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好久不见啊。
东京都西新宿区, 某写字楼某层，Bouncing Ball股份有限公司总部。
下班时间到了，而老板的办公室还罕见地亮着灯——不, 与其说罕见，不如说是头一次。
外面的员工们大惊失色, 纷纷登上推特查看老板的动态，看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多次刷新无果，大家面面相觑, 茫然许久后, 竟然不约而同露出了感动而欣慰的笑容。
“老板竟然主动加班了！他长大了！”
一位和小林拓也一样从事游戏维护的壮汉抹泪（？）, 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女性长辈。
“没这么夸张吧……”
在场唯一的正常人小林拓也不禁嘴角抽搐。然而他这小声的吐槽很快被盖了过去。
“你们说, 我们要不要给老板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热爱工作的财务甚至做好自掏腰包的准备了。
“你等会儿……”
“买什么蛋糕？这不对劲啊！”
小林拓也的话说了一半儿，前田晴彦突然拍案而起, 怒斥同事们。
小林拓也有点惊讶地看向他。想不到啊, 这个向来不着调的家伙竟然还能正常说话。
然而, 前田晴彦很快打破了他的期待：“你们也不想想老板是什么性格？那可是自己熬夜起不来就干脆给全公司放假一天的人啊！怎么可能加班！现在坐在里面的人肯定是假扮的！”
小林拓也险些吐血。
他的同事们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公司在这帮家伙手上不仅没倒闭甚至还越做越大简直是神迹好不好！
“嗯，前田说得也有道理啊。那我们需要报警吗？”
不是, 竟然还有人信吗？
“你们别太过分……”为了老板的形象, 小林拓也忍不住开口想要制止。
“啊，拓也！”他一说话，就被前田晴彦注意到了。那人急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早上老板不是找你了吗？有没有什么迹象？”
小林拓也强忍着骂人的欲望：“老板只说近期可能会有新项目，让我复习一个软件。”
同事们互相看看：“哎？所以是为了这个新项目而加班吗？”
总算出现正常一点的言论了……
小林拓也松了口气：“大概吧。”
前田晴彦眨眨眼：“那得是多重要的项目啊, 竟然能让老板加班。”
“啊, 那接下来的工作量会很繁重吗？”
“应该不会吧, 以前老板布置下来的任务量一直都很合理的……”
这时,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
看见他们还没下班的时候, 孤爪研磨脸上的惊讶不比他们少：“你们怎么还在？赶紧走，别浪费电。”
“——老板！你是在加班吗？”财务没立刻回答，而是好奇地问。
孤爪研磨对这个词似乎挺陌生，想了半天才说：“嗯，算是吧。”
人群中立刻传来了“什么，真的耶”“我要发个推特纪念一下”之类的声音，仿佛看见了什么活久见的东西。
“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孤爪研磨有些无语。
又有人问：“老板，是为了新项目在忙吗？”
“嗯。”他点头。
“哇，什么项目这么忙啊？”
“到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了，急什么。”孤爪研磨摆摆手，说道，“别问了，赶紧下班。”
老板催员工下班的情景大概是Bouncing Ball独有的。
“好——”
见他不说，大家也不再追问，此起彼伏地应了几句就开始收拾东西。
公司的人不算特别多，因而外面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最后走的小林拓也顺手关上了灯，一时间光线变暗，楼层里只剩下被高楼大厦过滤过的稀薄的夕阳。
没有什么感慨的心情，孤爪研磨带上门，回到了办公室。
他有一套自己的工作模式。比如说，做游戏实况需要放松和尽兴，所以他总是下班后在家里的游戏房完成。从这个角度来看，说孤爪研磨从不加班是不准确的，毕竟他每晚的直播也是他本职工作的一部分。
只不过他从来不觉得玩游戏枯燥，所以一直不把那当成工作，玩尽兴了通宵的情况也是有的……这不重要。
总之，家里是玩游戏的地方，而公司就是集中精神处理事务的地方。
在办公室，他会自动切换到头脑高速运转的工作状态。因此他现在留在这里。
电脑打开了国际版的谷歌，上面是搜索“日本独立游戏”所显示出的搜索记录；桌子上摆着近一个月的国际航班信息表，以及航班和东京近日游戏展会时间的对照；此外还有某美国学生团队制作的游戏的销售数据，上面的数字并不乐观。
他的确是在为公司争取一个新项目。
谷歌上有大小机构整理的日本游戏发行商的排名，虽然质量和名次有参差，但参展的其他发行商要么不会选择独立游戏，要么在自己的排名之后。
站在那个人的角度，不管怎么查找资料、怎么做功课，都绕不开自己。这的确是他之前想要达到的效果。
而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让事情更加万无一失而已。
“以后到了那边，还会继续做游戏吗？”
“当然会。”
“是吗。那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诶？为什么？”
“不说了。就当作……重逢时才会揭开的秘密吧。”
——这个谜底，现在应该已经算是公布了吧？
西海岸旅行的最后一天，竹冈静回到宾馆后，无言地收拾了很久行李。终于，她像是做好了心里建设一样，回过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办公的人：“其实我……”
“明天要直接转机去东京，是吧？”
竹冈理惠子一边敲字一边早有预料地道。
竹冈静愣住：“您为什么会知道？”
“机票改签通知发到你手机上的时候，屏幕亮起来了，我恰好在旁边。”
“是吗……”
敲键盘的声音在宾馆房间里回响着。
过了许久，没见对方评论，竹冈静低声问道：“您反对吗？”
“如果我反对，难道你会改变想法吗？”竹冈理惠子反问。
所以就是……不反对？
她有些意外。
毕竟这六年来，父母一直都建议她走他们的路、留在这边当律师的。
“我有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把藏在心里六年的问题提了出来，“当初您回日本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原本不同意，但您说我在这边可以继续做游戏，然后我就答应了……那是缓兵之计吗？”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本身当初母亲的转折就很突然，而且这六年的态度也可以说明问题。
果不其然，竹冈理惠子坦然点头道：“那的确是事先想好的预案之一。反正考美国这边的法学院必须要有学士学位，就算你本科学计算机也不影响。所以我们想先把你接过来，具体的事以后再说。”
“那，为什么我现在既不申请法学院、又要回日本，你们却不反对呢？”
“该怎么说呢……”
竹冈理惠子停下打字，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缓缓道：“大概是，渐渐被你改变了吧。”
这是竹冈静没想到的回答。
母亲说：“我一开始的确是像你曾经说的那样，接受不了一个不够优秀的女儿。要知道，大多数独立游戏制作者都生活艰难，并不是世人眼中成功者的模样……当然，现在的你就是这个样子。”
有些时候竹冈理惠子说话很直接。往常的她会生气，但今天的她只是默默听着。因为她知道母亲真正要说的话在后面。
“可是，你为了制作游戏而努力的劲头，跟我们当初准备司法考试、准备开庭证据的样子一模一样，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玩玩而已’。你甚至坚持到了现在，哪怕经历了那么刻骨铭心的失败。”
竹冈理惠子闭上眼睛：“……我的信条是‘只有名利双收的人才值得尊重，因为只要肯努力，这些身外之物都能得到’。但是，因为你的坚持，我第一次动摇了。我开始想……也许，有的人没有成功，只是运气不好，或者暂时不到时候。甚至说，就算不努力，也没什么可耻的……只要能开心健康就够了。”
这是母亲第一次对自己表示理解和尊重……不，或许之前也有过，在她确诊抑郁症的时候，父母分明也流露出过“让自己休息吧”的意思，只是没有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突如其来的亲子温情让竹冈静不太适应。在她身体成长、思维定型的少年时代，这些都是缺失的，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眼前明明已经模糊了，竹冈静嘴上却说不出感谢之类的话来，只道：“……这也是缓兵之计吗？”
母亲叹了口气：“这次不是。”
“哦。”竹冈静跟着心里叹气。
母亲现在依然闭着眼睛，是不是因为也像她一样想哭？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都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人。
而涉及到亲情的时候，她也不是。
“你要回日本的话，一个人没问题吗？”竹冈理惠子开口问道。
“没问题。之前那么多年都一个人生活过来了。”
干吗要说后面那句呢……
可是竹冈理惠子没有在意：
“律所最近要在东京开设分部，我和你爸爸已经申请调过去了。应该很快就能过去陪你。到时候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我们可以一起住。”
一家人一起住吗？两个人都回来，为了陪她？
竹冈静心里思绪万千，但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坐国际航班。”
许久，她生硬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就一下子扑到床上，把脸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2018年7月，东京某游戏展会。
虽然规模赶不上大名鼎鼎的东京电玩展，但这场年中举办的展会在游戏界的地位也不低，因而总共举办两天，全国的制作者、发行商还有玩家会齐聚一堂。
小林拓也作为公司元老，这种展会自然是要参加的。自家公司在独立游戏领域的地位逐年提升，前来交流的制作者络绎不绝，哪怕第一天展会已经快要结束了，展位依然人气高涨。
送走了一位制作者后，小林拓也见缝擦针地拿起矿泉水，偶然瞥见前田晴彦正在跟老板插科打诨。
前田晴彦：“老板，你最近怎么老捧着抑郁症方面的书看啊？你得抑郁症了吗？”
拜托，这哪是跟上司说话的语气啊！
老板懒懒地回应：“嗯，你这家伙老是完不成deadline，被你气的。”
好在老板也不是正常老板……
前田晴彦吓了一跳：“啊！真的吗？”
“假的。”老板又翻了一页书。
“……”
小林拓也默默收回了视线。
Bouncing Ball就是这样的地方：只要你稍微正常一点，就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躺平人都能被磨成吐槽役。
成功让前田晴彦哑口无言后，孤爪研磨抬头看了看人群，然后又低头看书。每翻一页就抬头观望片刻，他今天一直在这样做，堪称健康用眼的楷模。
……小林拓也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这段时间来，老板对那个“新项目”做的准备实在是太……无微不至了，以至于让人觉得这不是在抢项目，而是布置天罗地网。他都有点同情那位新乙方了。偏偏公司里的二货们还毫无察觉，甚至一个个都夸老板干劲十足。
今天也是，老板百分之百是在收网。
他倒要看看这位乙方是何方神圣。
这时，孤爪研磨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备注，然后直接接起来：“小黑，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幼驯染的声音：“研磨，你在展会吗？”
“嗯。”
孤爪研磨靠在墙上，嘈杂的人群在他眼前来来往往。
“夜久最近不是在国内嘛，正好列夫也有时间，我们几个想聚一聚。餐厅就在展会旁边，待会儿你要不要来？”
突然，人群中的某个人抓住了孤爪研磨的视线。
他站起来，打开展位的门，大步朝那边走去。
前田晴彦一愣，下意识想跟过去：“老板，怎……”
“你给我回来！”小林拓也立刻拉住他。虽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觉得不能让这家伙跟过去。面对前田晴彦疑惑的眼神，他只好说，“……我们那位新乙方大概要出现了。”
“是吗！”前田晴彦眼前一亮。
电话里，黑尾铁朗久久得不到回答，问道：“研磨？在听吗？”
“在。”孤爪研磨仿佛是锁定了猎物的猎人，以至于来往的人群似乎都不由自主给他让路了。他一点弯都没转，直线走向那个人，“我过去。不过，可能还要带一个人。”
“带一个人？”黑尾铁朗诧异道，“带谁啊？你还有特别熟的人吗？喂……”
有的人，哪怕很多年不见，也依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因为你认出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灵魂。
孤爪研磨站在那人面前，在那人疑惑抬头后以商业合作般的语气道：“你好。在找游戏发行商吗？”
无数见面预案的其中一个，收网。
【作者有话说】
作话：写本章开头研磨不下班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垃圾场决战的那句“那个孤爪研磨竟然在跑动！”，一边写一边笑hhh
（小声）感觉研总的Bouncing Ball的画风在我这有些清奇
两人见面啦！研总出手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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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竹冈静：每个走向都出乎我意料……
那天上午, 竹冈静在东京时间早上九点抵达羽田机场，此前经历了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虽然在飞机上也可以休息，但毕竟条件有限, 所以打车回到在东京的公寓时，她感觉累得有点头晕。
关上门后, 她直接在玄关原地坐下，等着眼前的黑雾褪去。患病后，她对自己时不时的虚弱已经习以为常了。大约一分钟后, 竹冈静淡定地给母亲发了条信息, 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
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手机发出的微光随着手指的动作荧荧闪烁着。因为许久无人,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熟悉的房间，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和其相关的人。
如果她现在打开灯, 那个人会像以前那样、转过头来跟自己打招呼吗？
“……太累了吧。”
竹冈静喃喃地对自己说。
明明是她承诺的要一直联系, 但又是她最先断了交流。发生了这种事, 不管是谁，都会心存芥蒂吧？
她是个很久不见面、很久不联系的人, 现在一无所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那个人大概会……根本见都不想见她。
竹冈静靠在墙上，在一片黑暗中沉默着。突然，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从悲观中走出来。
不要忘了自己回来是做什么的。今天有游戏展会，下午过去的话, 应该还能赶上。
还是先睡一觉吧……不要总是, 那么难过了.
