荡漾着,晃晃悠悠的交缠散了小蛇为数不多的理智,“嘤”声与“嘶”声交叠,不说他的伴侣,连镜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倾诉什么。 被阴影困在岸边的水是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直到被一处幽深的灌木林尽数接纳,混杂着黑鳞与灰鳞的泥土,将浊流引入了树根处,填补着瘦小树木所需的营养。 镜流羡慕极了,因为方才的顽皮,尾巴被伴侣紧紧缠住,而虚弱了不少的小蛇,感受着胃里还未被消化完全的食物,那涌到喉间又被咽下去的感觉,难受地渴求着清水的抚慰。 只是,他那变得铁石心肠的伴侣,忽视了小蛇的愿望。 耀眼的金瞳溢出了泪,顺着面鳞一直滴到了落叶上,蓝紫色的光晕作为傍晚来临前,两条蛇唯一能获取的光源,颤巍巍地为他们映着归巢的小路。 不过,镜流与飔风都没有离开这片拥有着丰富落叶的灌木林,他们依偎在一起,安静又吵闹地观赏着雨林半空,白日莫名出现的极光。 直到仰头仰得疲惫至极的小蛇,再也不愿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啃咬着伴侣的脑袋。 不想死于小蛇尖牙之下的飔风,这才抽离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尾巴,叼着镜流,准备回家。 但这时,一声凄厉又沙哑的呼救声不远处的峭壁之下传来。 “救命!” 困倦的镜流立马惊醒。 第80章 第七十一章 救命 1 镜流:救命!救…… 呼喊求救的话一声又一声, 只是茂密的林叶遮蔽了两条蛇的视线,也挡住了卡在岩壁缝隙里缪灵书仰着头,向上探去的视线。 片刻后, 他叹了口气,艰难地用膝盖抵着石缝,往下看去, 动作间, 壁上的石块与灰土零零碎碎地擦过他的脚边, 朝着大雾遮掩下看不清的缝隙底部飘了下去。 被吓坏了的他抽泣了一声, 往日只会握笔打字的手紧紧攥了, 石壁上唯一可固定身体的凹陷处, 舔了舔惨白起皮的唇瓣, 扯着干哑的嗓子,用尽全力继续大喊。 “救命!有没有人, 救救我!” 只是被雨林层叠的枝叶过滤的呼救声, 传到小蛇耳里时就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又被困意纠缠着的小蛇慢腾腾地抬起尾巴巴, “啪”地一下打在了伴侣的脑袋上。 那两日没进过水米的嗓子喊起来,真是比乌鸦的嚎叫还要难听。 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下脑袋, 趴伏在地面的飔风瞬间直立起了上半身, 在小蛇恼羞成怒似的抽打中,他把镜流叼得更紧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镜流觉得头晕目眩,半个身体都悬在半空的他, 看着摇摇晃晃的地面,死蛇一样地翻着眼珠,吐出了信子。 刚才被小蛇被吞食下肚的竹叶青在胃部扭曲地蠕动了一瞬,镜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发出了反刍似的干呕声。 再怎么愚笨的蛇也能听出镜流的异常,何况飔风本就是小蛇聪明又可靠的伴侣,在察觉到镜流的不适后,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趴了回去。 于是,虚弱的小蛇不再挣扎,短短几秒后,他就又搭乘着伴侣牌电梯,安安全全地回到了地面上。 贴着飔风的腹鳞,这条已经泛出粼粼泪光的漂亮小蛇,连埋怨的撒娇都吐不出口,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半死不活地靠在伴侣身上,抻着信子,无力地喘着气。 而这时,那如同刀刃滑过玻璃一样干涩又刺耳的呼救,再一次传入了镜流的耳朵里,已经彻底从梦境的怀抱里脱离的小蛇,终于确定了这声音不是幻听。 好心肠的炫彩小蛇看向了自己的伴侣,专心地与镜流对视着飔风,在接到镜流满含希冀的眼神后,无奈地吐了吐信子,摆动着尾巴试图把镜流扒拉到归巢的方向。 飔风不想多管闲事,但用牙齿想,镜流都不会同意他的做法,他的小蛇本就是条心软的蛇。 不然当初芷河初遇时,镜流又怎么会帮助他这条,打算把他吞下肚子的猎食者呢? * 对视了片刻,做通了自己思想工作的飔风,臣服在了镜流那双夺目金瞳里撒娇一样的渴求中,认命的他用尾巴把自己疲惫的伴侣裹到了身上。 “要是坏人,我们就让他自生自灭,像是之前那样。” 飔风的脑袋往后一靠,正好蹭上了镜流凑上前的脸颊,“也可以去那个村子找人,让他们去解决。” 镜流贴紧了飔风,一言不发的小蛇静静聆听着他与伴侣交缠在一起的心跳声,对着飔风身上可以映出自己倒影的崭新鳞甲,悄无声息地用尾尖勾住了飔风正在摆动的长尾,依赖地把自己全身地重量都交给了伴侣。 感受到小蛇的亲近,飔风墨瞳生生提亮了一个色调,他上下摇晃着信子,愉快地无视了身边滑过的草木花叶,追寻着空气中那似有若无的人类气息,朝着那道裂缝游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在温存后一心只想在伴侣面前表现的飔风,使出了看家的本领,镜流只能看到自己身侧树木晃出的残影。 飔风游得很快,于是,免不了的,小蛇出游的舒适度上就差了许多。 一言难尽地看着越来越兴奋的飔风,惧怕抑制住了,想要把今天吞咽下去的食物回馈大地的冲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自己的伴侣身上,他居然体会到了晕车似的绝望感。 “我们是不是出领地了?”许久未曾丈量过领地的小蛇,看着崎岖林道上陌生的树木,迷茫地阻止了飔风继续往前的动作。 眼镜王蛇的领地之争虽然基本不会见血,但云河附近的领主都是话少暴虐的狠蛇,小蛇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善心,让伴侣无缘无故跟某条蛇对打。 但被迫停在原地的飔风只是抬眸,漫不经心地抬起尾巴指了指不远处的裂缝往后,一直到某个隆起的山包这片对于他们来说简直称得上狭窄的领地,蹭了蹭镜流。 “你和我都认识他,只是停留一会儿,他肯定愿意的。”自信的飔风如此道。 小蛇迟疑地吞吐着信子,捕捉着某条蛇陌生又熟悉的气味,歪着头,缓缓道“观云?他被笛悦赶出来了?” 飔风不答,只是缱绻地蹭了蹭镜流。 “你指望他们像我们一样吗?”不等还有些困惑的伴侣回答,黑色眼王继续道:“虽然听叶不是好蛇,但她挑伴侣的眼光还不错,如果不出意外,观云会一直守着与她的回忆活下去。” 这话让镜流想起了那条与飔风相差无几的蛇,情绪有些低沉的小蛇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何况飔风也并不喜欢他的姐姐。 于是,小蛇用一句“先去救人,要是观云生气,到时候给他送老鼠。”作为过渡,草草了结了这不愉快的对话。 飔风欣然同意,载着小蛇滑到了裂缝边。 * “所以,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金瞳里满是迷茫,头搭在飔风脑袋上,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伴侣的镜流,看着裂缝中间被岩壁卡得死死的羸弱青年,在一阵窒息的沉默后,发出了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小蛇无所不能的伴侣在思维风暴里差点让大脑宕机后,也无法回答。 只是这条诡计多端的蛇在看了看身边的镜流后,灵机一动的他状似沉稳地蹭了蹭自己的伴侣,吐着信子,缓缓地对小蛇进行了威胁。 “这就是伴侣不在身边,又不看路的下场。” 对此,镜流的回应是漂亮的一记尾鞭,以及背过身寻找结实藤蔓的绚烂背影。 飔风倒也不恼,在默默观察了一会儿镜流的动作后,他鬼鬼祟祟地蹭到了小蛇身边,帮着镜流寻找锋利的石头,以及结实的藤蔓。 镜流默许了飔风的靠近。 但下一秒,感受着尾尖被某个比面条还要Q弹劲道的长条物体勾住,纠缠在一起的小蛇,突然放下了嘴里正叼着往一棵巨木上缠的藤蔓,抬起头,甜腻地“嘶”了一声,飔风倒吸了口气。 随后,看着迷迷糊糊眼神都已不再清醒的伴侣,镜流用刻意夹出来的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语气,娇软地唤了一声“飔风。” 满意地看着那双墨瞳里升腾的欲焰,镜流一尾巴抽开了,伴侣那开始不安分地往自己酸疼的尾间挤来挤去的长尾。 “这就是伴侣在身边,还尽说些不中听的话的下场。” 将挂在灌木上的藤蔓叼起,把今天在伴侣身上吃的闷亏都还给对方的小蛇,昂首挺胸地从飔风身边滑过。 飔风看着小蛇并不流畅的游动,默默咽下了即将对着镜流脱口而出的反击。 言语上的争锋不会有任何好处,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然最慷慨的馈赠。 白天共同观景的经历,让这条蛇短暂地获得了满足,于是,往日小肚鸡肠恨不得事事报复的飔风,宽容大度地放过了自己可怜的伴侣。 反正镜流跑不掉,再怎么样吃亏的也不会是他…… 表面冷漠沉稳的黑色眼王,看着小蛇艰难地绑着藤蔓,在接收到镜流含怨的投诉目光后,赶紧上前帮忙。 镜流不满地“哼”了一声,飔风讨好地蹭了蹭他,黑色的长尾试探地一点点挪到了小蛇的身上。 丝毫看不出伴侣心里堆积的黄色废料的漂亮小蛇,在潜意识中危机雷达的报警声中,把那根尾巴抽了回去。 “啪”的脆响后,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的镜流缠住了飔风的尾巴,上下摩挲着,安抚着伴侣即将喷涌的怒火,当然,也或许是□□也说不定。 各怀心思的两条蛇,在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后,原谅了对方的冒犯。 在巨木终于在飔风的帮助下被小蛇捆得严严实实后,两条蛇重新又变成了你贴我,我蹭你的黏糊小情侣。 这时,已经连呼救声都喊不出的缪灵书彻底绝望了,手脚一松,他差点直接坠入深渊,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紧紧抓住了石壁,已经被污泥填满的指甲,甚至流出了鲜血。 缝隙之下的动静引起了两条蛇的注意,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儿要做什么的镜流,叼着藤蔓的末端,一扭一扭爬到缝隙边,对着身后的飔风点了点头。 飔风会意地叼住了小蛇,用尾巴缠紧了身后的望天树。 随后,小蛇高高地立起身体,将口里的藤蔓甩进了裂缝里,也是恰好,布满了丑陋瘤子的藤蔓打到了缪灵书的鼻尖,他疼得溢出了生理盐水。 只是,对着这条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嫌弃,血流不止的左手紧紧抠住了石壁,擦破的膝盖抵着岩缝,颤抖着右手一点一点地把藤蔓缠到身上。 但,成年男性的体型对于两条蛇而言,实在太过沉重,飔风甚至来不及惊呼,就看着镜流在惯性的作用下,从他口里飞出,迅速向裂缝滑去。 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救命!”这一次轮到镜流与飔风求救了。 而仁慈的雨林听到最令自己骄傲的两个孩子的呼救声,一个意想不到的宽大灰足,挡住了小蛇。 几乎是同时,缪灵书突然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拉力,几乎是硬生生地被从石壁上拔出来的他,狼狈地不住亲吻着大地,以及面前的,额,象腿?【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88 第81章 第七十二章 救命 2 缪灵书:家人们…… 惊魂未定的小蛇下意识缠紧了公象的前腿, 公象不适应地甩了甩鼻子,软腻的触感轻柔蹭过缪灵书的脸颊。 这个还紧闭双眼,蜷在象足旁, 惧怕软体动物到了极点的羸弱男性,差点吓得又滚到下面去。 一人一蛇两个瑟瑟发抖的生物,让公象张开嘴巴, 欲鸣又止, 但看着如风箭一般连个残影都看不清, 就已经窜到脚边的飔风, 无奈地喷了口气。 随后, 在毒蛇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之间, 挑选了普罗大众意识中的软柿子欺负。 用鼻子把男人卷起来, 放到自己身前的公象动作略有些粗暴,不过大脑空白的缪灵书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与地面由近到远, 又由远及近的距离, 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鼻尖嗅到虫蚊扬起的遗骸传来的难以形容的腥臭味,让他不住地干呕, 这让公象更嫌弃他了,抬起鼻子在他身上揩了揩。 短暂地摩擦后, 公象把方才沾到的泥土与碎叶尽数留在了缪灵书身上, 这才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欲盖弥彰地收了回去。 