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总问新游戏发售了吗》 1、第 1 章 第三次在数学课上走神被发现之后，竹冈静被老师忍无可忍地扔出了教室。她并拢脚跟，有些偷懒地靠在了走廊的墙上，水一般的凉意从夏天的瓷砖上渗出。 蝉鸣声和讲课声隐约交织着，构成引人走神的绝佳白噪音。 百无聊赖地继续出了一会儿神，教室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以为是老师出来查岗，竹冈静连忙站直，直到余光瞥见那富有辨识度的布丁头，她才重新放松下来。 ——坐在后桌的孤爪研磨。算是友军，不用怕。 不过，当孤爪研磨从背后拿出游戏机的时候，大为震撼的竹冈静还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连罚站都不能制止他打游戏的热忱吗？什么吾辈楷模？！ 不知是不是她幅度过大，孤爪研磨像是敏感的猫一样察觉了她的视线。一双猫瞳直直对上她的目光，又极快地躲闪开，转而定定地盯着游戏机屏幕。 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下，遮住他的脸，像是其主人自行下达的逐客令。 竹冈静愣了一下。她虽然不怎么和人交流，但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社恐，只是嫌麻烦罢了。不过，眼前同学的表现很明显是社恐，毫不掩饰的那种。 她没有拿i人当玩具的奇怪癖好，因而很乖巧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看，没有再把令人困扰的视线分给孤爪同学。 啊，都要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哭了。 竹冈静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随之，她从善如流地自己吐槽自己：哪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家伙啊baka！ 一时间，走廊里只剩下孤爪研磨手底下那噼啪作响的按键声。竹冈静像方才那般靠着墙想东想西，几乎忘了自己在罚站这件事。 就在她联想到王子救出公主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魔王该怎么办这种狗血桥段的时候，前门处响起了脚步声。而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问题学生并没有注意到。 很不幸，这次出来的是老师。 原本想叫他们进去的老师：“……” 这两个罚站的学生，一个旁若无人地打游戏，一个靠着墙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是有悔改之心的样子啊喂！ 脑内已编出一出狗血爱情剧的竹冈静突然被一阵杀气打断思路。 “完了。” 生物本能这样告诉她。 一抬头，她就和脸色铁青的老师四目相对，脸上暧昧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孤爪同学，竹冈同学。” 孤爪研磨飞快按动按键的手一抖，游戏机差点掉在地上粉身碎骨。 竹冈静仿佛从他炸毛的头发上读出了相同的两个字： “完了。” 两人带着生无可恋的表情抬起头，等待着狂风骤雨的降临。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师无情宣布了对他们的审判结果：“罚你们干一周值日。” · 放学后，原本负责本周值日的同学欢呼一声，撒开腿跑出了教室。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默默无语地前后挨着坐，连个眼神交流也没有。 一片寂静当中，竹冈静的脑回路突然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上。她想，假如这是游戏的话，自己应该是无意识地进入了一个隐藏支线，只有主动与npc对话才可以触发剧情。 而且教室这么大，的确有分工的必要。 那就对话吧，不然支线白走了……回家部的竹冈静幽怨地看了看未经打扫的教室。 “孤爪同学，”决定主动出击的竹冈静猛然回头，把低着头的孤爪研磨吓了一跳，“我们分分工作，怎么样？” “……啊，好。” 孤爪研磨小幅度点点头，依旧没有直视她。 不好搞啊，竹冈静暗想。和这家伙深交什么的，大概只有全年无休持续发光的小太阳才能做到吧？ 她扫视了一眼教室，随口道：“擦黑板归我，擦窗台归你，然后我们一起扫地和拖地，这样可以吗？” “好。” 孤爪研磨话依旧不多，站起来打算去拿工具。 竹冈静也站了起来，结果动作太大，把桌洞里的一个素描本碰掉了。 本子在空中散开，一张纸悠哉悠哉呈之字型飘出来，在即将落地的时候突然加速，一个俯冲窜到了教室后方。 竹冈静：“……”讪讪收回了捡纸捡了个空的手。 孤爪研磨：“……”作为离教室后方更近的人，这种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帮同学把纸捡起来？ ……大概是吧。 虽然不太喜欢运动，但弯个腰的小事倒无伤大雅。 “我来吧。” 低低地说了一声，他朝那边走去。 “谢谢！” 竹冈静有些受宠若惊。 原来看似拒人千里之外的孤爪同学意外地是个热心的好人吗？！ 还没在心里夸几句，孤爪研磨已经捡起了那张素描纸。 画了画的一面恰好朝上，仅仅是随便扫了一眼，孤爪研磨的眼睛就倏地亮了起来。 “竹冈同学？” 尽管心情很激动，孤爪研磨的语气依然波动不大。故而竹冈静闻言看向他的时候，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愣了一下。 那就像是看见猎物的猫一样。 孤爪研磨向着她晃晃手中的纸，上面画了一个怪物的人设图，旁边条理清晰地标注了姓名、六维图、角色经历以及大小招式，俨然是一份游戏角色人设：“请问这是哪个游戏？看起来很有意思。” 原来掉出来的是那张纸啊…… 竹冈静和画中的怪物对视了一眼，努力再努力，也没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 于是她索性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微笑，爽快地说道：“还没有发售，是我目前正在制作的游戏哦。” · 排球部的训练一如既往地热烈，击球声、喊叫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黑尾铁朗正站在场边纠正灰羽列夫的接球动作，余光瞥见身后游荡过去一个人影。 “啊，研磨，来了？” “嗯。”那个人影确实是孤爪研磨。由于走路声音轻，经常有人被他吓到，只有黑尾铁朗每次都能精确地认出他来。想到这里，出于心里产生的微小的感激，孤爪研磨解释了一下来晚的理由，“被罚干值日了，可能这一周都要晚些来。” “哦——知道了。” 黑尾铁朗正忙着指导灰羽列夫，因而虽然从自己的幼驯染身上察觉出了不同以往的气息，却没有问太多，放任他从地上随便捡了个球去练习了。 不过，当灰羽列夫累到灵魂出窍瘫在地上时，幼驯染身上的气息却还没有消散，他就不太能坐视不管了。 “研磨？” 他转身看向对墙传球的孤爪研磨，狐疑地开口发问：“你今天不太对劲啊，有什么烦心事吗？” 训练倒是没什么区别，偷懒的小动作一如既往，只是眼神不太对劲。 孤爪研磨传球的手一停，排球掉在地上。 “小黑。” “啊，怎么了？”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该怎么办？” 这糟糕的台词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周围竖起了不少耳朵。 然而深知幼驯染心性的黑尾铁朗并没有被带偏： “哈？……你是说游戏吗？” “嗯。” 果然啊。 竖起的耳朵又百无聊赖地耷拉回去了。 “这个的话，等上几年就会发售吧。” “但是这次要等的时间估计会很长。”孤爪研磨叹了口气道，“毕竟主创团队就一个人……” “……哦？” “又没钱又没经验又没人手，我都担心这个游戏能不能顺利出现。” “……哇哦？” “主创还不让催更，说是会影响灵感。” “……” · 黑尾铁朗此刻的表情和孤爪研磨十五分钟前的表情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黑尾铁朗只是对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感到匪夷所思，而孤爪研磨当时面露难色。 教室里，竹冈·罪魁祸首·静一手叉腰一手拿扫帚，对孤爪研磨的反应表示不解： “孤爪同学？” 回应她的是一串碎碎念： “大体的构思已经出来了，剩下的难点应该就是技术层面的实现吧？程序编写，建模，渲染，cg什么的，靠一个兼职上学的半外行十年内恐怕搞不完……果然还是找人帮忙做会更好吗……” 竹冈静默默听着这番自言自语，激动有人关注自己作品之余还有点无奈，毕竟对方说的难点的确存在。 独立制作游戏从来都是难于登天，这点她很清楚。 话说回来，就连她自己都很惊讶能在一件事上倾注那么多心血。到目前为止，她花了四年时间从无到有构筑主线剧情、角色人设、战斗机制构思等等，但这离做成一个完善的游戏还差得很远很远。 突然，那人停了自说自话，直直看着她问道：“竹冈同学，你考虑过拉赞助找外包之类的吗？” 迄今为止只把精力集中在游戏本身上的竹冈静：“……” “啊，没有吗？” 孤爪研磨从她脸上读出了答案，叹着气低下头。 等等，为什么孤爪同学你看起来比我还着急啊喂！ 竹冈静眨眨眼，半开玩笑半疑惑道：“话说孤爪同学，为什么你刚才一脸‘这项目我投了’*的表情啊。” 让她罕见地有了一丝仿佛正受人监督的紧迫感。 “也不是不行。” “……哈？”竹冈静这下子是真听不懂了。 孤爪研磨拿着扫帚走向后排空地，边走边带着隐约的笑意说：“加油哦，竹冈同学。你的游戏很有趣，我会期待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 2 章 那天之后，孤爪研磨倒也没天天把催更挂嘴边上，只是不再把竹冈静当作纯粹的陌生人了。偶尔两人眼神相接时，他会微微颔首，权当打招呼。 竹冈静也乐得扩大交友圈，尤其是当她得知孤爪研磨收集了市面上几乎所有叫得上名的游戏时。 “真的吗，孤爪同学连ancientlinker加强版*都有？” 课间向来喧闹，此刻就连这方向来寂静的角落也出现了交谈声。 竹冈静正双眼放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那、那是限量来着，我入坑的时候已经售罄了……” 对于她的反应，孤爪研磨感到很新鲜。