当天下午, 东京某游戏展会, 闭馆的前五分钟。
刚睡醒的竹冈静觉得身体恢复了很多, 觉得大概可以活动活动，于是不远千里赶来，想要了解一下当今日本的游戏发展状况。然而还没逛多久，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好。在找游戏发行商吗？”
“……？”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走向！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虽然六年过去，孤爪研磨的变化很大，但竹冈静依然一眼认出了他。但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竹冈静猜想过研磨的公司会来参与展会，她也设想过很多重逢的画面，但无一例外，想象中的研磨对她都很冷漠。因而她的预案只有：假如因为主动断联系而被责怪，该如何解释并道歉。
但孤爪研磨的表现明显不是这样。
高二的春高四分之一预赛前，她跟着灰羽艾丽莎去找研磨时，曾经因为两人当初交谈减少而觉得“久别重逢”，还因此展开了一段很有趣的对话。
而现在，他们六年不见，是真的久别重逢了。
她的朋友依然和以前一样，以微笑面对她，不是冷漠，不是责怪。就好像高中的某个周末，他敲开她的家门，十分自然地道：“我把新出的游戏带来了，一起玩？”
因为抑郁症而沉闷的心，此刻突然热烈地跳动起来。
“欢迎回来。”
孤爪研磨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适时地开口道。
——这是回到日本以来，第一句“欢迎回来”，第一个迎接她的人。
她这才有了“回国”的实感。
不远处，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坐在展区看，但小林拓也鬼使神差地把前田晴彦拽到了桌子底下，只留两双眼睛在外面。
“不是，拓也，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别管，照做就是了。”
前田晴彦只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往外看。
“那就是你说的新乙方？”
“大概吧。”
“怎么看起来像是老板在搭讪啊？那个女生连话都不说……”
“不要乱说话啊你！”小林拓也惊恐地打断了他。
这时，孤爪研磨的视线恰好瞥来，眼神已经变了，完全没有刚才看向女生时温和的样子。小林拓也没眼看地捂住脸，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同事点了根蜡。
……其实距离这么远，孤爪研磨并没有听清两人的对话。只不过他心里莫名一动，突然觉得很不爽，所以狐疑地看看属下们罢了。
嗯？前田晴彦怎么突然开始鞠躬了？
见孤爪研磨盯着某个方向，竹冈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Bouncing Ball的展位。回想孤爪研磨刚才那句“在找游戏发行商吗”，突然觉得跟他合作大概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在她近期搜集的资料里，Bouncing Ball的确是最适合她的公司……
嗯？怎么展位里有个棕毛男生在点头哈腰地跟她打招呼？
是研磨的同事吗？竹冈静有些疑惑，正欲回以微笑，只听孤爪研磨直截了当地问：“展会快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竹冈静只好回过头来看向他：“没什么安排，先回家吧。”
“唔。”孤爪研磨点点头，说，“我送你。”
旁边展位，刚为自己找补完的前田晴彦继续死性不改：“那个女生说话了耶，老板这算是成功了吗？”
小林拓也不知道他指的是谈项目还是搭讪，因而没有回答，而是尽职尽责地整理展位，为闭馆做准备。
虽然没有看，但前田晴彦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我去，他们一起走了！拓也，你说他们要去干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小林拓也忍无可忍：“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都别再想了baka！”
“为什么？以老板这种条件没女朋友才叫奇怪吧？”
“果然你指的是搭讪吗？我刚才居然有一瞬间以为你在指谈项目真是脑抽了啊！”
“哈？拓也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动静有些大。竹冈静稍稍侧头往后看，有些好奇道：“研磨的同事们……都很有活力啊。”
孤爪研磨直接伸出手挡住她的视线，有些无语：“倒也不是一直这样。别看了。”
他是不是，该找时间建设一下企业文化了……？放任公司那帮家伙野蛮生长说不定会出大事……
而竹冈静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像以前一样直接叫他“研磨”了。
在国外自来熟的人很多，她太久没主动交朋友，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来是没有社交常识的人。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拉扯感卷土重来。
对于六年不见的人来讲，直接叫名字会不会显得……过分亲密？会失礼吗？是不是应该控制一下边界感？
因此直到坐在副驾驶上，竹冈静都乖巧地一言不发，不停在心里衡量久别重逢后朋友的距离应该是多少。
她默默系好了安全带，没有注意到旁边孤爪研磨看着她的眼神。
车辆已经汇入了东京的车流中。恰逢晚高峰，窗外景色缓慢地流动着，高楼大厦映照出夕阳的颜色。
竹冈静试探道：“要不然……把我放下来，我坐电车回去吧？”
“不要。”孤爪研磨在手机上划来划去，似乎在查看什么。
她靠回椅背，有些拘谨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相对无言。车辆缓缓前进，过了两个路口。竹冈静不经意间抬头看向窗外时，突然发现路线似乎有点问题。
她拿出手机来，在地图上观察了好久，这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旁边，孤爪研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依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路，半扎的长发散在肩上，发尾被夕阳染成了金色。
“……虽然我很久没回东京了，但是，”她组织好语言，指着窗外看向孤爪研磨，疑惑道，“方向是不是不太对？我家在另一边。”
“不去你家。”
“诶？可是刚才……”
“我是答应送你，没说是送你回家啊。”孤爪研磨不紧不慢地查看line上发来的定位，说，“接下来我要和小黑他们吃饭。陪我一起去。”
……
“啊？？？”.
“怎么样？研磨来吗？”
包间里，夜久卫辅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向刚打完电话的黑尾铁朗。
“来，不过……”黑尾铁朗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有些犹疑地站在窗边，“说是，要带一个人过来？”
六年过去，夜久卫辅成了职业选手，黑尾铁朗进入日本排球协会，灰羽列夫靠着出色的外形条件做了模特。音驹排球社成员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从未疏远。岁月流逝，作用似乎只是让他们好好长大了。
“唔，带谁啊？山本前辈也去展会了吗？”
随着成长越发池面的灰羽列夫好奇发问。他今天只穿了普通的黑T恤配牛仔裤，但仿佛是在给什么品牌做代言，时尚感与松弛感完美融合在他身上。
“应该不是虎，他今天有训练……喂！你这家伙在吃什么！”黑尾铁朗突然大喝道。
“糖啊，刚从前台拿的。”灰羽列夫理所应当道。
“你经纪人不是让你控制碳水吗？赶紧吐出来！”
“可是吃进去的糖再吐出来也太过分了吧！”灰羽列夫十分坚持，甚至捂住了嘴巴。
列夫这家伙再怎么成长也总像个幺子，需要前辈们不停操心。黑尾铁朗总觉得这家伙就算到了八十岁也绝对会天天做一些匪夷所思的操作，把他气个半死。
希望自己到时候还有力气揍他。
“话说模特先生，你不觉得你来参加聚餐有点可怜吗？”夜久卫辅看着他道，“明明自己什么都不能吃。”
“我这不是想见见前辈们嘛！”
“待会儿可别偷我和黑尾的饭啊。”
“不会啦！”
三人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又各自猜测孤爪研磨会带谁来。最终自然是一个结论也没得出来。
“想不出来，根本想不出来。”灰羽列夫把脸枕在桌子上，“研磨前辈可不要带外人来啊，我会不高兴的。”
“你不高兴个什么劲？”黑尾铁朗忍不住吐槽。
“这可是我们音驹的私人聚会啊！我是为了见前辈们才来的！”灰羽列夫振振有词。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灰羽列夫立刻噤声。穿工作服的服务员引导着客人走到门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服务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孤爪研磨走进来，向三个人随意招了招手。
“赶上晚高峰了，晚了点。抱歉。”他解释了一句。
“没关系。”黑尾铁朗应了一声。没立刻看到和他一同来的人，他好奇道，“研磨，你说你要带一个人来……”
“——哎？？！”
黑尾铁朗的声音被灰羽列夫打断了。
因为座位角度问题，是趴在桌子上的灰羽列夫先看见了孤爪研磨身后的人。他腾地坐直了，惊呼道：“竹、竹冈前辈！”
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一愣：“谁？”
这时，门完全敞开，站在孤爪研磨身后的女生终于现身了。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大家，后退了半步道：“要不然我还是不打扰你们……”
六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任谁都会愣一下。
好在三人反应极快。
黑尾铁朗连忙大喊：“不打扰！”夜久卫辅过去帮忙带上了包间门。而毫无眼力见以至于前辈站起来他却还坐着的灰羽列夫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叫道：“前辈，来这边坐啊！”
“坐吧。”
孤爪研磨看着她道。
竹冈静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坐下。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以示自己不知道竹冈静回国。夜久卫辅率先开口问道：“竹冈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呢。”
“……今天早上。”竹冈静扶额回道。
夜久卫辅愣住：“这么……近？”
黑尾铁朗瞥了孤爪研磨一眼，后者故作疑惑地回望过来。他默默收回视线，感觉心情复杂。
……敢情人家刚下飞机就被你小子截住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之前的Bouncing Ball拼错了，已修改，对不起研总！！（疯狂鞠躬）
关于更新频率问题：因为我三次元确实很忙，所以一周五更的频率是不会变的，这是我在协调时间和灵感后作出的最大努力……所以很感激大家对文的喜爱和等待！希望以后也可以继续在评论区见到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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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不安全感”
第一次和音驹众人一起吃饭, 是高二暑假合宿的首日，当时大家都还不熟，整顿饭吃得很矜持。
第二次是校园祭, 为了感谢她来代理经理，他们专门给她做了一桌菜, 饭后孤爪研磨还提供了友情安慰服务。
第三次是春高四分之一预赛后，早就和她混熟了的队员们丢掉包袱上演了一场抢饭大战，而她和孤爪研磨缩在角落里打游戏。桌子不够大, 每个人都挤在一起, 有吵有闹。他们俩胳膊挨着胳膊, 共同盯着游戏机的屏幕, 时不时发表一些各自的见解。
有些事，在经历时只觉得平常, 许多年后回忆起来才觉得珍贵。因为时间已然流逝, 往事不能重来, 心里总会涌起淡淡的惆怅。
但是现在，和大家再次坐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那些记忆仿佛又活过来了。
假如记忆里的画面再次成为现实, 叹惋般的难过就会为轻松让位。
“啊，我要把竹冈前辈回国的消息告诉姐姐！”灰羽列夫一拍手，雷厉风行地掏出手机来, 对着话筒处就是一阵语音，“姐姐！竹冈前辈回国了, 我们现在在餐厅, 你要过来吗？”
他讲了一串话之后把消息发了出去。面对后辈的热情, 竹冈静有点不好意思, 手足无措地道：“不、不用那么麻烦, 我改天会去拜访艾丽莎姐的。”
话音刚落，竹冈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消息来自山本猛虎：【听说你回国啦？欢迎啊欢迎！】？
不是，消息传播这么快的吗？
紧接着又是一条，来自日向翔阳，看来他目前正在国内训练：【诶，竹冈前辈终于回国了吗？】
等会儿，上一条消息她还能勉强拼凑出“灰羽艾丽莎、山本茜、山本猛虎”这个传播方向来，但是日向翔阳是怎么传过去的啊喂！
“这个消息是不是也该告诉犬冈他们……”
“不，不用，”竹冈静觉得他就算不说那些人也会很快得知，“再这样下去整个东京都知道了……”
倒也不必如此……隆重。
话说，“久别重逢的边界感”这种东西，在大家这里原来是不存在的吗？
竹冈静盯着自己不断振动的手机沉思。
所以说……之前所谓“再次见面要注意边界感”的想法，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说实话，之前她思考要不要跟孤爪研磨合作的时候，心里是有些犹豫的。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害怕在本就很久不联系的基础上施加了商业关系后，两人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她不希望那样。
但是，说不定，不会那样呢？
毕竟这是音驹的大家啊。
菜早就上齐了，刚到的竹冈静和孤爪研磨还没动筷子。不过孤爪研磨把视线从竹冈静脸上移开，心里想着，这顿饭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了。
要是现在把商业合同拿出来，她大概会签字了吧？甚至，哪怕顺势提一些别的要求，说不准她也会答应？
“研磨，不吃吗？”
“……”被打断推演的孤爪研磨勉强拿起了筷子，幽怨地看了幼驯染一眼。
出于良心，旧日主将黑尾铁朗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思量片刻，他隐晦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想工作的事了。”
研磨的推演和计算用在球场和商业中恰如其分，可一旦运用到生活中，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更何况，处于龙卷风中央的人似乎根本毫无自觉。