但它不知道,这不带恶意的动作, 让缪灵书恨不得立时晕眩过去。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软体动物爬过的惊悚之感,男人吓得两眼一黑。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听信营销号的谣言, 只身一人就敢到荒郊野岭采风。” 欲哭无泪的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咬紧牙关,猛地往前一冲,紧紧抱住了那根缠绕着断裂藤蔓的望天树,大喊一声:“救命!哪位大哥大姐救的我,把我带出去吧!” 在进雨林之前电量就寥寥无几的手机,不足以让他拨通求救电话,并且缪灵书也不清楚这个即将开始建造的保护区深处,目前仍是无人区。 满心以为是哪位护林员或者驴友之类的好心人,路过拯救了他的作家一声声嘶吼着,希冀于奇迹再一次发生。 这个地方,他真的呆够了! 只是,根本没系统学习过野外求生知识的缪灵书,并不知道,在雨林,扰民是死罪…… 在经历了上一次被昼夜不歇的机械打扰的雨林动物们,对于声音,对于人类,尤其是对于人类制造的声音,非常敏感且难以容忍。 * 公象听着这刺耳的噪音,眼神不善地抬着起了脚,小蛇跟着它的前腿一起上了天,还在哄蛇的飔风瞬间抬起了身体。 只是,突然想起这是救蛇恩象的他,硬生生把威胁的风鸣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声还算友善的“嘶嘶”音。 而飔风硬搭在镜流身上的尾巴也微微抬起,戳了戳公象。 “镜流还在你的腿上,请你慢一些可以吗?” 面对友善的朋友,飔风很乐意展现出自己理智稳重的领主形象,虽然雨林里很少有动物能得到这一机会,但面前的公象显然不在黑名单当中。 在飔风的示意下,粗心的公象终于留意到了小蛇,硕大的脑袋垂了下去,看着脚上那身还在颤抖的浅灰色鳞甲,与一旁虎视眈眈的飔风,迟疑了片刻。 但最后,还是决定顺从本心的它伸出鼻子无比轻柔地拍了拍镜流,用哄幼崽的声音“昂”了两声。 它很喜欢这条漂亮的小蛇,单方面认为镜流是最好朋友的它,是族群中除了没成年的侄子以外,最喜欢找小蛇玩的一头象——作为族群里唯一的成年公象,它偶尔也会感到寂寞。 于是,对于为数不多的朋友,它每天会用大量的时间,从云河这头走到那头,只为看看他们今天是不是都好好的,回想起刚才拦住镜流的那一瞬间,这头公象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如果没有它,飔风一条蛇哪里有本事把小蛇跟那个人都拉上来了呢?公象“哞”了一声,视线挪到了树边的缪灵书身上,澄澈天真的眼神缓缓地被阴云吞噬。 飔风非常克制地看了眼镜流身上慢慢抽离的象鼻,没保护好小蛇的自责感让他现在充满了攻击性。 如果不是因为公象救了小蛇,哪怕他们认识得再久,对于面前这根脆弱的象鼻,他今天也是非咬不可! 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信子,眼不见心不烦的飔风把头拱进了镜流环起的小圈里,蛇信舔舐着心爱的小蛇,顺势也缠到了公象的腿上。 公象无奈地看了看浑身散发着怨气的飔风,知晓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挑衅的它,无比爽快地让前腿承担了两条蛇的重量,随后,一步一顿地往前逼近。 很快,缪灵书连呼救都不敢了,看着骤暗的视线,他抬起头,有着锋利獠牙的庞然大物映入了眼帘。 “啊!!!” 身上还有伤的他爆发出了这辈子最迅捷的速度,直直冲上树。 只是不爱锻炼的作家面对高大的望天树,实在无计可施,才蹭着树皮抱着树干离地不到半米,就在公象的注视下,掉到了地面上。 一颗石子正好卡在他磨损的膝盖附近,疼得他涨红了脸,连吼带叫,像极了一只没开化的猴子。 * 公象顿了片刻,恶趣味骤起的它突然又用鼻子戳了戳缪灵书。 缪灵书往上一窜,又掉到了地上……反复几次后,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他,直接翻过身,靠着树瘫坐着。 “你随意。”落下这句话后,被困在生死之境整整两日的缪灵书,在心底骂着这头野象的不讲理,破罐破摔的他彻底不动了。 公象打了个喷嚏,它狐疑地瞪着一脸老实的缪灵书,虽然没有证据,但它总觉得这个人类在骂它。 只是,这时,右前腿上紧缠的小蛇突然动了,心心念念都是朋友安危的它,也没了再逗弄人类的意思。 而在伴侣温柔又暴躁的抚慰中,镜流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公象,颤颤巍巍地爬回了地面上,飔风紧随其后。 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镜流在飔风一言不发而显得格外庞大的阴影中,柔弱无助地把自己团成了一团,上抬着眼眸,用余光窥探着伴侣的表情。 清楚知晓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的小蛇,十分畏惧现在恐怖至极的伴侣。 飔风面对敌人的表情都没那么凶…… 带着心虚与委屈,镜流怯怯地舒展开了身体,在飔风面前缓缓趴到了地上,随后,壮着胆子,往前爬,直到撞到了一个坚硬又有弹性的长条躯干。 这才抬起身体,让颈部攀上飔风已经扩开了枕鳞,将头蹭到了伴侣的颌下,一边讨好地蹭着他,一边用故作柔弱的声音,甜软地撒着娇。 “我错了,别生气,”漾着水意的金瞳在感受到伴侣颈间肌肉轻微的收缩中,瞬间抬起,正好将那两抹夜色引入眼中,“好不好,我的领主?” 大脑宕机的飔风,迟缓地思考着自己准备要对小蛇做的训斥,但对着那双仍存惊恐的眼睛,他实在开不了口了,不知道是第几次让小蛇逃避责罚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让镜流心下一紧,他的伴侣意味深长地扫过了小蛇中午遭受重创的尾间,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让小蛇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冬眠期间,你别想跟我出门!” 镜流呆住了,天性好动的小蛇受不了天天被困在巢穴里的日子,嘴比脑子快的他,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可是刚刚明明说好是救坏人才……” “所以,镜流,没有下次了,我不可能再让你犯险。” 飔风打断了他,独断专行的暴君今天不想再听到有关救不救的话题,他有些后悔自己对镜流的放纵了。 这条眼王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自己支持,小蛇多少会因为有顾虑而放弃,或者选择一个他们都能接受的折中办法。 老实说,因为镜流的原因他现在也算亲近人类,但是这亲近的代价不能建立在伴侣的安危上。 想到这儿,飔风蹭了蹭委屈巴巴的小蛇,已经准备给自己心爱的伴侣一个冬春的难忘教训的他,缓缓摆动着尾巴。 冷峻的蛇瞳里难得出现了几分兴味,镜流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寒,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怎样悲惨生活的他,还在跟自己的伴侣撒娇。 小蛇甜腻的声音让习惯了他正常模样的公象,如受雷击,这尊已经石化了的移动山峰,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鼻子重重砸在了缪灵书的腿上。 吃痛的缪灵书不敢怒不敢言,只是控诉地看了野象一眼。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那是多大的两条蛇啊! “救命!救命啊!” 从没遇到过野生巨蛇的他惊慌失措,直接抱紧了如今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野象大腿,哭求着这个明显有智慧的生物,让它驱离这两条蛇。 但公象只是嫌弃地把他扒到了树边,用鼻子把呆萌的小蛇,强行从飔风身上拔到了背上。 它都听出来了,飔风就是不想放过这条笨蛋,为了拯救自己的好友,还在学习说蛇语的它阻止不了镜流倒贴的行为,只好进行物理干预了。 而飔风也不生气,他挑衅地爬到了象背上,耀武扬威地用尾巴跟象鼻进行简单的对抗。 而被三只动物遗忘在原地的缪灵书,扭着脖子僵硬看了看镜流那身如玉般细腻,泛着宝光的鳞甲,再扭回来看看一旁因为小蛇离去而抻着脖颈与小蛇贴贴,还试图把象鼻丢回去的飔风,最后,自知求生无望的他颤抖着手,松开了象腿。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留下这句话后,失血过多饥寒交加的他彻底晕了过去。 小蛇吓了一跳,求助地看着不让自己离开的飔风,结结巴巴道“他,他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第82章 第七十三章 救命 3 孙斌:为什么总…… “嘶嘶”的风鸣不绝于耳, 就像一堆关不上的闹钟,缪灵书挣扎地在地上滚了滚,试图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仍身处雨林的他只抓到了满手的枯叶。 “咔嚓”一声,碎叶黏附在掌心的触感,令晕乎乎的缪灵书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有名气的作家嗅着落叶发酵而飘散的叶香, 睁开了眼睛。 只是,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 关心人类的镜流, 就从缪灵书糊好草药膝盖上, 窜到了他的脑袋边, 突脸的蛇头让这个人恨不得再一次昏迷过去。 人类的身体在发抖,肌肉震颤间, 小蛇刚敷的草药都快被甩飞了, 镜流郁闷又委屈,转头就钻进了伴侣早已准备好的冰冷怀抱里, “嘤”了一声。 “他是不是怕我?我很可怕吗?” 不管是伴侣还是朋友,都是超乎寻常的大体型, 所以, 对于自己的身材,在自然界里能排第几,已经没了基本常识的小蛇, 难过地抱怨了一声。 “是他自己的问题。”飔风缠紧了自己心爱的伴侣,公象也轻轻挠了挠镜流的头顶,“昂昂”了两声。 正安慰着伴侣的飔风,机警地看向了那根象鼻, 公象若无其事地把鼻子放到了人类身上。 飔风“嘶”了一声,雪白的毒牙在吻部开合间若隐若现,公象直接用鼻子推了人类一下,把缪灵书推得差点撞在飔风身上。 “这个好咬,你咬他。”公象结结巴巴地模仿着蛇言,说出了第一句与两条蛇交谈的话。 飔风把小蛇勒得更紧了,面前散发着异味的人与伴侣突然加重的力道,让小蛇差点把饭吐出来。 但看着因为惊恐已经有些喘不上气的缪灵书,不愿接受自己以差点掉下深渊为代价而救上来的人,就这样死在雨林里的小蛇,开始在飔风怀里挣扎。 片刻后,无比艰难地抽出了自己纤细的尾尖,镜流“哼唧”了一声,不轻不重地甩在了伴侣身上,飔风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小蛇。 终于获得自由的镜流还没来得及欢呼,那双盛满星光的金瞳就追随着人类的动作而去,直到余光瞥见象腿镜流,突然有了主意,那条绚烂的尾把戳了戳它。 “可以把他放在你的背上吗?在我冬眠前,我会每天带好吃的给你。” 公象嫌弃地看了眼人类,脏兮兮的男人实在让象不喜欢,但是小蛇说会给它送好吃的…… 用腿扒拉了几次地面的碎石,把它们丢到了树边,做好了心理建设后,公象用鼻子将人类卷起,在他震彻雨林的尖叫声中,把人类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后,又用鼻子勾住了小蛇的尾尖。 “成交!” * “我可能还没醒……” 缪灵书难以置信地摩挲着象背的触感,有意识地让视线避开了象头上的两条蛇,看着道路两边往后滑去的树林,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对于一个人来说,被蛇跟象救了这件事,实在称得上荒谬——在被迫趴在象背上,看了一圈都没寻到人,他不得不跟两条蛇面对面,心中有了这个极为荒唐的猜测。 不真实感依旧徘徊在心间,缪灵书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幻觉里,不顾手背的血污,他大力揉了揉眼睛。 只是,这一举动除了让眼珠血丝堆积得更多以外,什么都没改变。 直到没了裤子的膝盖被风吹得冷飕飕的,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的缪灵书,才艰难地接受了这恍若童话故事一般的现实。 而善解人意的小蛇在看到他不住地抖动着身体时,以为他还在恐惧自己。于是,镜流努力把自己盘成了一大团蚊香状的蛇圈,试图以缩小体积的办法让缪灵书少些恐惧。 对于伴侣的亲近,飔风欣然笑纳,小蛇把脑袋挂在他身上,顺带挪开了目光,略有些郁闷地从鼻尖喷出了一道气流。 