高二分班以来，他和竹冈静坐前后桌少说也有一两个月了，但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大多数时候，竹冈静都是神游的状态，上课也好，课间也好，就连走廊里罚站的她都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似乎永远沉浸式地生活在自己脑内的世界里。 他至少还有小黑这一个朋友，还有排球社吵吵闹闹的大家分散精力，但竹冈静就连社团也没有加入，一放学就背着书包悠哉悠哉地离校。他从未见竹冈静与谁聊过天，也没见她对什么事表露过强烈的兴趣。 出于性格原因，孤爪研磨向来善于观察他人，先划分他人的类型再据此预测其行动，但他无法从这少得可怜的信息中归纳出竹冈静的类型。 也许淡泊如水，也许愤世嫉俗，也许怕人怕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也许天天在心里念叨着“为什么还没人来找我讲话”。 在那满不在乎的外表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而现在，她居然像自己一样，会因为有趣的游戏而心跳不止。 像开盲盒一样，谁知道下一次又会开出什么性格来呢？ 心里这样想着，孤爪研磨嘴上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游戏同好：“嗯，我有的。” “和原版比起来怎么样？我听说好像增加了两个可操纵角色……” “是。不过，除了初始出生点和支线剧情不同以外，主线剧情和玩法与初代角色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听到这里，竹冈静愣了一下。她低头思索片刻，重又说道：“嗯，倒是可以想象……不过，不同角色走同一条线时，做出的截然不同的反应，也很有趣吧？” 听她这样说，孤爪研磨倒是会心一笑：“确实，是一大乐趣。” 竹冈静听了之后捂脸直呼“那也太棒了吧好想看看”“哪怕只是稍微看看界面我就心满意足了啊啊啊”。在她第五次从指缝间悄悄观察孤爪研磨的表情时，孤爪研磨才善解人意地说：“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我的游戏机借给竹冈同学。” “好耶！”竹冈静振臂欢呼。 这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自来熟。如果把性格各方面制成六维图，那么外向指数说不定可以达到5？ 同为游戏宅的社恐孤爪研磨产生了微妙的被背叛的感觉。 他不得不打断竹冈静的欢呼：“不过，那个游戏机被我放在排球社的活动室了，今天下午给你可以吗？” 竹冈静如他所愿地安静了下来，说了一声好。许久，她忍不住问道：“话说孤爪同学，排球社为什么要放游戏机啊，部活时间还可以打游戏吗？” “……” · 山本猛虎像往常一样来排球馆训练，路上碰巧遇见了几个队友，于是三五个人就打打闹闹地一起走。 “列夫你没去和乌野打练习赛真的是损失啊！” “真的吗？那里有很厉害的人吗？” “有一对新人搭档超——级厉害，尤其是那个副攻手翔阳同学！” “啊，就连阿走都这样说的话……” “而且他们的经理是个大美女。” “哈？真的吗山本前辈？？” “真的啊！可恶！” 山本猛虎满脸悲壮地拉开排球馆的门，自带回音的击球声扑面而来。而他才踏进去一步，就如同一道惊雷迎头劈过一样石化在了原地，手还颤颤巍巍地指着某个方向。 “山本前辈？” 身后的灰羽列夫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来，大个子很轻易就看到了山本猛虎的神色：“前辈这是怎么了？都掉色了啊！” 另一个大个子犬冈走从另一边露出头来，手忙脚乱忧心忡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前辈你要挺住啊！” “你们、你们快帮我看看，”山本猛虎回过神来，一边一个揽住两个高大的后辈，朝着球场旁的长凳使了一个眼色，结结巴巴地问，“那不是个女孩子吗？！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男子排球社会出现女孩子啊喂！还是说我看错了，那是哪个臭小子的女装？” ……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边确实坐着一个女生，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左右，未经打理的黑发披在肩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脸。来来往往的都是男生，时不时有人侧目看她，大概是有些尴尬，她微微低着头，避开了那些试探的视线。 犬冈走天然地回复道：“山本前辈没有看错啊，是一个女生。” 而灰羽列夫正处在另一个频道：“女装吗？哈哈哈哈哈首先排除黑尾学长……” 山本猛虎：“……”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突然，有人结结实实地拍了拍灰羽列夫的肩膀，其肆无忌惮的笑声像是被按下了终止开关一样戛然而止。 黑尾铁朗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对惊恐的灰羽列夫说出了温和而可怕的话语：“看来列夫很喜欢接球训练啊。” “不、不不不不不是……” “好了好了，不要太为难列夫。”夜久卫辅叹着气走过来，示意黑尾铁朗把手从灰羽列夫身上拿开，“他们还是孩子……” 犬冈走似乎还在状况外：“唔，夜久学长也可以排除了。你们看，我就说那是女孩子嘛。” 夜久卫辅：“低年级的小鬼是很欠管教呢。” 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一人一个，像拎小孩一样把两人拖向球场。 “等等！”虽然这走向有些匪夷所思，但山本猛虎还是坚持问了最初的问题，“那个，我还是想知道，那个女生是什么人啊？”不会是……新经理吧？！ 闻言，黑尾铁朗暂且放开了不断挣扎的灰羽列夫，脸色是罕见的凝重：“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她是研磨带来的。” “研磨/研磨学长？！” 三人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 孤爪研磨曾是他们公认的“一定会最晚脱单”的人。这很好理解，首先他看起来就对异性没什么兴趣，总是视游戏如命；其次孤爪研磨社恐而内向，对于一个身处男生堆的人来说，不主动认识女生几乎就等于恋爱可能性为零。 他本人对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异议，丢下一句“大概吧”就继续低头打游戏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 “刚才，研磨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来’。” “啊？” 等他干什么？看他练习吗？给他加油吗？帮他递毛巾递水吗？然后等训练结束了再一起回家吗？这、这难道就是——？ “虎，冷静。” 黑尾铁朗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臂：“还不一定。可能只是普通朋友。” “啊啊啊可是我不能接受研磨比我先脱单啊——” 犬冈走鼓励道：“没关系，山本前辈是好人，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的！” “犬冈你少说两句吧……” 以上谈话内容一字不落地传进了竹冈静的耳朵。 她的听觉很敏锐。而且可能是上课经常开小差的缘故，她早就练成了一边构思游戏一边耳听八方的技能。前文说过，竹冈静并不是社恐，甚至某种程度上算个社牛，所以即使听见了这些话，她也不感觉有什么…… ……才怪啊！ 假如这是游戏，在这种关键剧情点是会弹出几个选项的，她只需要存个档然后跟着选项走就好了。但是，现实情况显然没这么简单。在孤爪研磨这种i人面前她还能主动开启剧情，但要是遇见吵吵闹闹的e人，她就不太能应付了。 是谁开发的地球online啊，自由度高到引起不适了。 “久等……话说你怎么了？” 活动室的橱子毕竟还是以社团用品为主，游戏机早就被挤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孤爪研磨翻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堆衣服护膝护肘中找到它。让客人等太久毕竟不好，于是他紧赶慢赶地回到排球馆，甚至还跑了几步。 结果发现竹冈静正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看看她，再看看门口那群存在感极高的队友，孤爪研磨隐约猜出了几分。他直截了当道：“哦，不用管他们。” 竹冈静干笑两声，没话找话：“……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呢。” 容易感到尴尬，看来性格六维图里的外向指数顶多到3。作为音驹大脑的孤爪同学自动更新了数据，很快想到了下一个探索方向。 “还好吧。”孤爪研磨俯身把游戏机放在她手中，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丝毫不顾身后数道赤裸裸打量的视线：“说起来，有一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了。” 竹冈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这这这，不保持适当社交距离真的没问题吗？不会加深误会吗？孤爪同学在想什么啊…… 他仿佛没感应到竹冈静的瑟缩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既然喜欢做游戏，那肯定也很擅长打游戏吧？” 游戏。捕捉到关键词的竹冈静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立刻屏蔽掉外界干扰，淡然却自信地与孤爪研磨对视：“还算擅长吧。” “是——吗？”仿佛受到了对方气场转变的影响，孤爪研磨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狭长的竖线，像极了锁定猎物的猫。带着这幅表情，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那这周末来我家打游戏吧？