她听了黑尾铁朗的话，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向孤爪研磨：“研磨工作很累吗？”
——岂止毫无自觉，简直是自己往圈套里走啊！
在黑尾铁朗想阻拦时，孤爪研磨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是啊。晚上要直播实况，白天要做股票、监督合作伙伴的游戏制作进度，还要管理公司。每天都睡不好。”
“这么忙啊……”
“嗯，每天高强度工作，白天都没什么精神，”他说着还揉了揉眼睛，“所以，在明天的展会上，竹冈可以稍微来帮帮我们吗？也不用做什么，偶尔给小林前辈递个水就行了，其他时候你可以随便去别的展位参观，不会耽误时间的。”
“这倒是没问题啦，反正我本来也打算明天再去展会。”深深被朋友的敬业精神感动的竹冈静并没有想太多，“那待会儿我还是自己回家吧？研磨还是赶快回去休息比较好。”
“哦，那倒没什么。”孤爪研磨淡淡道。
黑尾铁朗绝望地趴在桌子上，良心和感情在脑海中激烈斗争着。夜久卫辅不解地拍了他一下，道：“从刚才开始你就在纠结些什么呢？好好吃饭啊。”
“总觉得放着不管会出大事……”
“啊？”
灰羽列夫没注意几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依然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姐姐说她暂时来不了，好可惜喔。”
“艾丽莎姐也很忙啊。”竹冈静感叹道。
“说起来，竹冈前辈吃得好少喔。”
“最近确实没什么胃口。”
“哎？好可惜。”不能随便吃东西的灰羽列夫痛惜，索性做出了双手捧上礼物的样子，“干脆把我的好胃口送给竹冈前辈好了，在我这闲着也是闲着。”
“谢谢。”竹冈静配合地做出了收下的样子。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假装收下的那一刻，桌上的食物竟然真的看起来更可口了。
“好神奇！”竹冈静惊奇地看向灰羽列夫，“列夫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灰羽列夫摸着后脑勺笑。
然后就被夜久卫辅打了一下：“你这家伙可别得意忘形啊。”
“才、才不会呢！”
前后辈例行斗嘴，而竹冈静自顾自地往碗里夹菜。这真的是竹冈静很久以来第一次胃口大开地吃饭。放下筷子时，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吃饱喝足的感觉。
“要回去了吗？”孤爪研磨问了一句。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对黑尾铁朗说，“那我们先离开了。”
“这次是送我回家？”竹冈静非常谨慎地问了一句。
“……嗯。”
“研磨还记得我家的方向吗？会迷路吗？”
“你当我手机上没有导航？”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如初了。
“那我先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竹冈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少了一个人，包间里稍微安静了些。只有灰羽列夫和夜久卫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十分祥和。
“研磨。”黑尾铁朗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小黑。我不会利用别人的善良。”孤爪研磨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猜到了幼驯染想说什么，低着头道，“我有分寸的。”
对待现实中的人，怎么可能像比赛一样。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孤爪研磨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向黑尾铁朗。
后者仿佛是把自己的心情咀嚼了很久，才看着他道：“我只是想说……研磨，不要有太大压力。”
大概是刚下班，黑尾铁朗还穿着制服。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扯松，衬衫的袖子被卷起来，和身穿卫衣的孤爪研磨相比更像个成年人。
但不管是成年还是少年，这个人都是为数不多能看透他想法的人。
大概不管他以后取得怎样的成就、走怎样的路，在这个人眼里，他依然会是那个因为走路打游戏而需要跟别人一起走的少年。
“小黑的敏锐……让人很害怕啊。”
“哈？”
“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排球协会合作呢？好想看到小黑工作的样子啊。也是这么敏锐吗？”
“你这家伙想哪儿去了啊！”
孤爪研磨笑了出来。
“嗯，我知道了。”对话早就被扯远了，孤爪研磨突然回应了一句。
“……是吗，那就好。”黑尾铁朗端起杯子，喝之前对着孤爪研磨举了举杯，“那就，祝你们游戏大火吧。”
竹冈静回来时，两人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她拿起自己的包，和剩余三人道别，还自然地约定好以后有机会再聚。这次聚会，不再是“最后一次”了。
“路上注意安全哦。”
“好的！”
竹冈静和孤爪研磨走后，灰羽列夫有些好奇地问：“黑尾前辈，刚才你和研磨前辈在说什么？工作吗？什么压力啊游戏大火啊之类的……”
“是啊。相当重要的工作呢。”
“这样吗？好可怕……”
而夜久卫辅并没有那么迟钝。他隐约猜到了几分，有些迟疑道：“没猜错的话，研磨对竹冈应该是……我想的那种感情吧？”
“嗯。”黑尾铁朗若有所思地摇晃着杯子，似乎在回忆，“他一开始也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大概是在竹冈要走的前后才意识到的吧？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时机呢。”
嗯，的确。
“那，现在竹冈回来了，不是好事么？为什么要让研磨‘不要有太大压力’？”
面对夜久卫辅的疑问，黑尾铁朗的思绪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雪天。当时他和孤爪研磨撑着一把伞走到车站，雪花不断往两人的围巾里飘。而换作平时早就皱眉的孤爪研磨，那天格外安静。
“研磨是很理智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大脑都能清晰地运转。但是，他毕竟也是个年轻人啊，又那么重感情。”
黑尾铁朗沉吟道，“那次离别带给他的，除了友情的中断以外，大概还有……不安全感吧。”
【作者有话说】
猫猫布的局，猫猫对签合作合同的执着，其实也有“不安全感”的因素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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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合作愉快！
倒时差有些困难, 但在翌日清晨，竹冈静还是踩着开馆的点来到了展会。这次时间宽裕，她得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会场并没有展会进度过半而冷清下来, 相反，前来参会的人数不比昨日少。竹冈静回忆着昨天的路线, 走到了Bouncing Ball的场地，恰好遇上了坐班的小林拓也。
看到对方时，两人都是一愣, 立刻想到“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还是尊敬些比较好吧”, 同时向对方鞠了一躬。
“您好, ”作为全公司最像社畜的人，小林拓也在脑海中思忖了半天的措辞, 最终选了听起来特殊又不失礼貌的一个问法, “是来找我们老板吗？”
老板指的应该是研磨吧。
虽然还不太适应旧日宅友被称作老板这件事, 但竹冈静在对方属下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思索了一会儿，如实回答道：“也不全是。是研……呃、你们老板说, 展位这边工作太累了, 希望我能来帮帮忙。我还不知道具体要做些什么，不过只要跟我交代清楚，我会认真执行的。”
工作……太累？
小林拓也的表情凝固了片刻。
他们老板的确身兼数职, 不过时间安排极其合理，甚至能给自己预留出打游戏看漫画追番的时间。如果说累, 大概只有通宵之后上班的早晨。
……哦, 不对, 如果真有那种情况, 老板应该已经给全公司放假了。
说是希望来帮忙, 其实就是单纯想要人家来吧？小林拓也有些惆怅地望向天花板，像老前辈一样地操起心来：老板啊，像这种程度的谎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揭穿的……
但出于职业社畜的素养，小林拓也没有拆自家老板的台，而是很快收拾好心思，一半避重就轻一半转移话题道：“您放心好了，具体的工作会由老板直接告知您的。……呃，要喝水吗？”
竹冈静连忙摆摆手，制止了小林拓也想帮她拧开瓶盖的行为：“不用麻烦您，我不渴！”
看着小林拓也依然执着地帮她开了一瓶水，竹冈静心里思索着，这位就是研磨昨天提到的小林前辈吗？似乎是个相当稳重的人。看来研磨的公司氛围很好呢。
“唔，你已经到了啊……”
熟悉的音色响起，带着些不清不楚的尾调。
随着身后传来这道声音，小林拓也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站直说了一句严肃的“老板好”。孤爪研磨打着哈欠从竹冈静身边经过，然后眨眨眼睛，颇为尊敬地对小林拓也点头说：“前辈好，来得这么早真的麻烦您了。”
如果忽略打哈欠后眼角残留的泪水，大概是不错的leader风范。
“不麻烦，”小林拓也似乎见惯了老板的懒散状态，以至于对着这明显没睡醒的人都能面不改色说职场语录，“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研磨，要擦擦眼泪吗？”
见两人谈话告一段落，竹冈静贴心而适时地递去纸巾。
“谢谢……”
大概的确很困，孤爪研磨跟前辈打完招呼后就慢慢阖上了双眼，摸索着伸出手来接过纸巾。竹冈静只觉得手中的卫生纸被极轻柔的力道拉走了，缓慢而温和，其纹理在指尖留下摩挲刮蹭的触感。
手里空了。
她怔然收回手，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波澜。
“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好困哦。”
孤爪研磨的声音都黏黏糊糊的。他把纸巾贴在眼角，额发随着微微低头的动作搭在指节上，似乎已经没什么能量了，但仍小声道谢：“竹冈……谢谢你今天能来。”
出于未知的原因，周围的声音突然都没法入耳了。竹冈静盯着孤爪研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擦完眼泪、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才如梦初醒地慌道：“没……没关系的！”
她低下头，莫名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孤爪研磨把竹冈静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把折好的纸巾放进口袋里，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个毛茸茸的棕毛脑袋进入视野。
“老板，拓也，早上好！”
前田晴彦穿着短袖格子衬衫，背着鼓鼓囊囊的腰包，一大早就透露出没心没肺的快乐来，把这边微妙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瞥见竹冈静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她，不过紧接着就一脸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哎呀，这不是昨天的……”
“前田！”
小林拓也忙不迭地从展位里绕出来，大力拍上前田晴彦的左肩，就好像按下了他胡言乱语的开关。随之，他若无其事地看向竹冈静，淡定地对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视频剪辑师前田晴彦。”
“……你好。”
竹冈静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依然规规矩矩地向前田晴彦问好了。
“你好你好！”
虽然有些疑惑小林拓也为什么死死压着自己的肩膀，但前田晴彦还是元气满满地跟竹冈静打了个招呼：“不愧是老板的眼光，走进一看真是更漂亮了呀，小姐贵姓？”
“喂！”
“诶？”
“前田，”孤爪研磨从竹冈静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右肩，微笑道，“昨天你的工作状态不错，对顾客每个问题的解答都很准确，服务态度也很热情。在游戏同好这个盛产社恐的群体里，能有你这样一位活泼的讲解人，真是我们展位的荣幸。”
饶是前田晴彦再不会读空气，他此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额，那只是……”
“所以，我今天有一个请求。”孤爪研磨笑里藏刀，“多跟顾客说话，少跟同事聊天，好吗？”
前田晴彦沉默地想，坏了，昨天总在老板面前贫，这下被警告了。
小林拓也无语地想，糟糕，这家伙绝对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虽然他理解的那个方面也的确是个问题吧。谁家员工会放着顾客不管一直跟老板侃天侃地啊，除了Bouncing Ball前田晴彦。
说到这里，孤爪研磨突然指了指茫然站在一旁的竹冈静，语锋一转：“尤其是不要和她讲话，谢谢。”
前田晴彦一个三十度鞠躬，语气严肃忠诚仿佛在回应黑/帮老大：“遵命，BOSS。”
不是，这家伙到底有没有get到他的意思啊？难道他的队伍里注定要有一位列夫式的人物吗？
看了看时间，他决定不管这个活宝了。他转过身对竹冈静说：“现在还早，这边不是很忙。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别的展位？”
虽然知道竹冈静来展会是为了找游戏发行商，但孤爪研磨并不担心她在别的展位签合同。本次前来参展的公司都被仔细研究过了，其他公司的确不够适合她。
竹冈静的思绪还没从前田晴彦的话里出来，此刻看孤爪研磨的眼神有些复杂。
只是普通的误会吗？还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许久，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干正事。
“关于看展会的事等会儿再说。”竹冈静脱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文件来。
孤爪研磨看着她的动作，呼吸突然一紧。
“这是……嗯？没事吧？”竹冈静敏锐地察觉到孤爪研磨的气场不太对。
孤爪研磨摇头：“我没事。你继续。”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对方的感染，竹冈静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得紧张了。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将文件夹递到孤爪研磨面前：