鳞片一阵颤动,轻微的响声吸引了缪灵书的视线。 他吞咽着唾沫,干涩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他努力理了理衣襟,正视着两条蛇,将在大脑里构思重复了无数遍的话缓缓从喉间吐了出来。 “如果是你们救了我的话,请让我说声对不起,我很怕蛇,刚才……” 男人说了一堆话,但不想搭理人的镜流没有回应,只是挂在伴侣身上,斜倚着飔风的腹鳞,歪着脑袋,用澄澈的金瞳看着他。 缪灵书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真是写书写疯了。 “哪有那么聪明的蛇呢?又不是成精了!”喃喃说着这样的话,他叹了口气,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公象,静静休息。 不用再听人的唠叨,镜流开心地蹭了蹭飔风,在伴侣轻柔的拍抚下,小蛇方才消退的困意又一次涌了上来。 “咚”地一声,没留神的他从公象的脑袋上差点掉到地上,还是眼疾尾快的飔风及时把蛇捞了回来。 小蛇摆了摆乏力的尾巴,呢喃着轻声撒了个娇,呼唤了一声伴侣的名字,随后发出了一串不明的呓语。 就飔风对镜流的了解,他觉得这应该是小蛇在表白,反正听不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霸道的眼王蹭了蹭东倒西歪的小蛇,镜流下意识缓缓抻展着脑袋,像在巢穴中那样,倏地一下砸在了飔风背上,无法闭拢的两眼睁着,意识却已经彻底陷入了混沌中。 飔风的腹鳞摩挲着镜流的鳞甲,不算太强的摩擦力却能让他轻易地翻转着身体,直到把头侧到尾尖,他才停止了动作。 将粗壮的躯干以镜流的脑袋为界,一折为二,飔风轻柔地叼起小蛇,带着心爱的伴侣爬到了公象宽大的背上。 叼着四米五的小蛇,体长逾六米的成年眼王带来的压迫感,让本来已经放松了许多的缪灵书吓得恨不得立刻跳到地上。 但手脚发软的他,连撑着身体为两条蛇空出点距离都做不到。 何况因为他的一惊一乍,压根不想听见猴叫的公象,非常不满地给了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类一鼻子,打得缪灵书差点没扑到飔风身上。 缪灵书不敢动了,这个倒霉的作家苦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感受着爬到自己腿上的镜流冰冷的体温,看着虎视眈眈吐着信子威胁着自己不准乱动的飔风,冷汗浸透了衣衫。 接着,缪灵书那只麻木的左手捏着软绵绵的右手,死死按压着人中,强撑着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不懂蛇语的他,突然与心系伴侣的飔风脑回路同频了。 “我会做好蛇爬架的,但是你不能咬我!” 高傲的眼王不屑于回答,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人类一眼,随后将脑袋蹭到了镜流身边。 不得不说,在秋日,人类恒定的体温对于他们这样的变温动物来说,实在是适合睡觉的不二场所。 用信子舔舐着小蛇光滑的鳞甲,得到了睡梦中的镜流嘤咛的撒娇,飔风爱怜把镜流酸软的尾巴裹到了自己身上,盘算着一会儿从楚涵那里敲诈些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小蛇。 自从跟研究员们混熟以后,就算铁面无私的两位教授的三令五申,但依旧阻挡不了年轻的助手与学生们偷偷摸摸投喂他们,时间一长,人与蛇之间早已养成了默契。 两条蛇实在心有灵犀,在飔风翻着虚空菜谱准备点单时,镜流也梦到了美味的白灼牛蛙,张着嘴,往前一扑,几滴涎水从吻部边缘滴到了缪灵书敷着草药的膝盖上。 以为自己要被咬死的作家,惊慌失措地抱紧了自己,他真的要哭出来了。 但好在,折磨终于要结束了,看到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类时,缪灵书发出了求救的呜咽声。 目的地到了…… * 象背上的人类,引起了正在采访村口老人们的记者注意。 一边帮着记者翻译方言的孙斌,在看到这头经常来村子偷牛奶的野象时,就忍不住吸了口气。 当他看到象背上纠缠在一起,趴在人身上的两条极为眼熟的蛇时,新任支书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 把记者丢给了一旁的同僚,自己冲了上去,“老四!快去叫胡医生跟小李医生,这有人受伤了!” 钱四“诶”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在楚涵和几个热心大婶的帮助下,孙斌成功把缪灵书,和他身上的两条蛇抱了下来,扶到树边新修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心急,孙斌的动作有些粗暴,小蛇被他的动作惊醒,飔风不满地啃了他的手一口,引起了在场村民的惊呼。 他们都知道这条蛇的攻击性有多强,当初五个偷猎者全军覆没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就连一向亲近两条蛇的楚涵都慌了神。 “03,啊不对,疾风!松口!!!” 楚涵的声音略显尖锐,镜流迷迷糊糊地用尾巴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把头搭在了她伸到飔风身上,准备拿捏这条蛇要害的手上,蹭了又蹭。 温暖的人类体温让小蛇舒服地“嘶”出了声,听到镜流的声音,飔风终于松了口,扭过头,吐着信子舔舐着伴侣的面鳞,村民们赶紧上前把支书拉了回去。 看着村民们眼底掀起的恐惧与厌恶,一向怕蛇的孙斌忍着心底的慌乱,举着手为飔风澄清。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柳老师她们的努力白费,不能让人跟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回到从前。 “没咬,就是啃了一口,咱村子这两条吉祥物有灵性,我们又不是坏人,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被啃了,不过你们得离远点啊,没事别招惹人家,要是到时候被咬了,我可不负责啊。” 村民们愣了一下,看见支书真的没事,有些歉疚地跟飔风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七嘴八舌地开始跟一旁好奇的记者讲述两条蛇的传说。 公象则趁机溜到了村子里,准备挑选一户幸运人家上门品尝,两条蛇静静看着这一幕。 “我们可以在这里留一个晚上,吓孙斌玩吗?”爱凑热闹的小蛇突然抬起头询问自己的伴侣,飔风当然不可能不同意。 临近冬日,他们本来就需要大量的捕猎活动以维持冬季的消耗,不回家也是经常的事。 孙斌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的他,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想喊一声救命。 只是,有人比他更朝前实现了这一心愿。 “救命!!!”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汇到了,那间被公象霸占的小房子上。 第83章 第七十四章 救命 4 飔风:会是比鳄…… 烟尘四起, 够得上雾霾标准的尘埃袭击着在场众人的眼睛。 小蛇被呛了满嘴的沙土,正蜷缩着尾巴,试图把自己一团地塞进飔风的腹鳞下。 他的伴侣看着面前狂奔的一人一象, 准备叼起镜流的动作滞了一瞬,左右摆动的尾巴也不再摇晃,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躯干, 盖在了心爱的小蛇身上。 “他们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这条强壮的眼王, 郁闷地叹了口气。 “我们可以现在回家吗, 飔风?”小蛇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腹鳞下边传来, “我改主意了, 这里实在吵闹。” 不用感受也知晓镜流此刻必定是在撒娇, 飔风收回了沾满尘灰的信子, 尘土侵入口腔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他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飔风下意识地蹭了蹭自己又开始犯困的伴侣, 得到了镜流亲热的回应, 只是小蛇长尾的摆动间,难免又将地面堆积的土尘掀了起来。 这条蛇再一次打了个喷嚏, 语速缓慢地说完了自己想对伴侣说的话。 “我也想带你离开,但是镜流, ” 小蛇不想听到转折, 只是勾紧了飔风的尾巴,拼命往不远处的草丛里拽,不过, 他的力气怎么能比得过飔风呢? 一秒不到,镜流就被镇压到了伴侣的尾巴下,被迫仰躺着,雪白的腹鳞尽数露出, 飔风蹭了蹭他,继续道。 “那头野象还在发疯,现在出去可能会被踩到,再等一等吧。” 郁闷的小蛇抱怨似地啃了一口嘴边的墨色鳞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见的水渍。 报复心极强的飔风,在感受着背鳞处如被风冰冻般的寒意,他愣了一下,眸光危险地丈量着镜流最好下口的地方,在伴侣的拼命挣扎中,用信子复刻了一遍刚才小蛇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镜流显然也不是条愿意吃亏的蛇,两条蛇你来我往,将本就糅在一起的气味,混合得别无二致,现在,就算是最灵敏的猎犬来到此地,也绝对分不清两条蛇的区别。 只是,不同于蛇类这边的岁月静好,在村口崭新的水泥路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孙斌满脸苦涩,挥舞着双手,大声让围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让开。 “快走!别在这里!野象又过来了!!!” * 大声地喊出了这样的话,盯着那头鼻舞足蹈的野象,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孙斌又开始狂奔。 但几个愣头愣脑的老油条却十分不以为然,还仗着自己在村子里的老资历,大肆嘲笑着自顾不暇的孙斌。 已经跑得没力气的孙斌,实在不想查看村民们是否真的全然散去,他的喉咙干涸得像在冒烟,心脏也因剧烈运动而异常的难受。 但谨记的责任感,却依旧让他无法忽视身旁传来的笑声,轻轻转头看去,这一眼,差点没让孙斌患上高血压。 那几人以手做扇,放在脸颊边,煽动着野象本就兴奋至极的情绪。 几人挑逗野象的危险之举,令一旁的两条蛇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而两眼一黑的孙斌,在脑海里为自己设想了个极为可怖的结局——他们被野象踩死,而自己被免职。 想到这儿,只觉毛骨悚然的新任支书,突然停下了脚步,拼尽全力掉头往回跑,一只手拽着两个,揪着他们的的领口,连推带搡,一把将人甩到了早有准备的村民怀中。 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没玩尽兴的野象在听见这喧闹时,含着满嘴的未知零食,朝着这处格外热闹的村民堆里冲过来。 这时,听着越来越剧烈的振动声,那四人对视一眼,齐齐吞了口唾沫,吓得面如土色,刹那间,那属于远古血脉中对巨物最深沉的恐惧瞬间迸发。 盯着庞然大物的黑影,感受着移动山峦般赋予他们的压迫感,几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此刻,他们再看向救了自己一行的新支书时,便再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一向不太服气孙斌这个外乡人的他们,低下了高昂的脑袋,细声细气地开口道谢,只是那声音实在太小,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跃出的孙斌,因着耳鸣,根本听不清。 何况,看着不远处那头连吃带拿,还耀武扬威地表演了一段不成功的斗象舞的可恶公象,他也实在没心情关注脱险的几人了。 气都没喘匀的他,灵巧地避开了那跟意图把他绊倒的长鼻,狼狈地从梯子爬到了屋顶上。 公象发出了未尽兴的象鸣,但死都不愿意下来的孙斌紧紧捂着耳朵,权当它是空气,爬不上屋顶又不愿意真的伤害“玩具”的公象彻底拿他没办法了。 愤愤打了个喷嚏,它用鼻子从嘴里叼住的香蕉串上掰了一块,重重地砸向了孙斌,两眼泛红,满脸菜色的孙斌,被砸得差点从屋顶上跌下来。 对于孙斌的窘态,公象称得上心满意足随后,这头一路走一路鸣的野象,连自己最好朋友都忘在了脑后,自顾自地踏上了归路。 * 终于把祖宗请回了雨林,新任支书不顾形象,颤颤巍巍地从屋顶上爬到了地上,腿脚一软,就给刚爬到他跟前,准备拍拍肩膀安慰他的小蛇行了个大礼。 只是,不做人太久,更习惯于动物思维的镜流,被这宛如攻击前兆的动作惊得连连后退,直到烟尘散去,小蛇最近为数不多的智商才又一次占领了高地。 鬼鬼祟祟的灰色小蛇,摆动长尾一边撒着娇,一边在飔风宠溺的放纵中,把鳞甲上的尘土都蹭到伴侣身上,以掩盖自己方才被人类惊吓的事实。 随着飔风漆黑的鳞甲上渐渐染上一层薄雾,在一众灰头土脸的人与动物间,镜流又成了最绚烂的那条蛇。 但紧接着,刻意避开了两条蛇所在位置的孙斌,拍打衣物时所抖落的尘土,因为风的原因,又一次黏附到了镜流霓虹灯般的鳞甲上。 小蛇郁闷地看着伴侣眼中重新变得灰扑扑的自己,嘶鸣了两声。 “鳞片,我的鳞片。” 镜流失落的模样实在让蛇心疼,飔风轻柔地圈起了自己的伴侣,尾尖拍抚着他。 “明天回家,我带你去河里玩。” 飔风蹭了蹭小蛇,用尾尖掸落了镜流身上的灰尘,蛇的余光若无其事地扫过一旁,看着那个被垂在头顶的柔软藤蔓吓得一惊一乍的孙斌,对于镜流口中吓一吓孙斌的打算,这条骨子里浸透了恶趣味的蛇,突然起了兴趣。 知晓自己今晚不用回到巢穴,不会再被某条图谋不轨的蛇折腾,镜流缠上了飔风,用略显柔软的腹鳞摩挲着伴侣的鳞甲。 两条蛇旁若无人的亲密,让一旁坐立难安的孙斌摸了摸鼻子,见鬼了,他居然觉得它俩好甜。 孙斌扭过头,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旋即,气喘吁吁的男人,对着蓬头垢面匆匆赶到的柳妆几人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往日乐于助人的柳妆,今日却完全无视了孙斌的目光,只是语速飞快地交代着事情,又顺手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楚涵,让她归队。 “莫老师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在雨林遇到了个被蛇咬伤的人……” 再之后,孙斌就听不清了。 行走在雨林深处的动物研究员们,各个都练就了一身健步如飞的本事,孙斌甚至连挽留的叮嘱都没出口,就看着柳妆小队与谢道资的背影越来越远。 最大的几个救星走了,欲哭无泪的新任支书,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尖,直到与两条蛇隔开了一段距离后,这才强撑着一副笑脸,安抚着一头雾水的记者与惊魂未定的村民。 新鲜出炉的人形玩具在试图躲避后,彻底引起了小蛇的兴趣,总归今晚不回巢…… 流光滑过金瞳,镜流把脑袋贴到了伴侣耳边,悄声地与他谈论着自己的计划。 飔风给足了小蛇情绪价值,不时地蹭蹭镜流以示赞许,尾巴快要翘到天上的镜流,因为过于兴奋,不小心挣到了酸软的肌肉,瞬间萎靡的小蛇滑动着躯干,“嘶嘶”了两声。 * 听着这声音,孙斌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知道蛇不咬人是一回事,让他单独面对蛇又是另一回事,他握紧右手,遮住了洇湿的掌心,咳嗽了一声。 “王老师,您今天也累一天了,我这还要去看看那个跟着野象一起来村里的伤者,您看剩下的采访,明天继续,成吗?” 记者点了点头,今天录制了一场现实版动物总动员的他,对于新闻素材的渴望已经没有初来时那么迫切了,反正差旅费单位会报销,多留两天说不准还会挖出什么大料。 抱着一夜成名的美好愿望,在孙斌好声好气地把村民驱散后,王记者跟着踉踉跄跄的孙斌一起到了卫生所,而在他们之后,一黑一灰的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紧紧跟随。 草丛间,树梢下,田埂边,宽阔的水泥路上,不时闪现的长条残影,配合着逐渐被月亮吞噬的太阳,与那偶尔钻进脑子里“嘶嘶”的风鸣,让孙斌汗毛倒竖。 他实在有些草木皆兵了,但诡计多端的两条蛇还没真正开始表演…… 第84章 第七十五章 救命 终 孙斌:什么仇?…… 感受着秋日晚风拂面带来的阵阵稻谷香, 看着蜿蜒的村间小道,见惯了高楼大厦的记者委实觉得新奇,他跟上司打了个电话, 以野象发疯打断了采访为由,提出了希望能多留两天的请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但看着记者喜笑颜开的眉眼, 想来结果应该如他所愿, 趿拉着鞋, 把里面硌脚的石子甩到了水泥路上, 有意宣传村子的孙斌心下有了主意。 两人一路走, 一路停, 欣赏着原生态乡村的夜景。 如果不是他们身后跟了两条坏心眼的蛇, 这一幕算得上温馨,但凡事总有意外, 蛇的心人也猜不透。 因而, 在面对野生动物时,胆小如鼠的孙斌, 就为记者上演了大惊小怪这个词语的现实释义。 乡间小道旁的路灯算不得明亮,朦胧的灯光之下, 一条形状怪异的两头蛇突然闪现到了孙斌脚下, 在他发出尖叫之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了田埂间低矮的玉米丛中。 孙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下一秒, 不知从何地窜出来的镜流,凭借着伴侣鳞甲在夜色中赋予他的完美伪装,将那条纤细又艳丽的尾巴丢到了面前。 满肚子坏水的小蛇在做完了准备工作后,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随后那条漂亮的尾巴跟一只会蠕动的蜗牛一样,顺着男人的鞋面,慢慢地钻进了他的裤腿中。 触感冰凉细腻的鳞片让孙斌吓得窜到了一旁的记者身上,一米七五的男人紧紧抱着记者,发出了尖叫鸡一样的惊啸。 不说两条蛇,连记者都被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这个幽默风趣的年轻村干部,怎么突然像发病了一样。 在这瞬间,这位纪录片频道的御用记者,有些后悔拨通方才那通草率的电话了。 “或许我该早点回去写稿,这肯定是我摸鱼的报应。” 看着大呼小叫,与林中的猴子别无二致的孙斌,记者深深叹了口气。 人精似的孙斌当然看出了记者些许的不满,四目相对间,瞅着对方眼里形象全无的自己,孙斌实在有苦难言。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草丛里几道疑似蛇的影子才被吓成这样的吧。这个不知道村子的环境,究竟有多招野生动物喜爱的外地人,根本不会信。 “我不是故意吓你,”瘪着嘴的孙斌,满脸郁闷地跟记者道了歉“我胆子小,不太走夜路,刚才看见草里飞过去了一个黑影,我被吓到了……” 记者也不知真假,但看着面前人一脸诚恳的模样,半信半疑的他还是选择了安慰孙斌。 “要相信科学,林河村依山傍水,比起那些不可能出现在世界上的东西,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什么动作敏捷的小动物。” 孙斌苦笑,他怕的就是小动物,尤其是没毛有鳞,还会发出嘶嘶声的那种。 但他也不会当着记者的面拆台,只说自己可能是下午跑得太累了,看花了眼睛也说不准。 记者了然地点点头,两人继续走在乡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地,在新交的朋友的安慰下,没再看到蛇影的孙斌放下了防备,又成了那个健谈活泼的新任支书。 直到他们准备路过一棵半枯的柳树,孙斌脑袋里的雷达轰然作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景象。 * 孙斌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的惨叫声。 “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如洪钟般的声音震动中,被吓成石雕的记者终于回了神,他想跑,但心中的善念让他无法抛下孙斌独自逃生。 在深吸了两口气,打足了气后,勇敢的记者拔起了一根田埂上的玉米杆,试图把准备在孙斌身上做窝的两条蛇扒开。 但他猪一样的队友踉跄一步,直直瘫在了地上,毫无防备的脸直直对准了其中一条巨蛇露出的锋利牙齿。 火烧眉毛的危机,让素来冷静的记者都慌了神。 何况是本就怕蛇的孙斌,尽管潜意识里,新任支书觉得面前的两条蛇有些眼熟,但已经被恐惧占据大脑的他,根本没认出他的老熟蛇。 玩心大起的镜流与飔风对视了一眼,沾染上彼此恶趣味的他们纠缠着尾巴,缓缓打开了那两张堪比蟒蛇的大嘴。 一大一小的两个蛇头在强壮躯干的助力下,彻底垂到了与孙斌的脸相距不远的位置,他们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牙,因为喜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飔风,甚至还滴下了两滴毒液。 但好在,不打算要人性命的蛇别开了头,让毒液落到了地上,对着伴侣心虚地认了错。 “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玩这样的游戏,镜流,我有些激动……” 镜流轻轻“嘶”了一声,新换不久的鳞甲摩挲着伴侣的腹部,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飔风,毕竟刚才掌握不好距离,差点冲到孙斌脸上直接给他一口的小蛇,也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语。 在这样的游戏里,他们都是新手,谁也别嫌弃谁了…… 但作为他们的玩具,某个男人真的已经哭出来了。 在不断的嘶鸣声中,感受着两条蛇喷吐气息时脸颊的潮湿感,只觉心惊肉跳的孙斌红着眼睛,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贴近地面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湿。 突然,镜流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晕过去了!” 自从老支书去世后,连轴转了好几个月的孙斌,在经历了鸡飞狗跳的一天后,选择了晕厥作为逃避现实的武器。 一旁仍在试图拯救新朋友的记者见状,一边努力用玉米杆去扒拉两条蛇,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来人救命!孙支书被蛇吓晕了!” 镜流心虚极了,怀揣着愧疚,小蛇镇压了准备把玉米杆用尾巴折断的伴侣,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唯唯诺诺地守在了树边,看上去比家养的猫狗还要乖巧。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记者愣在了原地,他艰难地运转着大脑,给从民宿里钻出来的谢道资的学生们腾开了位置。 年轻的学生们举着手电,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气笑了,本来以为是敌蛇入侵,没成想是自己蛇搞怪。 在七手八脚地赶紧把孙斌搬进屋子,给可怜的新支书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认他没什么问题后。 团队里年纪最小的研究员叉着腰,面对着门外期期艾艾发出嘶嘶声的镜流,又觉生气又觉好笑地骂了声:“坏蛇!” 镜流不作声了。 记者看着人骂蛇,蛇委屈的奇景,从角落里翻出了有关镜流与飔风的记忆,迟疑地询问道:“这就是前段时间在网上蛮火的那两条蛇?” 研究员点了点头:“灰色那条叫星星,黑色那条原来叫03,疾风是后来改的名字,它们一般不会伤人,这次可能是,” 说到这,研究员突然哽住了,想起白日孙斌被野象追逐时,这两条蛇也在场,为镜流与飔风描补的话也再也说不出口,于是,她搜肠刮肚地想着搪塞的话。 但想要寻根问底的记者,却不会如此轻易揭过,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又一次发问:“可能是冬季即将到来,食物匮乏导致的吗?” 研究员噎了一下,她打量着两条蛇比同龄蛇不知肥美到哪里去的身形,嘟囔了一句“整片雨林,最不愁食物的就是它俩。” 记者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句“什么?”但研究员已经不想回答他了,随口打了个哈哈,只说是两条蛇平常就很喜欢跟孙斌这么玩,今天只是玩疯了有点过火,平常不这样,就加入了照顾孙斌的小分队里。 记者听出了话语里的敷衍,但面对不打算配合的采访对象,纵使他巧舌如簧,却也没地可使。 于是,百无聊赖的他坐到了离门口稍远的凳子上,掏出口袋里的铅笔与素描纸,远距离地观察着两条蛇,不时垂头在纸上勾勒几笔。 * 十分钟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小蛇,怯怯地望了望屋子里已经醒来却背对着他的孙斌,整条蛇萎靡不振地趴到了地上,用尾巴挡着脸,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他只是觉得孙斌一惊一乍的模样很好玩,但却忘了人类是种极其脆弱的生物,吓过了也会受伤。 飔风蹭了蹭心爱的伴侣,他不觉得小蛇的做法是错误的。 在他眼里,人类跟当初的鳄鱼一样,都是无聊时消遣的乐子,但看着镜流有些伤心的模样,这条眼王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找认识的人下口了。 反正人类很多,这个不好玩,那就找下一个。盘算着新玩具,飔风又蹭了蹭镜流。 尽管他一言不发,但那可靠的胸膛还是令小蛇回复了些许心情,他抬起了头,恋恋不舍地再次看了看孙斌的背影。 今天过后,他们或许不能再做朋友了……谁会愿意跟一条差点把自己吓死的野兽做朋友呢? 失落地垂着头,一步三回头的镜流,在伴侣的劝慰下爬到了他的背上,而这时,似有所感,孙斌突然扭过了头。 看着与往日相比,显得落寞非常的小蛇,本也没多少的怨气也在此刻尽数消散了,在众人与两条蛇惊讶的目光中,向来怕蛇的他,抖着腿走到了镜流身边。 温热的手掌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第一次自主地抚上了那身绚烂的鳞甲,一触即离,正好卡在飔风能接受的底线。 “下次不许再吓人了,小星星。” 金色的蛇瞳迸出了光,开心的小蛇活蹦乱跳地从伴侣身上掉到地上,用尾巴缠着孙斌的脚踝,半露着腹鳞,开始撒娇。 依旧有些不适应的孙斌脸色扭曲了一瞬,还是满心满眼都是醋味的飔风一口叼起小蛇扬长而去,这才解救了他。 看着两条蛇消失在夜幕中,还在绘制素描的记者感慨了一句:“林河村,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蛇乡,其他地方的蛇哪有你们这儿这么独特?” 孙斌擦了擦汗,走到门口,看着天空高悬的星月,叹了口气:“林河村好一些,但周边那些还是用老一套的眼光看它们,人和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大家都沉默了,但记者却笑了“不是在建保护区?慢慢来,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保护区真的能改变人与雨林对立的现状吗? 这问题孙斌不敢问,务实的新支书早就不敢幻想了,他只想脚踏实地实现一件事——人与雨林的和谐共生。 第一步,就从那两条让他又爱又恨的蛇开始…… 下次见面,给它们送点菌子吧,就是不知道蛇吃不吃野生菌。 天马行空地想象着两条蛇到时候的反应,孙斌也笑了。 第85章 第七十六章 过渡 镜流:不听不听,王…… 爬满绿藤的透明玻璃, 在阳光的映照下,于来往的人群之上架起了一道虹桥。 刺眼的光线透过廊道,折射成了斑斓的光斑, 衬得冬日的天空高远且蔚蓝,被困在长廊,艰难挪动的人群突然没了抱怨, 在一声又一声地赞叹中, 几只拥有斑斓羽翼的鸟类振翅而飞。 它们一齐掠过了参观者们的脑袋, “扑棱棱”的声音, 与近得如同马上要撞到人们脸上的距离, 引得少见野生动物的人类一阵惊呼。 人群的异动惊扰了松鼠, 这只用爪子捞着投补饲点里为数不多的花生的小动物, 浑身一阵,毛茸茸的尾巴瞬间炸开了花, 变得比之前还要大。 受惊的松鼠胡乱把爪子一握, 连它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捞到花生没有,就甩着那条比身体还要大的尾巴, 一蹦一跳踩着某个幸运儿的脑袋,一溜烟儿就没了踪迹。 与可爱小动物近距离接触的人, 当着一众羡慕的目光, 傻呵呵地咧开了嘴,没拎东西的手不时擦过头顶,心底爽快非常。 无声无光的相机随着这群颈戴工牌的人们, 不断地挪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记录下了一路的自然风光。 等走到廊道尽头,看着眼前还在施工的第二段走廊,他们默契地散开, 各自寻找了最佳位置,大大小小的相机对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们开始拍摄。 作为特殊的“观光客”,负责宣传工作的年轻人在古板上司的默许下,挑选好了照片,配合着同事早已编辑好的文字,一股脑地全发了出去。 包括领导与运营账号的年轻人在内,谁都没有想到,美丽的景色、像是从故事里走出的动物搭配简短有力的介绍,究竟会发酵出什么成果。 这与往日无甚区别的内容发布,却在著名作家缪灵书的传播下,在短短十分钟内窜到热搜前十,在网上掀起了热议。 大家都在讨论,这美如幻境一般的风景究竟是哪个景区的成果。 而内容发布了以后,就暂时把这项工作抛之脑后的年轻人与领导,对此全然不知,被好奇的动物们吸引的他们,开始专心致志地拍摄新素材。 * 官方账号的沉默,让评论区嗷嗷待哺的网民,疯狂寻找着全新打卡点的位置,于是,嗅觉敏锐的营销号们找到了新的流量密码。 凭借这几张图,这群歪曲事实的专家硬生生编造了无数个都市传说,最出名的莫过于游戏cg与电影特效说。 等舆论发酵到了一定程度,云省发布、云省野生动物研究所、雨林故事……这一堆官媒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姗姗来迟。 尽管没约好时间,但他们就像是心照不宣一样,纷纷把早已准备完毕的简短纪录片或是宣传片,投放到了网上。 五花八门的宣传视频,却都在讲述着同一件事——云省自然保护区正式成立,雨林生态长廊工程第一阶段圆满结束。 铺天盖地的新闻,令网民们突然回想起了前不久被揭露的走私大案,大家都没想到,前不久还在立正挨骂的云省,居然在暗地里悄悄酝酿了一场关于珍惜动植物保护的地震。 全国轰动…… 鬣狗一样的媒体蜂拥而至,但被早已有了准备的林业部门工作人员阻拦在外,别说生态长廊,连林河村都进不去。 不愿空手而归的记者们苦苦哀求,往日和善无比的工作人员们,在此刻却展露出了非同寻常的强硬。 “今天进去的是记者,明天进去的就是普通人,那后天就是偷猎者,生态长廊是构建野生动物迁徙长廊的重要工程……大家体谅我们,对不住……” 一方为了雨林的安全,一方为了宣传的时效,两边人对峙了几分钟,这时抱着一沓资料与两只吉祥物,匆匆跑过来的孙斌就进入了一众人的眼里。 无数双探照灯一样的双眼,打量着孙斌洗得发毛的衬衣,与他胸口的党徽,人精们对视了一眼,双方各退一步,孙斌突然愣住了。 总觉得面前的人肚子没憋什么好东西的他,打了个哈哈,一股脑地把资料往熟人怀里一丢,转身就要走。 这时,熟人哂笑着拉住了他,不怀好意地简要介绍了几句,就一把将他推进了如狼似虎的记者堆,任由这位精瘦的村支书被夺目的闪光灯淹没。 镜头里,又黑又瘦的干练支书抱着一黑一灰,缠在一起的圆头圆脑的蛇形吉祥物,操着一口能完美融入林河村民,夹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在记者的引导下,略微有些紧张地介绍着生态长廊手里吉祥物的来历。 记者们频频点头,一条又一条全新出炉的新闻在他们疯狂地键盘敲击声中,在网络上输出着自己的观点。 不过,几个嫌弃素材不够劲爆的记者起了坏心思,他们开始刻意地为难孙斌,用极尽刁钻的话语,探取着孙斌心底的秘密。 但好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木头人,在孙斌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的一瞬间,他们叫来了负责维护秩序的村民,强行打断了采访。 下一秒,所有未受到邀请自费前来的记者,全都被请离了林河村。 在同行的埋怨声中,几个搞事的记者脸色难看地攥紧了平板,心思不在正道上的他们,刚才压根没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今天的新闻要是发不出去,他们会被自己的主编生吞活剥。 想到这儿,几人快步追上了大部队,试图从他们的嘴里挖掘出边角料,哪怕与保护区成立毫不相干的新闻也行。至少混过今天再说…… 外界的喧闹影响不到生态长廊的和谐,看着云省吉祥物原型缓缓向自己爬来,人们压抑着激动,努力装出一副沉稳平和的模样。 只是,看着他们眼里的狂热,镜流甚至觉得自己前几天蜕皮是不是把鳞甲全部脱下来了,要不然,小蛇怎么会感觉,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呢? * 打了个寒颤,小蛇取消了原本打算爬到栏杆上与大家打招呼的准备,扭头就往飔风稍稍离开地面的脑袋下面钻去,贴着伴侣腹鳞的纹路,不一会儿,镜流就消失了。 飔风盘起了身体,抬着头颈,无奈地用脑袋轻轻撞了自己的伴侣一下。 “不是说到这边玩?镜流,你不想在家里睡觉,就是打算出来睡觉?” 镜流动了动眶鳞,旋即,小蛇变换了一下自己盘曲的姿势,把脸转到了与飔风对视的方向,试图让自己的圆瞳看起来更真诚。 “人类一点都不怕我们,没意思……”坏心眼的小蛇有些郁闷地抱怨,本来身处寒冷的冬日,镜流实在不想抛弃温暖的小窝来到这条崭新的长廊,但漫长的睡眠时光还是让好动的小蛇感到了无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实在不想再被飔风摁在小窝里,不眠不休翻来覆去地折磨了。 困倦的小蛇打了个呵欠,飔风怜爱地蹭了蹭他:“那我们回,” 只是,回字还没落下,头顶突然响起的“咔嚓”声,就令两条蛇瞬间惊起,自拍杆携着圆满完成任务的手机,落在了某个计谋得逞正张牙舞爪摆着鬼脸的研究员手里。 镜流控诉地看着楚涵,伸长了尾巴,抻着脖子往前够,但栏杆外的玻璃阻挡了小蛇继续往前的动作。 没消除黑历史,反倒贡献了更多表情包的小蛇看着周围热情人类,“嘤”了一声,委屈地把秋日养起的肥美身躯团成一圈,塞进了飔风怀里,前言不搭后语地跟伴侣控告着人类的恶行。 “等几天回去我们就去找小象,带着它把这个玻璃砸碎,钻进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那么猖狂?” 飔风沉默地看着撒娇的伴侣,在小蛇说累了休息的一刹那,这条蛇吐着信子,叹了口气:“但前提,我们得砸得开这个玻璃。” 镜流不说话了,飔风突然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他下意识看向了腹鳞边,只见眼泪汪汪的小蛇抽噎着,从自己的身上趴到了地上。 * “不想理你,你走开!自从冬眠开始,你就一直在折腾我,现在你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不愿意说,呜……” 小蛇看起来伤心极了,飔风顿时手足无措,他试图解释,但从人类身上学透了恶习的镜流,开始发挥无理取闹的特殊技能。 “不听不听!” 黑色眼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从伴侣金瞳中捕捉到那未掩盖完全的狡黠,飔风长尾一甩,拦住了小蛇继续翻滚的动作,紧接着,当着一众惊掉下巴的人与大大小小的相机,他张开了深渊巨口,把不听话的伴侣叼了起来。 如同一只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乖巧猫咪,在上半身离地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蛇是可以不用讲道理的镜流开始卖乖,准备用路上的讨好换取自己酸疼尾巴的休息。 学习能力极强的飔风用信子,舔舐了片刻镜流柔软的颈鳞,顺带使出了小蛇方才的绝招——不听不看不回答。 预感到自己可怜的尾巴又要迎来重创的小蛇,为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感到了后悔,欲哭无泪的他决定开始讨厌生态长廊。 谁让这个东西,没能把他从飔风惩罚似的荒唐生活里,拯救出来呢? 第86章 第七十七章 菌与蛇 1 野生菌:首先…… 事实证明, 在吃得太饱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蛇,总会做出一些令旁的动物感到困惑的事情。 尤其对于现在恨不得用尾巴把树洞凿穿的镜流来说, 如果可以实现这个计划的话,他马上就能从飔风身边逃出生天。 准备的亲身策划一场别开生面的离家出走事故,让伴侣反省一番小蛇吐了吐信子。 看着伴侣越来越冷漠的危险目光, 已经预感到飔风知晓的镜流若无其事地, 把装作砸击小窝底部的脑袋停了下来。 “我很热, 扇风不行吗?” 嘴硬的小蛇, 别扭地为自己方才发疯一样的行为辩驳道, 而他的伴侣只是把视线挪到了他的鳞甲上, 心疼地用相对柔软的腹鳞蹭了蹭小蛇, 一个字也没反驳他。 飔风深知,如果现在自己开口, 那小蛇最近一段时间堆积的怨气, 会全部爆发,情绪上头的镜流很难哄, 还没吃饱又不想废太多力气哄骗伴侣的他,选择了安抚的蹭蹭。 不过, 对于伴侣此刻的体贴, 镜流完全不领情。 事实上,小蛇如今水生火热的生活,全拜面前这条状似无辜的眼王——在这个冬天, 由于某条蛇突起的兴趣,与那冠冕堂皇的惩罚借口,镜流的生活比上一个春天还令蛇难捱。 