我正好缺一个对手。” 触发【游戏】相关剧情时，外向指数才会上浮到5。 游戏水平暂且未知，该部分剧情几天后会自动解锁。 孤爪研磨开始解析人物，难得对现实生活来了些兴趣。【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 3 章 结果就这样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超市里，竹冈静双肘撑在购物车上，对着货架上绿油油的青菜发起了呆。 去男生家里，不，准确地说，是去同学家里，对她来说完全是第一次啊。需要注意些什么？是不是要带些礼物过去？需要自备干净衣服吗？要在饭点前离开吗？ 这大概是封闭自我太久的副作用。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常识，她没有什么概念。 “干脆问问孤爪同学好了……” 竹冈静下定决心地打开line。她没有多少好友，因此界面很简洁，最顶部是刚通过好友申请的孤爪研磨。 【孤爪同学，去拜访你家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不久，对方回了一个充满疑问气息的【？】。 竹冈静正忙着打字，因此孤爪研磨的问号在聊天界面停了很久。过了几分钟，她删删改改了好几遍，才把一长串消息发了出去，其内容差不多就是她上面想的那些。 竹冈静仅用一条消息就实现了刷屏的效果。她盯着聊天界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平时同学们约着去对方家玩时，似乎语气都挺轻松的，没有她这么如临大敌。不过，她很快压下了思绪。第一次嘛，认真些也是应该的。 ……读完这条消息大概需要不少时间吧。 竹冈静把手机放回口袋，想要专心地挑选蔬菜，然而手机的提示音几乎是立刻响起，她不得不重新把手机掏出来，内心严重怀疑孤爪研磨根本没仔细看。 果不其然，第一条消息是一句【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哪有这么麻烦？？？】。 嗯，是孤爪研磨的风格。 紧接着是言简意赅的第二条消息【人来就行】。 嗯，也是孤爪研磨的风格。 仅看字里行间的语气，对于她这样匪夷所思的行为，孤爪研磨大概是有点抓狂的。 但是…… 出于谨慎求证的科学态度，竹冈静还是发了一条不知悔改的消息： 【孤爪同学是在客套吗？】 · 傍晚的列车载着一天工作后满心疲惫的乘客们，学生们小声地窃窃私语，而社畜们则是安静地补觉。窗外是一道红一道紫的晚霞，配以飞速划过的鳞次栉比的建筑，像膨松剂一样助长了车厢内慵懒的气氛。 只有孤爪研磨盯着手机屏幕、满脸“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 “我说研磨，你对‘邀请女生来家里’这种事的严重性没有一点自觉吗？不要像‘家里没有酱油了，记得带一瓶回来’一样自然啊。” 黑尾铁朗没有放过孤爪研磨的表情。他稍稍歪了歪头，总觉得自家幼驯染似乎朝着某个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了。出于某种奇怪的责任心，他觉得不能置之不理。 “刚才不是跟你们解释过了吗？游戏同好而已。是小黑自己想多了。” 孤爪研磨还在纠结该怎么回消息，视线没有离开手机。 很是了解幼驯染的脾气，黑尾铁朗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好整以暇地靠回了椅背，嘴角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一个字也没打出来的孤爪研磨转向了他，小声嘟囔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都不了解社交常识的人。” “哦研磨，发生什么了？”黑尾铁朗以他能达到的最温和的语气问。在他心目中，自己下一刻大概就可以去当牧师了。 然而孤爪研磨不给面子地往旁边挪了挪：“小黑你正常点。” ……好吧。 缓了几秒，孤爪研磨把手机递给黑尾铁朗：“喏，小黑自己看。” 毕竟是别人的聊天记录，黑尾铁朗只是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很快把手机还给了孤爪研磨。他思索片刻道：“如果真的是第一次去别人家，有这些顾虑大概也是正常的。而且她不是什么都不想的小孩子了，而是有一定行为能力的高中生，稍微有点礼貌的话都会考虑到这些吧。” “我倒是觉得她很像小孩子。”孤爪研磨轻声道。 “哦？为什么？” “怎么说呢……外部世界对她来说似乎是全新的。” 会是那种一直沉浸在游戏里的人吗？ 黑尾铁朗思考了一会儿，又觉得竹冈静和他印象中的“网瘾少年”不太一样。 “总之，她不放心的话，就允许她带点礼物吧？”说到这里，黑尾铁朗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以及人家问的那些问题，还是一一回答比较好，不要嫌麻烦。毕竟是辛辛苦苦想出来的礼节啊。”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到自己像研磨的家长。 “知道了……”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打字。 · “研磨，有朋友来找你喔！” 门口传来妈妈的声音，随之是一句弱弱的解释：“阿姨，只是同学……” 房门被打开了，正坐在地上整理游戏的孤爪研磨回头看了一眼，对竹冈静举起一只手就当打招呼，淡淡道：“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挨了自家母亲一记爆栗：“研磨，这种态度是没法把同学变成朋友的哦。” 孤爪研磨：“……”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今天的母亲比平时要兴奋？小黑来的时候她明明不是这样来着。 猫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又碍于母上大人的威严不好直接发作，只能不情不愿地来了几句客套话：“远道而来辛苦了，希望今天你能玩得愉快。请坐。” “谢谢……” 莫名地，她感觉眼前这有些别扭又有些不情愿的少年很可爱，就好像真的是一只晒着太阳的懒洋洋的猫。她忍不住盯着孤爪研磨的脸看了一会儿，但打量的眼神在少年看过来的一瞬间就倏地收回，留下了莫名的心虚。 “要好好相处哦，有事情随时叫我就好！” “麻烦您了！” 竹冈静慌忙地对孤爪阿姨鞠了一躬，后者则是笑着对她摆摆手，虚掩着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突然显得无比安静。 先前黑尾铁朗说孤爪研磨对“女生来自己家”的严重性毫无自觉，不过事实上，竹冈静对“去男生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两人在意的点只有一个。 竹冈静收拾好心情后转过身来，视线落在整齐堆成好几摞的游戏上，目光灼灼。 “这边是动作类，这边是格斗类，这边是rpg……” 像军/火展示一样，孤爪研磨不紧不慢地一一介绍完，然后直接问：“你想先从哪里开始？” · 这场游戏同好间的切磋持续了大概五六个小时，其间穿插了吃饭的中场休息。因为平时有做游戏的爱好，竹冈静倾向于站在游戏开发者的角度思考问题，这让孤爪研磨感觉很新奇。 “竹冈同学你平时走神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啊？不会一直在脑子里做游戏然后通关吧？” 又是一局结束，孤爪研磨险胜。有些筋疲力尽的他抬手把游戏手柄扔到床上，整个人也顺势轻轻靠在了床边。手腕有些酸疼了，他小幅度地揉了揉，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竹冈静的脸上。 那是罕见的专注。 某种意义上，竹冈静和他大概算是一类人吧，都只会把为数不多的精力和热情奉献给真正热爱的事物。 “倒也不至于。有时候就是单纯的走神。” 所以其他时候真的会自己做游戏然后自己通关？ “歇会儿？”竹冈静也有些累。她没有和朋友联过机，尤其孤爪研磨还是游戏高手，这几个小时折腾下来对她的体力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孤爪研磨点点头，然后撑着地板站了起来，从房门走出去了。半晌，他端着一盘水果进来，还递给竹冈静一个叉子：“吃点东西吧。” 竹冈静尽过了客人的礼节，他无论如何也该拿出些主人的样子才行，不能像小黑来的时候一样那么随意。 “谢谢——” 看见食物，竹冈静来了些精神，叉了一大块西瓜往嘴里送，香甜的汁水顿时滋润了干燥的口腔。 “好甜啊。”她含糊不清地夸赞道。 竹冈静不是那种会因为假期打了一天游戏而自责的人，因为对她来说游戏算是和学习一样庄严的事业。所以，打游戏打尽兴后，她心里不是荒废时间的愧疚感，而是心满意足的充实感。如果此刻再大快朵颐一顿，一天就可以说是圆满了。 孤爪研磨的视线在吃东西的少女身上稍作停留，又很快移开视线。换做平时，他现在大概会不断对刚才的游戏进行复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暂时思考不进去。 大概是累了吧。孤爪研磨下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竹冈静是游戏高手嘛，和她联机也理所应当会死更多脑细胞。 “孤爪同学最近是不是有比赛？” 大概是游戏打出了感情，原本还有些生疏的两人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看到墙上挂着的红色音驹队服，竹冈静就随口以闲聊的语气问了一句。 竹冈静偶尔会看电视上的排球比赛转播，对排球的规则算是比较了解。 刚被游戏塞满的大脑运转了一秒，孤爪研磨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排球比赛。他不见外地从竹冈静手中的盘子里拿了另一个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嗯，是地区预选赛。不出意外的话，暑假还有合宿集训。” “啊，合宿！就是那个吧？所有人出远门住在一起，番剧里经常出现的那个！”竹冈静眼前一亮，接着感慨道，“这就是我不曾感受过的青春吗？” “想多了，合宿的举办地就在我们学校。”孤爪研磨不看气氛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可是就算这样，晚上也会一起打地铺吧？真好啊——我从来没和同学一起过过夜！”