“这些是我的游戏概念文档和开发进度报告，最新更新时间是昨天晚上。相关法律文件会在进一步商谈中出示。我衷心希望能在接下来的游戏发行与运营中与您合作，孤爪董事长。”
砰的一下，Bouncing Ball全员的肾上腺素直接飙升。
前田晴彦不敢搞出大动作来，只能站在边上用两根手指疯狂拉扯小林拓也的袖子，说话时嘴唇纹丝不动好像在说腹语：“这是成功了吧？这绝对是成功了吧？！！”
“……应该是的。”
小林拓也不知道老板和竹冈静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不过经历了这段日子的准备后，此刻看着竹冈静主动要求合作的样子，他莫名有些泪目，好像见证了什么历史性的时刻。
就算这样了他还不忘凭着肌肉记忆顶一句前田晴彦：“不过你赶紧闭上嘴，吵死了。”
“喂……”前田晴彦不满。
对两人的斗嘴恍若未闻，孤爪研磨伸出手接过文件夹，感觉心跳快得双手都在颤抖。
好狡猾啊。他还有很多预案没有用上呢，她居然就直接选择自己了吗？
明明以前签合同都是乙方紧张的。太过分了。
孤爪研磨翻开游戏概念文档，快速浏览着。好在他的大脑总有一部分保持清醒，就算在此刻也能以商业合作的视角看待问题。
竹冈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她的紧张感纯粹来源于工作。不管是多么优秀的游戏开发者，在被人翻看游戏概念文档的时候都不可能不担忧。如果对方说出一句“看起来好没意思啊”，那无异于对着开发者胸口直接开一枪。
在一场展会上，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创意和心血被交换，无数合同自此生效。但像他们这样双方都心跳加速的情况大概少见。
许久，孤爪研磨看毕，缓缓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与竹冈静对视笑道：
“请问这是哪个游戏？看起来很有意思。”
诶？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有点懵。这显然是眼前的女生做的游戏啊，老板在问些什么呢……
而这句暗语在竹冈静脑中回荡，如同一盏明灯那样照亮了许多旧时的记忆。
第一次有人关注到自己的游戏，第一次有人安慰受到挫折的自己，当世上无人知道自己一点点编织的梦想，当身边没有任何人支持她，都有这句暗语的身影。
如今，她真的把自己的梦想写成文档交给他，真的要制定周详的方案将梦想推向世界了，还依然是这句话来迎接她。
竹冈静一直以为她和研磨的关系仅限于游戏同好，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孤爪研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在她心中有多么宝贵。也许在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失败中，这句话在她心中出现的频率过高，拉她一把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她都意识不到这句话的存在了。
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兴奋与激动涌上心头，逐渐浮现在这位历经失败却依然年轻的开发者的脸上。
“还没有发售，是我目前正在制作的游戏哦。”
她回以一笑，突然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合作愉快。”孤爪研磨朝她伸出手来，眼睛闪闪发光，仿佛两个世界线就此收束，“让我们一起把名字写在日本游戏史上吧。”
竹冈静带着微笑与他握手，郑重地道：
“好。”
【作者有话说】
静：我A上去了，没想到吧。
以前：游戏主创和游戏迷。
现在：游戏开发者和游戏发行商。
——祝两位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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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我不是动不动就拿撤资威胁乙方的人。”
那天说是要竹冈静帮忙, 其实最终也没让她做什么。谈拢了详谈的时间地点后，孤爪研磨一改方才志向远大的样子，诚恳地说“同意签合同就已经是最大的忙了, 其他都是小活没什么好帮的，你看你没倒好时差我也没睡够, 要不然咱们各自回家补觉吧”，其工作态度让竹冈静有一种上了贼船想反悔的欲望。
……当然只是说说。
这个爱偷懒的孤爪研磨比身居高位的董事长要亲切多了。
出于礼貌，竹冈静还是转向小林拓也问了一句：“小林前辈, 这边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真的不用。”小林拓也拍了拍前田晴彦, 实话实说道, “只要这家伙把说垃圾话的时间省下来, 我们完成工作绰绰有余。”
“干吗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啊！我——”前田晴彦嘴硬，下意识想多贫几句。
“小林前辈说错了么？”孤爪研磨站在一边悠然道。虽然年纪小又懒散, 但掌权者毕竟是掌权者, 话一出口就打断了属下的吟唱。
其实孤爪研磨原本是不需要亲自来展会的, 这次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到了现场。前田晴彦觉得新鲜，就一直在老板身边扯东扯西, 就好像是学生时期那种课间不动一下就浑身难受的男生。
看向自家老板, 前田晴彦有些心虚，毕竟昨天他主要的聊天对象就是老板。辩解的话半天也没想出来，他只好弱弱地道：“好的老板, 我今天一定认真工作、积极向上、争做模范员工。”
“好好，我记住你的话了。”孤爪研磨应该确实是困了, 闭上眼睛说道, “不过说到认真工作就够了, 后面那几个词不用加。”
孤爪研磨的气场转变很自然, 让竹冈静感觉很新奇。
说实话, Bouncing Ball的公司氛围有点太好了，员工之间能随意打趣，上下级之间亲近而不失尊重。哪怕是她先前那个由同专业同学组成的工作室，气氛都没有这么友好。
她都有点期待和这些人共事了。
“你回不回去？”训导完下属，孤爪研磨微微转过头来，依然闭着眼睛小声问道。
竹冈静表示：“回。不过我要先看看展会上的游戏。”
……都忘了这家伙也是游戏玩家了。
不过，孤爪研磨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认真道：“这次展会上的游戏我了解过，都不如你的好喔。”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竹冈静一愣，许久她才捂住心口道：“研磨，这是在安慰我吗？”
“嗯。”孤爪研磨大方承认，毛茸茸的脑袋上下点了点，偏偏语气还不合形象地郑重，“关心乙方，也是游戏发行商的职责。”
老板难得软萌的样子让两位员工一震。
而新晋乙方竹冈静同学早在高中时期就见惯了这个样子，因而还保持着清醒，只是在心中暗暗想着，他是……看透了她会不由自主和别人比较吗？
孤爪研磨对着沉思的她摆了摆手，说：“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好，”竹冈静对他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确实很难保持平常心态。虽然很希望自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人，但在日复一日和抑郁症斗争的过程中，她逐渐接受了自己的脆弱。
医生说过，少年时代缺乏家人和朋友的陪伴、过于封闭自我，这是她患病的最大隐患。人分内向外向，但总是群体动物，像她那样完全隔绝是不符合青少年健康成长标准的。
而大学时期梦想的破灭，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开始只是间歇性的情绪低落，但不知从哪一次开始，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只能去医院开药。整个过程就像一场噩梦。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说不定是世界上最不看好自己游戏的人。现在依然坚持，也许靠的只是少时炽热梦想的余烬。她不会放手，却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毫无根据地相信自己了。
但是有人相信她。
她徒然浪费了两年，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在庞大的电子世界里就像一个小小的二进制数字，但是有人相信她。
就算对她游戏的了解只是一张六年前的粗糙人设图，就算目睹了她吃力学习配乐美工却还是不得不找外包的狼狈模样，这个人相信她。
只有她有这份信任。别人没有。
竹冈静停下了。周围纷纷扰扰，到处是解说声和游戏音效，但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
她脚步一转，回头向着Bouncing Ball的场地走去。
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孤爪研磨恍惚间看到竹冈静的身影，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仰起头看向走近的她：“这么快？不是要看游戏么？”
“不想看了。”竹冈静的声音轻而坚定。虽然孤爪研磨没有睡，但她就好像是害怕吵醒他一样，“研磨是打算先送我回家再自己回家吗？”
“嗯。”
“……”
竹冈静顿了一下，想好的告辞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其实她只是象征性地问问而已，没想到孤爪研磨居然承认了。
……说真的，研磨这个样子真的不算疲劳驾驶吗。
“我不自己开车。”孤爪研磨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今天是周六，小黑不上班。”
“所以是请黑尾前辈把我们各自送回去……？”
“嗯。”
什么家长送孩子的即视感啊。
“这样好吗……”
“有什么关系，小黑还经常让我帮忙宣传他组织的活动呢，让他当一次司机……怎么了……”说着，孤爪研磨又打了个哈欠。
“话虽如此，顺道送我是不是有点过分，我又没帮过忙。”竹冈静有些头疼。
“你家不远啊，现在又不是早晚高峰，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不行。我必须看着你到家。”孤爪研磨就像在说梦话，含糊不清道，“……万一你又突然要走怎么办？”
竹冈静一愣，心里突然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研磨，我不会再走了，真的。”她注视着孤爪研磨，认真地说。
孤爪研磨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许久，他先移开了目光，嘀咕道：“这一条要写进合同里。”
“……喂。”竹冈静有些无奈。随即孤爪研磨控诉般的眼神扫过来，她只得举起双手说，“好好好，没问题。”
果然还是……很像在养猫啊。
旁边，偷偷带薪吃瓜的前田晴彦小声说：“老板现在的画风和之前运筹帷幄的风范差距有些大啊。”
大概是瓜太好吃了，小林拓也也没忍住评论了一句：“嗯，大概大人物都有多副面孔吧。”
就连他都看不出老板究竟是不动声色布局还是真情流露了。
当然，也不排除两者兼有的可能。
“这么说的话，研磨早上是怎么来的？也是黑尾前辈送来的吗？”竹冈静疑惑发问。
“不是。我坐电车来的。”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然后就睡过了一站。”
所以才会来晚吗。
说到这里，孤爪研磨拿出手机来：“那我就给小黑发信息咯。”
“可我还是不……”
“驳回。”
“……”
拜托，都习惯你的软萌了，就不要突然这么强势了好不好！竹冈静在心里哀号。
信息发出去了，孤爪研磨从旁边扯过一个塑料凳来，放在自己旁边，示意竹冈静坐一会儿。竹冈静这次没有推脱，说了声“谢谢”就坐了下来。困意立刻蔓延而上。
两人挨在一起，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好像随时要一头栽倒。
爱操心的小林拓也心惊胆战，哪怕是和顾客谈话时也不忘分出精力来关照两人，生怕下一个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以头抢地鲜血横流。
什么情况，竹冈静难道不是他想象中的稳重型女生吗？难不成实际上也是个宅？！
要是前田晴彦听见他的心声，估计又要问了：喂喂拓也，人家不就是打瞌睡吗，怎么就和宅挂上钩了？
小林拓也一定会严肃地回答：宅是一种气质，不全取决于行为。现充是绝对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昏昏欲睡的。
在社会里混久了就容易攒一些奇怪的常识，所以社畜大脑是有一个共享云盘的。
——小林拓也在心里模拟完这一串对话，才惊恐地发现刚才自己的思维模式简直和前田晴彦一模一样。
完了，和快乐笨蛋共事太久被传染了。
然而百密一疏，就在他晃神的这一瞬间，孤爪研磨突然像是睡熟了似的向后一倒。杂七杂八的思绪顿时全没了，小林拓也下意识想去扶一下，但距离太远，以他的反应速度估计赶不上。
糟了——小林拓也的脑子比手快，此刻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
要是老板摔着了，不会……
……
……借此机会三个月不上班吧。
那公司岂不是要倒闭了。
Bouncing Ball员工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是真的，而且可能以后再也回不去了。担忧之余，小林拓也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啪。是轻拍肩膀的声音。
历数老板偷懒行径的思路被打断，小林拓也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公司的未来保住了。
“黑尾先生。”小林拓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小林前辈好。”黑尾铁朗也跟着孤爪研磨叫他前辈，不过此时的情景也许不适合打招呼。黑尾铁朗正一手扶着一个人的肩膀，看起来可靠程度和无语程度双拉满。
他默默看着两个刚从睡梦中惊醒、一个喊“小黑”一个喊“黑尾前辈”的宅，想起了以前软磨硬泡拉这两人去运动的美好时光。
很好，回忆青春的契机这不就来了吗。虽然方式不太对劲。
“快醒醒。送你俩回家了。”黑尾铁朗在他们肩膀上拍了拍，俯下身像操心大家长一样说道。
好和平啊。可以和朋友一起打瞌睡，睡醒了还有前辈送自己回家。
这样想着，竹冈静衷心感谢道：“麻烦您了，黑尾前辈。”
“是么？”黑尾铁朗瞥了她一眼，“下午排球场见？”
“……”竹冈静装作没听见地扭过头去。
作为积极下班第一人，孤爪研磨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出去几步了，见他们还没跟上来，回头疑惑道：“在干什么呢，快回去啊。”
“好，这就来。”黑尾铁朗遥遥应了一句，然后对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颔首，“那我们先走了。”
“好的，慢走。”
小林拓也目送着三人走远，突然感慨道：“莫名觉得未来会很有希望……”
“是啊是啊。”向来不着边的前田晴彦难得正经，一边掏出老板在时不敢拿出来的薯片，一边认真评价道，“总觉得只要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真的很神奇啊。”.
