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你赢了。”
「如果日本游戏史在实时更新, 那么目前出现的一定是竹冈静的名字」
「十年颠沛苦，一朝定胜负」.
竹冈静正无言注视着电脑。
她曾多次作为玩家访问屏幕上这份榜单，也曾多次作为不得志的开发者仰望其顶峰, 而现如今换她站在那里，万千情感却错综纠缠在一起, 让她一时无暇仔细感受顶端的风景。
过了很久，她慢慢转向孤爪研磨，茫然地问：
“朋友的权利, 包括拥抱吗？”
孤爪研磨一怔, 反应过来后立刻张开双臂。竹冈静已经扑了过来, 凭本能向身边的人寻求温暖, 像是与队友击掌的胜者，又像世界上最孤独的小孩子。很快, 他感到了她轻微的颤抖, 听见了咬紧牙关的抽泣声。
比喜悦先袭来的是泪水, 一旦压力消失就会失控。
他紧绷的神经才刚放松下来，又被人抱了个满怀, 竟然难得地不知所措了。在如鼓的心跳声中, 孤爪研磨迟疑地伸手抚上她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儿，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
现在浮现在她心里的思绪, 是什么呢？是漫长岁月里的独自坚守，还是上次难以忘怀的失败？
“你赢了。”
他低声道。
喜悦感貌似跑得有些慢, 现在还没有追上竹冈静的情绪。听到孤爪研磨的话后,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还是没有立即离开, 仿佛正在整理心情。
屋子里空旷而安静, 却也容不下他们庞杂而汹涌的感情。
此刻在世界各地，大概有无数的Molecule World开场音乐重叠在一起。但谁也想不到，主创和发行商所在的空间竟如此寂静。
“……我好高兴。”
终于，竹冈静打破了寂静，喃喃地说：“我赢了。真的好高兴。”
罗梅罗赢下奥运会的时候，也是这么高兴吗？
十年过去，她终于可以亲身体验这样的感觉了。
喜悦终于追上了她。
竹冈静慢慢地坐直，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孤爪研磨笑，看起来顶多三岁，和刚才哭泣的深沉者判若两人。是那种多年后回忆起来会觉得社死的情况。
孤爪研磨自然地递过去一张事先准备的纸巾，诚恳道：“如果想要庆祝的拥抱，我也可以提供哦。”
竹冈静闻言一愣，然而很快就被成功的喜悦占了全部心思，行动全靠本能做主，一点多余的都没想。她正是高兴的时候，便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还颇为急切地催促道：“研磨也站起来嘛！”
“……”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孤爪研磨刚站起来，就再次被对方一下子抱住了，差点让他趔趄几步。这次大概纯粹是赢比赛后和队友的拥抱，在她心里估计激不起任何水花。
他面不改色地回抱过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把脸埋在他肩膀的竹冈静还在不停地说话：“有好多人都喜欢，有好多人都在玩，会有人讨论剧情，会有人做攻略，会有人出实况，会有人挨个找出游戏里的彩蛋……我好高兴。”
听到这些轻快的话，孤爪研磨“嗯”了一声，心中小小的挫败感慢慢消散了。
她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啊。
在他心里，其实也为她感到开心，不是么？
——那种，不管你们是否相熟、不管你们是不是合作伙伴，只要看见那个一直努力的人成功了，你就会忍不住心生愉快的开心。
“还有还有，研磨，谢谢你！”竹冈静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研磨一直在安慰我，还帮我发行游戏！如果没有研磨的话，我大概不会这么厉害吧？”
诶，这么快就想到感谢他了吗？
然而在近距离的对视下，孤爪研磨缓缓摇头。
“不是这样。”他语气认真道，“就算没有我安慰你，就算发行商不是我——甚至，就算不找发行商，你的游戏也一定会达到应有的高度，区别只是速度快慢而已。”
竹冈静眨眨眼，愣愣地看着他。
“我高中的时候说过的吧，‘只要是我觉得有趣的游戏，不管前期宣传如何跟不上，到后面都会大火’之类的。你以为我当时只是开玩笑吗？”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开玩笑般的笑意，“所以说啊，我只是很幸运，最早发现了你的游戏、然后做了自己分内的工作罢了。你要自信。”
决定签合同时，孤爪研磨曾说过一句话：“让我们一起把名字留在日本游戏史上吧”，那并不是大话，也并不是戏言。
——因为是你，所以一定做得到。
在竹冈静开口之前，他微微一笑，郑重道：
“很荣幸能参与你的成功，竹冈小姐。”.
游戏发售后三小时。
“话说回来……没有人给研磨发消息吗？”
平复下来后，竹冈静手忙脚乱地打开line，一条条信息回过去，余光瞥见孤爪研磨却没什么动作。她很疑惑。
对方言简意赅回道：“我关机了。”
“诶？”
“一直响个不停很吵……而且说不定还会有人打电话来。”孤爪研磨很抵触地把黑屏的手机推到一边去，嘀咕道，“会加剧紧张感的啊。”
三小时过去，两人的状态已经逐渐接近平时的样子了。竹冈静惊异地打量着孤爪研磨，小声道：“研磨也在紧张吗？”
孤爪研磨扭过头去：“只有一点。”
诶——骗人的吧。
“不过，也是呢，”竹冈静托着腮思索道，“仔细想想，这也是研磨作为发行商的工作结果。紧张也是应该的。”
对方并没有应声。
竹冈静：“谢谢老板的关心～”
孤爪研磨回过头来：“注意你的言辞哦？”
就在这时，仿佛验证了他先前的话，竹冈静的手机响了。孤爪研磨一脸“你看我就说吧早知道让你也关机了”的表情，而竹冈静则忙不迭地接通了电话，礼貌地“喂”了一声。
“竹——冈小姐！晚上好！”
“最麻烦的人来了。”孤爪研磨小声嘟囔了一句。
“是前田先生啊。”竹冈静的注意力全放在电话上，没有听见孤爪研磨的声音，“您是要说游戏的事嘛？”
“是！我只想说一件事——游戏超级好玩的！！”
“谢谢……”竹冈静依然不擅长面对直白的夸奖，只能语无伦次地道谢。
“今天我要通宵肝游戏——”
“诶，不要通宵啊……”出于本能，竹冈静立刻制止道。
“还有还有！”那边没有在意竹冈静的阻止，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孤爪研磨无语：“……说好的只想说一件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提示音说是关机了。”
“哦，”竹冈静瞥了一眼孤爪研磨那黑屏的手机，“那……大概就是真的关机了吧。”
“啊——可恶，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对老板说。”前田晴彦一股脑把话全倒了出来，“你说老板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件事简直就是商业奇迹嘛！”
前田晴彦说话常常会夸大。竹冈静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游戏销量，下意识地自谦道：“其实也没有……”
“竹冈小姐，我说的不是这个方面啦，”对面没心没肺地打断了，而他这句话引起了孤爪研磨的警觉。前田晴彦继续说，“我指的是，老板他好像能提前预知一样，从你回国之前就开始……”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就好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断了。
“开始？”竹冈静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儿，前田晴彦喃喃自语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哈？”竹冈静吓了一跳，“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然……先去睡觉？”
孤爪研磨默默地端起杯子喝水。
“唔，大概吧。”前田晴彦应了一声，讪讪道，“那、那我先挂了，竹冈小姐，下周一见。”
竹冈静不明就里，但还是出于礼貌回道：“好的，下周一见。”
……
孤爪研磨端着水杯望向窗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已经是深夜了，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电脑排热风扇运转的声音。
沉默了很久，竹冈静还是有些在意，忍不住开口问道：“前田先生刚才说的是……？”
闻言，孤爪研磨缓缓放下水杯，调整了一下坐姿，非常坦然地回道：“从你回国前开始，我就在思考怎么让你跟我签合同——前田想说的应该是这件事吧？”
“诶？”他的坦然反而让竹冈静一愣。过了好半天她才诧异道，“研磨为什么会知道我想回国……”
她关注的竟然是这件事吗。
震惊于她的天然，孤爪研磨不答反问：“难道你从来没疑惑过吗，为什么我偏偏要做独立游戏发行商？为什么日本有那么多公司，而从任何角度看，最适合你的都是Bouncing Ball？”
“……”竹冈静还真没想过。她试探道，“命运？”
孤爪研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后者似乎感应到了不对劲一般瑟缩了一下。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半晌，他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我从一开始，就是在以你的情况为基准经营Bouncing Ball？”
“这样吗，”心中已经开始混乱了，竹冈静嘴上却还是下意识以工科生的严谨回复道，“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
孤爪研磨一个抱枕朝她扔了过来。
竹冈静轻飘飘地接住，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自己好好想想啊！”成年后的孤爪研磨很少再露出这种恼羞成怒的表情了，今天大概算是时隔六年的第一次。他负气站起来，迈步往自己房间走去，像是一只生闷气的三花猫。
然而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来，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对竹冈静恶狠狠道：“今天不能熬夜。去睡觉。”
“……哦。”.