竹冈静的热情丝毫不受影响，又像连珠炮似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同学校的人之间也认识吗？晚上会串门吗？会玩番剧里那种枕头大战吗？会一起吃饭吗？” “会，会，都会。”孤爪研磨只得回答。 “真好啊——” 孤爪研磨似乎还不太习惯突然开朗的竹冈静，因而有些手足无措。等她捧着脸一阵激动过后，孤爪研磨才试探地问出疑惑：“不过，竹冈同学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加入一个运动社团呢？” “部活时间太久了，那样一来，我就没法兼顾学习和做游戏了呀。”竹冈静安静下来，目光沉静如水，似乎她所说的话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迎着她的眼神，孤爪研磨一愣。 “人不可能什么都得到……如果特别渴望某件事物，就总得舍弃其他事物吧。” 孤爪研磨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笑，毫无恶意地用叉子指了指她：“说出了很帅气的话呢，竹冈同学。” “是吗？我乱说的。”竹冈静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又吃了一块水果。随之，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解释道，“我把今天的工作时间和平时的打游戏时间交换了，所以没有耽误工作哦。” 她是认真的。只要看看她说话时的表情，就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想到这里，孤爪研磨对她要做的那个游戏突然有了信心。虽然是独立游戏吧，虽然主创年纪小吧，虽然是外行吧，但是说不准呢？也许数年后的某一天，印着她名字的游戏会被世界看见。 “那个，以后如果还想联机打游戏，欢迎再来我家。”打游戏时想好的台词不知为何说不顺畅，孤爪研磨把这归咎于社恐的本能。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低着头把话说完了，“下次就不用带礼物来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 4 章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结束了，学生们飞快地拎起书包冲出教室，冲向美好而自由的暑假。一时间，教室里和走廊中满是欢声笑语，偶尔还夹杂着老师的几句“小心点”。 “竹冈在暑假也会天天做游戏吗？” 闲聊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日常。对朋友不多的双方来说，对方都是为数不多能随时开启对话的人，实在可喜可贺。 “嗯，假期的整块时间比较多，重心是自学一些音乐和美术的知识。毕竟配乐和绘图都要自己搞……” 她前几天就开始在附近书店搜集艺术类教材了，还咨询过孤爪研磨有没有相关学习经历。从小就只玩游戏和排球的孤爪研磨摇了摇头，并诚恳地告知她她问错人了。 “不过还是会留一周喘息时间的，不管怎么说想好好睡一觉啊。” “从现在开始的一周吗？” “嗯。” 恰好和他的合宿时间冲突，看来没法一起打游戏了。“可惜了。” “什么？” “啊，没什么。”他缩了缩脖子，下半张脸隐没在了竖起的领子里。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理由，但刚才心中转瞬即逝的遗憾很怪异，导致他顿时失去了解释的勇气。孤爪研磨调整呼吸后背上书包，冲她挥了挥手，镇定道，“暑假快乐，竹冈。” · 夏天的合宿是属于运动少年的乐园。体育馆外是永远明媚的阳光和聒噪的蝉鸣，体育馆内是精力永远用不完的少年们，没有什么国仇家恨，没有什么赌上未来的重压，只是为了同一份热爱自早到晚挥洒着汗水，尽其所愿随其天性挥霍着热血。 ……虽然这气氛不太能感染孤爪研磨就是了。 “诶，翔阳呢？” 门口出现了一群远道而来的少年。放眼望去，乌野黑色的海洋里并没有那抹显眼的橙色。 “听说期末考试不及格被留下补习了。”黑尾铁朗适时地解释。眼见孤爪研磨本就低迷的士气又矮了一大截，他忙不迭道，“急什么急什么，小不点下午就会赶来的啦。” “队长——！”一个排球社成员小跑着赶来，有些气喘吁吁，“负责后勤的佐藤突然打电话说来不了了……好像是吃生蚝拉肚子了。” 音驹不像别的队那样有经理，因而战绩记录等事务由队长黑尾铁朗代为执行，而后勤事务由音驹其他队员分摊。像暑期合宿这样的训练，非正选是不强制参加的，但这些负责后勤的同学需要按照排班表来报道。 黑尾铁朗道：“那就联系负责后天的……” “队长，他们几个好像是一桌吃的。就、应该都来不了了。” “……” 不要随随便便聚餐吃危险的东西阿喂！ “发生什么了？” 山本猛虎等人见状围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 “我们的后勤人员被一盘生蚝干掉了。”孤爪研磨言简意赅道。 “哈？那是对手派来的生蚝吗？！” “虎，拟人手法用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用了。”夜久卫辅拍了拍山本猛虎的肩膀，努力压下嘴角的抽搐。 海信行正经道：“他们大概要缺席多久？” “至少今明两天吧。” “可以找其他部员代替吗？” “没有人愿意在假期回学校跑腿吧……” “诶？可是缺了后勤很麻烦的……” 队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学校就是这样，不管是有趣的活动还是什么别的，一到假期就很难找到帮手。 孤爪研磨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始终低着头，似乎在玩手机。 黑尾铁朗思忖了半天，低声道：“实在不行就麻烦一下其他学校一起来的……” “小黑，我这边找到了一个人。” 突然，孤爪研磨特有的慵懒声线响起，瞬间终结了所有窃窃私语。虽然依旧保持着看手机的姿势，但他的形象在队员眼中突然变得无比高大。 “研磨，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啊！”山本猛虎不无惊奇地拍了他两下，力道极大导致后者几乎怀疑自己受了内伤。 孤爪研磨刚嫌弃地拍开山本猛虎的手闪到一边，又见附近的夜久卫辅一脸欣慰地抹泪：“研磨竟然也有了能帮上忙的朋友呢。” 福永招平像招财猫那样小手一摇，瞬间抖了个包袱：“孤爪不孤。” 孤爪研磨：“……” 不至于，真不至于。 还是身为队长的幼驯染最先回到正道上来：“研磨，你找的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们都认识啦……” 懂排球规则，最近恰好有空，对合宿感兴趣。 孤爪研磨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两人的聊天界面上留有这样的消息： 孤爪研磨：【合宿缺一名经理，大概工作两天，来吗？】 竹冈静：【哇哦？】 竹冈静：【来！】 · 也许是和顶级社恐孤爪研磨建立的友谊助长了她的自信，刚睡醒的竹冈静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家离学校不远，她换上运动服就兴冲冲地赶来了，直到排球馆的大铁门出现在眼前，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浅显的问题： 球队里至少六个人，加上替补估计十个人以上，她只认识孤爪研磨一个人…… 竹冈静推门的手颤抖了。她在社恐和社牛之间摇摆不定。 话说，为什么一涉及到和孤爪研磨有关的事她就容易头脑一热啊？上次也是，直接莽到人家家里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企图让大脑冷静下来。既然孤爪同学提的请求很仓促，那她反应过来之后再认真地拒绝应该也…… “晚了。” 仿佛是心声被听到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蠢蠢欲动的退堂鼓。竹冈静吓得差点叫出来，转头就看见孤爪研磨正站在旁边，满脸“我就知道你会后悔”的表情。 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读心术吗？！ 不信邪的竹冈静条件反射般解释道：“孤、孤爪同学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孤爪研磨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少女。飘忽的眼神，不知该往哪放的双手，还有支支吾吾的话语，哪怕来一个不善于观察的人，也能立刻看出她在说谎，更何况孤爪研磨自诩还比较擅长观察他人。 这家伙完全不会演戏啊。要是当二传的话，估计传球路线立刻就会被对面的拦网识破吧。 然而还不等他揭穿，竹冈静演了没几秒就自己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对不起，反悔本身就很恶劣了，我还说谎。” 这倒是孤爪研磨没料到的展开。 “……没什么。” 真要说的话，他自己也清白不到哪去就是了。这些天和竹冈静接触下来，他已经收集到足够多的样本了，竹冈静在他这不再是信息空白的未知存在。所以，她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料的。 也就是说，竹冈静的“头脑一热”是在他计划里的。然后，又猜到她很可能会在门前反悔，他特意提早过来截住她，免得她临阵退缩。 唯一的计划之外是竹冈静的天然程度，这种积极认错的态度竟然让他心里浮现出隐隐的愧疚。 孤爪研磨设套设过很多次，自己愧疚还是头一回。面对这陌生的情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稍微等一下。” 竹冈静愣愣地看着他朝外面跑去，红色外套被风吹得鼓了起来。没多久，他以同样的速度跑了回来，有些气喘地站到她跟前。 “给你的。”孤爪研磨递给她一罐常温饮料，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听说适当摄入糖分有利于缓解紧张来着……要是不喜欢这种口味可以扔掉。” 所以，向来不喜欢流汗的孤爪同学特意跑着来回，只是为了给她买饮料吗？ 真是个好人啊，明明错误在她。 丝毫不了解孤爪研磨心路历程的竹冈静十分感动。她双手接过饮料，干脆利落地打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地把一罐饮料喝了下去。 