“话说你们俩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今天困成这样。”黑尾铁朗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后排两个睡眼惺忪的小朋友，“别告诉我你们刚重逢就联机打游戏啊。”
“不是的，黑尾前辈。”竹冈静为自己辩解道，“我倒时差。”
“这样啊，理由还算充分。”他的视线扫向另一个小朋友，“你呢，孤爪董事长？”
被这个半打趣半揶揄的称呼一激，孤爪研磨睁了睁眼睛，语气似乎有些怨气：“我在担心某人不跟我签合同。”
“……”竹冈静看向窗外，“这个某人指的不会是我吧。”
“不然呢？”
“那竹冈答应了吗？”黑尾铁朗适时地问。
“那不能叫答应。”竹冈静很认真，“我是主动要求的哦，主动的。”
“是吗？好耶！”黑尾铁朗衷心为幼驯染庆祝了一句，兴奋持续不过一秒。然后无缝切换地调侃道，“研磨，把朋友变成乙方是你的乐趣吗？”
孤爪研磨：“……”
已睡，勿扰。
世界某地，正在训练的日向翔阳突然觉得有点发冷。
“啊，乙方，这个词听起来很不妙啊。”竹冈静后知后觉道，“以后要是再惹研磨不高兴，我不会被撤资吧？”
“不会。”孤爪研磨脸不红心不跳，“我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拿撤资威胁乙方的人。”
日向翔阳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是么……”不知为何，竹冈静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可信。
不过，研磨不会威胁她应该是真的。
“……那就好，”其实就算不倒时差，竹冈静也经常因为焦虑而失眠，这一点她并没有对这两人坦白。可是现在，竹冈静靠在车窗上，睡意随着安定感久违地袭来，“请甲方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
而孤爪研磨：“zzzzz”
“喂！你们两个不要在我车上睡着啊！”
【作者有话说】
撒糖且日常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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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我还没转换过来！”
“根据我目前的设想, 游戏分为上下两个篇章。上篇我已经基本做好了，只剩下测试优化阶段；下篇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加上测试, 预计可以在三个月之内完成。”
合同签好后，竹冈静就地开始描述自己的计划。她目前身处孤爪研磨的办公室, 面对的不再是少时好友，而是与自己合作的游戏发行商，故而声音沉稳、语气严肃, 俨然是商业伙伴的模样。
孤爪研磨今天难得穿了比较正式的衬衫, 半扎的头发整齐拢在脑后。他一边听着竹冈静的讲解, 一边信手翻看更详细的材料, 在对方的话告一段落时开口道：
“我个人的看法是，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先发行上篇, 等到时机合适再放出下篇, 这样会优于同时发售。你认为呢？”
孤爪研磨能作为普通玩家享受游戏的乐趣, 也能跳出框架从商业角度俯瞰自己手底下的产品。此刻他的话语冷静而客观，虽然声音不大, 却每个字都彰显出令人信服的力量。
办公室很宽敞, Bouncing Ball的部分员工坐在旁边，其中也包括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前者是作为技术人员代表出席，而后者纯粹是来端茶倒水的。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 平时不着调的员工们直接换了一副面孔，原本可以随意插科打诨, 现在却几乎令人不敢接近, 一个个目不斜视、飞快地在电脑或笔记本上记录浏览。虽然一言不发, 却无形中和他们的老板一起构成了无形的压力。公司年轻而强大, 员工们也自带游刃有余的风范。
他们簇拥的站在公司顶点的人, 孤爪研磨，此刻正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竹冈静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也这样认为。”
孤爪研磨点点头，低头在笔记本上标注了什么，随后指尖带着笔杆一转，用笔尾敲了敲笔记本上的下一条：“我注意到，你的游戏配乐主要来源于海外的一位独立音乐人。”
“是。”
“这个人能否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品？配乐是否会出现著作权的纠纷？”
“不会的。在我上交的法律文件中，有一份我和她签订的合同，上面对这些都有详细标注。”
办公室里很安静。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庄重凝结成了实体。唯有敲键盘和写字的声音偶尔作响，却只能衬得空气更加安静。
“嗯。”关于配乐的问题问完了，孤爪研磨语气平缓道，“美工的外包还没有找好是么？”
“是的。”竹冈静组织好语言，回答道，“上篇的大部分画面都由我个人完成了。但一些关键结点的CG和场景难度比较大，如果也由我完成，会影响呈现效果。”
“有意向美工吗？”
“根据画风和成本，我做了一些调查，只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尚且不能确定具体选择哪一个。”
“好。把你的意向美工罗列一下，今天下班前交给佐藤。佐藤会根据之前合作伙伴的经验为你筛选。”
旁边一位正在敲键盘的男性闻言抬头，对竹冈静微微颔首。
竹冈静回以一个鞠躬。
等她站直后，孤爪研磨继续问道：“上篇的测试阶段大概还需要多久？”
竹冈静回道：“预计一个月。”
“在这个阶段，小林前辈会协助你。”说完后，看着面露惊讶的竹冈静，孤爪研磨道，“这样一来，时间会有变化吗？”
竹冈静看向小林拓也，后者对她笑了笑。
她不清楚小林拓也的工作效率，也不敢太麻烦对方，只能回：“应该……时间会缩短。”
孤爪研磨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又谈了几个方面，似乎该问的都问完了。孤爪研磨合上笔记本，沉静如水的琥珀色眼眸看向她，例行公事般问道：“竹冈小姐还有其他要求或疑问吗？”
竹冈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回答了：“有。”
孤爪研磨挑挑眉，眼神示意她可以说出来。
“我希望……”竹冈静顿了顿，声音有些小，“下篇可以在大约三个月后发售。”
员工们有些诧异地抬头。由于纪律良好，他们没有窃窃私语，不过眼神中的疑惑说明了一切。
孤爪研磨倒是还算淡定：“一般游戏的宣传期都至少是发售前三个月，周期适当拉长才可以吸引更多关注。假如我们分两个篇章发售游戏，而下篇在三个月后就面世，那就意味着上篇的宣传期会大大缩短，前期人气积攒也会相应受到影响。”
竹冈静点头，以示她明白。
“还是说，你希望两个篇章都在三个月后发售？”
“……不，还是分开发售比较稳妥吧。”这一点倒是早就达成共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两个篇章分开，同时下篇的宣传期只有三个月？”
“是。”
“我可以知道原因么？”
竹冈静沉默了片刻，许久才回道：“我知道这样做并不是最优解。不过……我对别人做出过承诺。”
在谈生意的严肃场合，“承诺”这个词显得有些陌生。
孤爪研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在思索如何问出她的深层原因。不过他最终没有多问，而是点头道：“Bouncing Ball尊重开发者的意愿。”
语气淡然，仿佛一切变故都不会妨碍到他。
竹冈静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提出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要求。明明都把宣传权交给别人了，却还擅自更改了这么重要的部分。
她悄悄观察着周围员工的神情，却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意外。刚才的疑惑过后，他们就自动回归了波澜不惊的工作状态，好像竹冈静只是提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当事人们好像不在意。
Bouncing Ball果然有些怪。
谈话结束了，竹冈静收拾好自己的材料走出门去。她到茶水间给自己的保温杯续了热水，然后盯着窗外的景色发了会儿呆。
新宿的楼，好密集也好高啊。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没来由的感慨。竹冈静回过头去，只见孤爪研磨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疲惫而不失期待地问道：“竹冈这周末有空吗？有一个欧美的小众游戏出日文版了，要不要来我家玩玩看？”
竹冈静捂住脸：“你等等，我还没转换过来。”
孤爪研磨友好地等着她切换操作系统。过了好一会儿，竹冈静才痛苦地扶额道：“不了，我最近工作有点忙，甲方那边也有进度要赶……不对，你就是甲方……可、可恶！研磨你的两个形象差距也太大了吧！”
刚才那个压迫感十足的领袖和眼前这个公然摸鱼的游戏宅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孤爪研磨好言相劝：“要习惯。”
“习惯不了啊！”竹冈静自暴自弃道。
孤爪研磨把脸埋进胳膊，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竹冈静叹着气站在一边。
窗外正吹着夏季特有的热风，钢铁森林岿然不动，而天空却蓝得澄澈。
“不过，我觉得那个游戏还是值得一玩的。”笑完之后，孤爪研磨抬起头来认真安利，“之前就算是生肉我都能玩进去。”
竹冈静有那么一点心动，不过她还是有些顾虑：“现在第一篇章到了测试阶段，我恐怕没心情玩……”
“竹冈，你知道我为什么请小林前辈帮你吗？”孤爪研磨善意地打断道，“不是为了缩短工期，而是为了让你别那么紧张。”
竹冈静一愣。
“游戏发售前的最后一个阶段，不要把自己压垮了。”说到这里，孤爪研磨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回去工作了，“其他开发者在最后阶段往往需要赶工期，但你的游戏已经打磨这么多年了，大多数功能都比较完善，最后阶段相对同行来说会轻松一点。稍微偷个懒也没什么。”
安慰的话，在他这里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竹冈静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研磨对其他合作伙伴也这么上心吗？”
“……啊？”
似乎没想到竹冈静会这样问，孤爪研磨身影一顿，一双猫瞳有些疑惑地回望过来。
竹冈静立刻后悔了，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一边飞快摆手道：“不好意思，我……”
“我不是作为合作伙伴这样说的。”孤爪研磨的声音很淡定，“是作为朋友哦。”
“作为……朋友？”
“嗯。我知道单凭言语是不可能让人完全不紧张的，不如说，我觉得言语是效果最微小的安慰。但是，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不可能放着你不管吧。”
孤爪研磨说完后，转身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总之就是这样。待会儿别忘了把美工名单给佐藤。还有，周末我会去接你。”
“诶……”
孤爪研磨走后，热爱工作的财务走进了茶水间，看见竹冈静后好奇道：“竹冈小姐，您站在这发呆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竹冈静摇摇头。
看见Bouncing Ball员工后，她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个，刚才我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但是大家好像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您说那个呀。”财务也和同事们一样不在意，但还是尽职尽责地为她解释道，“我们以往遇到过很多要求奇怪的开发者喔，那些要求换作其他发行商大概都不会答应，但我们公司总是很尊重发行商个人的想法。所以……怪异的要求真的见得很多啦。”
“原来是这样吗。”
“嗯嗯！还有人特意要求在偶像结婚那天发售游戏呢，说是要分走偶像结婚的热度。还有想要避开欧洲杯的，因为自己要看球赛，没工夫测试游戏。”
竹冈静：“……”
“对独立游戏来讲，宣传期长有长的好处，短有短的好处，并不能一概而论。而且，老板的宣传能力真的很强喔，”财务非常认真地说，“一个月和三个月对他来讲，大概只是宣传策略不同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谈合同和宣传游戏的相关描写，若有不合理处都是剧情需要，请勿较真喔。
研磨的反差也是一大魅力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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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首日的“小小成功”
事实证明, 财务说得对。
孤爪研磨显然是个行动派。签订合同时，距离游戏发售已经比较近了，但这似乎并没有让他急躁。他把剪辑宣传片的任务交给了前田晴彦, 交代他这次宣传时间短、无论如何不要推迟deadline。
然后在当天晚上的实况直播中，他直接打开了竹冈静的游戏。一步到位, 开局王炸。
那天晚上，竹冈静习惯性点开了孤爪研磨的直播来下饭，然后在看见自家游戏界面时险些呛死。
“咳、咳……”
她一边颤抖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边在听解说和看评论之间手忙脚乱。
“Molecule World？这是什么游戏啊？”
“KODZUKEN是想要更新冷门游戏系列吗？”
“molecule好像是分子的意思, 所以这是关于化学的游戏……？”
呜呜呜, 不是, 这只是一个带有一点中二色彩的RPG游戏而已，毕竟作者想到这个创意的时侯才十二岁……竹冈静没眼看了, 直接捂住脸。
自己藏了十年的作品突然被拿出来给大家讨论, 第一反应竟然是羞耻感吗, 好新奇的感觉……
话说，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宣传策略”吗？怎么看都很突然……
孤爪研磨以前做宣传时, 也会亲自给游戏开实况, 但一般都是在预热过之后进行。像这样直播走在宣传片之前、毫无预兆地开播，的确是首次。
弹幕已经刷了又刷，主播KODZUKEN开麦回应说, 这是公司近期即将推出的游戏，而他本次的直播, 兼有宣传和测评的目的。
竹冈静机械性地抿了一口水, 心情就好像是看着自家孩子去表演才艺的家长, 而且这还是自家孩子韬光养晦十年后的首次彩排。
如果真有这种情况, 她不知道那些家长会如何表现。但是, 此时此刻的竹冈静已经默默把鼠标移到了右上角的叉号上，似乎要是孩子表现不好她就会直接跑路、假装看不见。
她真是不尽责的家长啊——竹冈静在心中泪流满面地想。
很多观众是冲着KODZUKEN本人来的，但也有部分观众只对当红游戏感兴趣。因而当主播说明游戏来历时，直播间人数明显下滑了一截。
主播见惯大风大浪，淡定地说了一句“那么开始咯”，然后点击了“新游戏”按钮。
……而屏幕前的主创直接按下叉号，成为了退场观众的其中一员。
……
对不起，结果在孩子表演之前就退场了。
——真的对不起！！！
竹冈静在心里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搞得乱糟糟的，营养均衡的饭菜顿时失去了吸引力。她叹着气靠在椅子上，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以前有工作室的时候，她敲代码累了就常常像这样望着天花板。一方面是为了放松颈椎，一方面是抽空畅想一下美好未来，不然根本没办法投入艰苦的工作。
游戏是为了娱乐才诞生的，但不论是电竞选手还是开发者，只要在游戏方面做到极致，似乎都会很苦，和“游戏”的初衷大相径庭。
当初抑郁症诊断书下来时，曾经有人问她，你不就是失败了一次吗，至于难受成这样吗？
其实不止一次的。每个想要放弃却又坚持下来的瞬间，每个熬夜赶进度的夜晚，每个怀疑自己初心的想法，都是为了这次结果。只要结果失败了，这无数个瞬间也跟着一起失败了。所以是失败了无数次啊。
因此，经历过重大失败的人，只要看到一点点失败的苗头，就会忍不住胆战心惊。
竹冈静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电脑散热风扇运行发出的噪声格外吵闹，屏幕上依然显示着测试页面。她最终也没有重新点开孤爪研磨的直播间。
再逃避最后一次吧.