克制内敛的小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冷得冻骨的季节, 飔风在某种不可言说事情上的热情不减反增。 不知道第几次,小蛇开始怀疑,自己与飔风当初选择这片丰饶的领地是否做错了什么,或许他们更适合贫瘠一点的地方呢? 毕竟,吃饱了的蛇,真的非常让自己讨厌,回想起几天来飔风是如何对待自己的,镜流“哼”了一声。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了镜流的飔风,冥思苦想地组织着甜言蜜语,只是抓准时机的镜流一梭一蹭,趁机从他的身边跑远了一些。 一瘸一歪的小蛇,用蠕动的方法挪到了小窝的角落,瘫成了一坨蛇饼。 随后,他翻转脑袋,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小家,以一个对蛇来说绝对不算舒服的姿势,极为艰难地从飔风的尾部,抽出了泛着不正常红色的尾尖。 本来是条炫彩灰蛇的他,在刺骨的冬季,被迫染上了飔风带给他的似血殷红。 小蛇心疼地头鳞抵在了尾鳞上,轻轻地蹭抚着,对蛇而已称得上滚烫的温度,不断顺着相接的鳞片传递给主人,越蹭越生气的镜流哼哼唧唧的。 这声音一出,飔风实在辨别不出自己的伴侣,到底是在撒娇还是在发怒,于是,他爬到了镜流身边,试图把他叼回自己的腹鳞下。 已经气得连枕鳞都鼓起来的小蛇,毫不吝啬地给了伴侣一个头槌,虽然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但好歹阻止了飔风愈发过分的动作。 * 无光的小窝里,飔风消停了两分钟,不再试图把小蛇扯回自己的身边,静静地用漆黑的圆瞳注视着自己美丽的伴侣。 那双黑眸中的温情与恋慕,让一直窥探着飔风动作的镜流,稍稍舒了口气。 起码现在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尾巴了,小蛇大脑里紧绷的神经舒展了少许,短短一秒钟,随即而来的困意就席卷了他的大脑。 困倦的镜流张着嘴,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 他实在疲累,纵欲过度带来的酸痛,让小蛇全身的肌肉,到现在为止都无法正常完成工作——哪怕最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他可怜的尾巴。 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边抬头直视飔风,准备控诉他恶行的镜流,在变了调的嘶鸣声中,像是耗尽全身力气一般,气喘吁吁,含泪叼起了自己的尾巴。 认清了自己现在半残废状态的小蛇沉默了,休息了片刻,回复了些许力气的他,用脑袋撞向了飔风袭来的尾尖。 但这实在不是个出气的好办法,早有准备的飔风,不仅灵巧地避开了镜流的袭击,还仗着足以破纪录的夸张体长,将尾巴抵在了小蛇正在开合的吻部,试图跟着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信子,一起把镜流的嘴巴撬开。 本来只是想出口气的小蛇,面对展现出恶劣脾性的可恶伴侣,金瞳蕴含的星光,刹那间,被夏阳一样炽热的怒焰取代。 “嘣——”的声音传来,两条蛇心有灵犀地同时“嘶”了一声。 尽管飔风一点儿也不疼,但看着把自己砸出泪花,晕头转向的伴侣,这条在短时间内重拾情商的蛇,开始哄蛇。 只是他柔弱的伴侣在长久的压迫下,实在不愿再听任何的废话,满腹牢骚的小蛇吐着信子张了张嘴,就要开始骂蛇。 然而,镜流实在低估了飔风不要脸的程度,正在思考的镜流,感受着尾巴上又一次传递来的重量。 他深深吸了口气,风入喉时,小蛇的鳞片颤动了一瞬,引得那身绚烂的鳞甲漾出了道道波纹。 随后,忍无可忍的镜流扭过头,叼起自己被压在某条蛇身下,仍在颤抖的尾巴,在窝里一拱一翻。 覆着干草的绒羽就脱离了束缚,随着重力的作用,上下漂浮,又在风撤出小窝时,缓缓飘落。 只见,半数绒羽盖住了飔风硕大的脑袋,半数干草掩住了灰扑扑的蛇球。 知晓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强硬了半个冬天的飔风看着那团抽噎的伴侣,终于软下了心肠,缓缓摆动着尾巴,极没眼色地凑了上去。 小蛇实在不想搭理他,暴躁的镜流露着尖牙,甩尾扭头发出了一声威胁,飔风无奈地吐了吐信子,投降般地往后退让了两步。 但就在镜流放下警惕的一刹那,这条诡计多端的蛇一口叼住了小蛇的要害部位,生拉硬拽地把伴侣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放开我!”挣扎无果的镜流,委屈地叼着自己的尾巴,含含糊糊地命令。 “长记性了吗?看到人还会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吗?” 小蛇呆住了,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遭受这样对待的他心虚极了,理直气壮的控诉也从喉间一滚,落回了腹中。 他缩了缩脖子,怯怯地点了点头,“不敢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飔风终于愿意大发慈悲放过镜流了。 至于镜流会不会再犯错,飔风吐了吐信子,小蛇突然感到了一阵恶寒,他赶紧贴在了飔风身边,用鳞甲摩擦带来的温度,驱散身体的寒意。 飔风蹭了蹭心爱的小蛇,把愈发粗壮的躯体环成了一个圈,团着伴侣,与心有余悸的镜流一起,沉沉睡去。 这个冬天,两条蛇的消耗都很大,他们需要一场彻底的休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又一次捕猎后温存了一夜,酿造出一个迷乱冬日的两条蛇,再次睁眼时,春天就到了。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随着研究员们三三两两地重新踏足这片土地,解除了禁足状态的好动小蛇,终于可以撒欢了。 甚至不等伴侣同意,镜流就迫不及待地窜到了云河附近,他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飔风。 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像被追逐的猎物,与凶残的掠食者配合上演的生死之战,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但今天被不听话的镜流所激怒的飔风,的的确确要追上伴侣,给他一场教训,只是早有预料的小蛇,不可能如此轻易让伴侣得手。 于是,被追得抱头鼠窜的小蛇,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鳞甲,莫名其妙地冲进了与枯枝败叶相伴的灌木里。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大张着嘴发出阵阵风啸的小蛇,一嘴啃上了颜色棕黑的野生菌,飔风的心揪了一瞬。 他赶紧冲上前,准备用尾巴把镜流的嘴掰开,拿出那朵被拔进蛇嘴的野生菌。 这条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的蛇,成功让本就紧张伴侣更紧张了,小蛇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两条蛇同时愣住了。 脑袋里突然滑过“红伞伞”魔性歌词的镜流,对着心目中无所不能的伴侣,发出了求救的嘶鸣。 “我错了飔风,我不想躺板板……” 小蛇压根不知道刚才的野生菌有没有毒,他实在害怕,鳞片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要知道,眼镜王蛇能免疫一部分蛇毒,但是绝对免疫不了野生菌的毒,谁家正常眼镜王蛇会把野生菌吞进肚子里的。 紧张的小蛇把野生菌吞得更深了,看着镜流腹部明显被野生菌撑开的鳞片,头疼的飔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思考片刻后,这条习惯了武力解决问题的蛇,决定先尝试物理办法,如果不行,就带小蛇去找那群人。 琢磨着备用方案,飔风强行镇压了伴侣的反抗,凭借自己庞大的体型,把镜流禁锢在了地上,随后黑色的长尾钻进了镜流的喉间,小蛇不自主地开始干呕。 这方法实在有效,加上镜流还没开始消化那朵野生菌,没一会儿,面露菜色的小蛇就吐出了那朵折磨他的罪魁祸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往日只会心疼伴侣的飔风,此刻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镜流,发出了询问。 “还敢不听话,一条蛇跑出来吗?” 第87章 第七十八章 菌与蛇 2 镜流:渣蛇!…… 镜流的回答不得而知, 毕竟这条小蛇在装傻充愣上的能力堪称专家。 何况,小蛇根本不想再以一时的口头承诺,让自己被伴侣捉住把柄, 从而继续在小窝里禁足了。 而他心有灵犀的伴侣,看着美丽的小蛇,隐约有了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他的镜流不仅敢, 还得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地溜达, 这才能对得起这时小蛇的安静乖巧。 久违地感受到了家养熊孩子的体验, 又当老公又当爹的飔风, 下意识地缠紧了镜流的尾巴, 把本就虚弱的小蛇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甚至于, 哪怕镜流生气地用尾巴左右摆动, 轻轻甩在飔风的脊背上,这条蛇也没有丝毫放开镜流的意思, 飔风生怕自己力道一松, 尾下的小蛇就会窜走。 挣又挣不开,打又打不过, 骂又舍不得骂,自知理亏的镜流狠狠地磨了磨牙后, 放弃了反抗, 习以为常地将自己整条蛇团在了飔风身上。 对于伴侣的乖巧,飔风在蹭了蹭心上蛇后,便尽忠职守地做好自己在外, 作为运输载具的本职工作。 墨色的长尾上肌肉与骨骼相撞,轻轻一使劲儿,他们便离开了这片满是野生菌的灌木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地道路。 在春风的轻抚下, 两条蛇在上下起伏地互相缠绕间,缓缓往生态长廊游去。 尽管飔风不喜小蛇与人类接触太多,但那群诡计多端的两脚猴子,实在拿捏住了雨林大小领主们的喜好,于是,哪怕高傲如飔风一般的顶级掠食者们,也愿意屈尊降贵给人类几个捕捉它们踪迹的机会。 毕竟,补饲点的食物很丰富。那些由研究员们精心设计的动物食谱,一经投放,便没有任何动物能拒绝它的诱惑,两条蛇也不例外。 不过,区别于其他动物不愿捕猎,只想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懒惰习性,飔风不过是准备拿那些东西哄一哄气闷的伴侣。 虽然心大的小蛇在看到熟悉的玻璃廊道后,就把还在生气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但回想起小蛇真正闹脾气时的样子,飔风压根不敢赌今天如果没把镜流彻底哄好,这条小蛇翻旧账的可能性,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小蛇一边哭泣一边拆家的疯狂现场了。 预想着届时惨烈的场面,明明阳光正好,但飔风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不属于自身的肌肉颤动,惊扰到了正抻着脖颈,研究着今天补饲点菜单的镜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食槽中可以做零嘴的美味,敷衍地抬着尾巴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但或许是颈部伸得太长,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支撑点的小蛇,就在身着一袭蓝色工装的工作人员的惊呼下,没有一点儿防备,直直砸到了自己伴侣的脑袋上。 飔风被砸进了土里,第一次体会到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蛇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心急如焚地爬起来,蜷着尾巴盘踞起来,将泪眼婆娑的小蛇扒拉进了自己的腹部。 “都怪我没接住你,镜流,疼不疼?” 用相对柔软的腹鳞摩挲着伴侣的下颌,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嘶鸣,看着扭来扭去的小蛇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飔风爱怜地询问道。 