翌日清晨，一宿没睡好的孤爪研磨揉着眼睛走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正准备出门的竹冈静。
他放下手，一言不发，以眼神表达疑问。
“我要去秋叶原。”竹冈静郑重地解释道，“之前想好了的，等游戏一发售我就把最近的游戏全买回来，玩个痛快再说。”
她的眼神很认真，跟所有来东京必去秋叶原的宅一模一样。
也是啊，毕竟游戏大获成功了嘛，想着去玩也是应该的。换做是他，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可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吗！
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哦。慢走不送。”
【作者有话说】
研磨：我才没有因为这件事一晚上没睡好。
以后的小静会越来越开朗哒，感情线也会步入正轨的～
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提心愿啦，如果有灵感我就会写出来的（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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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我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叫二次元天堂？什么叫游戏宅的梦想？动漫海报铺满视野, 游戏店铺就像饭店一样比比皆是，光是“秋叶原”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原地升天了。
竹冈静兴冲冲地搜刮了街上的主要店铺，不放过任何一款感兴趣的游戏, 像购物狂那样双手拎了一堆袋子，直到筋疲力尽才依依不舍地搭上了回家的电车。
车上有人问她是不是搞批发的, 她坚定地摇头说不是。
“这就是名为幸福的感觉吗……”
她把新买的游戏全倒在床上，看它们花花绿绿地堆了一个小山丘，游戏宅独有的满足感令她泪流满面。
获得成功后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她久违地捧起switch, 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始闯关。这一闯就是几个小时。以至于当她因肚子饿而放下游戏机时, 才意识到已经是下午了。
“……”
沉浸在游戏里的感觉也久违了。
竹冈静从床头柜抓起一袋面包, 一边拿出一片放进口中一边漫无目的地眺望窗外。悠闲的周六下午，楼下排球场聚集了几个打球的少年。他们似乎还是初学者, 只是隔着网互相垫球, 一举一动都青涩得很。
“在打排球啊。”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继续嚼面包。
嗯，排球。
嗯……
等等。
她猛地想到了某任音驹排球队二传手。
按理说, 现在的孤爪研磨已经结束了排球生涯, 更应该通过“游戏”被联想到，而不是“排球”。但竹冈静心里有关游戏的事实在太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关于孤爪研磨,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理智重回身体，竹冈静立刻放下switch, 暂且放弃了晚上再战的想法。像是喝了酒断片的人, 她闭上眼睛, 艰难地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
发售了游戏, 没错；回朋友们的消息, 没错；然后呢，前田先生打来了电话……
嗯，就是从这里开始。
他说了什么来着？
说要通宵打游戏，被自己制止了，然后……
然后？？！
然后孤爪研磨说他是以她的情况为基准创立的Bouncing Ball啊！
迟来的情绪终于冲上她的大脑。她忙不迭地回忆着，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就说了些有的没的，把孤爪研磨气走了。
他让自己好好想想。
结果她后来一高兴就把这事忘了。
……
喂竹冈静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怪不得早上出门的时候，孤爪研磨嘴上说走好不送，但满脸都写着“你要是出去你就别回来了”啊！
那是因为某人只顾着自己高兴结果把朋友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啊！
她立即跳下床来去桌面摸索手机。好不容易从一堆包装盒里翻出手机，竹冈静手忙脚乱地打开line，片刻停顿后又退出line，直接打开了拨号页面。
大概还是直接打电话比较好吧？
这样想着，都划到孤爪研磨的联系方式了，竹冈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指尖悬在绿色的触屏按钮上，只要按下去就可以拨号。
然而她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打出去。
……说到底，研磨让她“好好想想”，而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想呢。
该想些什么呢？
竹冈静坐到地毯上，有些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她昨天的反应，除了“被成功的喜悦占据了大脑”的原因以外，还有另一部分原因。那就是，竹冈静很少关注或思考周围人的行为，因而一时间难以判断。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生长环境中少有他人的身影，竹冈静从来不把心思过多放在他人身上。小时候因为独来独往，她曾被某些同学明里暗里地嘲笑过，而她居然从来没意识到，还是某次听以前同学聊天才得知的。
她的精力只放在自己的作品上，喜、怒、哀、乐，全都是为了作品。她不擅长分析别人的行动。
孤爪研磨为什么要以她为基准经营公司呢？因为是朋友么？只因为是朋友么？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让她“好好想想”……
一定有哪里是她没想到的吧。
竹冈静看向窗外，浅红色的夕阳已经缀上了天边，太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往下沉。
以前她也常常见到这样的画面。跟孤爪研磨联机玩了一整天之后，两人颇为认真地复盘刚才的关卡，往往只要一扭头就可以看见这片夕阳。
突然，某个想法浮现在她心中。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竹冈静盯着那串号码，很想打过去问清楚，但又莫名失去了勇气。
如果不是那样呢？
会很尴尬吗？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深吸一口气准备拨过去。
就在她即将按下拨号键时，手机竟然自己响了。听惯了的默认铃声把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
看着来电备注，竹冈静再一次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读心术。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吓到了，她的心跳速度极快。竹冈静调整呼吸，伸出手去按下了接通键，不过脑子地小声道：“……你好。”
喂，她在说什么啊！
对面沉默了一下，无语地配合道：“你好。……在家吗？”
“在家。”竹冈静捂着脸，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与惊吓中走出来。
“是么。”
孤爪研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正对着电话思索。
根据他对竹冈静体力和精力的推算，买完游戏回家大概是在上午，假定回家后立刻开始连续打游戏的话，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结束。理论上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为什么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还在打游戏、只是抽空接个电话一样？好像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这里。
复盘到一半，孤爪研磨果断选择了放弃。经过昨天的事情，他隐约觉得竹冈静身上可能有很多不能根据常理推断的地方。
音驹大脑能进能退，他暂时把事先想好的预案抛到一边，选择了随机应变。
“现在可以去你家打游戏吗？”他语气很自然，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很多游戏我还没买，但是你今天应该都买到了吧。”
那种语气让竹冈静有瞬间的茫然。有了夕阳的加持，仿佛两人真的还在六年前。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下午是即将告别的时刻，而现在竟然可以相约见面。
成年也有成年的好处啊。
不过，瞬间的感慨褪去后，竹冈静想到了某些更现实的方面。
“来我这里？”竹冈静茫然地环顾四周，除了几台游戏机以外似乎没什么高档设备，“你家不是更适合打游戏吗？”
“哦，那你来我家？”对方从善如流。
……一定要二选一吗！
竹冈静默默捂着脸躺到地毯上，刚才心中浮现的猜想又出现了。
会不会，她没想错？
说实话，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往那方面想，就真的太过迟钝了。她只是不经常人际交往，并不是什么也不懂。
脸颊发烫，她突然觉得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觉得！额，”竹冈静猛地拍了拍脸，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她得支楞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聊聊？”
“嗯。”
电话那边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或许当面聊比较好？”竹冈静本着认真对待的心情，试探地问道。
“我也这样认为。”孤爪研磨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稍等一下。”
诶，敢情是已经在路上了吗！
竹冈静立刻站起来，对着满屋的狼藉陷入了焦急。正当她准备收拾时，又感觉不对劲。
……孤爪研磨还能不知道她是游戏宅吗，没必要收拾这些包装盒吧。
她在紧张些什么呢。
这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要冷静啊，不要动不动就着急……竹冈静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真正的谈话还没开始呢，不要自己先泄气了……
叮铃铃铃——门铃响了。
孤爪研磨你对五分钟是有什么误解吗？！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顿时破功，竹冈静叹了口气，踩着拖鞋走过去开门。
“下午好……”孤爪研磨的问候语说了一半。他注视着竹冈静的脸，迟疑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不……没什么。”只是心理建设刚刚崩塌了而已。竹冈静摇了摇头，视线漂移就是不敢看他，“……先进来？”
看起来是平平常常的两人，其实每个人的心率都在一百二以上。
孤爪研磨在客厅找了个椅子坐下，在竹冈静帮他倒水的时候望着窗外沉思。
——还以为，到这一步的时候……自己会更从容呢。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让我好好酝酿酝酿接下来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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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汩汩的水流声。竹冈静捧着水杯走向餐桌，忽然听孤爪研磨说：“你还没吃晚饭吗？”
竹冈静讪讪地放下水杯，见孤爪研磨正望着她房间里的一地狼籍。此情此景, 任谁都能推测出她打了一天游戏。
她实话实说：“吃了一片面包。”
“是吗……”孤爪研磨喃喃道，“和那天早上一样啊。”
他没有明说, 不过竹冈静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六年前，他和黑尾前辈来自己家做客、而自己恰好得知要离开的消息的那天。
“吃点东西吧。”
在她陷入回忆时，孤爪研磨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友善地提醒道：“不然会低血糖的。”
竹冈静这才注意到他还拿着一个食盒。刚才开门时太着急, 她什么都没注意到。
这是早就料到她没吃饭吗？
……话说回来, 为什么研磨知道她会低血糖？
结合前田晴彦先前说过的话, 竹冈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些许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孤爪研磨，却发现对方正定定地注视着她。两人对视时, 他就像终于捕到了猎物一般, 托着腮微微一笑。
“终于发现异常了？”他慢悠悠地问。
竹冈静下意识点点头。
夕阳西下, 金黄色的余晖斜斜地射进屋内，给每样事物都渡上朦胧而模糊的光晕。竹冈静看着孤爪研磨的黑发被阳光染成了闪着微光的金色, 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但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却躲在了阳光的暗面，让人看不清楚。
“研磨好像……很了解我的情况。”竹冈静轻声道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呢？”
就好像在闯关之初, 玩家手里已经有了一份攻略，一切精心设计的关卡都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
可是, 她所在的地球online并没有攻略。
“——让我来为你解释一下。”他把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 琥珀色的眼瞳刹那间映出了夕阳的光芒, 而他的语气却如同机器音般冷静：
“我从六年前就开始做这些准备了。每个客户的情况都被我分析过, 我记录了所有和你相似的部分, 根据这些特质调整方向，所以你才会觉得Bouncing Ball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回国的消息是翔阳告知我的，算是个偶然情况，不过就算你没有遇见翔阳也是一样哦。根据我的预测，就算你在国外发行了游戏，也必然会在某天回到日本市场的，到时候照样要找发行商。”