孤爪研磨：“额，其实不用这么……”缓解紧张只是个借口而已…… 竹冈静一抹嘴，拿着空瓶眼神坚定：“我一定不会因为紧张耽误工作的！不管是什么事都请放心地交给我处理吧！” “……” 她的紧张有没有缓解他不知道，反正他的愧疚没什么缓解。 · 后勤的工作相对简单，竹冈静很快就上手了。再加上之前早就跟队员们混过脸熟，没过多久，他们就平滑地度过了磨合期。 “这就是有女经理的感觉吗……” 山本猛虎感觉头顶有圣光普照，顿时早上被乌野双倍美女经理造成的打击就缓解了不少。 “感谢生蚝，感谢卡密。” 他诚挚地双手合十，虔诚得有如朝圣。 一旁，黑尾铁朗对递来毛巾的竹冈静道过谢后，悄悄对孤爪研磨说了一句：“你是怎么把人家骗来的？” 幼驯染一眼看透真相。 孤爪研磨知道在黑尾铁朗面前没必要说谎，但还是辩解了一句：“只是稍微预判了竹冈的反应而已。” 是吗？能让研磨费力气，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都是游戏级别的待遇啊。 “不过研磨，你为什么执着让竹冈同学来呢？” “她之前说过，感觉合宿很有趣……而且她平时有很多事要干，也没有朋友，难得能体验一次和大家在一起的集体生活。如果因为害怕与人交流而错过这次机会，那就太可惜了。就是这样。”孤爪研磨低头看手机，漫不经心道。 他话音刚落，黑尾铁朗捂住心口，演技浮夸道：“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研磨如此乐善好施……！” “小黑你够了。”孤爪研磨收起手机，满头黑线地看向不着调的黑尾铁朗。后者正收放自如地切换回正常模式，对着孤爪研磨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及周围看过来的眼神。 偶尔吧，只是偶尔，他会认真地怀念当初那个腼腆文静的幼驯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 5 章 午餐时间到了，喧嚣了整个上午的体育馆终于得以空闲。刚打完比赛的球队自行打扫各自的场地，而经理们则去开窗通风。代理经理竹冈静也有样学样地踮起脚尖推开一扇窗户，顿时被扑面而来的清风灌了满怀。 青春的气息啊—— 没有临阵脱逃真是太好了。 当她赶到餐厅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运动后食欲大增的少年们挤满了，托盘上堆着一叠叠小山似的食物。竹冈静屏住呼吸，像鱼一样在高大的人群中穿梭，很快打了一份正常分量的饭。 论食堂抢饭的经验，竹冈静自诩不输给任何人，哪怕对手是“穷凶极饿”的运动少年。 怀着莫名的成就感，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发现女经理们都自动集中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正欲迈动脚步朝那桌去，她余光瞥见有人在朝这边挥手，那人还是鲜艳的红色运动服，十有八九是自家学校。 ……果不其然。还不止一个人。 身高和发型都很显眼的黑尾铁朗见她注意到这边，立刻换上了营业式微笑冲她招手，热情地招呼她过去；而身高更显眼的灰羽列夫生怕她没理解自家队长的意思，还直接不见外地喊了出来：“竹冈前辈——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中气十足的少年音一出，嘈杂的餐厅都为之一静，无数双茫然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 没过多久，乌野那桌的一个寸头男仿佛受到了启发，腾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经理桌喊道：“洁子学姐！也请和我们共进午餐吧！” 另一个额前有一缕金发的男生随之起立，庄重地向那边鞠了一躬：“拜托了！” 下一秒，两位勇敢追爱的少年就被他们队长揍了一拳：“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还有，快向清水道歉！！！” “……” 竹冈静不知该作何感想。 罪魁祸首灰羽列夫挨了夜久卫辅一记手刀，乖乖地坐回了位子上。在他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孤爪研磨对竹冈静颔首以表歉意，然后拉着凳子往后挪了挪，企图跟丢人的队友划清界限。 怎么说呢……该说他们感情好吗…… 还是有点尴尬，她目不斜视地走向音驹的桌子，直到其他人都被隔绝在背后，她才松了口气。 “快坐快坐，”黑尾铁朗帮她拉开凳子，以酒店服务生般的口吻道，“米饭如果不够一定要再加哦——” 竹冈静才刚坐下就听到这句话，立刻受宠若惊地低头道谢：“谢谢黑尾学长，不过这些米饭已经够了。” “真的吗？吃这么少？”夜久卫辅探过头来看了看她的碗，关切道，“还是多吃些吧，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是吗？” 虽然很感激学长们的关怀，不过……竹冈静看了看少年们小山一样的米饭碗，深刻怀疑夜久学长对正常饭量的认知有偏差。 她叹了口气正欲解释，身边的黑尾铁朗突然cue到坐在她另一边的孤爪研磨：“竹冈学妹是研磨的朋友呢，研磨不欢迎两句吗？” 孤爪研磨放下手机，眼神毫无波澜，语气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阴阳怪气：“我哪插得上话啊。” 一片混乱中，还是靠谱的海信行学长对茫然的竹冈静笑了笑，道：“在原本应该好好休息的暑假里，竹冈同学还能来帮忙，大家都发自内心地感谢你。如果这些天大家的言行有不妥之处，还请竹冈同学多多包涵。” “我没有海前辈说得那么好的！只是打打杂罢了……” 竹冈静一边摆手一边在心中泪流满面，感慨排球队居然有正常人。 餐桌上终于安静了，竹冈静低头吃饭。也许是因为同桌的有女生的原因，音驹的各位都或多或少收敛了吃相，总而言之是非常平和的一顿饭。 午餐接近尾声时，黑尾铁朗突然说：“竹冈同学有没有……” 嗯？竹冈静刚刚咽下一口米饭，正想要转头看他时，就听见孤爪研磨好像是预料到黑尾铁朗要说什么一样、直接出声打断道：“她很忙的。” 被打断的黑尾铁朗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像是被孤爪研磨的反应勾起了兴趣一样，挑挑眉问他：“哦，研磨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小黑想说什么。”孤爪研磨理所应当地回道。 其他队员都没听懂这谜语一般的对话，默默用眼神发出了疑问。 “那个……”当事人竹冈静弱弱地举手提问，“请问是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吃饭。”孤爪研磨低头把不爱吃的胡萝卜挑到一边，毫不心虚道。 “嗯……那就是研磨说的那样啦。”黑尾铁朗若有所思地看着幼驯染被头发挡住的侧脸，取舍了大概一秒钟就选择了配合孤爪研磨，平稳地表演了一个暂时失忆。 ……哈，我也是你们东京幼驯染play的一环吗？说话倒是不要说一半啊！ 在一群人的迷茫中，竹冈静与同龄人的第一次聚餐圆满结束。 她自行把黑尾铁朗的发言记了下来，决定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已经日薄西山了。晚餐时间不像午餐那么固定，因而留下加练的人还有不少，经理们暂且不用急着开窗通风。竹冈静把音驹队员们的私人物品整理好后，孤爪研磨叫住了她。 “你晚上留宿吗？” 本该是疑问句，被孤爪研磨说成了陈述句。果不其然，竹冈静点了点头：“嗯！难得来一次，当然要体验一下和同学一起打地铺的感觉了。” “被褥应该有多的，但是睡衣和牙刷之类的需要自己带。”说到这里，孤爪研磨的眼神突然移开，盯着旁边的地板道，“需要我陪你回家拿吗？” 这个问题竹冈静考虑过，也确实想着抽个空闲时间回家拿。不过…… “孤爪同学陪我？为什么？” 这个问题着实让她有些好奇。 “小黑说天色太晚了，女生一个人来回可能会有危险，我作为把你叫来的人，应该确保你的安全。”说到这里，孤爪研磨嘀咕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小黑像妈妈一样？” 竹冈静哑然失笑。虽然一天相处下来，黑尾前辈确实表现得很可靠，但她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把外形凶悍的黑尾铁朗和“妈妈”的形象联系起来。能有这样的想法，孤爪同学平时应该受了黑尾学长的不少照顾吧？真羡慕这样的友情啊…… “如果孤爪同学不想去，我自己也没关系的。上学放学的路而已，我天天都走。”竹冈静宽慰道。 然而孤爪研磨却说：“我没说我不去啊。你带路吧。” · 鲜红如队服的晚霞还伏在地平线上，空旷的天穹却已泛起了夜的冷光。两人下车后又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温和的寂静随着微风扩散开来。 “快到了。” 竹冈静提醒道。 “嗯。”这时，路边的一个场地吸引了孤爪研磨的注意力，“啊，那是……” 竹冈静了然道：“街头排球场啊。” 铁丝网围了几块方正的排球场，没上锁的大门大大方方地敞开着，里面有放了假的学生在打球。仔细看去，球场的角落还摆着一个小筐，里面堆了几个蓝白相间的排球。即使有人是空着手来的，他们也可以拿这里的球来打。 如果是小黑，大概会很激动吧。要是这时候旁边再有一位木兔前辈，估计那两人会立刻忘记今天早就训练了一整天，然后欢呼着蹦跳着冲进排球场。 因为这与正规的场地不同。在寂寥的黄昏中一心赶路时，突然撞进眼帘的球场就好像是惊喜现身的朋友，路上有那么多人漫无目的地经过，唯有你与排球有深入骨髓的联系，这种瞬间相连的喜悦是难以比拟的。 “其实，我做游戏的初心来源于排球来着。”突然，竹冈静自嘲道，“听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吧？” “嗯，确实。真的不是为了配合气氛才这样说的吗？” “……孤爪同学，下次吐槽可以委婉一点。” “是么，我尽量。” 拌嘴结束，竹冈静盯着足尖继续踱步，慢慢解释道：“那是四年前的奥运会决赛，当时世界级王牌尼古拉斯·罗梅罗还是刚进巴西国家队的新人，甚至没有拿到首发资格，还是巴西队发挥不佳失了第一局和第三局，教练看首发主攻手状态不好才把他换上场的。”* 这是第一次，竹冈静谈起游戏以外的话题时还能说这么久。孤爪研磨默默听着，两人一路往旁边的居民区走。 “但是，尼古拉斯·罗梅罗一上场，就帮助队伍连拿两局，直接把巴西队推上了最高领奖台。”说到这里，竹冈静抬起头来，将感慨而惆怅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两支队伍都是客场作战，但当时整个体育场馆都在为这名新人而欢呼。