镜流摇了摇头,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小蛇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又要丢蛇现眼,他今天在伴侣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对于镜流在某些奇怪地方的争强好胜,包容性极强的飔风选择了无视,于是两条蛇沉默地缠在了一起。 虽然在一旁的人类看来,交颈而缠的两条蛇之间,氛围称得上暧昧至极,但只有蛇自己清楚,这算不得清白的姿势,实际上只是飔风在安抚自己的伴侣,什么都没发生。 * 缓了一会儿,把刚才的尴尬转换为满满活力的小蛇,把自己当成了飔风的挂件,趴在他的头顶,开始点菜。 “牛蛙,鹌鹑,鸡蛋……” 小蛇颐气指使的模样,搭配刻意拖长的语调,让飔风遭受了双重暴击,满心满眼都是伴侣可爱模样的他,突然翻转了脑袋,贴在镜流的腹部深深吸了一口。 这突然的动作令镜流实在猝不及防,小蛇差点被飔风的动作又一次拱到地上,但还在他的伴侣还有分寸,只是浅浅地又吸了两口后,才带着满鼻子伴侣的香甜气味,爬到了补饲点上。 对比镜流的吃力,飔风的攀爬就显得轻而易举了。 甚至没等小蛇看清他的动作,这条蛇就蹿到了补饲点旁的栏杆上,叼着一只新鲜的鹌鹑塞到了镜流的嘴边。 禽类鲜甜的气味让镜流狩猎的本能开始觉醒,吞了吞分泌的唾液,小蛇几乎是从伴侣的嘴里把鹌鹑抢到自己喉咙里的。 急切的动作让镜流被呛得咳嗽了两声,飔风无奈地蹭了蹭他,叮嘱了一句:“慢点吃,镜流。” 小蛇点了点头,但甩得跟个螺旋桨一样的尾巴,彰显着他的心口不一,面对撒娇祈食的伴侣,飔风只能继续投喂。 在制止了伴侣继续把补饲点里,剩下一半新鲜的肉与蛋继续吞咽入腹后,看着心满意足地叼着一只牛蛙往自己嘴边塞的镜流,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质疑,飔风发出了对镜流来说震耳欲聋的询问。 “我有饿到你吗,镜流?” 镜流摇了摇头,事实上,哪怕是在食物最匮乏的冬季,飔风都能把他养得白白胖胖,何况他们前天才进行了一次狩猎,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的胃口都不可能那么好。 只是凡事总有意外,由于误食野生菌的缘故,吐出了大半没消化的食物,又看着满盆不能吃的零嘴的小蛇,现在真的非常饿。 或许是因为饥饿控制住了大脑,饥肠辘辘的镜流,不知为何,没有说出会令伴侣感到自责的真实原因,看着面色冷凝的飔风,小蛇突然灵机一动。 他艰难地从伴侣身上爬到了栏杆上,靠着摇摇欲坠的栏杆赋予他的支撑力,露着雪白的腹部,无比真诚地看着自己的伴侣。 “我觉得,可能是小小蛇想吃……” 飔风的大脑宕机了一瞬,这条没见过世面的眼王,不可置信地盯着镜流略微鼓起的腹部,颤抖着声音,反问道“镜流,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仗着自己如今肥美了不少的身躯,镜流理不直气也壮地重复了一遍心底编造好的话语。 “我肯定是有了蛇蛋,不然为什么最近我那么想吃东西?”顿了顿,小蛇拍击着尾巴,把栏杆拍得“砰砰”作响,“你不想认孩子吗?这可是我们共同孕育的蛇蛋!” 从来没想过两条雄性也能孕育蛇蛋的飔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回答。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这,实在太过荒谬……” 心底依旧存疑的他,回忆着传承告诉他的常识,实在无法接受打搅自己与小蛇生活的孩子。 “镜流,我,我记得你是雄性吧?” 小蛇愤怒甩来的尾巴回答了飔风的问题。 “雄性怎么了?飔风,你要是不想承认蛇蛋就直说……” 镜流眼泪汪汪的样子让他的伴侣心疼不已,赶紧上前蹭了蹭他。 不过被小蛇骗了太多次,已经有了抗体的飔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镜流又在骗他。 但看着镜流最近确实鼓起不少的腹鳞,怀疑蛇生的飔风在踌躇了半晌后,把脑袋贴到小蛇腹部,用信子嗅探着气息。 只是驳杂的气味,加上小蛇极其不配合的抵抗,让这条蛇实在无法辨别。 飔风彻底放弃了思考。 * 放弃大脑的飔风,不假思索地继续投喂着仍在喊饿的伴侣。 直到小蛇开始玩弄递到他嘴边的食物,飔风这才停止了投喂,叼着一只死不瞑目的牛蛙,凑到舒展着身体正在晒太阳的镜流耳边,阴气森森地落下了威胁。 “要是雨季来临前,你没给我变出来一个蛋,镜流,我会让你知道说谎的代价。” 心虚的小蛇有些气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是雄性,飔风,或许我孕育的蛇蛋会消失也说不定呢?” 对此,他的伴侣只是张开血盆大口,把牛蛙吞吃入腹,给了他一个令蛇感到毛骨悚然的眼神。 只觉得自己被某种天敌盯上的镜流,欲哭无泪地咽下了继续辩解的话,故作镇定地蹭了蹭看起来已经洞察一切的飔风。 “我们会有一个蛋的。” 反正飔风也没说什么蛋,到时候抢个鸟蛋应付过去就是了。想出了这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心情舒畅的小蛇开始缠着伴侣,索要贴贴。 而对镜流口里的蛋完全不抱希望的飔风,也已经为小蛇预定好了雨季的惩罚,在心底为伴侣判了“死缓”的他,对于现在的小蛇自然百依百顺。 两条各怀心思的蛇又缠到了一起,他们依偎着,把栏杆当成了新型秋千,在东摇西晃的锁链上,懒洋洋地伸展躯体,给长廊的摄像头贡献了不少素材。 而摄像头另一边的人,看着他们甜蜜的模样,像个傻子一样地咧开了嘴角。 他们辛辛苦苦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能看到动物们快乐的生活下去吗? 第88章 第七十九章 菌与蛇 3 飔风:蛋呢?…… 尽管某条蛇使尽了计谋, 但在雨季来临前,他也没办法在飔风的严防死守下,将自己鬼鬼祟祟叼的鸟蛋, 平白无故变成自己的孩子。 经不起推敲的谎言,育出了不诚实的代价,面对伴侣看着自己平坦腹部, 那宛如即将品尝珍馐美味的, 越来越危险的眼神, 镜流已经想咬死之前说话不经大脑的自己了。 就在小蛇琢磨着要不要向飔风彻底坦白, 迎接审判时, 伴随着淅沥的雨声, 象群的信使携着告别的慰问礼, 缓缓踱到了两条蛇的巢穴边。 小象叼着一桶从人类那儿掠来的椰奶,“昂昂”地催促着一旁磨磨蹭蹭的叔叔。 本就因为即将与亲朋离别, 而心情抑郁的公象, 在不长眼的侄子再而三地催促下,脾气暴躁的它, 把满腹的火气都藏在了象鸣之中…… 公象将长鼻仰向了天空,抬着腿, 高声鸣啼, 被叔叔发出的噪音震得头晕目眩的小象,带着几分嫌弃,挪到了榕树的背后。 公象重重地喷了一声, 收回了那如横木一般的长鼻,轻轻落在小象头上,肆意地揉搓着侄子的脑袋。 这是它最后一次,与族群里这头可爱的未成年如此亲密地接触了, 今年彻底发育成熟的它,已经给象群的和谐生活带来了不和谐的音符。 于是,任它百般恳求,在雨季到来后,公象接到了作为首领的祖母下达的最后通牒——它不能再跟它的姐妹们呆在一起了。 回想起慈爱祖母难得冷厉的面容,惆怅的公象郁闷地跺了跺脚,剧烈的震动令石块一跃而起,差点令它好不容易才盗来的椰奶洒了一地。 心有余悸的公象,小心翼翼地叼起水桶,将它放到树边用自己粗壮的前肢抵住,在确定礼物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东倒西歪后,它卷着鼻子,轻轻敲了敲竹台的边缘。 巢穴之中,被突然出现的象鼻吓了一跳的镜流,长舒了口气,暂时不用在死缓或是立即执行这两个致命选项里做决定的小蛇,开心地把尾巴缠在飔风身上,全然看不出方才避之不及的模样。 而他的伴侣则顺势吐出了信子,嗅探着刚远去不久的春,赋予小蛇的甜蜜气息,蕴含着繁殖余韵的甜香,令飔风平静的心又一次开始躁动。 但巢穴外又一次响起的象鸣,唤回了这条蛇的理智,总归小蛇是要被惩罚的,现在,不急…… 跟着飔风一道往竹台上爬去的小蛇,突然打了个冷颤,但镜流实在不愿在与朋友相聚时去设想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悲惨生活。 于是,刻意忽视了伴侣投向他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小蛇冲出了巢穴。 巢穴之外,是被雨水冲刷后,一碧如洗的雨林。 * 珠链一般的水珠,从林叶间的缝隙直直打在竹台新换的芭蕉叶上,枯黄的竹架像是被浇灌得重燃了生机,又一次弥散着草木清香。 盘踞在竹台上,两条蛇看着两头等候已久的象,从对方略有些词不达意的交谈中,得知了公象即将离开的消息。 镜流对此没有太多的悲伤,已经见过太多离别的他,只为公象能平安成为独当一面的霸主而感到高兴。 只是,朋友赠送的那桶对于两条蛇而言,简直可以泡澡的椰奶,小蛇亲昵地蹭了蹭象鼻,婉拒了公象的好意。 “我们早上才吃过一顿饭,你知道的,蛇的胃口很小。” 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但不确定眼镜王蛇到底能不能喝这玩意儿的镜流,决定从心。 自从上次野生菌惨案后,这条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小蛇终于长了记性。 确认了镜流真的没有尝试的念头后,公象缓缓将鼻子浸入椰奶,小象不满地“昂”了一声,但它那只想独享美味的叔叔,对此置若罔闻。 气得在地上打滚的小象,把自己圆润的身体当做一个会移动的保龄球,重重撞向了叔叔。 正忙着把鼻子里的椰奶塞进嘴里的公象,不动如山,带着成年象的嘲笑,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幼稚的侄子。 自生下来就没受过委屈的小象,实在受不了了,叔侄俩战成了一团。围观的镜流忍俊不禁,“嘶,嘶”地闷笑。 热火朝天进行对抗赛的两头野象,压根没留意身旁的动静,它们给雨林的居民们贡献了更多的笑料。 笑着笑着,镜流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对伴侣交代一句“你让它们等一会儿再走”后,小蛇的尾巴就向后猛地一梭,甩开了还在状况之外的飔风,重新回到巢穴里。 不明白只是看个热闹,却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小蛇抛下的飔风,对着黑漆漆的巢穴开始发出嘶鸣,向自己无情的伴侣讨要说法。 片刻后,叼着一个被自然打磨得光滑无比,看起来有了些许年头的兽骨挂坠,镜流缓缓爬回了飔风身边,平静地看着他那今天恍若没长脑子的伴侣。 “我只是想把这个兔头送给它,飔风,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呢?” 只是习惯性地在向伴侣索取补偿的飔风,轻轻蹭了蹭自己心爱的小蛇,选择了直觉告诉他最不容易出错的回复方式。 “等它们离开,镜流,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某条蛇欺骗我的账了?” 小蛇哽住了,但得寸进尺的飔风还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这条恶劣的眼王轻柔地缠住镜流的躯干,尾尖拍了拍他平坦的腹部,随后,当着两头还在打斗的野象的面,贴到小蛇耳边,以微弱气音给了心爱的伴侣一记重击。 “蛋呢?” 蛋当然是没有的,命当然也快没有了,彻底慌了神的镜流,故作镇定地把颤抖的尾巴塞到了腹鳞边,一声不吭地对抗着飔风的询问。 但飔风本也不奢求从嘴硬的伴侣这儿,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反正只要镜流吃够苦头,他柔弱的伴侣自然就会记得教训了。 镜流又打了一个冷颤,他自以为不起眼地暗中窥视着飔风的表情,却被坏心眼的伴侣突然袭来的大头,吓得差点从竹台上跳到地上去。 被飔风这么一闹,竹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唤回了几近打出真火的两头野象,它们怒气冲冲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发出了不满的鸣啼。 这一幕让小蛇将组织好的告别语,顺理成章地忘在了脑后。还是在不怀好意的飔风的催促下,他才想起了正事。 “离别是为了更美好的邂逅。” 艰难地完成了给公象挂吊坠的工作,气喘吁吁的小蛇如正襟危坐一般,直立起上半身,温柔地蹭了蹭自己的好友,说出了自己的祝福。 听懂小蛇未说出的祝愿,公象用鼻子轻轻在镜流头顶落下了一吻,它同样祝福着这条独特的小蛇。 飔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依依惜别的好友,缓缓吐出了信子,他忽然觉得牙很痒,想要寻个磨牙的东西。 