翌日，天气多云转晴，气温23到32度。
竹冈静看着前田晴彦发来的steam界面截图，对着那串关注人数的数字陷入了沉思。
人在面对简单粗暴的数据时，时常会出现大脑宕机的状态。毕竟数字不会委婉更不会游说，情感冲击太过强烈，人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
而竹冈静宕机的原因很简单。
这一晚上增长的数字……都快赶上她前一个游戏首月的数据了。
她恍惚地退回line聊天界面，只见前田晴彦发来一阵消息轰炸：
【老板昨天的实况我看了！实操的效果比你发给我的视频素材炫酷多了！】
【真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的灵感就没停过！睡都没睡着！】
【要是我这次的视频上不了YouTube热门，我当场把键盘吃、下、去！】
【可以提前完成deadline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省略10086个哈哈哈）】
她在做梦？
这个数据不算特别惊艳，大概只是个普通上游的水平。不过最重要的是，它没有像上一个游戏那样直直地沉掉，而是以不错的姿态浮在了水面上。
虽然还不能恣意妄为地冲浪，但只要还在水面上，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KODZUKEN的流量竟然这么恐怖么……
竹冈静收起手机来，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还带着点重振旗鼓的凛然，因为接下来要打的才是硬仗。
“走错啦！是这边！”
旁边高挑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胳膊，指向路口的另一边。
“啊，抱歉，我走神了。”
因为全心全意想着游戏数据的事，在应该转弯的路口，竹冈静想也没想就要直走。好在旁边有人提醒。
她们朝着提前选好的餐厅走去，一路上和不少出来吃午饭的上班族擦肩而过。
到达目的地后，竹冈静跳上台阶，伸手推开餐厅大门。迎面扑来一阵冷气，打在额头刚渗出的汗上，让原本发烫的脸颊立刻汗毛竖起。
“快穿上外套喔！”
女子出声提醒道。
“好！”竹冈静解下系在腰间的长袖衬衫，一边穿上一边回头道，“怪不得艾丽莎姐让我带一件外套来，原来是想到这个情况了啊。”
灰羽艾丽莎走在前面，引着她往定好的位置走去。
“是呀，别看夏天热，但其实很容易感冒呢。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才行！”
灰羽艾丽莎把一件黑色夹克套在紫色长裙外，浅色长卷发自然披在身后，优雅而不失中性之美。她带着穿搭随意的竹冈静在餐桌间穿梭，就好像是时髦的大姐姐带书呆子妹妹出门见世面，一路上都在吸引目光。
望着灰羽艾丽莎窈窕的背影，竹冈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灰羽家的基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竹冈前辈！”
山本茜早就到了，此刻正站起来向她们招手：“好久不见啦！”
“是小茜啊，”竹冈静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不失惊奇地打量着她，“真的成长了好多呢。”
山本茜嘿嘿一笑。
“上大二了么？”
“嗯，现在在放暑假！”
灰羽艾丽莎翻着菜单道：“虽然是假期，但小茜妹妹下午还要去实习，也是大忙人啊。”
“诶，现在的大学生这么忙吗……”
走入社会后，大家都变成了行程满当的大人，没法像以前那样在看比赛前后随意相约了，只能挑一个相对宽裕的午休时间聚会。
好在这次只有她们三人，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抢饭盛况。
“说起来，竹冈前辈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之前不答应和我们出来玩呢？”山本茜两手托腮，有些疑惑地问。
竹冈静坦然道：“因为之前穷。”
“这么直接！”
“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原因啊……”
看着大受震撼的两个女生，竹冈静非常现实地解释道：“在学校的时候还有奖学金，但毕业后就只能依靠先前的积蓄了。假如这次找发行商不顺利，我应该会在便利店之类的地方找个兼职干吧……”
“这么严重么！”大学生山本茜直面这种生存问题，感觉社会的艰辛扑面而来，“话说……前辈的父母不会提供资金支持吗？”
“都是成年人了，不想依靠父母生活啦……”况且，之前为了给她治疗，已经花过父母的钱了。竹冈静随手整理桌上的餐具，小声嘀咕道。
灰羽艾丽莎怜惜地在菜单上圈圈画画：“要来一份红丝绒蛋糕吗？我最近在控制饮食，小静帮我吃掉好了。”
“啊，谢、谢谢！”被投喂的竹冈静受宠若惊。
“不过真没想到呢，竹冈前辈的工作居然是制作游戏，”山本茜认真地道，“昨天的直播我看了，很帅气哦！”
“嗯嗯，列夫也告诉我了！”灰羽艾丽莎把菜单放下，微微歪着头回忆道，“据说黑屏亮起时，主角所处的环境从自己的房间变成想象中的地下城世界后，效果很惊艳呢。”
“那，那主要是美术的功劳……”竹冈静低着头回道。
“据说主角的想象会把他带到各种世界，在每个世界认识各种人，还可以自由组队打怪。一开始主角只以为这都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中受的伤开始留在自己身上，战友送给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中，那些世界都和现实世界连了起来……”山本茜思索着孤爪研磨的介绍，慢慢跟着记忆复述出剧情来。
“嗯，这就是上篇的主要剧情。”最关键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么有趣的吗！”她听见灰羽艾丽莎轻呼道。
“是呀，昨天直播间的弹幕都在说非常期待呢。”
“我都有点想玩了，”灰羽艾丽莎沉思道，“不过steam该怎么安装啊。”
“可以让列夫帮忙吧？”
“列夫的steam是研磨君帮忙安装的啦。”
“这样吗……”
“是不是还可以点关注来着？提前预定好喜欢的游戏之类的……”
“貌似是这样？”
“哇，真的越来越期待了！”
两个女生越聊越起劲，齐刷刷转头看向竹冈静，想让她再多说说她的游戏，然后诧异地发现当事人已经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脸红得要滴血了。
她们沉默下来注视着她。
“啊啦，”短暂的寂静后，灰羽艾丽莎托着腮望向窗外，了然地解说道，“小静短路了啊。不擅长面对别人的夸奖吗？”
竹冈静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嘀咕。
“前辈在说什么呢……”
“大概是‘别再聊这些了，游戏的人气和实力目前还看不出来呢’之类的吧？”灰羽艾丽莎看着竹冈静慢慢坐直，以她特有的直觉说道，“有的人习惯了面对失败，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功呢，哪怕只是小小的成功。”
“是这样吗？”灰羽艾丽莎的直觉总是让山本茜感到惊奇。
“差不多吧……”竹冈静以喝水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首日增长的关注人数并不能直接与发售成果挂钩，但的确可以算是“小小的成功”了。
她也的确不擅长应对“成功”。
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对视了一眼。很快，山本茜开朗笑道：“看来以后要多夸夸竹冈前辈，让竹冈前辈适应一下被夸奖的感觉。”
“该从哪里开始夸好呢～”灰羽艾丽莎语气轻快地道。
“不要。我拒绝。”竹冈静再次捂脸。
不过，在两个女生的欢笑声中，她突然发自内心地想道：
回到日本发行游戏，真是太好了啊。
【作者有话说】
不虐静了，想让静慢慢实现梦想
游戏的剧情只是我的脑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PS：周五放清明假，我不休啦！本周五十二点还会准时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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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发售前两天
“……关于昨天的直播实况剪辑, 我认为中间找线索的那一段可以短一些，否则观众不一定有耐心看完。”
时间：距离Molecule World发售还有两天。
地点：Bouncing Ball董事长的办公室内。
人物：孤爪研磨和前田晴彦。
“诶，可是老板您的吐槽还挺有意思的, 我觉得剪掉有些可惜。”
讨论内容：KODZUKEN冷门游戏系列，直播实况剪辑的修改商讨。
“没关系, 我的吐槽又不止那一段……”
“那老板，我就只保留几个关键镜头了，这样可以吗？”
工作日常态。
视频初版的修改, 一如既往在来回推敲。就算这版谈好了, 成片出来之后也十有八九会再改。一遍一遍, 直到这两人都感到满意。
其实前田晴彦是容易不耐烦的人。上学的时候, 作业怎么也写不出来，他就干脆撕了作业去河边散步, 宁愿挨骂也不愿重写；考上大学后, 同学们好像是提前看过上大学的攻略, 学习成绩和学生工作都搞得风生水起，而他厌倦了公式化的生活, 成天泡在网络里, 一点也不愿想未来的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YouTube上刷到了一个游戏区新人的视频。操作行云流水、解说准确犀利、剪辑详略得当，怎么看都不像新人的水准。果不其然, 那个新人的涨粉速度飞快，很快成为了游戏区小有名气的主播。
更让他惊讶的是, 这个新人年纪比他小, 当初才刚上大一, 却已经是一名职业选手了。
前田晴彦莫名其妙地从中感受到了某种鼓舞——你们看, 就算成天打游戏、不按照世俗的眼光走, 这不是也能混得不错吗！人生才不是只剩下学校这一条路了呢！
深受感动的前田晴彦隐约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开始学习视频剪辑，并陆陆续续在YouTube上传了一些游戏混剪。非常幸运的是，他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天赋，涨粉的速度虽然赶不上那位大佬，却也算得上怪物新人。
播放量和订阅量高的视频有奖励。他望着自己账户上多出来的数字，只觉得很不真实，随即又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和成就感，好像混沌而迷茫的生活终于拨云见日了。
某天晚上，他照例打开电脑看那个人的直播，打算看完就去睡觉。结果听那人宣布近日即将成立公司，目前正在招聘职员，请有意向的人联系他云云，前田晴彦鬼使神差地立刻睡意全无，打开Word就开始编辑简历，连犹豫都没有。
后来他如愿成为了这位名为KODZUKEN的主播的属下，过上了和灵感相爱相杀的生活；同时还是当初偶像最头疼的员工，每周踩在deadline上蹦迪，时不时说一些不读空气的垃圾话，要不是老板宽容估计工资早就被扣光了。
但是，就算容易不耐烦，就算容易被灵感枯竭逼疯，前田晴彦也并不讨厌老板提出的修改意见。
因为孤爪研磨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这个人的理智如影随形，但又不是无感情的机器，自然而然就能赢得他人的尊重。
“好，这一段就按你说的办吧。”
孤爪研磨以同意结束了这段对话，随手翻开鼠标旁的文件夹，似乎已经要处理其他事务了。
按理说前田晴彦已经可以离开了。但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他偏要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老板的侧脸，直到后者啪地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前田，有事请直说。”孤爪研磨道。
Bouncing Ball有这么多员工，孤爪研磨唯独和前田晴彦讲话时最不客气。毕竟这家伙拥有着随时随地口若悬河的能力，随便接他个话可能他就停不下来了，因而不能过分纵容。
前田晴彦倒是从来不在意这份区别对待，现在也一样。他不看气氛地说道：“我们发行过那么多游戏，但是总觉得老板这次比之前几次都要紧张啊，好不适应。”
孤爪研磨认真回忆了从小到大看过的影视剧，仔细思索领导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他只想到了中国古装剧里的台词——揣测圣意？斩！
许久未得到回应，前田晴彦有些好奇地问：“老板，怎么了？”
孤爪研磨：“我在思索跟‘斩’对应的现代词汇是什么。”
“啊？”
“……没事，”孤爪研磨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宣传周期不长，开发者又是熟人，紧张也在所难免吧。”
“这样吗，”前田晴彦挠了挠头，“原来老板也会紧张啊。”
“嗯？”孤爪研磨抬眼看向他。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老板您都是一副平淡的样子，让人很有距离感。”前田晴彦感叹道，“这下子终于让人感觉亲近些了。”
没看出你和我有距离感啊……孤爪研磨暗自吐槽。
“嘿嘿，能来您手底下工作真是太好啦！”前田晴彦突如其来表了一阵忠心，扛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告辞道，“那我就去改视频了！老板再见！”
“……再见。”
把一头雾水的老板留在后面，前田晴彦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同事们对他的日常作风见怪不怪，都闷头干自己的事，没有特别关注他的好心情。他放下电脑，捋了捋桌子上错综复杂的电线，然后看向左手边的工位。
一般来说，游戏开发者都有自己固有的办公地点，因而Bouncing Ball并不会天天见到自己的合作伙伴。但由于竹冈静在游戏测试阶段要与小林拓也合作，老板就干脆让她在自家公司办公了。现在她的工位就在小林拓也旁边，和前田晴彦相隔不远。
竹冈静看起来人如其名，并不是轻易情感外露的类型。在枯燥的测试优化阶段，开发者很容易破防，但她几乎连敲键盘的姿势都不会变。如果程序出了错误，就返回、检查、修改，再错就再改，好像完全不会心烦。
前田晴彦顿生敬意。
但今天，她的休息次数好像比平时多，而且反应速度没那么快了，甚至想喝水时还错拿成了桌上的多肉，端起花盆时觉得手感不对才默默放了回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林拓也：“……竹冈小姐先休息一会儿吧，最近你的工作强度太大了。”
前田晴彦插嘴道：“是不是紧张啊。”
竹冈静对小林拓也道过谢后，叹着气回复他道：“是挺紧张的。”