他突然坦然地说了很多，让竹冈静有些诧异。
“至于你的音乐制作人，安娜·艾德里安，其实我早就问翔阳要过联系方式了。你的身体情况，我是从她那里得知的。回国的国际航班什么的，只有几趟可能性比较大，推算一下就好了。以及，重逢时非要带你去和小黑他们聚餐也是一样，你当时大概在想‘这么多年没联系，研磨会不会讨厌我，大家和我会不会有隔阂’之类的事——真的很需要真性情的大家打消你的顾虑呀，不然你怎么能毫无芥蒂地跟我签合同呢？”
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个人的孤爪研磨，竹冈静突然不合时宜地想：他谈生意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精确地算到每个细节，滴水不漏地做出各种预案，让猎物无处可逃。
涉及到名利场上的金钱利益时，给对手的压迫感会很沉重吧？
“只要你在合同上签字，我就胜利了。因为一旦有了法律约束，你就不能轻易远离我了。”
太阳一寸寸地沉下去，金色消散，显现出孤爪研磨本来的黑发。唯有琥珀色的猫瞳还在残阳下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听完了这些，你有什么感想？”
仿佛是课堂上老师讲完概念就开始提问，话筒突然给到自己这边，竹冈静不由得一愣：“感想？”
“自己的一举一动被算计了这么多年，就连未来都被我这种人抓在手里了。”不同于方才的冷静和从容，此刻孤爪研磨的语气突然轻了下来，“觉得可怕吗？还是觉得恶心？”
他慢慢地靠回椅背上，额前的发丝又随着动作垂下，遮住了光线，一并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
竹冈静低下头去思索，双手正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她随意挽起来的头发散开了，旁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室内的一切都静止了。
也许这一刻延伸出了无数平行世界，也许某些世界的竹冈静已经出于惊惧和他划清了界限。也许在这个节点存档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是仅有一次的剧情。
孤爪研磨的理智不仅体现在计算筹划上，还体现在对待事物的清醒上。哪怕在当年那场准备充分的垃圾场决战，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完全限制日向翔阳，而是定下了相当宽松而客观的目标：假如日向翔阳原先能得十分，那减少两三分就是胜利了。
越善于筹谋之人，反而越能接受事物的偶然性。
他做那些准备时并没有避开其他人，随着社交的深入，竹冈静得知那些情况是早晚的事。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加工过的情报，不如他先一步说明。
但是，毕竟她被事无巨细地算计了，不排除她因害怕而避开他的可能性。
这份隐患，是从他开始谋划那天开始就存在的。只能减少，不能消除。
孤爪研磨静静等待着回复。
……换做以前，他是不会这么在意事物的偶然性的。
小黑说他有“不安全感”，大概是真的吧。有些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清了：他究竟是运筹帷幄的俯瞰者，还是永远被桎梏在感情漩涡里的可怜人？
“我不觉得可怕，也不觉得恶心。”过了很久，竹冈静颇为认真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我……很高兴。”
平行世界的分支倏地消失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和孤爪研磨对视：“除了父母以外，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大多数人和我都没有交集，有的人还会因为我不合群而嘲笑我，每次的分组活动，我都是落单的那一个……我很高兴有人能认认真真地对待我，真的。”
孤爪研磨默默和她对视着，许久，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跟以前每次结束比赛时一模一样。
竹冈静不知道他方才一连串的心路历程，自然也没搞懂他的反应：“累了么？昨天又没睡好吗？”
“又”，这个字很有灵魂。想想最近每次睡不好的原因，似乎都和这家伙有关。偏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的确没睡好，”孤爪研磨调整着呼吸，有些赌气，“不过这不是重点。别想这个。”
“诶……”
竹冈静还是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只能躲躲闪闪地时不时看看他。根据观察，孤爪研磨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心里似乎很在意她的回答。
……这果然不对劲吧？
应该，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了吧？
可是她又没有相关经验，会不会想错了呢？
要是想错了……
竹冈静还在心里纠结，只听得对面说：“没有错。是你想的那样。”
她惊异地看向孤爪研磨。对方的发尾正软软地搭在卫衣帽子上，眼神清澈而纯良，早就没了刚才隐约的压迫感，几乎让她联想到了雨天时蜷在地毯上的十六岁的研磨。
“我就是喜欢你。从十六岁开始。”
表白的话语在她耳边宛如升空的烟花，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以前打过的GalGame剧情都想不起来。
他继续轻声问道：“你呢？”
原来表白是立刻就要做出回复吗？
心跳始终不见放缓，竹冈静攥着衣服一角，朦朦胧胧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孤爪研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有一瞬间的沉默。很久，才听到他说：“……有的时候，会遇见不想做的事，比如要和陌生人交流……但是想到这是你所生活的世界，这些也是你做过的事，我就能稍微做下去了。大概……是这样吧？”
真是很孤爪研磨的回答啊。
“这样吗？”竹冈静努力去和他对视。因为心跳过快，她的声线有些微的颤抖，但她坚定地说，“……那，我一定非常喜欢研磨。”
在对方怔住的一瞬间，她又小声补充说：
“最喜欢研磨了……”
生活的挫折屡屡袭来时，之所以还能回忆起做游戏的初心，就是因为世界上还有你期待着。虽然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我，却让我拥有了对抗命运的勇气。
这就是名为喜欢的感觉吗？
……还不坏。
短暂的怔愣后，孤爪研磨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行发出一阵响声。
“抱我。”他小幅度地伸出手来，声音有些闷闷的。
竹冈静跟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快走两步抱住了他。
这和昨天庆祝胜利的拥抱截然不同。她把脸埋在孤爪研磨的卫衣领子里，感到对方回抱过来，呼吸落在自己耳畔。心跳声咚咚作响，分不清是谁的。明明两个人都紧张得不行，却都抱着对方不放开。
这种感觉好熟悉，就和春高四分之一预赛结束时一模一样。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我曾经很生气，在得知你要离开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去阻止。我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是竹冈静第一次知晓他当初的真实想法。她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但是现在，我有这个资格了吧？”
他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让竹冈静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在交往，对吗？”
问题突然抛来。竹冈静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凭借着打GalGame的经验谨慎地回答道：“如果告白成功……一般来说……是的。”
“既然如此，”孤爪研磨手上稍稍松了力度，让两人之间有了一点空隙，然后低下头正视她的眼睛，“以后你的规划、你的生活、你的未来，都要把我考虑进去哦。”
好突然，GalGame里没有这种剧情……
竹冈静有些茫然地想，在现实生活中，一旦确立了关系就要立刻想好将来的事吗？
“小静是对感情负责的人，对不对？”
注意力全在问题上，竹冈静甚至没有注意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我想是的。”
对感情认真负责是人品问题，不可以含糊。
“那就要对我负责。”他的语气带上了隐约的撒娇意味。余光瞥见她房间里的游戏包装盒，孤爪研磨又默默补上一句，“……像对游戏负责一样。”
竹冈静也想到了昨天的事，不禁有些心虚：“……嗯。”
客厅还是很安静，像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世间万物都显得那么温暖，那么热闹。
竹冈静仰起头来，说：“我还想抱。”
孤爪研磨重新抱紧她，声音随着气息一同扑在她耳边：
“我也想。”
【作者有话说】
代入感太强了，让我缓缓（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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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某二传手被自己高中发出的子弹击中了
约莫傍晚的时候, 黑尾铁朗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幼驯染的没头没尾的消息：成功了。
彼时他正与曾经的部分队员坐在居酒屋里，像每个只能在周末放松的上班族一样。杯中醇厚的液体映出灯光的昏黄，包间的帷幕外有人正走动, 透露出成年世界特有的生活气息。在大家飞来飞去的说笑声中，黑尾铁朗突如其来地热泪盈眶了。
夜久卫辅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酒杯：“这就开始耍酒疯了？”
“你们不懂, ”黑尾铁朗单手捂脸，一副历尽沧桑满是感慨的样子，“我可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啊。”
“倒是说清楚是谁啊！”
一片混乱中, 海信行敏锐地意识到真相：“研磨和竹冈？”
音驹三年级组的相处模式似乎没变过。即将进入互掐模式的另两人转过头来看他, 夜久卫辅还处于震惊之中, 而黑尾铁朗点头以示正确。
山本猛虎还没反应过来：“哎？他们怎么了？”
黑尾铁朗又看了一遍孤爪研磨的信息, 自信满满地对他道：“研磨告白成功了，一定是这样！”
“啊？？！！！！——”
一句话, 成功让一桌成年男性沸腾。
“干得漂亮啊！”灰羽列夫的反应就好像是孤爪研磨做出了一个二次进攻, “不愧是研磨前辈！”
短暂的石化状态后, 山本猛虎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嘴里喃喃自语：“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不过……现在想想当初‘研磨一定会最晚脱单’的这个说法, 真是让人心情微妙啊……”
“哈哈哈哈山本前辈你不会是有危机感了吧——”
“列夫你这小子！我看现在该有危机感的人是你！”
“啊啊啊我错了山本前辈！”
而犬冈走还在状况外：“什么？他们以前没在谈吗？”
不经意间说出了大家没注意到的真相呢（x）
混乱中, 黑尾铁朗正欣慰地把自己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夜久卫辅，而后者从“成功了”那三个字上横看竖看，什么也没看出来, 只品出了一言难尽的感觉：“你是怎么从这句话里判断出这么多东西的……”
海信行笑呵呵地在一旁打圆场：“也许这就是默契吧？”
黑尾铁朗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思虑深远道：“当证婚人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呢？”
“想得也太远了！”
海信行继续微笑：“也许这就是信任吧？”
“……”
夜久卫辅对着二位好友陷入了沉思。通过这两人的话, 他只能想出两种可能性：一, 世界太癫；二, 自己太正常。
“唉, 不过……”夜久卫辅静下心来, 仔细思考了这件事，“如果是事实，那我真的会很高兴的。”
“是吧？”黑尾铁朗勾起嘴角微笑，好像是无言炫耀自家小孩的家长，“有时候看着他们，感觉自己的心情都被治愈了呢。”
“我看你养孩子倒是乐在其中啊……”
闹剧告一段落，只能吃菜的灰羽列夫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突然灵光一闪：“从礼节上来讲，现在是不是该祝贺一下前辈？”
“诶？至少不要现在吧？”夜久卫辅摆摆手阻止道。
“是啊。现在肯定正是花前月下的时刻。”山本猛虎悲愤地往嘴里填了一口饭，“……估计正在过二人世界之类的东西吧？一句亲爱的一句达令，吃完烛光晚餐还能一起吹空调看电影，你喂我爆米花我喂你喝可乐……真可恶啊，现充这种生物！”.
同时刻，竹冈静家。
“不——要——”
刚刚脱单、从死宅荣升为现充的竹冈静正瘫在地毯上，死死抓着床腿，用全身心在抗拒：
“——不要打球！”
自家男朋友半蹲着攥着她的脚踝，说出了冰冷的话语：“那选一个别的锻炼方式。”
“一定要锻炼吗！”
“必须锻炼。”
“为什么！！”竹冈静感觉三观被颠覆了。孤爪研磨竟然在劝别人运动，是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你是被黑尾前辈附身了吗研磨？”
孤爪研磨不带感情地分析道：“你的抵抗力太差了。要是平时有运动的习惯还好，可是偏偏比我还不爱运动，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心里清楚吧？我问你，前几天发烧的人是谁？”
竹冈静在心里悲愤呐喊：所以你当初说“抵抗力太差了也是个问题”，是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做吗！
“会累死的。”她趴在地上作咸鱼状。
“不会的。”孤爪研磨耐心回复道。
“多动一下都觉得累。不想动，想打游戏。”她闭着眼睛油盐不进。
好熟悉的台词。
孤爪研磨抬头望天。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高中时自己打出的子弹终于把自己给击中了。
这是对以前偷懒的惩罚吗。
“……如果现在不练好体力，迟早会耽误工作的。”想了半天，孤爪研磨决定从痛点入手，“游戏下篇还没有发售，接下来的两个月注定是一场硬仗。如果维持现状，精力是一定跟不上的。”