好在公象察觉到了这条蛇的不对劲,脱离族群后异常惜命的它,在揉了揉小蛇后,示意不远处的姐姐把侄子带回去,随后,卷着左摇右晃的小桶,戴着镜流给它的兽骨,一头象踏上了与生养自己的族群相反的方向。 它们或许还会再见,只是不会再有曾经那般亲密无间了。 * 对着公象逐渐消失的背影摆了摆尾巴,后知后觉感到悲伤的小蛇,情绪有些低落,以至于,他没能在第一时间逃离不对劲的伴侣身边。 直到被那根黑色的长尾半扒半拢,推进了巢穴里,听着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小蛇这才想起了方才没完结的话题。 “飔风……” 他咽了口唾液,神情慌张,眼神飘忽,试图突破黑色眼王防线的同时,也在腹中构思着糊弄伴侣的缓兵之言。 只是,对于镜流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飔风,不愿再留给这条巧舌如簧的小蛇,任何逃离的机会了。 “你继续说,我在听。” 左耳进右耳出的他,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贴伏到了那身绚烂的灰鳞上,从尾到头,一点点往前逼近。 逐渐被黑影笼罩的镜流,终于在今天再一次体会到了初遇飔风时,那如芒在背的死亡危机,尽管伴侣没有任何伤害他的意思,但恐惧于飔风口中惩罚的镜流,还是发出了祈求的呜咽。 “我错了,飔风,我不该骗你的,雄性不会生蛋,那天我只是,只是饿昏了头,不,是那朵蘑菇,是它的原因……” 颠三倒四地说着求饶的话,镜流希冀着伴侣的怜爱,但早就预定好了今日的美味,称职的掠食者如何能轻易松口,小蛇的求饶注定无果。 而目前镜流还不知晓,他刚才的辩解直接给自己带来了更为雪上加霜的处境。 王蛇们总是很持久,虽然眼镜王蛇并非王蛇的一员,但关于某些方面的能力,它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飔风这样的佼佼者,想要给伴侣一个教训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只是苦了镜流,可怜兮兮的小蛇在挨了一天一夜的鞭挞后,尾巴又被伴侣变成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哪怕是最轻微的蠕动都会令他发出沙哑的呼痛。 真正诠释了那句自作自受的箴言到底是何含义。 * 不过,总是记吃不记打的小蛇,甚至没等尾巴好全,就又开始缠着飔风一起到补饲点猎取零食。 而最近折腾镜流有些过火,害怕小蛇会因此对他产生畏惧,从而又恢复了百依百顺好伴侣模样的飔风,对此不敢有任何意见,专心地载着自己的小蛇滑行在林道间,娴熟地调转着方向,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只是,对于蛇的到来,并非所有人都持欢迎的态度。 “怎么又是你们!”【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全文完结】 第89章 第八十章 菌与蛇 终(大结局)…… 戏剧性的重逢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尤其是对于怕蛇的缪灵书而言,尽管他已经为两条救命恩蛇写了一本书,但内向的作家还是无法适应, 与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真实的接触。 本来就手忙脚乱的他,在两条蛇缓缓向补饲点游来时,当着一众工作人员与志愿者的面, 吓得直接打翻了一桶新鲜牛肉。 也是凑巧, 偶遇熟人有些兴奋的小蛇从伴侣身后探出头时, 从桶里飞出, 被惯性力驱使的牛肉就直接砸在了镜流的脸上, 随后又掉到了地上。 面鳞上残留着生肉独有的黏腻, 浅灰的鳞片都染上了几分血色, 脏兮兮镜流拒绝了飔风试图把血迹蹭到自己身上,共沉沦的安慰行为, 抬眸控诉地瞪了缪灵书一眼。 在思索了几秒后, 小蛇轻车熟路地把尾巴从飔风身上解开,在缪灵书惊恐的目光中, 缓缓地朝着补饲点旁的栏杆滑去,飔风紧随其后。 两条成年毒蛇极具压迫的目光, 令柔弱的作家已经快晕过去了, 而对他们的脾气不算熟悉的志愿者们,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惊恐之色,他们齐齐地往后退了几步, 留出了一个真空隔离带。 小蛇瞥了他们一眼,吐着信子,摆着尾巴,摇头晃脑地蹭了蹭自己的伴侣, 示意他在栏杆外等一等自己。 学会了装傻充愣的飔风对此置若罔闻,整条蛇贴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挪动着身体,在镜流差点从栏杆上掉下来时,用尾巴轻轻推了一把小蛇。 得到飔风的助力,镜流艰难地在左摇右晃的锁链上稳住了身形。 小蛇抻着脖颈,故意贴在了缪灵书簇新的志愿者外衣上,将头埋入了蓝色马甲里,这边蹭蹭,那边擦擦。 没一会儿,又恢复绚烂外表的镜流昂首挺胸地爬回了伴侣身边,拍打着尾巴,催促志愿者们赶紧把“零食”放入食槽里。 只是这群没有灵性的志愿者,完全领会不到小蛇的心愿,两方对视着,僵持了片刻。 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人手里塞满食物的铁桶,心急的镜流对着自己的伴侣抱怨了一句:“他们怎么一动不动的,不想给我们吃?” “再等等,”飔风爱怜地蹭了蹭可爱的小蛇,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志愿者的手,“如果一会儿他们还不动,我就去把他们手里的东西叼过来。” 此起彼伏的嘶鸣声让缪灵书打了个寒颤,“告诉我这里能见到野生小动物……合着是这个小动物啊……” 回想着前几日与柳妆等人的会面,美丽的真真切切地为自己草率的决定,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他叹了口气。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伸到他肩膀上拍了拍,紧接着,满含笑意的询问声就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里。 * “都愣着做什么?我们的小客人都恨不得亲自上后厨炒菜了,真想被蛇咬一口?” 缪灵书挠了挠头,喊了声“孙支书。”随后,就在孙斌的示意下,拎着牛肉跑到另一边的补饲点了。 而听到这声音的小蛇,目光顺着沾满泥土的指甲移到了来人脸上,下一秒,他兴奋地摇起了尾巴,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许久不见的人类朋友。 “孙斌!” 嘶嘶的呼唤声孙斌听不懂,但镜流欢喜的模样却是他极为熟悉的。 自从上次一别后,彻底消除了心理阴影的他笑着扯了扯背篓的带子,眼睛环视了一圈。 锁定好目标后,他把手垂在裤缝边,使劲擦了擦,又顺手从某个幸运儿的桶里拎起几只被扒干净的牛蛙,侧着身从一众志愿者身边挤过,走到了真空地带。 “说好,不准咬我也不准吓我。” 从背篓里取出一片干净的芭蕉叶,俯下身把牛蛙放到上面的孙斌,熟稔地对着两条蛇道。 然而,他面前的两条蛇,一条满心满眼的只有零食,一条心心念念的只有伴侣,谁都不愿分出哪怕半点的心神关注孙斌到底说了什么,他的这番话注定是对牛弹琴了。 好在孙斌也习惯了,好脾气的他让志愿者把蛇类专属的食物桶递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两条蛇聊天。 “小星星,你知道吗?你跟疾风真是我们的福星……”说完这话,孙斌壮着胆子,用干净的左手摸了摸飔风凑过来的脑袋,冰凉干燥的触感让他下意识一激灵,喃喃道了声,“还是小星星的更好摸。” 飔风愣了一下,随后这条傲慢的眼王,屈尊降贵回蹭了蹭那只还没从他脑袋上离开的手。 “镜流的鳞片当然比我的好。” 黑色眼王吐着信子,骄傲地贴紧了自己的伴侣,在飔风的心里,他聪明又美丽的小蛇样样都好,算这个人类有眼光。 在朋友面前,依旧还不习惯与伴侣如此亲昵的小蛇,用头轻轻拱开了飔风,但下一秒,他觉得这样的行为会伤害伴侣的心,于是,小蛇主动爬到了飔风的背上,歪着头看着孙斌。 “后面呢?我们是福星后面的话呢?快夸我们,我准备好迎接荣誉了!” 小蛇着急的样子让一人一蛇同时闷笑了一声,孙斌也不卖关子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镜流能听懂多少,但他依旧想分享他们的喜悦,毕竟现在他们拥有的一切,可以说都起源于与两条蛇的相遇。 于是,林河村的支书在志愿者们讶异的目光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两条蛇说着话,一边准备着它们的午茶。 “柳老师评上院士了,楚涵博士毕业留校,现在也该叫她一声楚教授,冯风跟周洲留在了研究院,不好不坏也就那样,还有谢老师……” “上面问了我想不想离开,我拒绝了,我还是觉得林河村这一亩三分地适合我,我答应了老支书,要保护好你们……” “最近村里来了很多专家,我最记得那个姓莫的老师,那胆子是真大,那么大一只老虎,说放倒就放倒……柳老师说那是她同事,他们干研究的,都这么猛吗?” “你们有时间去村里看看,村里现在已经大变样了,去的时候记得走路边,车多,危险……” …… 孙斌简直像个长辈,听着他的唠叨,许久未感受到这样别于爱情的关怀,小蛇有些感动,东倒西歪地跌进了伴侣的怀抱,低低地抽泣了一声。 飔风的尾巴拢着他,轻柔地为小蛇擦拭着泪水。 这条蛇不知道孙斌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清楚这个人会像之前遇到的那个老人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雨林。 想到这儿,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前黝黑的人类,又在孙斌看过来时垂下脑袋,温柔地呼唤着怀里的伴侣。 * “吃东西吧,镜流,他给我们摆好了。” 这时的食物已经铺满了两片芭蕉叶,后知后觉拿多了的孙斌收了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本来是想给你们做零嘴,现在看起来却是正餐的份量了。” 但小蛇不在乎,贪嘴的镜流只希望越多越好,只是他严格的伴侣在沉默片刻后,用尾巴在芭蕉叶上的食物堆里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拨出了四分之一的食物推到了小蛇面前。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小蛇,愤怒地啃了啃飔风的脑袋,只见那漆黑的鳞甲瞬间染上了一层水渍,而他小心眼的伴侣进行了报复性的回应——把小蛇的零食又克扣了一半。 镜流气得发出了一声猪哼,差点就要在人类世界与伴侣上演全武行。 飔风缓缓吐出了信子,用一句话镇压住了镜流:“回去给你捉鼠蛇,少吃一点零食。” 回想着鼠蛇独特的风味,非常好哄的小蛇眼睛闪了闪,勉强原谅了伴侣,开始埋头苦吃。 孙斌退开了一些,静静注视着两条蛇,在他们吃完即将离开时,他喊住了镜流。 “等一等,星星,疾风,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好奇心极强的小蛇如同中了定身术,硬生生拉着伴侣停下了脚步,抻着脖子就要去看孙斌的礼物。 只见,孙斌把手伸向了身后的背篓,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朵…… “嘶!!!” 镜流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啸,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巢穴的方向冲过去,但这一次,换做飔风不乐意走了。 凭借强大的力量,他把不听话的伴侣拖了回来,不顾小蛇拼命的挣扎,优雅地立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张开嘴轻柔地叼过了孙斌的礼物——那是一朵硕大无比,颜色殷红的野生菌。 “你,你不要过来啊!” 这一瞬间,飔风在镜流心底的地位从亲亲老公,直线掉到了跟讨厌的偷猎者一个层级,对野生菌充满了心理阴影的小蛇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生生挣开了伴侣的束缚,一边尖啸,一边乱窜,飔风则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 风一样的他们掠过人群,掠过草丛,掠过林道,掠过疑惑的观云与笛悦,如初遇时那样,你追我逃,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被生死危机所逼迫了……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