小林拓也：“游戏发行的前两天，开发者会有压力也是难免的，这很正常。”
“可是steam上的关注人数已经很多很多了吧？公司发行过这么多游戏，这个关注人数绝对是排前几的喔。”前田晴彦道，“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期待吧？期待自己能创造出怎样的神话。”
竹冈静趴在桌子上：“不，我就是单纯的紧张……”
“诶……”
前田晴彦有些不解道：“竹冈小姐也是，老板也是，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在我看来，游戏的成功几乎可以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电脑上呈现出的游戏，已经是完成版，并不是十年前看比赛时内心萌生出的朦胧想法，也不是六年前写在本子上的一个个粗略设定。这部游戏是和竹冈静一起成长起来的。
可是在春高时，无数情感和意义不断叠加盘旋，最终就只由一场简单粗暴的对决来结束。
现在也一样。
……竹冈静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有些多愁善感了。
“您说得对，我是应该调整一下心情。”她枕着手臂道。
恰好到了下班时间，大家纷纷收拾物品准备离开。前田晴彦把刚剪好的素材导入自己的电脑，准备回家继续剪。今天心情好，他不介意加个班。
见竹冈静依然趴在桌子上，他友好道：“竹冈小姐也快回去吧，不能老是坐在电脑跟前啊。”
“好的，谢谢，”竹冈静回道，“我有点累，稍微歇一歇就走。”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竹冈静才坐起来开始收拾。不知是不是最近工作强度大的原因，她现在感觉格外疲倦，似乎什么都干不进去。
“还没走？”
孤爪研磨从办公室出来后，一眼就看见了公司里剩下的这唯一一个人：“勤奋是好事，但我不提倡加班哦。”
“不加班，不加班，”竹冈静背着包站起来，诚恳道，“这就回去休息。”
“嗯。”
竹冈静把手机和钥匙之类的塞进口袋里，把椅子推进桌子底下，滴哩咣啷地捣鼓了很久。孤爪研磨站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莞尔一笑。
“发售时间是后天晚上几点来着，我想不起来了。”竹冈静歪歪脑袋说道。
“……这都忘了啊。”
“嗯，感觉今天脑子不太清楚。”
她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试图理清脑中的混乱，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难道真是太过紧张了吗……
“是吗？”
突然，一阵冰凉触了触她的额头，让她愣在了原地。
孤爪研磨收回手去，向来平静的眼中罕见地有了些情绪：
“你发烧了，没感觉到吗？”
……诶？
竹冈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烫手。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聚餐的时候，灰羽艾丽莎说过的话“夏天其实很容易感冒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
不能是这种时候啊。
“感觉到了，在刚才。”竹冈静放下手来，快速调整好心情后看向眼前的人，努力掩盖着声音中的细微颤抖，“虽然有些突然……不过我现在大概没法自己行动，可以……可以麻烦您送我去医院吗？我想快些好起来，不要耽误工作。”
不知为何，听着这句话，孤爪研磨突然想起了春高第三天的下午。人生中，似乎很多时候都会面临相似的情况，相似的“关键时刻”，相似的紧张。
“好。”他点点头，半晌后又补上一句，“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受影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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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还是看着你比较好。”
从医院出来时, 太阳已经落山了。竹冈静脸上戴着口罩，手上贴着创可贴，手背还有些隐隐的肿痛。因为血管细的缘故, 方才的第一针并没有扎到位。
她就着路灯端详自己的手背，又试着做出了打字的动作, 这似乎并不会牵扯到手背的伤。于是她松了口气，转而打开手机去查有没有什么快速消肿的方法。
“去我家吧。”
“嗯。”
下意识答应之后，竹冈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愣愣地看向孤爪研磨, 手里还捧着亮屏的手机：“……啊？”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吧？我可不想明天上班的时候发现你没来、然后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请警察撬开你家门才发现你倒在地上。”孤爪研磨也戴着口罩, 因而传出的声音清冷而模糊。
“不会那样的……”
“真的不会吗？一个在没人传染的情况下都能发烧的家伙不要太自信了。”
“……”
孤爪研磨的毒舌属性怎么突然显露了。
“可是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研磨。”竹冈静还是想着拒绝, “我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的。”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停车场。竹冈静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 脚下有些虚浮, 但还是努力做出正常行走的样子, 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虚弱。
孤爪研磨看了她一眼，悠悠道：“要是这两天身体再出什么岔子, 说不定会耽误测试进度哦。”
听到工作的那瞬间, 竹冈静正要说出口的推脱的话哽住了，眼神有些迟疑。
“有另一个人看着的话，就算病情上有什么反复, 也可以及时送医。这样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毕竟，你还没退烧呢, 不是么。”
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 他点到即止地截住话头。恰好到了自己的车跟前, 孤爪研磨伸出手拉开后排的门, 回头自然地对竹冈静道：“坐后排吧。累了还可以躺一下。”
借着白亮的路灯, 竹冈静看看他，又看看没了车门遮挡的车座，眼神清澈，好像在进行什么头脑风暴。
“……我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了。”竹冈静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身看向孤爪研磨，“好可怕啊，研磨。”
孤爪研磨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竹冈静不是第一次来孤爪研磨家。实际上她已经来了好几次，都是为了体验用高档设备玩游戏的感觉，每次这些设备都会给她一点小小的财富震撼。
什么游戏宅的梦中情屋。
看到游戏屋时，就连不怎么在乎物质的她都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一边盘算着买下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钱，一边换算赚到这些钱需要卖出多少份游戏。不出所料，心算的结果让她十分惆怅。
同样是游戏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jpg
孤爪研磨家离市中心稍远，抵达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竹冈静还是有些难受，路上又颠簸，因而只是躺在后排闭目养神，并没有真正睡着。汽车停下时，她坐起来看向窗外，眼前一阵发黑。
随即，她听见了孤爪研磨的小声嘀咕：
“抵抗力差也是个问题啊……”
“什么？”她没听清，靠近了问道。
“没事，等你病好了再说。”孤爪研磨解下安全带，问，“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
是吗？孤爪研磨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她的脸色，暗自想着，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好些的样子。
在镜子里，竹冈静茫然地与他对视，反应仿佛慢了半拍，好一会儿都没有移开眼睛。
“……下车吧。”孤爪研磨先低下头，结束了这次对视，“需要我扶你吗？”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走。”
她自信满满，甚至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推开了车门。事实证明话不能说满，因为踩下去的时候她一个踉跄，险些光速打脸。
出于某种好胜心理，竹冈静立刻扶住车门，缓缓站直，用几秒钟适应了踩在地上的感觉。然后她慢慢挪动脚步向前走去，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这次走得很稳，她回头给了孤爪研磨一个窃喜的眼神。
“……你在兴奋些什么呢。”刚收起车钥匙的孤爪研磨走在后面，有些无语。
“我发着烧还能走这么稳哎。”竹冈静感受到了十分纯粹的快乐。
“你倒是别发烧啊！”
房子大了就容易显得空——进门时，竹冈静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孤爪研磨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毕竟已经住习惯了。他把门锁好，对竹冈静道：“客房在那边，被褥应该都是铺好的，你可以直接过去躺下了。我晚上还有直播，会待在游戏房里。如果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房子大到要用电话交流。
也许是孤爪研磨的安排太过清晰，竹冈静一个脑抽，用工作语气回道：“遵命，BOSS。”
孤爪研磨：“……”
这什么回复啊，非要让他代入上班的感觉吗？
他叹了口气后，忽然用手背覆上竹冈静的额头，试温度的同时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不是难受？怎么发着烧还有心情扯东扯西？”
是因为朋友们经常拿他的职务调侃他吗？孤爪研磨对于工作上的称呼似乎格外敏感。竹冈静一边想着，一边嘴上又不受控制地接了一句：“对不起老板，下次不会了。”
孤爪研磨放下手来，面无表情。
噔、噔、咚。
竹冈静退了小半步，感觉自己大概要完了。
“你别去客房了。游戏房也有一张床，来游戏房躺着。”令人不安的寂静过后，孤爪研磨突然冷淡地丢下一句话。
“诶？”
竹冈静表示不理解：“这样的话……”
“你刚才那一阵兴奋让我很不安。”毕竟根据经验，上一个发烧时兴奋的人最后直接进医院了。“还是看着你比较好。”
竹冈静搞不明白这为什么会让他不安。
虽然她现在确实有种莫名其妙的亢奋。
“可是，会传染的吧？”她努力找回了些许理智，“就算我戴着口罩，在共处一室的情况下，也会很危险的。”
“没关系。空调有通风功能，而且我也戴口罩。”他说着，已经拉着竹冈静的手腕往游戏房走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竹冈静没在意这次肢体接触。也许是因为和孤爪研磨实在太熟了，轻微的肢体接触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关注。她只思考着孤爪研磨的话：“但是，研磨不是要直播吗？戴着口罩不影响露脸和收音效果吗？”
“这你不用操心。”
几分钟后，竹冈静躺在游戏房的床上，额头贴着退烧贴，身上盖着冬天盖的被子，微微一侧头就能穿过层叠的屏幕看到孤爪研磨。
她听见孤爪研磨对着麦克风说：
“大家好，这里是KODZUKEN。因为最近感冒了，害怕病毒顺着网线传染给大家，所以这次戴着口罩直播，希望大家不要在意。好了，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喂！这样真的大丈夫么！？
孤爪研磨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从不笑场，这甚至为他的瞎话增加了几分可信度，以至于竹冈静出于好奇拿出手机看YouTube时，弹幕上全是清一色的“爪爪要注意身体啊”，完全没在怀疑。
大家真的没发现自己抓错重点了吗？还是说这是KODZUKEN家特有的互动风格？！
心里一阵吐槽，竹冈静瞥见了这次的直播内容。她的Molecule World是不能再玩了，否则不仅仅是剧透的问题，甚至有可能直接通关。因而孤爪研磨最近只是直播前例行宣传一下，然后进行其他直播内容。
这次的内容她有点感兴趣。
竹冈静本打算继续看下去，结果听到旁边和手机里一同传出孤爪研磨的声音：“……如果屏幕前也有感冒的观众，这边建议不要看直播了，直接去睡觉哦。”
她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弹幕已经是铺天盖地的“他还是那么体贴”“他真的我哭死”，而竹冈静莫名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乖乖地关上手机，竹冈静有些心虚地朝孤爪研磨望了一眼，只迎上了对方早有预料般的目光，以及威慑度max的一个微笑。
……她睡觉！她睡觉还不行嘛！
像是被逼着午睡的幼儿园小朋友，竹冈静闭上了眼睛，而电脑桌前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掉，直至融化在一片漆黑之中。
耳边是孤爪研磨时不时冒出的解说。他不是咋咋呼呼的解说风格，就算玩恐怖游戏也相当淡定，因而此刻听起来还挺安详的，甚至有点催眠的效果。嗯……说游戏解说催眠大概不好。那就不是催眠，是净化。对，净化。
虽然正处在别人的家里，但竹冈静居然相当放松。预想中的认床或失眠都没有出现，她几乎感觉自己的睡眠质量可能会比在家还好。睡意渐渐袭来，潜意识开始接管大脑。
突然间，有什么记忆被联系起来了。
——这个画面，好像有点眼熟？
竹冈静有些困惑。
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面呢？……她发烧了，输完液后躺着静养，而某个人刚带她去过医院，此刻正坐在桌前工作。
是什么时候呢？她的大脑不甚清晰，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这种感觉会格外温暖，又格外伤感啊…….