音驹大脑绝不轻易认输，直接的不行就来迂回战术。
竹冈静暂且停止了挣扎，静静地趴在地上听着。
“所以，为了游戏，让自己多运动一下吧，好吗？”孤爪研磨放开手，像猫一样无声地移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哦。”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竹冈静一震，临近他的耳朵倏地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估计着声源的方向，她侧过脸来想看看他，结果被两人的近距离吓到了。
孤爪研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伸出手来扯了扯她的袖子：“好不好？”
竹冈静心里没有三十六计的知识储备，自然不知道其中第三十一计是什么*，她只觉得全身血液往大脑涌去，理智顿时下线，自己迷迷糊糊地就想答应。不过在话说出口的最后一刻，游戏宅的灵魂还是倔强地拉了自己一把：“……具体要做些什么？”
“第一天的话，稍微垫垫球就好了，不用体能训练。当然，如果你想扣球也可以喔，我还记得该怎么传球的。”孤爪研磨已经和她一起趴在了地毯上，脸颊软软地枕着胳膊，“扣球很有意思的，试试就知道了。”
如果是其他运动，竹冈静大概会很抵触。但如果是排球，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尝试的欲望。
“那……就一会儿。”她屈服了。
楼下有排球场简直是万恶之源。竹冈静心想，下次搬家一定要搬去没有球场的地方。
而孤爪研磨想的是，或许他该找机会在自家院子建一个排球场。
换好运动鞋后，竹冈静经过厨房，看见了摆在水池里的吃干净的食盒。她回忆了一下饭菜的口感，衷心感叹世界上居然有既健康又好吃的东西，简直是奇迹。
“喜欢吗？”
孤爪研磨从她身边探出头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空掉的食盒。
竹冈静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研磨是在哪里买的？我下次也想去那家店试试。”
“想试试啊，”孤爪研磨意味深长地逐字重复了一遍，在对方不解时又故作自然地说，“还是我带你去比较好哦。”
“……为什么？”潜意识告诉她，这里面似乎相当不对劲。
她重新看向食盒。那并不是外卖的款式，而是普通的饭盒，跟学生上学带的便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多了几层。
竹冈静上学的时候没有人给她准备便当，但她见过别人的。
她捂住脸：“不会吧。”
“如果我母亲听说你喜欢她做的菜，一定会很高兴的。”孤爪研磨的语气相当自然，仿佛她只是普通地夸了这些饭菜。
“可是……为什么，当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吧？你是怎么形容的我啊……”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最终声音变成嘀嘀咕咕的气音：“这是犯规的……”
“就算从场外击球也没关系的，只要不让球落地就不算犯规。”
“这种时候不要扯上排球啊！”
她抬头看向孤爪研磨，发现对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反应，仿佛看她不好意思也是一种乐趣。
她怒目而视。
“抱歉，下次我给你做。”孤爪研磨随机应变，立刻诚恳地说，“虽然可能赶不上我母亲，但应该也还可以。”
“重点不在这里啊喂！”
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后，她又看了看那份便当一样的食盒，想到以前见过的孤爪家的和谐氛围，突然有些莫名的惆怅。
“……你的游戏大获成功的事，告诉你父母了吗？”
看出她的情绪转变，孤爪研磨轻声问。
“我把截图发给他们了。”竹冈静低着头回答。
“不多说几句？”
“诶，不要。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话。”竹冈静很困扰地摇了摇头，“我们以前都不怎么交流的，怎么可能突然就熟起来啊。”
“这样啊。”
“其实我偶尔会嫉妒研磨呢。”竹冈静突然小声说。
“嗯？为什么？”
“虽然也很内向……但是，亲情和友情，研磨从来都不缺啊，不是么？”竹冈静毫无恶意地戳了戳他的手臂，嘟囔着，“真是个幸运的小孩。”
孤爪研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戳他的手，掌心轻轻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指尖扣紧。她皮肤上有些凉的温度从手心传来。
“没关系，”他认真地说，“我拥有的亲情和友情，以后也都会是你的呀。”
【作者有话说】
*注：三十六计的第三十一计是美人计。（可恶我在一本正经地科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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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你和乙方的关系转换真是灵活自如。”
周日是上班族为数不多的休闲时间。在夏日的空调屋里, 无拘无束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放空大脑盯着窗外的阳光发呆——辛苦一周，为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刻。
因此, 当难得的周日被工作挤占时，哪怕是再热爱工作的人也会叹气。
黑尾铁朗如此这般叹着气拉开窗帘, 阳光顿时就洒满了整个房间。他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随手把窗户打开通风。几声鸟啼从树枝上传来，迎面扑来的新鲜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然后, 当他打开房门, 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人时, 彻底清醒了。
“……”
听见开门声, 那人短暂地把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对他说了句：“小黑, 早。”
“……早, 研磨。”
他们从小就有对方家的钥匙, 串门什么的自然不需要打招呼。但一大早看见客厅里坐着个人，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
好在两人相熟, 惊吓也只是暂时的。黑尾铁朗整理好情绪, 十分自然地进入了饲养员模式：“吃早饭了吗？”
“吃了。”
孤爪研磨又把精力放在了手中的平板上。他的指尖缓慢地滑动屏幕，似乎正在浏览什么文件。
“那我就不做你的饭咯。”
黑尾铁朗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着。
厨房里传来了锅具叮当和水流流淌的声音，大概要煮面。等到面条下锅、声音渐渐平息了, 那边才传来黑尾铁朗闲聊般的声音：“研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孤爪研磨放下平板，有些无语：“小黑果然忘了吗。”
“啊？”
黑尾铁朗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有些茫然。
“你要去找MSBY的负责人确认11月的表演赛, 我要去和翔阳商量接下来的合作模式, 两件事恰好赶在一天了, 所以我们一起过去——想不起来了么？”
“哦, 你说这个……”黑尾铁朗回到电磁炉前把温度调低了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刚才确实没想起来。”
“真让人心痛。”孤爪研磨不带感情地吐槽了一句。
“这不能怪我啊！我刚才一直在想你今天为什么出现，”黑尾铁朗把碗筷拿出来摆好，嘴上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还以为你会和竹冈在一块待着呢，谁知道你一大早来找我？”
听见竹冈静的名字，孤爪研磨不易察觉地低了低头，让发丝遮住了脸颊：“早就商量好的事总不能临时反悔吧……更何况她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兴奋中呢，今天估计也要花一天时间打游戏。”
厨房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声音：“研磨刚才是害羞了吗？”
“没有。”
“明明就有吧。”
“没有。小黑看都没看，不要瞎猜。”
“有。听声音就知道啊，你刚才低头了吧？”
“没有。”
“有。”
“没有。”
黑尾铁朗把自己的早饭端出来，路过孤爪研磨时停了停，俯下身去从发丝间观察他的表情：“研磨明明都脸红了。”
“没有。”孤爪研磨坚持自我，面无表情地抬头，“小黑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好好好——”
黑尾铁朗点到即止，在自己已经得到快乐且幼驯染即将破防之前刹住了车。
他一边夹起面条，一边暗中打量孤爪研磨。不知道是不是当饲养员当惯了，他总觉得两个小朋友谈恋爱难以想象。
就说他这位幼驯染吧，一个连告白成功都只别扭地说一句“成功了”的人，到底是怎么表白的啊？饲养员觉得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总觉得大家都还是小孩子，但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长大了呢，甚至都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孤爪研磨显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否则此时不会如此平静。他再次端起平板浏览，似乎很忙的样子。
“最近又有新项目？”见他把碎片时间都利用起来了，黑尾铁朗问道。
“……算不上是项目吧。”孤爪研磨在屏幕上圈画几下，淡淡地回应道，“我在考虑发布会的事。”
“发布会？”黑尾铁朗不解，逐字重复一遍以示疑问。
“嗯。有实力的发行商都会定期举办发布会，在会上可以展示即将发售的游戏、提供试玩服务之类的。因为能邀请媒体、开发者还有部分同行来参加，只要发布会顺利举办，公司人气和口碑都会提升。”孤爪研磨耐心解释道，“我们公司还年轻，以前没办过发布会。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不如早作打算。”
“唔，听起来倒是很有趣嘛。”
“嗯，像小黑说的那样，这的确很有趣。我以前当玩家的时候就很向往，总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去现场看。……不过，这也会很难。”
“怎么说？”
“光是组织一场大型活动就够难的了啊。还要找嘉宾做宣传之类的。”孤爪研磨叹了口气，心累地靠在了椅背上，“想想就觉得麻烦……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立刻解决问题的办法么。”
“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黑尾铁朗十分了然地望着他，“当老板也有当老板的难处啊。”
孤爪研磨不死心地思索了半天，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立刻解决问题的锦囊妙计来。
当老板多年毕竟还是有锻炼效果，孤爪研磨在脑内罢工了几秒，最终还是继续认命地查看资料了。
黑尾铁朗很快吃完了早餐。他回房换好了正装，经过玄关时随手从鞋柜上拿起了车钥匙，对着孤爪研磨晃了晃：“研磨，出发了喔。”
“嗯，来了。”
孤爪研磨在脑中大体整理着思路，跟随黑尾铁朗一起出了门。
一离开公寓，热浪立刻袭来。孤爪研磨抵触地向后缩了缩，伸手去撩开贴在后颈上的发尾。他听见黑尾铁朗好奇地问：“所以，研磨今天去找小不点是为了发布会的事？”
孤爪研磨放下手来，想了想回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主要目的还是一些例行常规的事，比如商标的款式和短期方向之类的。”
两人来到电梯前。孤爪研磨看着黑尾铁朗按下按钮，沉吟片刻又道：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应该好好利用翔阳的曝光率。翔阳虽然还不是首发队员，但近期状态一直很好，练习赛上场次数也有增多的趋势。不出意外的话，翔阳今年就可以拥有代替奥利弗·巴恩斯首发的机会了。”
听着孤爪研磨一口一个“翔阳”，还亲切又不失客观地预测其生涯轨迹，黑尾铁朗揶揄道：“对小不点这么有信心吗？”
“百分之二十是所谓的信心，而百分之八十是理智的分析。”
“哎，居然能分得这么清楚么？研磨心里有扇形统计图？”
幼驯染二人一路闲聊地走入地下车库，空气终于凉爽些了。运动鞋踩到水泥地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孤爪研磨不需要指示，不绕弯地径直走向黑尾铁朗的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黑尾铁朗随后坐上了驾驶座，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思索道：“不过，小不点的宣传应该只是研磨计划的一部分吧。”
“嗯，当然不能只靠这一件事啊。主要的契机还是……”
孤爪研磨说着就伸手去按车前的按钮，想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些，结果被黑尾铁朗无情地调回来了。
迎着幼驯染幽怨的眼神，黑尾铁朗立即摊摊手解释道：“竹冈前几天发烧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吐槽说她抵抗力不好么？你想想，假如紧接着你自己就感冒了，这像话吗？”
理由太充分，孤爪研磨只好作罢。
“——所以，主要的契机是什么？”黑尾铁朗配合地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是静的游戏成功了……”孤爪研磨无奈地擦了擦汗，顺着黑尾铁朗的话说了下去，“这份成功几乎超过了我的最高预期。所以，我想把Molecule World的下篇作为发布会的压轴项目，这就是开展游戏发布会的契机。假如一切顺利，说不定可以达到双赢的效果。”
听完了孤爪研磨的话，黑尾铁朗：“……哇哦。”
“？”孤爪研磨不解地看向他。
“研磨和乙方的关系转换真是……灵活自如。”
“……”
“我说你和竹冈以后签婚姻届不会也像签合同一样吧？”
孤爪研磨扭过头去：“小黑想多了。”
“我倒是觉得我的猜测合情合理喔。”
沉默了一会儿，孤爪研磨突然转过来问：“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小黑来着。”
“嗯？什么问题？”
孤爪研磨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缓缓道：“该怎么教一个不爱运动的人打球？”
“哈？你这是在问什么？”
“请务必详实客观地回答我，谢谢。”
“哈？？！”.
竹冈静从睡眠中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这些天因为游戏发售的事，她一直没睡好觉，因而一旦放松下来，她就痛痛快快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天她跟着孤爪研磨去楼下垫了会儿球，正如对方所言，第一天并不累。竹冈静现在并没有什么肌肉酸痛的感觉，唯一的变化就是胳膊上紫红色的小点。
她把手臂从夏凉被里抽出来，仔细端详着手臂内侧的皮肤，内出血点比起昨天稍微淡些了。
昨天回来后，孤爪研磨坚持让她把手臂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大概是那个做法起了作用。
虽然手臂会疼，但想到音驹的朋友们也曾经因为垫球起过小红点，竹冈静突然就不那么排斥这件事了。
因为病刚痊愈，竹冈静晚上的空调温度调得稍高，此刻出了一身汗。她把贴脖子的长发随意挽了起来，然后去厨房准备做早餐。
走过水槽时，她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自然看不到食盒，昨天孤爪研磨已经把它洗干净带走了。但竹冈静还是希望自己能看见它。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而自己的父母为自己准备了便当一样。
竹冈静收回视线，心里怅然若失。
她昨天说羡慕孤爪研磨，并不是开玩笑。
之前母亲说律所在东京开设了分公司、他们会很快调回来，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想了想，竹冈静又觉得，哪怕他们回来了想必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交流。
“不想啦！”竹冈静拍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声音和心情轻快起来。
不要想这些一时难以解决的事了。高高兴兴地玩一天游戏，然后明天去上班、为Molecule World下篇奋斗，不是挺好的吗？
……而且，看到自己的成功，爸爸妈妈应该也会发自内心地高兴吧？
【作者有话说】
研总只在小静面前成熟稳重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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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我把他们的老板拐走了耶。”
周一的清晨, 竹冈静拎着包重回工作岗位。
现在回想起来，刚过去的那个周末实在太丰富了。先是自己的游戏登顶全球销量榜，游戏社区和推特上到处都是兴奋的讨论；紧接着第二天, 自己火速脱单，从普通游戏宅变为可恶的现充。
过去二十多年的结果都在这两天, 多少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当Bouncing Ball的员工们给她打招呼、恭喜她游戏成功时，竹冈静感谢之余有种奇怪的心虚，就好像自己把人家的老板给拐走了。
“竹冈小姐早上好！”前田晴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毛来了, “真是恭喜啦, 辛苦和努力没有白费！”
“谢谢您。”竹冈静小声道谢。
“拓也也是, ”前田晴彦经过小林拓也时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拖长了声音道，“真——好——啊——又可以拿奖金了。为什么你这家伙这么幸运啊, 每次爆款游戏都有你的参与——”
“前田, 咱们公司的技术人员也就个位数, ”小林拓也无情地捂住他的嘴。好在时间尚早，公司人还没来全, 听见前田晴彦的话的人并不多, “你这句话要是叫他们听见，我会被记恨从而失去容身之地的。”
竹冈静默默打开电脑，假装听不见他们的斗嘴。“爆款游戏”这个词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唉, 不过要是我少拖几个deadline，能拿的奖金应该不会比拓也少吧……”
“你知道就好。”
“倒是反驳一下啊！不然我会很心痛的啊！”
两人正聊得起劲, 突然前田晴彦余光一闪, 立刻住了嘴立正站好：
“老板早上好！”
这转折有些突兀, 正打算进入“啊对对对”模式的小林拓也回过头来, 不易察觉地清了清嗓子, 情绪转变得很快：“老板早上好。”
“早上好。”
公司是孤爪研磨开的，他嫌正装不舒服就可以随意穿卫衣，因而今天也是一袭休闲装。他很两人打过招呼后，十分自然地看向竹冈静：“手臂好些了吗？”
竹冈静正襟危坐：“好些了。”
也许是为了遮住手臂上的红印，也许是为了避免再次生病，她今天穿了一件长袖外套，不再凌乱的长发扎成低马尾，发丝软软地散在后背。
前两天还撒泼打滚不想运动的人，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如此正经而乖巧，让孤爪研磨有些哑然失笑。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竹冈静没有表面上那么板正。一抓一大把的内心戏，偶尔的小玩笑，还有游戏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这才是原本的她。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曾经丢失了原本的自己，但只要有一份成功，这些特质就可以重新被唤起。
“那就好。”他配合着竹冈静露出了商业谈判般的微笑，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今天继续哦。”
……可恶。
每个打工人都期盼的下班顿时失去了魅力，竹冈静蔫蔫地回道：“知道了……”
孤爪研磨愉快地走进办公室后，前田晴彦好奇地探头探脑：“你们在说什么呀？”
竹冈静叹气：“比加班还可怕的事。”
前田晴彦如临大敌：“好家伙，那得是什么啊！”
小林拓也默不作声，只是暗中观察。
暂时没得到竹冈静的回答，前田晴彦天马行空地想了半天，有些疑惑地道：“可是不应该呀，我看老板今天心情挺好的，怎么会为难乙方呢……”
前田晴彦的话勾起了竹冈静的兴致，让她短暂地从运动的苦恼中脱身：“前田先生能看出老板的心情吗？”
他颇为自豪：“能啊！我很擅长这个的！”
看着惊奇不已的竹冈静，小林拓也面无表情地指着前田晴彦道：“这家伙是扭曲的KODZUKEN厨，冲着老板来的Bouncing Ball。”
“这样吗……”
见前田晴彦没有否定的意思，竹冈静肃然起敬，心里“把人家老板拐走了”的感觉更甚。
记得昨天下午打球时，竹冈静偶然提到“暂时还不想让Bouncing Ball的大家知道啊”，得到了孤爪研磨的疑问：“为什么？”
“怎么说呢，在大家眼里，说不定会是……”竹冈静停了垫球，把落下的排球托在手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带着目的来Bouncing Ball，通过各种手段攻略了他们老板之类的……就是那种霸总小说里的恶毒女二，你明白吗……”
话音未落，她被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竹冈静小声嘀咕：“这不能怪我啊，不知不觉就联想到那了……”
联想能力强的特点她早就有了。记得和孤爪研磨一起罚站那次，她就在大脑中联想了一出狗血好戏，虽然时隔多年已经遗忘了细节，不过她依然记得那种不知不觉就放飞思想的感觉。
这次也一样，孤爪研磨的人设让她很难不联想。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和一个年轻董事长在一起了之后，觉得世界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古早小说。
“可是，你的想象不对，”孤爪研磨从她手里接过球来，一双眼眸在夕阳中像是剔透的琥珀。就在竹冈静望着那双眼睛出神时，孤爪研磨微微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事实明明是反过来的。”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时，竹冈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仿佛也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明明是我通过各种手段去接近你。”孤爪研磨还在慢条斯理地讲话，“做各种预测，做各种安排，渗透你身边的人，还通过法律文件约束你，这些他们都看见了。”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其实，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不好意思。竹冈静自然知道Bouncing Ball的人不会那样想她，说到底，那些想法只是她自己漫无边际的脑洞。
她的确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就像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女生一样。哪怕再期待别人的祝福，真正收到的时候也会脸红。
时间回到现在。前田晴彦还在好奇所谓“比加班还可怕”的事是什么，竹冈静并没有兜圈子的打算，正打算实话告诉他，只听得小林拓也语出惊人：“那个，如果没猜错的话……老板和竹冈小姐已经开始交往了吧？”
“……”
一句话，成功让全场静默。
几秒后，气氛立刻炸开。
“——前前前前辈为什么会知道？？！”竹冈静一边捂住脸一边结结巴巴地发出疑问。她刚刚还在心里分析自己的不好意思，结果立刻就被人点破了，这展开未免过于戏剧化了吧！
“嚯！这么快！”前田晴彦一直以为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展会，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搭讪关系上，因而他此刻挠了挠头，对自家老板心生敬意，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状况之外，“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吧，不愧是KODZUKEN啊。”
没空搭理这个无脑KODZUKEN厨，小林拓也歪歪头对竹冈静解释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们之间的氛围不一样了。”
氛围？那是什么？而且哪里不一样了？竹冈静十分绝望地想。
“……嘶，看不出来，拓也，”前田晴彦惊异地望着自己同事，“你的敏锐度就和超市里的家庭主妇一样啊……你不会是那种为了抢购打折鸡蛋而早起的人吧？”
“闭嘴。”
其他同事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满脸写着激动：“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身处漩涡中心的竹冈静不得不抬起头来官方盖章：“是的……”
“哇哦！”吃瓜群众爆发出一声欢呼。
“这么好吃的瓜，顿时感觉周一早上都不那么枯燥了。”
“啊啊啊谁家这么有福气能吃到老板的瓜啊！”
不是你们就只想着吃瓜吗？
“呜呜呜老板他嫁出去了我好欣慰……”
“那孩子也是大人了呢。”
小林拓也终于忍不住吐槽了：“哪里来的家长啊！”
接受了第二轮祝福的竹冈静看看大家，心里隐约的羞怯和犹疑忽然开始淡化，就好像心里所有美好的情感被拿到空地上晒太阳，其中掺杂的不安都渐渐蒸发掉了。
于是在临近午休、孤爪研磨出来找她时，她的拘束感少了很多，甚至还抬起头来主动和对方打招呼，收获了对方略带诧异的眼神。
“关于发布会，我还需要和你讨论一下。”虽然不情不愿，但孤爪研磨还是尊重她“不想让大家知道”的意愿的，因而此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所以中午的时候……”
“恭喜脱单啊老板！”
前田晴彦一句话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孤爪研磨顿住了。
见有人带头，悄咪咪吃瓜的同事们也跟着抬起头来，一人来了一句“恭喜老板”之类的话，气氛相当活跃，丝毫没有周一上班死气沉沉的样子。
孤爪研磨环视四周，似乎不太惊讶的样子：“都知道了？”
“知道啦——”大家拖长了声音回答，如果忽略他们脸上吃瓜的微笑，就好像是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
“唔，那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吧。”孤爪研磨低头看向竹冈静，游刃有余道，“其实我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来着，现在去么？”
预料里被打趣后的窘迫竟然没有出现，反倒被当事人将计就计地打出了直球攻击。大家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第无数次想：哇哦，老板好可怕。
然而竹冈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好！”
啊，粉色泡泡比阳光还刺眼。
围观群众默默戴上了墨镜。
吃瓜看热闹，是要付出代价的（x）
“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
下电梯的时候，孤爪研磨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正值午休，准备出去觅食的上班族来来往往，写字楼里透露出忙里偷闲的轻松来。
“大概是，突然感受到了恋爱的快乐？”竹冈静揣摩着自己的心情道。
“突然？”下班后的孤爪研磨无缝切换到猫猫模式，无理取闹地乱抓重点，“都在一起两天了，之前不快乐吗？”
“诶……”
“好受伤喔——”
“那我解释一下好啦，”竹冈静脑袋上方冒出一个灯泡，开始发挥游戏开发者的想象力，“之前只是普通地和好朋友在一起，而今天一上班，突然发现自己把自家老板拐走了——差不多是这样吧。”