孤爪研磨下播后，把耳机摘下来，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走到床边。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已经睡着，这才伸出手去，帮她摘下了口罩。
发烧时呼吸急促，长期戴口罩可能会容易缺氧。他不打算让她戴着口罩过夜。
看着那张没了遮挡的安睡的脸，孤爪研磨的思绪突然飘回了方才。
虽然会不安，但其实……他并不讨厌竹冈静刚才兴奋的样子。以前的竹冈静因为把握不住社交程度，总是和别人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成年后经历了种种变故，被巨大的压力压着，拘谨几乎要和她融为一体了。而刚才的兴奋，大概是病痛把伪装卸下后的模样，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活泼。
现在的她，很多事都不会考虑。但是等游戏成功了，她眼中的世界就会更广阔吧？会获得更多勇气、去做更多的事吧？
孤爪研磨放轻了脚步返回电脑桌，逐个关闭电器。荧荧的电子屏的光芒渐次熄灭，游戏房归于温暖的静谧之中。这摆满了电子设备的房间，在世俗眼中总是梦想的温柔乡，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梦想的殿堂。
游戏的销量啊，不要曲折、不要波动，直入云霄地攀升吧。
注定要来的成功，不应当总是迟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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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Molecule World，启动！
第二天早上, Bouncing Ball所在写字楼，小林拓也正在一楼等电梯。游戏明天就要发售，因而他这段时间来得都很早, 此时等电梯的只有他一个人。
为了防止困倦，他在隔壁店里捎了一杯咖啡。虽然是夏天, 养生的小林拓也还是点了热饮，杯盖口冒出的热气带出阵阵香味。
叮——
电梯是从地下的停车场上来的，门打开时, 正在喝咖啡的小林拓也猝不及防和里面的二人对视, 差点一口喷出来。
“……”
大脑立刻清醒了。小林拓也犹豫了一秒钟, 装作没看见地伸手去按关门键。
“诶？等等！”
竹冈静的声音从电梯里传来。小林拓也默默看向她, 只见她作出了挡住电梯门的姿态，疑惑地看着自己：“前辈不上来吗？”
……
他会上去的。
如果她身边没有另一个人的话。
小林拓也对竹冈静点头道谢, 随即看向她身边站着的人, 问好道：“老板好。”
他们公司的写字楼楼层不低, 电梯上去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和这两人待在一起的话，小林拓也觉得他可以原地去世。电灯泡都不带这么闪的。
而且为什么他们一起出现？昨天共同过夜了吗？
那这种时候就更不该有外人了啊喂！
“……小林前辈好。”孤爪研磨有些无语。
前辈他……绝对在想些不得了的东西。再不打断的话, 不知道会联想到哪里去。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说：“竹冈她昨天晚上发烧了, 我送她去医院来着。”
闻言，小林拓也一愣：“发烧了？”
暂且抛开乱七八糟的想象，他看看竹冈静的状态, 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
小林拓也没再纠结有的没的，关心地问：“今天来上班真的没问题吗？”
“前辈, ”孤爪研磨礼貌道, “先上来再说吧。电梯门要关了。”
小林拓也迟疑了一下, 还是迈了上来。
预想之中尴尬的沉默并没有出现。竹冈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回答他的问题：“没关系的前辈, 游戏马上要发售了，我必须要把测试优化做好。而且，说到底发烧还是我个人的问题。最近……紧张得有点过分了。”
这是实话。
昨天身体上的不适占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竹冈静的大脑暂且没心思紧张。而今天退烧之后，她再一次意识到“游戏要发售了”这件事，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紧张到了什么地步。
竹冈静以前读过很多独立游戏制作者的自白。有人回忆游戏发售前的时光，说“简直觉得自己的游戏是世界上最烂的游戏”，这句话曾令她读之心惊。但现在，她似乎有些理解那种极端的感觉了。
之前发布的合作游戏，说到底并不是一个人的成果，压力是由所有人共同负担的。而这次不同。虽并非完全由她一手包办，但Molecule World的血肉是完全从她的心里生长出来的。
——会有怎样的销量呢？会得到怎样的评价呢？
后天的现在，看到数据的她将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些想法不断在心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她是因为压力而生病的。
“这样吗……”小林拓也有些语塞。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竹冈静是比较体弱的类型，甚至工作时间长了都会犯低血糖。压力一大，的确会容易生病。
这种时候，他大概该像大考前的老师一样，说些“不用那么在意结果，只要努力到位了就够了”一类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说实在的，他一个局外人作这种轻飘飘的安慰，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想了半天，小林拓也说道：“从现在开始到游戏发售前，我会好好协助竹冈小姐的。请保重身体，不要过分劳累。”
“谢谢您。”竹冈静会意，微微鞠了一躬。
电梯到了，三人走了出去。进办公室前，孤爪研磨郑重地对竹冈静交代道：“如果有任何病情加重的迹象，立刻停止工作向我报告，不要耽误。还有，每隔一个小时来我办公室测体温。”
竹冈静迟疑道：“一个小时的间隔会不会有点频繁？”
孤爪研磨面无表情：“哦，那一年？”
竹冈静立刻正色道：“就一个小时吧，不多不少刚刚好。谢谢老板的关心。”
“……”
在工作场合叫他老板不算问题，但孤爪研磨怀疑竹冈静是故意的。他探究地注视着竹冈静，而后者无辜地对他笑笑。
来早的小林拓也默默带上了耳塞，并下定决心明天要比今天晚来十分钟。
老板哼了一声离开了，而竹冈静转向电脑开始工作。看她有心思打趣老板，小林拓也还以为她的紧张有所缓解，然而转头看去时，发现她的脸依然绷得紧紧的。
……刚才只是表象啊。
小林拓也在心里叹气，看向了自己的电脑。
那老板那边，是不是也同样有压力呢？.
Molecule World发售当天。下午。
暑假，晴天，老少游戏爱好者基本都有时间。
“嗯嗯，我感觉还好。”
“哈哈哈，是吗，你的同学也在关注？”
“……大概吧，不过我也不敢抱什么期待。”
“你实习是不是累了？早点休息？”
“哎呀不用等啦，真的，好好睡一觉吧。”
到下班点了，每个员工走之前都给竹冈静作出打气的手势，配以鼓励的微笑。竹冈静一个一个对他们点头致谢，嘴上还讲着电话，多线程并行。
电脑已经关机，屏幕漆黑一片。离游戏发售仅剩几小时，最后一轮测试已经圆满结束了，不再需要电脑连轴转。
几番再见过后，电话挂断了。竹冈静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转而变为深不见底的凝重。
“……竹冈小姐，再见。”
小林拓也站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跟竹冈静说了话。
“啊，前辈再见！”
竹冈静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的凝重暂且消失。她站起来鞠躬道：“这段日子真的麻烦前辈了！”
“不麻烦的，而且，”小林拓也深吸一口气，笑道，“以后的运营阶段，我还会参与的。”
“诶……”
经过小林拓也这样一提醒，竹冈静才意识到游戏发行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区区一个发售并不是重点。
她过度关注发售的结果了。
知道这是前辈有意缓解自己的压力，竹冈静了然地回以一笑：“看来要一直麻烦前辈帮忙了呢。”
又寒暄了几句，小林拓也背着包离开了，公司显得更是空旷。刚才受前辈鼓舞而产生的轻松，似乎顷刻间又化为乌有了。
竹冈静揉揉太阳穴，打算离开，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备注，是灰羽艾丽莎。
“喂，艾丽莎姐……”
“哎？小静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还以为你会超兴奋来着。”灰羽艾丽莎那活力满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紧张……”
电话那边顿了顿，半晌听见灰羽艾丽莎问道：“小茜最近联系你了嘛？”
“嗯，我们刚通完电话。”
“小茜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很多同学都在关注你的游戏？”
“她说了……”
“小静，我这边也一样的喔。”灰羽艾丽莎道，“很多人都在讨论你的Molecule World，不管是模特还是经纪人还是化妆师。要不是因为你比较低调，我甚至都想跟他们说：这个游戏的制作者是我妹妹！”
“诶，是吗？”听到最后一句话，竹冈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看向墙上挂的时钟。离游戏发售还剩大约两个小时。
“今天晚上我会卡着点下载你的游戏的。我以前不怎么玩游戏，可能操作不过关，要是在哪里卡住了，还需要请教你这位开发者哟。”
“好呀，有求必应。”
孤爪研磨办公室的灯熄灭了。
和灰羽艾丽莎的电话挂断之后，办公室的门恰好打开，门锁弹开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层中。
孤爪研磨这次倒是没催她离开。他把自己办公室的门带上，直截了当地问竹冈静：“在这里等还是去我家等？”
“……没有第三个选项吗？”
孤爪研磨不答反问：“你想一个人待着？”
竹冈静沉默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想。”
他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心理么？
“所以说啊。”孤爪研磨摊摊手，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我建议去我家哦，可以打游戏，还可以躺着。”
……你在推销？
其实竹冈静不觉得去别人家过夜有什么不妥，毕竟高中的时候，她和孤爪研磨才刚说上话就到人家家里去做客了。因为父母没有教过这些，她对朋友的边界感到很模糊。
可是她还是很犹豫。毕竟几次三番打扰别人是不好的，这她知道。
“那样太麻烦你了。”竹冈静回道。
孤爪研磨嘟囔道：“让我下班后还待在这种只能坐着的地方才叫麻烦呢。”
“……原来研磨对躺着这么有执念吗。”
“谁愿意在公司多待啊。”
老板也不愿意？？
“好吧，其实……”竹冈静别扭了半天，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其实我也不讨厌去研磨家。怎么说呢，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当初半睡半醒时那种温暖又伤感的心情，她醒来后很快就想明白了。上次有这种情形，是小时候妈妈带着刚退烧的她上班，当初她也是躺在旁边，看着某个人工作。
这种亲切感就莫名其妙地和孤爪研磨家联系起来了。
虽然对人际交往不了解，但竹冈静也能隐约感到这种心态不对劲。有些东西，有些情感，大概需要她抽出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
只不过不是现在。目前要做的是善用这个结果。
“所以，去研磨家大概确实可以放松下来吧。我目前很需要这个。”竹冈静说到这里，有些泄气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说真的，我感觉我紧张得要死了……”
朋友们怎么疏解好像都不管用，这种挥之不去的压力让她有点抓狂。也许是之前抑郁症把她弄怕了，她不喜欢这种控制不了心情的感觉。
“是吗？我很荣幸。”孤爪研磨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那现在就走吧。你之前带来的东西我都没动，想留下过夜也没问题哦。”.
这次回家赶上了晚高峰，因而没有上次那么快抵达。途中，车里一直弥漫着淡淡的凝重。尽管孤爪研磨说“不用急着看数据，至少发售一小时后再看才比较有参考意义”，竹冈静还是有种莫名的急躁。
抵达孤爪研磨家，距离游戏发售还剩不足一小时。
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大家给她发的信息。竹冈静带着感激的心情逐条回复，感觉心脏随着敲字一起砰砰作响。
“吃点东西？”
“没胃口……”
“必须吃，不然会低血糖。”孤爪研磨已经走进厨房了。
竹冈静没有反驳，而是乖巧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似乎已经没心情考虑这些了。孤爪研磨给她端来什么她就机械性地吃什么，眼睛定定地盯着桌子的某一点。
孤爪研磨默默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心想幸好把这家伙带回家来了。要是让她回自己家，谁知道她会吃进去什么东西。
距离游戏发售还有十分钟时，黑尾铁朗给孤爪研磨打来了电话，说过几天有一个回音驹宣传排球的活动，问他要不要来。孤爪研磨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说等考虑好了会回复他，随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的语气怎么和我上司一模一样？当老板的人共用一套语言么？”黑尾铁朗吐槽了一句，随后极其自然地过渡到游戏的发售上，就好像刚才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还剩十分钟，我没记错吧？”
“……小黑的转折能力真让人叹为观止。”
“也是，估计这个时候你听不进别的事。”黑尾铁朗没顾孤爪研磨的评价，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随后道，“竹冈现在怎么样？你联系她了吗？”
孤爪研磨看了竹冈静一眼，回道：“她现在差不多是原画状态吧。”
“……喂，我听得见。”竹冈静终于改变了保持了半个小时的静坐姿势，无奈地反驳了一句。
听见她的声音，黑尾铁朗惊异地问：“诶？竹冈在你旁边？”
孤爪研磨早有预料地把手机举到竹冈静跟前，竹冈静探头过来说了一句：“黑尾前辈晚上好——”
“……”
对方被他俩整沉默了。
“除非你们需要陪聊服务，否则我觉得我可以撤了。”半晌，黑尾铁朗说道，“再见。”
随即，通话被挂断，手机返回了锁屏界面。
“黑尾前辈这是怎么了？”竹冈静不解。
“大概是打工人的周期性忧郁吧。别在意。”
这话唯独由孤爪研磨来说显得格外气人……
竹冈静本想吐槽几句，但最终没能说出来。她看着时钟，游戏发售时间越来越近了。
“要立刻看数据吗？”孤爪研磨问。
竹冈静想了想，还是说：“等一个小时后再说吧……”
“嗯，也好。”孤爪研磨点点头，“不然一直刷新个没完也太累了。”
时间缓缓流逝，竹冈静神经质地反复打开手机查看时间，感觉每一分钟都格外艰涩。她希望时间别太慢，但又害怕太快满一小时，总担心自己看不到希望的结果。
不停有人发来消息，竹冈静没有看也没有回。
距离发售时间过去四十分钟了。
她想，不管人数多少，肯定已经有人下载了吧？现在这个时候，大概有人正在玩她的游戏吧？
竹冈静闭上眼睛，让头枕在手臂上。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孤爪研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间到了。”
这四个字听起来仿佛是“大限已至”，可怕得很。竹冈静抬起头来，见孤爪研磨已经把笔记本电脑搬来了。他正在开机，并没有看竹冈静。
竹冈静坐直了，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庄严。
孤爪研磨好像根本没有受她影响，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他一路打开页面，在即将进入Molecule World分页时停下了，把笔记本电脑转到自己和竹冈静中间：“要来咯。”
“嗯。”竹冈静极轻地点头。
鼠标按下，页面切换，有几秒钟的加载时间，就好像无形的手把狂跳的心脏一把攥住。
加载页面从未如此折磨人。
竹冈静觉得自己的胃有些难受。但她只能定定地注视着屏幕，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好像全部注意力都被屏幕吸走了。
突然，页面毫无预兆地加载好了，脑中情绪轰地炸开，连带着心跳复苏般地砰砰不止。竹冈静的视线立刻滑到那串数字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了足足有三秒。
“这是……收入？”像是只能依靠别人的小孩子，竹冈静茫然地看向了孤爪研磨，好像他的话比她的判断还要优先。
“这是销量。”孤爪研磨轻声回答道。
是的，这是销量，她知道的。
在她愣神的时候，孤爪研磨将电脑转向自己，快速退出Molecule World分页，点开了另一个页面。
屏幕上出现的结果让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孤爪研磨把电脑转向竹冈静，示意她看看上面的页面。
“——发售一小时，游戏销量登顶全球销量榜。”仿佛是担心她看不明白，孤爪研磨不紧不慢地解说道。
“恭喜你，开发者。”
【作者有话说】
其实研磨也紧张的，只是为了让小静稳住而没有表现出来。
独立游戏发售一小时就登顶steam全球销量榜是存在的（仅来源于网络）。
游戏名Molecule World有含义（不过只是比较浅的含义……），后面会解释滴。
恭喜小静实现梦想！！（撒花）
感谢在2024-04-05 02:57:16~2024-04-05 23: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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