猫猫停止无理取闹，歪过头来看她。
“‘我打的明明是格斗类游戏，怎么变成GalGame了？哦，原来是因为把BOSS攻略了啊’，BOSS不仅不阻碍我，甚至还帮我闯关，明明是运筹帷幄的大魔王，却偶尔会变成懒洋洋的三花猫，就是这种感觉啦。”竹冈静开朗地道，“所以是双重的快乐！”
“这算什么，”孤爪研磨眼神移向别处，被员工们起哄都没有反应的他此刻突然有些不自在，“不要什么都用游戏类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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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每个人都有作为成年人的不易
八月底, 暑假即将结束。
“话说研磨，你们卖游戏会受到暑假结束的影响吗？毕竟学生上学之后应该就没时间玩游戏了吧。”
山本猛虎结束训练后，一边跟队友们道别一边讲电话,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涉及到专业，对面竟然还认真科普起来了：“学生并不是唯一的受众。而且, 随着气温降低，市场销量也会有回升的。要从多方面考虑。”
“是吗……”山本猛虎惊叹道，“以前我玩游戏都是想起来才买、想不起来就不买, 从来不关注季节什么的, 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学问吗？”
“嗯……”
山本猛虎背着包走出俱乐部。虽然临近傍晚, 但室外的温度依然不减, 每个行人都被热浪裹挟，流露出些夏日特有的倦怠来。
一向体力充沛的山本猛虎也难免受到影响。今天训练提早结束, 现在还没到晚上, 外面的温度比他所适应的要高。
不过运动员有运动员的倔强, 他拒绝没有活力的自己，因而声音里的朝气并没有消减。他一路走一路聊, 不顾路人的侧目。
“哎, 说起来，我最近训练忙，还没和你们聚过呢！尤其是竹冈, 她回国之后我还没见过。”山本猛虎想到这个问题之后，进而想到了另一件事, 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之前我跟你说过, 我今晚有空, 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来俱乐部这边等我, 等训练结束之后一起聚一聚来着，你干吗不答应啊。”
电话另一端，正缩在空调屋里打游戏的孤爪研磨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毕竟是MSBY日向翔阳的赞助人，和你们俱乐部也勉强算是对手了。万一去你们那儿之后，不小心把你们的训练内容记录下来、然后泄露给MSBY怎么办？”
“哈，哪有这么严重啊，再说了你只是在大厅或者会客室等吧，又不来训练场……”
“不可以。身为一名合格的赞助人，我应当避免这些瓜田李下的事，坚决不能给翔阳抹黑。”
孤爪研磨说得义正辞严，导致旁边的竹冈静都默默瞥了他一眼。
“真的？”山本猛虎觉得不太对劲。
假的。某人只是懒得在盛夏的下午出门罢了。
“真的。”孤爪研磨坚定道。
“总觉得不可信……”山本猛虎挠挠头，最终还是沿袭高中的习惯、默默包容了自家大脑，“那你可要把我的祝福带给竹冈啊。”
竹冈静正盘腿坐在旁边，身边散落了一堆打印好的资料。听到电话中提到自己，她再次抬眼看了过来。
“我会的。”编完理由之后，孤爪研磨慢悠悠地往后一躺，恰好躺在了竹冈静腿旁边。他把手机举到竹冈静耳边道，“虎说他要祝福你喔。”
“我听到了……”竹冈静小声对孤爪研磨嘀咕了一句，然后以正常音量对电话那边说，“谢谢啦，你的训练也加油。”
“诶，竹冈你怎么在……”话说了一半，山本猛虎突然沉默了，过了几秒钟才道，“……哦，我忘了你们在交往。”
从声音不难听出他是咬牙切齿说的这句话。
“诶，这怎么能忘呢，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
“别说了……”竹冈静低声对孤爪研磨道。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有女朋友了！”电话那边悲愤地说，“有必要搞得好像全世界都该知道吗！”
孤爪研磨思索片刻，回答道：“暂时不用。”
“我不是在问问题啦！”
交往大半个月后，在孤爪研磨坚持不懈的感染下，竹冈静脸红的频率大大降低。现在，她只是无言地戳了戳孤爪研磨毛茸茸的脑袋，示意他的头发压住她的资料了。
猫猫往旁边挪了挪。
“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山本猛虎嘟囔了一句，随即电话那边传来了闸机开关的声音，大概他已经进了车站。
“这次是问问题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你说说？”
“根据对方的事业轨迹开个公司，经营出在该领域数一数二的企业，让对方没得选，然后成为合作伙伴就行了。”
“……”
过了很久，直到电话那头突然一阵嘈杂、然后传来提醒“即将关门”的女声，他才听见了山本猛虎心如止水般的声音：“谢谢，研磨，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俗世的欲望了。”
竹冈静终于忍不住对孤爪研磨道：“不要这样说啊。”
孤爪研磨很无辜：“我就是这么干的啊。”
“有必要完全复述自己的行动吗！”
来回了几句，孤爪研磨重新拿起手机对好友说道：“好啦好啦，虎，我是开玩笑的。”
“……”
山本猛虎不想搭理他。
“虎？”
“……唉，暂且不跟你计较。”山本猛虎叹了口气。为了安抚自己幼小的心灵，他决定聊点别的，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转圈了，“我没记错的话，Molecule World现在出的是上篇，还有一个下篇，是吗？”
“嗯。”孤爪研磨等着他的下文。
“那你们现在应该很忙吧。”
“是啊，虎，”孤爪研磨看向旁边一整天没笑的竹冈静，若有所指道，“如果只是工作上倒也罢了，某些人甚至还要迎接新的挑战。”
“新的挑战？”出于运动员的本能，山本猛虎来了点兴趣，“是什么？”
“接受媒体的采访之类的。”孤爪研磨随手拿起一张A4纸，看了看上面的采访思路和可能的提问，“主创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呢。”
“这算挑战吗？接受采访不是很正常么……”
“虎你这句话对内向的人也太不友好了。”孤爪研磨吐槽道。
“有吗？哈哈。”
“有啊。主创她都快掉色了。”
“救命，”竹冈静猛地把头扎进手中的资料里，碎碎念道，“明天就要采访了，怎么办，能不能今晚就世界毁灭啊。”
山本猛虎大惊失色：“这么严重吗！”
孤爪研磨安抚她道：“不要害怕，这是每个成功主创的必经之路。”
“你是指世界毁灭吗？”
“我是指接受采访……”
“没关系的竹冈，”山本猛虎隔空喊话道，“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了，记者都很和善的。”
竹冈静有气无力道：“谢谢你……”
“我说的是实话啦！”
“不过，”孤爪研磨端详着资料，说道，“这家媒体好像是小茜实习的那一家。”
“哦！是吗？”电话那头的亲哥哥警觉。
“是的。”竹冈静从资料里抬起头来，对着电话道，“小茜在这家媒体的体育新闻部实习。”
“真巧啊……”
“如果是小茜来采访我就好了，可惜我这件事应该不属于体育新闻吧。”竹冈静望着窗外出神，“话说回来，我和小茜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上次打电话还是游戏发售那天。最近快开学了，小茜是不是很忙？”
“唔……”电话那头顿了顿，“是挺忙的，而且小茜最近心情不太好。”
“诶？为什么？”
“貌似是实习和学习上的事吧。”说到这里，山本猛虎叹了口气，“大二正好要面对人生的选择之类的，她压力也不小。不过我最近训练强度大，空闲时间不多，她担心影响我的状态，很少会来找我，所以我没法开导她。爸妈那边年纪大了，小茜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估计也做不了什么。”
孤爪研磨把手机交给竹冈静，自己坐起来开始收拾散落的资料。
“……这样吗。”竹冈静道，“有时间的话，我会试着主动去联系小茜的。”
“那真的麻烦了。”
孤爪研磨把理好的资料递给竹冈静，顺便接过了自己的手机：“虎也是，压力不要太大。”
“我哪里压力大了……”
“你今天去车站走的不是平时那条路吧？”
“那又怎……不是，你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山本猛虎突然震惊，在电车上左看右看，“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干吗？”孤爪研磨不给面子地怼了回去，然后才解释道，“看时间就知道了。从俱乐部到车站顶多五分钟，但你今天用了十分钟。”
“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孤爪研磨继续说道：“正常人不会在这种天气绕远路，但高训练强度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你的身体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放松，所以你不由自主就这样做了——虎，所以我才说压力不要太大啊。你的力量和体力都很好，擅长与队友配合，在俱乐部也有比较稳定的位置，完全具备攻手的品质。比起你，你的队友才更应该有压力。”
在周日下午的电车上，坐着很多刚从市中心游玩尽兴后回家的人，女高中生们兴奋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而山本猛虎拖着疲惫的身躯靠在椅子上，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就连声音都不太能像刚才那样保持活力。
“……我尽量。”他说。
“嗯。”
“噢，还有，”即将挂断前，山本猛虎突然说，“谢谢，研磨。”
“不用吧，我又没干什么。”
“……你说‘没关系’就是了！”
“……哦，没关系。”
这通电话这才挂断。
放下手机后，旁边的竹冈静突然站了起来。
孤爪研磨疑惑地看向她。
“去跑步吗？”竹冈静问。
孤爪研磨：“——哦？”
他好像隐约明白垃圾场决战时大家看见他跑动的心情了。
竹冈静比划着解释道：“怎么说呢，看到大家都在体验作为成年人的不容易……突然就……有点想突破自己了。”
“是么……”孤爪研磨也跟着她站了起来，没有多问，“用家里的跑步机好了，外面太热。”
在家添置的健身器材终于派上用场了。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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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我们是为了那百分之一而努力的。
在竹冈静第十次调整电脑桌面布局、第五次给桌上的多肉浇水、以及第二十次拿起资料翻看时, 小林拓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竹冈小姐，不用那么紧张啦，每个有名气的游戏主创都会接受采访的。”
已经很努力不去紧张、但依然没有什么起色的竹冈静：“……好的, 我尽量。”
“……”小林拓也也不是外向的人，此刻倒是很理解竹冈静的心境。他想了想, 转移话题道，“不过竹冈小姐真的很厉害呢，竟然提前把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说到这里, 他意有所指般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某个棕毛。
正为deadline发愁的前田晴彦恨不得把眼睛瞪进屏幕里去, 并没有注意到小林拓也的这个眼神, 否则又少不了一场混战。
“啊, 毕竟不知道具体要采访多长时间嘛，还是早些做完比较保险。”竹冈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只要周末抽出些时间就好了。”
……还要应付某只猫。
最近天气热, 不适合在室外活动, 所以住别墅的孤爪研磨就干脆让她来自己家锻炼了。
当孤爪研磨推开尘封已久的健身房的门时，一阵微尘在空气中飞舞, 竹冈静恍然间嗅到了新房子特有的甲醛味。只听见旁边的人喃喃自语道：“还真有健身房啊, 我都快忘了这个地方的存在了。”
不确定家里有没有健身房还让她来吗……再说了，为什么有人的房子可以大到忘记布局啊？
槽点太多，竹冈静一时不知该从何吐起。
上周末, 当她搬着电脑去他家时，孤爪研磨简直就差把“怎么会有人周末加班啊”写脸上了。
在孤爪研磨家加班是种挑战, 毕竟游戏的氛围太浓厚。好在她意志足够坚定, 断断续续地提前完成了周一的工作。
“说起来……竹冈小姐的精力变旺盛了呢, ”听到竹冈静的话, 小林拓也感觉有些惊奇, “以前只要工作时间一长就会不舒服来着。”
听到这句话，竹冈静的思绪暂时断开：“可能是因为最近锻炼比较多吧。”
“是吗？我原本还以为竹冈小姐是不爱运动的人，看来是我看错啦。”小林拓也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不，你没看错。
竹冈静对小林拓也微微颔首后，默默地把目光移回自己的办公桌，第十一次用鼠标调整桌面布局。旁边投来了小林拓也无奈的眼神。
不过，身体上的变化她确实能感觉到。虽然只是垫了排球、练了体力，但似乎视力和颈椎的问题也缓解了。以前下班时都会头晕眼花，而现在除了淡淡的疲惫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感受。
这些都是研磨的功劳呢……
竹冈静不了解人际交往，自然也不清楚恋人之间要为彼此做到什么地步。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能隐约察觉到，孤爪研磨似乎对她过于重视、过于负责任了。
且不谈创办公司的方向之类的，就连身体状况这种长期慢性的问题，都要放在心上吗？
就在她逐渐陷入思绪时，手机响了。来电备注是要来采访的记者。
“要来了？”小林拓也从旁边探出头来问道。
“嗯……”竹冈静即将按下接通键的手微微颤抖。
“加油！”小林拓也友善地道。
“谢谢您……”
竹冈静暂且放了放想法，深吸一口气后接通了电话.
采访地点是楼下的一家咖啡馆。店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能让人稍微放松下来。
咖啡馆和音乐的组合让竹冈静想起了安娜。那个开朗女孩的音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待遇，Molecule World背景音乐的讨论度并不低于原游戏。
就在前几天，安娜还兴冲冲地打来了跨国电话，说她决定不去读硕士了，以后要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当时，竹冈静心里有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
“音乐啊！”果不其然，安娜爽快地回答道，“别的事都不如音乐有意思啦，尤其是敲代码。我才不要再敲几年代码呢。”
这家伙对程序员绝对有刻板印象吧。
“那生计问题……？”
“没关系，随便打打工能活下去就行。”
说实话，竹冈静觉得安娜说不定有点哲学家天赋。她的生活态度看起来随便，但也自由得让人向往。
“——竹冈小姐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呢。”
来采访的记者是三十岁左右的职业女性，白色真丝衬衫搭配杏黄长裤，妆容得体而不失亲和。旁边有一位扛着摄像机的男士，那人对她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
记者笑着问道：“是大学刚毕业么？”
“是的。”竹冈静规规矩矩地坐好，“今年六月份刚毕业。”
“不用这么拘束，”记者示意她放松，语气随和得就像普通的女性长辈，“竹冈小姐看起来不像游戏主创，像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懂事女孩。”
“诶！”竹冈静坐不住了，连忙摆手道，“‘成绩最好’什么的，跟我完全沾不上边。”
“可是，竹冈小姐的学习至少在中上游吧？”
“差不多吧……”
竹冈静以为她会顺势问出“那为什么要选择做游戏”一类的问题，然而记者只是笑了笑，感慨地说道：“真不容易，一边做游戏还能一边保持学习水平，两边都没有落下。”
正打算把提前想的答案背出来的竹冈静一愣，心里蓦地有些触动。
记者手里没有拿任何采访大纲，仿佛这只是普通的聊天。
她接着叹道：“喜欢做的事和必须做的事，总是难以平衡啊。”
竹冈静认同地点头。
好厉害，她心里想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有倾诉的欲望了。
话匣子打开后，问答自然就顺畅多了。在对方的引导下，竹冈静甚至偶尔会产生自己很健谈的错觉。
好厉害，这就是记者么？
她接着想着，小茜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好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道，“为什么要用Molecule World 作为游戏名呢？据我所知，游戏中并没有化学的元素。”
“啊，这是因为……”.
音驹高校，排球馆。
由于尚未开学，馆内无人。球网都被撤掉了，只留下光溜溜的柱子，夏日闷热的空气在球场上空聚成一团。
山本茜坐在窗户底下，借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消汗。她盯着球场出神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低下头把视线移到手机上。
原本是想借手机里的信息转移注意力，然而往常看惯了的体育新闻此刻只让她觉得烦躁。脸颊气得鼓起来，她把手机倒扣在地板上，推得远远的。
“——果然在这里！”
突然，头顶传来清亮的女声，差点让山本茜失去平衡一头栽倒。捂着咚咚跳的心脏，山本茜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透过窗户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进来咯。”
那人自顾自地打了声招呼，然后从窗户里消失了。不久，她从大门走进来，很快就走到了山本茜面前：“小茜刚才是在生气吗？”
“是被你吓到啦，竹冈前辈！”山本茜捂住脸说。
“……抱歉，我找到你之后太激动就直接喊话了，”一边解释，竹冈静一边和她一样席地而坐，“现在感觉还好吗？”
见竹冈静这么正经，山本茜摇了摇头道：“谈不上什么感觉好不好啦，只是吓了一下而已……倒是前辈你，这么热的天从新宿那边赶过来没问题吗？出了好多汗。”
竹冈静自信地拍拍胸脯：“没关系，我现在身体比以前强多了。”
“好自信啊……”山本茜眨眨眼，“前辈今天来陪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可今天是周一……”
“放心，我的工作都做完啦！”
山本茜原本还担心早退能否被上司允许，但她仔细想了想竹冈静的实际情况，默默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前辈真的比以前开朗了好多。”她发自内心地说。
“好多人也这么说……”感慨于山本茜在低落状态下还能夸奖别人，竹冈静笑了笑，随后贴心地问道，“——那，有什么话要和开朗的前辈说吗？什么都行哦。”
“诶……”
竹冈静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山本茜视线漂移，有些别扭地低下头：“我哪有什么事嘛……肯定是哥哥又乱说了。”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
竹冈静看向前方的球场，说道：“刚才，我接受了一场采访，是小茜实习的那家媒体组织的。”
山本茜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采访我的是伊藤小姐哦，虽然和小茜不在一个部门，但小茜应该认识吧？”
“嗯，认识……”山本茜小声道。
“伊藤小姐对小茜的评价很高，说你‘又热忱又努力’。”说到这里，竹冈静顿了一下，评价道，“跟我想象中小茜工作的样子完全符合呢。”
山本茜捧着脸不说话，耳朵有点发红。
“小茜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每到比赛比谁都认真，不管是对手还是自己人都一视同仁，或许就是因为热爱排球才选择做体育记者的吧。”竹冈静的声音轻下来，“但是……真正开始做之后，才发现这份职业和自己预想的并不一样，是吗？”
旁边的女孩依然把脸埋在双手中，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不一样的地方确实很多。
传统媒体的地位被自媒体挑战，导致工作压力增大，重要比赛的采访机会很少留给新人；因为担心舆论的演绎，运动员常常拒绝采访，就算接受也很少流露真心，而是说些中规中矩的话；以及，比起她感兴趣的比赛细节，大众更关注的似乎只是著名运动员的私人生活。
和她以前在观众席看完比赛后、心里对于未来的畅想，一点都不一样。
如果只是竞争压力，她或许还不会这么难过。但当发现所追求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是个只跟随心意行动的人，我身边的很多人也是这样。”竹冈静说着，想起了安娜，想起了日向翔阳，想起了自己结识过的很多人，“但即便是这样，也难免遇到怀疑自己选择的时候。不是担心生计问题，而是发现这个选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把爱好作为职业，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该怎么做才好呢。”山本茜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
“……我觉得，就算百分之九十九都令人失望，也肯定会有百分之一让你感到‘真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竹冈静回忆着自己的经历。
她看过网上对自己游戏的评价，很多都是“这么大的工作量，竟然主要是一个人完成的吗”。
让你感激自己的选择——总会有那个时刻的。
“我们是为了那百分之一而努力的。”
山本茜抬起头来，望向竹冈静。这句话由她说出口，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只要顺着喜欢的道路走下去，小茜所期待的结果，总有一天会发生的。”竹冈静对她笑了笑，“所以不要不开心啦。”
【作者有话说】
小静也是为别人撑伞的人啦。
自己喜欢的道路，也不一定一直让自己开心。但是，只要有开心的时刻，哪怕只有一秒，就足够吸引我们的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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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意想不到的客人
山本茜振作起来后没几天就开学了。她斗志昂扬地回了学校, 闲来无事就打打Molecule World，偶尔还会来找竹冈静问攻略。
而竹冈静会在权衡后认真回复：如果想要攻略最好去问孤爪研磨，在玩游戏方面他才是专业的, 如果直接让迷宫设计者指出路径，也许会少很多探索体验云云……这一大段深思熟虑的话说下来, 把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山本茜怀疑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写论文。
不过孤爪研磨最近玩游戏的时间不那么多了, 他正在专心安排发布会的事。虽然消息已经放出去很久了, 但公司毕竟是第一次举办大型活动, 很多都要操心。
生活跌跌撞撞地步入了正轨,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领域努力着。
“……每个人都只是组成世界的小小分子。但哪怕再渺小，也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 这些可能□□错编织, 就构成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以游戏的名字叫作……”
“——等一下, 为什么突然读这个啊！”
竹冈静没有落下身体锻炼。一是孤爪研磨家的器材用得顺手，二是她的确感受到了锻炼的好处。
此刻她正在跑步, 而孤爪研磨坐在瑜伽垫上看电脑, 突如其来地读出了一段文字。她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一边迈步一边茫然地转过头来，以为他是要说什么事, 然而没听几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不是她对Molecule World名字的解释吗！
连忙按下跑步机的暂停键，竹冈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孤爪研磨跟前, 脸上带着红晕, 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着急：“不——许——读！”
“说得很好呀, 我都想用在游戏下篇的介绍上了。”孤爪研磨很无辜, “看你接受采访之前那么紧张, 我还有些担心呢，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你没多想，我从头紧张到尾……”竹冈静调整着呼吸，小声回答道，“还有，不要读这个，很羞耻的。”
孤爪研磨把膝盖上的电脑放到旁边，拿着毛巾站了起来：“是么？可是，以后还会跟媒体打交道的。”
他把毛巾搭在她头上，然后攥着两角轻轻擦去她脸侧的汗。棉白的毛巾时不时遮挡住她的视线，而孤爪研磨金色的发尾搭在锁骨上，在眼前时隐时现。
竹冈静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现在就擦汗么？我今天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
“开空调了，有汗的话会着凉。”
“……那、那个，研磨刚才说，以后还会跟媒体打交道？”
“嗯，开发布会前后总要宣传一下。”
发布会的时间已经定了，就在Molecule World下篇发售的当天。白天是线下活动，玩家和业界同行会聚过来欣赏他们即将发行的游戏；到晚上将转为线上活动，KODZUKEN会提前直播Molecule World下篇的开头一小部分，然后自然地过渡到该篇章的发售。
“我也要接触媒体吗？”
孤爪研磨想了想说：“我并没有安排你和媒体的见面，这一点可以不用担心。不过发布会的现场肯定有媒体在，有人会临时决定采访你也说不定。”
“啊……”竹冈静如临大敌，面露难色。
见她这个样子，孤爪研磨轻轻一笑：“靠谱的竹冈前辈呢？”
“她大概……跟着小茜上学去了……”
“如果非常抵触被采访的话，不去发布会也没关系哦。”
然而听了这句话，竹冈静一扫先前为难的样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我要去。”
Bouncing Ball的第一次发布会，宣传她游戏下篇的发布会，怎么能轻易就不去？
孤爪研磨愣了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高二暑假合宿的事。当初竹冈静为了体验合宿生活来做代理经理，然而到了体育馆门口突发社恐想要反悔，还是被他截住的。而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一时害怕而退缩了。
六年过去，她确确实实是成长了。
他正要感慨些什么，竹冈静突然用指尖点了点他那被发尾遮住的锁骨，还若有所思道：“我刚才就想问了……研磨平时都是半扎头发，发尾不会扎得皮肤很难受吗……”
陌生的触感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幻觉般的灼热感从锁骨处蔓延开来。
孤爪研磨动作一僵，随便丢下一句“不会”就突兀地放了手。双叠的毛巾没了手的束缚，上层顿时从头顶滑下，把竹冈静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视线突然被阻断，竹冈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扯眼前的毛巾。
“别动。”
那人按住了她的手背，随后又像是烫到了一般立刻松手，竹冈静仿佛能听到他呼吸突然急促的声音。
只听他闷闷地道：“不许拿开。”
“诶？……”
“好狡猾啊。”
“嗯？哪里？”
孤爪研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全身镜。
很好，脸红应该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了。
“想不出来就一直这么盖着吧。”猫猫隔着毛巾戳了戳她的脑门，咬牙切齿道。
竹冈静停下疑问，真的开始想了。看看这甚至需要思考的人，孤爪研磨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灵光一闪般问道：
“研磨是不适应身体接触吗？”
“……哼。”猫猫模棱两可。
“这样么，”竹冈静愣了一下，“抱歉，下次我会提前问一句的。”
见她这么正经，孤爪研磨叹了口气，暂且没了脾气：“没必要道歉。”
他伸手把毛巾拿开，不管自己耳根还红着，低头和有些茫然的竹冈静对视道：“突然碰别人锁骨什么的，也太犯规了。”
研磨也会不好意思吗？竹冈静觉得有些新奇。
她下意识地想道歉，然后想起孤爪研磨刚说的“没必要道歉”，又紧急地止住了话头。
孤爪研磨看出她的反应，默默把毛巾放到旁边桌子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坦然地张开手臂说：
“那就抱一下作为补偿吧。”
“……等等，不是会脸红吗？”
“刚才是没有心理准备，现在有了。”
“什么啊！”.
跑完步之后，竹冈静刚走下跑步机，突然听到手机响了。
“哎？”
现在是下班时间，很少会有人来联系她。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来电备注，接着沉默了片刻，跟孤爪研磨晃晃手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啊，好。”
孤爪研磨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出去带上了门。他盯着门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工作，断断续续的打字声在空旷的健身房里回响。
没过多久，竹冈静回来了。她脚步很轻，快走几步到了孤爪研磨旁边，一边坐下来一边语速很快地说：“我父母要回来了。”
孤爪研磨曾经听她说过，她父母有回东京定居的打算，应该在今年就会回来。因而他此刻并没有很惊讶，只是问道：“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们没有说过……”竹冈静摇摇头，无言地低头看着地板，看不出情绪来。许久，她才有些苦恼地把脸埋进双手中，小声嘀咕说，“我其实挺高兴的，但是，但是……”
唯独不知道该怎样和爸爸妈妈交流。
她没有和长者相处的经验。
“有点害怕吗？”孤爪研磨问道。
“嗯……”她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人害怕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话啊。”
孤爪研磨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多想。——后天有安排吗？”
话题突然转换，竹冈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猜想孤爪研磨可能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暂且放下了心里凌乱的想法，回道：“周六的话，暂时没有安排吧。不过周日我要回一趟我自己家，稍微收拾一下。”
“没事啊——真好。”听了她的话，孤爪研磨有些惆怅地道，“我周六要加班呢，很早就要起床出去工作。”
“好辛苦啊……”
“你周五晚上也要在这里留宿吗？”
近几天，如果练习任务结束后时间太晚，竹冈静就会直接在客房休息，而因为体力改善、任务渐多，她留宿的频率也变高了。因而她没有多想，只是回道：“看具体情况吧。”
“好，知道了。”
虽然话题被转移了，但竹冈静的心思还留在那件事上，甚至直到周五晚上还想着，以至于当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周六早上带着疲惫感醒来时，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了，稍微给竹冈静带来了些精神。她稍微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听见了大门开关的声音，大概孤爪研磨已经出门了。
今天该干些什么好呢。
有没有什么《跟长辈相处的300个方法》之类的书？她觉得她或许应该临时抱抱佛脚。
……太没用了吧，竹冈静。
她叹着气打开客房的门，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一觉醒来，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客厅很大，但竹冈静眨了眨眼，敏锐地发现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确实有一个人。
竹冈静的第一反应是孤爪研磨还没走，不过虽然头发长度符合，但发色似乎不太对。
她还在茫然，那人听见这边开门的动静，转过头朝这边看来，还非常友好地对她微笑。
等等，这个人她好像见过……
“是小静吗？这么久不见，长大了好多啊。”
是的，竹冈静机械性地想，的确见过，准确地说，是六年前。
她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自己的睡衣，心里很慌，但表面上还是低下头去鞠了一躬：
“阿姨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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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解释一下】
——从男朋友家醒来后, 在客厅和他妈妈撞个正着，我还穿着睡衣和拖鞋，没洗脸没梳头, 该怎么做啊！
竹冈静的身体凭借肌肉记忆带上了门，然后就因为数据缺乏而停在了原地。
倒茶？还是先换衣服？
……穿着睡衣在长辈面前晃来晃去大概不得体吧。
可是放着长辈不管先去换衣服大概不礼貌吧。
——救命！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挣扎, 孤爪幸子适当地道：“我才刚到不久，先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不急着喝水。小静不先去洗漱吗？”
“好、好的！”
竹冈静胡乱飞舞的思绪终于有了主心骨, 她立刻点点头, 低着头快步走进卫生间。因为慌乱, 推门和关门的动作都很迅速, 然而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她突然一停，然后轻轻地合上了门, 没有弄出会吓到人的声响来。
站在镜子前, 竹冈静终于稍微冷静了点。她拿起牙刷来, 一边挤牙膏一边思考着眼前的情景。
从她回国到现在的近两个月里，从来没有在研磨家见到过他父母, 就说明他父母来这里的频率并不高。
既然如此, 要是有来看他的意愿的话，十有八九会提前说一声的。而研磨今天加班，这一点早就确定了。
所以……今天孤爪阿姨来这里做什么呢？
漱口的时候, 竹冈静想着这件事，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还有长辈在等着, 竹冈静觉得自己不能洗漱太久, 因而做事速度很快。她拧开水龙头, 清凉的水流从指尖滑过, 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稍微缓解了她心中若有若无的焦虑。
突然，竹冈静鬼使神差地联想到前天的小插曲。当初她接完了竹冈理惠子的电话，回到健身房把这事告诉孤爪研磨，而他却突然开始确认她今天的行程。当初她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转移注意力，而现在想来似乎相当不对劲。
……不，完全能用可疑来形容啊。
洗完脸后，竹冈静面无表情地擦干脸上的水，心里已经隐约得出答案了。
作为轻微电子产品依赖者，竹冈静向来手机不离身，现在的她十分感激自己这份习惯。即将出去前，竹冈静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径直打开孤爪研磨的line窗口，不兜圈子地发出了四个字：
【解释一下】
消息发出去后，竹冈静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门走出去，在孤爪幸子回头时主动说明自己还要换一下衣服，得到了对方了然的笑容。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重新拿出手机来，对方已经回复了：
【和你想的一样】
附带一个很无辜的微笑emoji。
【我待会儿会和《虚幻之峰》的发行商见面，需要帮你要一个内测名额吗？】
《虚幻之峰》是她最近很关注的一款游戏，每天都会定时上社区看看有没有新进度。此刻突然看见这个名字，正要开始谴责的竹冈静手指一顿，心里隐隐的气莫名就发不出来了。
就算时隔六年她也还是要问一句：这家伙真的会读心术吗？！
竹冈静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已经被对方摸透了的事实，打字都带着一种挫败感。
她逐条回复：
【不用了，谢谢，我等发售就好】
【这么重要的事至少提前告诉我一声……】
孤爪研磨回复得很快：
【不可以，你会拒绝的】
竹冈静一愣。
她会吗？
……好吧，或许真的会。
她一边默默从衣柜里扯出要换的衣服来，一边看着对方发来的其他消息。
【但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你明白的吧？】
【我母亲她人很好的哦，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学会该怎么和长辈相处了】
竹冈静打字：
【这样太麻烦你们了……】
对面回复道：
【我之前说过，我拥有的友情和亲情都会是你的。那不是玩笑。】
【而且她早就想来见见你了】
看到第二句话时，竹冈静拿衣服的手一抖。
其实不难想象。她高中就去过他们家做客，后来孤爪研磨来她家也很频繁，家里人要是不警觉就怪了。
更别提成年之后某人一个接一个的各种操作。
……又有种被设套的感觉了。
等等，为什么说“又”？
竹冈静没有回复，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目前重要的是冷静下来！你好歹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了，眼下的问题不过是与人交流，没有什么好怕的。
“小静刚回国不久吧？最近还适应吗？”
——糟了糟了该回答什么！
竹冈静原本打算去厨房帮孤爪幸子倒一杯茶的，而此刻被问了问题，就只好走到她对面坐下，斟酌了很久才说：
“……挺适应的。”
好糟糕的回答……竹冈静表面上还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吐槽无数遍了。
“是吗？那就好。”
好在孤爪幸子并没有在意的样子，竹冈静这才慢慢地看向她。孤爪幸子的性格与气质和研磨差距很大，不仅没有内向的迹象，甚至看起来像是那种爽朗热情的人。血缘紧密联系的两人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差异，不禁让竹冈静有些新奇。
“小静是不是在想，‘阿姨看起来和研磨一点都不像’？”孤爪幸子笑道。
“啊……嗯，确实这样想了。”
“的确是这样呢，很多朋友都说我们性格不像。”孤爪幸子颇为认真地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小铁更像我的孩子。”
小铁是指黑尾前辈吗……好强的违和感。
竹冈静知道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从小就认识，家离得也很近，但没想到他们之间会这么熟悉，甚至就连家人都相熟。
“小静呢？和你父母像吗？”
“这个……”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这边，竹冈静愣了一下，然后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和家人相处的记忆中搜刮，“小的时候，经常有人说，我的长相像我妈妈，性格像我爸爸。”
遗传不会因为相处少就消减。哪怕是现在，只要竹冈静和竹冈理惠子一起出门，大家都会感叹“长得好像啊”。而她和父亲竹冈高介都是话比较少的类型，比起像理惠子那样带着狠劲儿往上爬，他们更倾向于埋头钻研某事。
想到这里，竹冈静有片刻的恍惚。
“这样吗？”孤爪幸子似乎很感兴趣，感慨道，“好想见见小静的爸爸妈妈啊，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诶，研磨的妈妈居然是自来熟吗！
“他、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竹冈静磕磕绊绊地说。
“那到时候一定要见面啊。”说完后，孤爪幸子突然对竹冈静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和小静成为朋友呢。”
“……和我？”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孤爪幸子看了看她身上的短袖衬衫，没有恶意地问，“小静平时都是这个穿搭吗？”
竹冈静不明就里：“是的。”
一衣柜的格子衬衫是程序员标配——从网上看到这句话时，竹冈静感觉自己的生活仿佛被偷窥了。
“啊——多浪费啊，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孤爪幸子很惋惜地叹了口气，说，“一起去买衣服吧？”
“今、今天吗？”
“嗯！”孤爪幸子已经站了起来，心情突然激动，“女人交朋友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起逛街啊！快，现在就去，等晚上回来之后，小静就一件一件地让研磨点评，评得不好就把家务全都推给他！”
“家务什么的……”两个人都懒得动，暂且是钟点工来干……
而且为什么阿姨这段话说得如此自然而流利！难道孤爪家平时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吗！
某处，正要开始商业会谈的孤爪研磨突然警觉。
“老板？怎么了？”旁边跟着的小林拓也敏锐地问。
孤爪研磨喃喃道：“……我似乎有一个方面没有考虑到。”
“哎？”
要是竹冈静也学到了自家母亲那喜欢让人点评的习惯，以后的生活绝对会变成灾难的吧。
孤爪研磨想到了在没搬出来住之前，孤爪幸子常常提着大小购物袋回来，一件一件衣服摊开在沙发上，兴冲冲地让自己和父亲评价。而他们总是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陷入沉默，最终的结局往往是包揽全部家务。
“百密一疏啊……”
“老板你怎么了！脸色好凝重！”
【作者有话说】
已经把置顶评论改成番外征集楼了！初步设想是五一前后完结，欢迎大家提心愿（之前有小可爱提过的没有离开if和幼驯染if已经记住啦，不用再去说一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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