我看的电视转播里，解说员激动得泣不成声，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们有幸见证了历史’……” 时间的冲刷，未曾洗褪那一刻内心的震撼。 竹冈静看向孤爪研磨，后者因为她突然的视线转移而怔了一下：“就是这样啦——当时我在心里想，总是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可不行啊，既然我喜欢游戏，那就痛痛快快地将这份热爱燃烧到极致吧！然后，总有一天，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执着，所有的成就，都会变成体育馆里的观众，为站在球场中央的我送上永不停歇的欢呼……” 那一瞬间，孤爪研磨突然意识到自己收集的竹冈静信息还是不够全面。 这人大概不是他想象中和自己一样的省电类型。相反，是像翔阳一样把热爱和斗志当燃料的类型，搞不好蓝条永远是满的。 在梦想与爱面前，青春也好，社交也好，走神的权利也好，全都是可以献祭的祭品。因此，像是“有没有朋友”“如何与他人交流”“该在群体中树立怎样的形象”这类的问题，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她的社交常识才像是一张白纸，所以社恐和活泼可以时不时切换。 她把自己能给的全都给了游戏。 这样一番分析下来，孤爪研磨甚至觉得有些悚然。 “真的没问题吗？”他轻声问。 “啊？你指什么？” “像这样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梦想，真的没问题吗？” 理解了孤爪研磨的意思，竹冈静还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不久，她说道：“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会后悔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 6 章 竹冈静家住公寓楼，不是独栋。到了楼下，孤爪研磨停住脚步，冲她随意摆了摆手，拿出游戏机做出要以此消磨时间的架势：“我就不上去了。” 是因为不想和同学家长打照面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的话，她大概会有如此这般的顾虑。于是竹冈静试探地说：“那个……我家里没有别人的。我一个人住。” 果不其然，刚开了一局新游戏的孤爪研磨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诧异：“一个人住？” 不是，这种番剧主角的生活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嗯，我父母他们目前在国外工作，一年到头基本不回家的。” 孤爪研磨愣愣地和她对视，惊讶的表情看起来更像猫了。 许久，他才把手撑在下巴上，表情严肃认真，脑袋旁却飞出一颗小星星：“以后打游戏就来你家吧？” 竹冈静完美接收到那颗小星星：“我也正有此意。” 随之，她微微侧过身邀请道：“所以现在就去我家等吧？如果陪我拿东西的同学在楼下站着，我会很愧疚。” “哦……好。” 他收起游戏机，没有再推脱。 · 拿了睡衣和洗漱用品赶回学校后，夜幕已完全降临了。远远看去，排球馆还亮着灯，但孤爪研磨只是兴致缺缺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显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那我先去把东西放下。明天见，孤爪同学。”竹冈静道。 孤爪研磨也正打算回寝室，于是向她挥了挥手，随口应道：“明天见。” 早上刚来的时候，黑尾铁朗给她说过经理寝室的位置，貌似是由空教室布置而成的。由于空教室所在的教学楼向来寥无人烟，走廊里自带冷清萧瑟的氛围感，假如地板残破些，再添上电压不稳的声控灯，估计可以直接作为恐怖游戏的建模。 竹冈静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因而一边上楼一边新奇地四处看。转过两层中间的楼梯平台时，上面的楼梯口处有一团黑影耸动了一下，她敏锐地察觉到那里有人。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只见那团黑影猛然受到惊吓似的跳了起来，同时有什么东西顺着楼梯掉到竹冈静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上边传来欲哭无泪的喊声：“对对对对对不起！！是妖怪大人吗！请不要吃掉我啊啊啊啊——” 诶？妖怪大人？ 竹冈静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这个女生是玩了恐怖游戏还没走出来吗？ 之前和孤爪同学打游戏就出现过这种情况。游戏通关之后，他还沉浸在剧情中无法自拔，以至于一时间不能接受游戏结束的事实，倒在床上久久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作为一个把游戏当成庄严事业的人，那一刻，竹冈静对孤爪研磨甚至产生了几分敬意。 这个女生也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不管是不是这种情况……“那个，同学，我不是妖怪。” “诶？”楼上的女生愣了一下。竹冈静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此刻隐约看见那个女生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了看，然后绝望地捂住嘴巴，一溜烟跑下来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来音驹还不认识路刚才想要去打水但是走廊里太黑了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所以有点害怕突然对您说出奇怪的话真的很抱歉！啊啊啊我都干了什么啊……” “没关系的！”近了看，竹冈静才发现女孩其实很娇小。她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抚她的情绪，“你先冷静一下……啊，对了，你刚才说要去打水对吧？我是音驹的学生，所以认识路的，可以带你去……” “是吗？”女生停止了鞠躬，眼泪汪汪地道，“您真是个好人啊！” 面对直球夸奖，竹冈静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起之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于是低头在地上找了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什么东西：“同学，那个好像是你的……” “啊，我的盆和毛巾！” 女生麻利地跑过去捡起东西，又咚咚咚跑回了她的身边，深鞠躬道：“真的是麻烦您了，我们走吧！” 竹冈静带着她往打水处走去，路上得知女生是乌野的预备经理，一年级，名叫谷地仁花。由于刚刚入部，对排球规则和很多事务还不了解，于是目前正跟随现任经理学习。 “谷地同学你好，我叫竹冈静，来自音驹二年级。” “是二年级的学姐……！”谷地仁花正把盆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没把握好力度，水花险些溅了她一身。她手忙脚乱地调好了水龙头，才松了口气，转向竹冈静好奇地问道，“也就是说，竹冈学姐是音驹的经理？” “我不是啦，”竹冈静连忙摇头否认道，“音驹排球队没有经理来着，我只是被其中一位队员找来帮忙的。” “诶？假期还能来帮忙吗？学姐对朋友真好啊……” “朋友”吗？竹冈静突然有端联想，先前去孤爪同学家的时候，他的母亲也默认自己是孤爪研磨的朋友。 说到底，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玩的竹冈静并不了解这个词的定义，但这个词最近反复出现，引起了她的注意。因此，她只好在心里拿游戏类比，试图搞清楚这个词的含义。 假如把游戏中“加入队伍”的行为看作交朋友，那么“朋友”应当是只会在两人目标一致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而且是短暂的关系，一旦短期任务完成，这份关系会立刻解除掉。 假如把游戏中“好感度”的设定搬过来，那么当好感度刷到一定数值，“朋友”关系就可以成立，只可惜地球online打不开数据面板。 从游戏剧情上看，自然有更多“交朋友”的行为。尤其是galgame，角色间的友情羁绊也是不错的看点，不过判定标准各异，触发条件也不够清晰。 如此一捋，只有第一条可以作为参考。这样看来的话，她和孤爪同学一个做游戏一个打游戏，似乎没有什么一致的目标。也就是说……不算朋友吗？ 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竹冈静心里一阵疼痛，和没有抢到限量版游戏的失落感有些相似。 难得有一个能联机打游戏、能随时拜访各自住宅的人，结果搞了半天和那些没说过几句话的路人一样，都只是“同学”关系吗？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只拿第一条作为判断依据也不够严谨吧，找机会直接问孤爪同学好了。他和黑尾学长是朋友，大概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吧。 “竹冈学姐？” 说到底，为什么别人都知道“朋友”的标准呢……竹冈静有些挫败地想，关于这件事，没有人教过她啊。 “竹冈学姐！”回过神来，谷地仁花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您还好吗？刚才你的表情突然很严肃……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没有！”竹冈静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跟可爱的学妹聊天的时候怎么能走神呢……“只是突然联想到一些事罢了，和谷地同学没有关系啦。” “是吗？那就好……” 两人回到经理寝室后，谷地仁花兴冲冲地把竹冈静介绍给了清水洁子。没出息的竹冈静被美女经理震撼得足有十秒说不出话，随即想到了中午那场小插曲。 “所以那两位同学呼喊的就是……” 注意到清水洁子露出了不愿回忆的表情后，竹冈静适时地刹住了车。 谷地仁花倒是深有感触般地点了点头，用安利一样的语气说：“清水学姐很漂亮，人又好，工作负责，平日里处处照顾我，假如我是男生，也一定会是清水学姐的追求者的！”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清水洁子将腮边的碎发捋至耳后，浅浅地笑了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仁花这样说，我心里很高兴哦。” 啊，美女学姐笑了耶。竹冈静愣愣地注视着清水洁子的微笑，直到对方看向她她才慌张地移开眼睛。 “竹冈同学是代理经理的话，应该也是第一次参加合宿吧。需要我帮你铺被褥吗？” 果然像仁花说的那样，学姐人很好呢。竹冈静感觉心灵被净化了：“不用麻烦学姐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清水洁子扫了一眼室内，若有所思道：“其他位置都被占了，要不然我把我的褥子往旁边挪一下，你就把被褥铺在我旁边吧？” “可、可以吗？不麻烦吗？” 清水洁子哑然失笑：“不麻烦呀。” 此刻，没出息的竹冈静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能来参加合宿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孤爪同学，虽然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但我会像感激朋友那样感激你的。 · 正吐槽灰羽列夫的孤爪研磨突然打了个喷嚏。 旁边来串门顺便八卦的日向翔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问道：“研磨没事吧？！” 门口刚抹完泪的夜久卫辅更是直接冲了过来：“着凉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需要从药箱拿点药吗？” “不，不至于，没那么夸张……”【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 7 章 第二天，竹冈静依然兢兢业业地做着代理经理的工作。不过毕竟是临时来帮忙的，排球社并没有给她分配太多工作。空闲时间里，她就四处张望着看其他场地的比赛。原以为高中生水平会比较有限，但这群热血少年一次次打破了她的认知。 一局结束，音驹赢下了比赛，队员们来到场边补充水分。竹冈静分发了一圈的水杯和毛巾，最后才发给慢悠悠落在后面的孤爪研磨。等他调整好了呼吸，竹冈静看着旁边的球场对他说道： “那个乌野的10号……很引人注目呢。” “啊，翔阳么。”孤爪研磨正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头顶盖着一块长长的毛巾，从毛巾下传来的少年音显得懒懒的，“虽然技术和经验还不过关，但是确实非常有意思，总能给人新的惊喜。”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孤爪同学这发言有点大魔王？ “孤爪同学认识他吗？” “嗯，算是朋友吧。” “诶？孤爪同学居然会有外校的朋友吗？” “……我外校的朋友只有翔阳一个而已。” 这样吗？竹冈静再次看向乌野的场地。橘发少年似乎扣球失误了，正懊恼地抱着头大喊些什么，旁边一位黑发少年不客气地给他头上来了一下，然后两人用莫名其妙的拟声词聊得不亦乐乎。 看起来确实是很容易交朋友的类型呢。 “那个……孤爪同学，”竹冈静带着半分疑惑半分好奇，顺水推舟地问，“我们是朋友吗？” 上一轮比赛中输给音驹的队伍还在鱼跃的途中，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孤爪研磨低头让毛巾滑落在胳膊上，云朵般的布料半晌才自然地顺着手臂垂落下来。 “是吧。” 他侧过脸看向站着的竹冈静，随手将几缕粘在脸上的金发理至耳后：“如果就连随时能一起打游戏的人都不算朋友，那未免也太伤人了。” 果然是这样啊……！ “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孤爪研磨重新低下头，漫不经心般地问道。 “该怎么说呢……就是昨天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我自己又不能判断……可能是因为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做游戏了，我总是在这种简单的问题上犹豫不决。”确定了朋友关系的竹冈静如释重负，在孤爪研磨身边落座说，“我也不想这样啊，太优柔寡断了。” 她对人际关系的界定模糊，这符合孤爪研磨的判断。 ……可是究竟模糊到了什么程度呢？这方面的信息还不够多。 “竹冈以前有过朋友吗？” 竹冈静摇头：“没有。” 嘶，有点可怜啊。 “那竹冈以后就叫我研磨好了。” “嗯……嗯？等等，两句话之间好像没有因果关系？”交友小白竹冈静目瞪口呆。 “竹冈没有做朋友的常识，所以我教给你，这很合理。”同为交友小白但幼驯染叫小黑（？）的孤爪研磨坦然解释道。 “是、是这样吗？”竹冈静想了一会儿，似乎毫无芥蒂地信服了。 于是善于思考的她提问道，“那研磨是不是也应该叫我‘静’呢？” “咳咳……”刚喝了一口水的孤爪研磨被呛到了。 “没事吧？！” 从对称的角度来看，竹冈静的提议没有问题。但是……莫名叫不出口。 “不对，不可以单纯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孤爪研磨突然严肃，表情称得上是可怕了，然而与表情程度成反比的是骤降的智商，“你想，我管小黑叫什么？” “……” “叫小黑对不对？” “……对。” “所以说啊，我习惯称呼朋友的姓氏，明白了吗？” “那是不是应该叫我‘小竹’*之类的？” “不好。不顺口。” “？哪里不顺口？” “就是不顺口。” “顺口。” “不顺口。” “顺口！” “不顺口。” …… 有其他队伍休息好了，过来要和音驹打练习赛。以前一直最后上场的孤爪研磨立刻站了起来，生怕不能立刻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对话。 他在别扭些什么啊……孤爪研磨自己都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竹冈静在休息区叉着腰散发怨念，黑尾铁朗唯恐天下不乱地凑过来问：“发生什么了？我好像还听到了我的名字？” 猫猫叹气：“讨论了一下朋友的定义而已。比我想象中要累。” 真行啊，两个人的朋友加起来一只手就数得完，竟然在讨论朋友的定义。真的不会陷入断章取义的泥淖吗？？ 不过…… “一涉及到竹冈同学，研磨的表情就会很生动呢。” “哈？” “比如现在。” 赛前谈话结束，队长黑尾铁朗成功收获两个散发怨念的人。 “真的没关系吗？感觉空气中涌动着黑色而不详的气息呢。”夜久卫辅搓了搓胳膊，斜着眼看向作为半个罪魁祸首的黑尾铁朗。 “放心啦，打起比赛就好了。”黑尾铁朗倒是不紧不慢，“研磨可不是会因为情绪而耽误比赛的人啊。” · 虽然莫名被说“名字不顺口”，但总体而言，交到朋友这一点还是让竹冈静心情愉悦的。 她的任期只有两天，也就是说，这是她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作为经理工作。这两天像是对普通生活的体验券，今天一结束，她就又要投入到孤军奋战的游戏制作进程中了。 不对，大概也算不上以前那样的孤军奋战了…… “是竹冈同学吗？真巧啊。” 午饭后，竹冈静把晾好的毛巾收回了排球馆，恰好遇见留下整理数据的黑尾铁朗。 “黑尾前辈！” 竹冈静和他打了招呼后，下意识寻找那个一直和他同时出现的人。黑尾铁朗善意而适时地提醒道：“研磨大概是回寝室打游戏了。” 啊，也是。竹冈静想到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孤爪研磨，默默在心里认同了黑尾铁朗的说法。 “对了，前辈，我有一个问题，”竹冈静想到了前一天中午那说了一半的话，好奇道，“前辈昨天中午好像想跟我说什么……？” “你说那个啊，”黑尾铁朗盯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会儿，语气轻松道，“我原本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正式成为音驹经理来着。不过，研磨替你说出了心里的答案呢。” “哎？不会的，我……”黑尾前辈的意思显然是，如果由她做决定也必定会拒绝。出于礼貌，竹冈静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不过她停顿了几秒种后，还是有些挫败地耷拉下肩膀，“好吧，的确是像黑尾前辈说的那样。” 如果加入社团，必定会挤占课外时间，那她分给游戏的时间就不够用了。就算很珍惜被大家需要的感觉，她也只能做出取舍。 “抱歉，黑尾前辈。” 是个很坦率的孩子啊。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不过，你应该正在为了什么事而拼尽全力地努力着吧？真厉害啊，没有人分担，没有人应援，却还是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黑尾铁朗自然地鼓励了这位只认识了一天的后辈，就像是激励自家队员一样。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话说回来，你和研磨不是关系很好吗？不要太见外，偶尔也麻烦一下他啊。有的时候，仅仅是看到朋友的脸，就可以得到安慰哦。” 竹冈静愣在原地，陌生的、被可靠前辈夸奖的感觉突如其来，几乎让她想要落泪。 为什么少年们每天高强度训练还不放弃，为什么即使输了比赛也能整理心情奔赴下一场……像这样的、朋友或前后辈之间的情感链接肯定是重要的原因吧？在成长的路上，最不孤单的，恐怕就是拥有这种情感链接的人…… 她把眼泪忍了回去，叹道：“突然很羡慕黑尾前辈的队友。” “是吗？我当做夸奖收下了哦。” “就是夸奖！！”竹冈静点头如捣蒜地强调了一句，然后表情认真地大声道，“前辈，以后的比赛，我可以去看吗？” “当然。不耽误你的时间的话，请务必要来。” 余光瞥见黑尾铁朗还有数据没分析完，竹冈静没有再继续打扰他，鞠躬告辞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是的，像黑尾学长说的那样……她也该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了啊。 · 下午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之后，竹冈静的代理经理生涯正式宣告结束。除了碎碎念“干脆再给那帮小子送一盘生蚝得了”的山本猛虎以外，其他人都友好地送上了正常的感谢。 “这两天真的麻烦你啦，回去之后依然要好好吃饭喔！”夜久卫辅前辈似乎真的很在意她的饭量的样子。 “平时欢迎常来玩——”黑尾铁朗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 “要是平时有人欺负竹冈学姐，我会帮着揍他的！”灰羽列夫说出了灰羽列夫式的话。 然后不出意外挨了夜久卫辅一拳：“怎么会有人欺负竹冈同学啊乌鸦嘴！这种时候就不要想着逞英雄了啊喂！” 其他学校的人已经开始收网拖地，并不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而乌野的清水洁子和谷地仁花早就听她说过今天离开的事，此刻正遥遥地冲她挥手。 竹冈静原本以为和她们的交集不算多，说不定自己走了也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因而两人这一小小的举动让她心中一暖。她连忙对着那边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搞得全场一愣。 “行了，走吧。” 孤爪研磨毫不见外地轻轻用水杯敲了一下她的头。竹冈静幽怨地站直，正想用言语反击两句，只听对方说： “今天还是我送你回去。” 抗拒不了他人善意的竹冈静顿时没了脾气，叹道：“走吧。” 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研磨可以准确地抓住她的情绪变化点啊？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音驹众人目送少年少女离开，夜久卫辅敏锐地察觉到黑尾铁朗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夜久卫辅有些疑惑。 黑尾铁朗只是深谙幼驯染习性罢了。盯着孤爪研磨黑金相间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他不明不白地感慨了一句：“也没什么……就只是觉得，三花猫真可怕啊。” “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 8 章 季风气候夏季多暴雨。因此，印象中那总是阳光灿烂的暑假，其实也有阴云密布的时刻，只是容易被大人的记忆过滤掉罢了。 除非，有什么跟“雨”紧密相连的记忆点。 竹冈静在厨房里切着苹果，耳边传来窗外细密的雨声。水果刀泛着金属光泽，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叩击着案板。突然，刀锋映出了一道强光，几秒后天空中惊雷乍起，雨势哗地增大。 还好她早就过了害怕打雷的年纪，现在可以淡定地把切好的水果装进玻璃果盘。 电脑绘图学了差不多两个星期，进步是终于可以对着数位板画出些正常的东西了。乐理知识是同时开始学的，进步是终于能流畅看懂五线谱了。当然也有后遗症，就是竹冈静暂时无法欣赏艺术作品，否则会克制不住地分析其原理从而丧失感知美的能力。 ……有点怀念那些无忧无虑听歌追番的日子。 她用脚尖踢开房门，踩着软乎乎的地毯走进房间。窗玻璃被雨痕彻底占领了，阴雨天更是透不进一点阳光，只有显示屏发光的房间看起来有些沉闷。竹冈静把果盘放在书桌上，反手打开了灯。 房间立刻被柔和的鹅黄色灯光照亮。 就在灯打开的一瞬间，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随即，一只手从桌子下方伸了上来，不客气地拿走了一块苹果。 “研磨，山本同学之所以说你像贞子，其实发色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知道的吧？” 虽然没被吓到，但竹冈静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地毯上，正单手撑起上半身的孤爪研磨朝她点了点头：“知道，所以我没有补染发根啊。” “不，那纯粹是因为懒得打理吧……” 将苹果放入口中后，孤爪研磨重新懒洋洋地躺回了地板，金色的发丝散开在脑后。 “研磨为什么要躺在地上呢？” “因为你家的地毯很软。”如果他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也在房间里铺上这种地毯好了。 虽然自合宿之后，忙碌的竹冈静就没再主动去过他家，但孤爪研磨完美践行了“以后打游戏就去你家吧”的约定，经常是一大早就带着游戏机来按门铃，然后在竹冈静家里窝上一天。 如果竹冈静有时间打游戏，两人就兴致盎然地联机；如果竹冈静忙着学音乐和美术，孤爪研磨就把游戏调成静音，随便找个角落安静地打游戏；偶尔看不下去的黑尾铁朗也会出没，然后软磨硬泡拉着两个不太动弹的阿宅下楼打球，等天色晚了三人就随便找个餐厅吃饭，吃完后在车站前告别。 某天，孤爪研磨来的时候提了一篮子青菜。 竹冈静盯了一会儿那菜篮子：“这是……新型游戏机？”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以赌气般的表情掩饰隐约的尴尬：“我妈妈说每天都来你家蹭饭不好，所以让我补偿一下之前的食材。” 竹冈静确实会做饭，毕竟这是独居的基本修养。“那，回去之后一定要替我谢谢阿姨哦。” “知道了……” 想到这里，竹冈静忍不住笑了出来：“像养了一只猫一样呢。” 正在吃苹果的孤爪研磨投来不解的眼神。 “喜欢窝在家里不动弹，喜欢缩在柔软的地毯上，晚上出去散步，但一定会在某天回来……”竹冈静一一历数研磨猫猫的习性，最终终于忍不住问，“研磨，你真的不是猫吗？” 猫猫翻了个身不看她：“不是。” ……更像了啊喂！ 显示器发出荧荧光芒，书桌上摊着几本音乐和绘图教程。旁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猫一样的少年，如果你向他发出联机邀请，他会立刻翻身坐起，一扫平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兴致盎然地陪你闯关。 窗外仍是倾盆大雨，而室内是温暖的灯光、喜爱的事业和最好的朋友。但其实，换作她以前自己在家的时候，即便这种天气也是连灯都懒得开的。 别人提起暑假，会率先想到灿烂的阳光、挥洒的汗水、直入云霄的笑声。但是，竹冈静想道，假如若干年之后回忆暑假，她一定会想到这个阴雨天。 说不定，哪怕只是经历雨天，她都会想起这个画面。 有朋友真好啊。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孤爪研磨抱着游戏机坐起来，见竹冈静恰好在看着窗外出神，便出声道：“那个，竹冈，我回去了。” 朋友来家里的唯一缺点—— 对方告别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内都充满了寂寥沉闷的气息。当然，不排除这是她心情的外化。 大概这就是“由奢入俭难”？啊啊，怪不得大家都热衷于交朋友，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这么好，即使两个人一下午都不说一句话，心里也是安定而温暖的。 但是她嘴上只说： “啊、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孤爪研磨看了她一眼，在她转过身来的前一秒收回了视线。 “之前，我家人说过，”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突然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话题，“因为很感激你这些天的照顾，所以想找个时间向你父母道谢。” 站在门口的竹冈静闻言一愣，连忙道：“谈不上什么照顾的，相反，研磨能陪我让我很高兴来着！而且，我父母那边……” 她停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似乎在纠结该怎么说才好。 “……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们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在她身上，这是罕见的剧烈情绪波动。如果按照平时的游戏思维，孤爪研磨大概会好奇这背后的究竟。但是这次，他隐隐觉得，有些地方是不能探索的禁区。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问起过小黑的母亲一样。 “啊，也不用这么认真，我家那边也只是说说……” ——不对，有哪里不太一样吧？ 小黑还有其他家人和同龄朋友支撑的，而眼前的人除了他以外似乎孤立无援了。 如果只是想要八卦一样地挖掘人物经历，那当然是不可取的。但是，如果是朋友想要提供支撑呢……？ 毕竟，每次他在的时候，竹冈静会状态稳定，而每次他离开的时候，竹冈静都会克制不住地垂头丧气，这一点早就被他看出来了。 真是匪夷所思，不知不觉竟然成了某个人唯一的朋友。帮助他人这种事显然是小黑更擅长，而他以前可一直是接受帮助的那一方啊。 孤爪研磨索性站起来看向她。由于玄关是下沉式的，站得低的孤爪研磨此刻平视着竹冈静，缓缓道：“其实，竹冈，朋友之间是可以畅所欲言的，不需要隐瞒什么。” 他并不清楚，不过他猜……哪怕只是说出来，应该都会好一些吧？ 如果猜错了，就向竹冈静道歉好了。会把所有她想要的游戏都送给她的。 竹冈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双手徒劳地比划了几下，似乎想要表达内心的什么感受似的，但她还是挫败地放下了手，低声说道：“倒也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就是普通的家庭矛盾罢了……” · 开学的第一天，在晃晃悠悠的电车上，东京幼驯染并排坐着。孤爪研磨低头打游戏，而黑尾铁朗百无聊赖地旁观，是即便隔了一个假期也未曾改变的情景。 “已经打到这一关了？这么快？” 关卡间的结算场景被黑尾铁朗看见了，于是他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啧啧称奇道：“进度比以前快多了。” “啊，还好，”孤爪研磨的视线没有从游戏机上移开，“毕竟有人在游戏上比我还努力，感觉自己也得认真点吧。” 黑尾铁朗内心五味陈杂，第无数次想“要是研磨像喜欢游戏一样喜欢排球就好了”。 但是……他悠悠道：“研磨果然很容易被热血的人吸引啊。” “……哈？”要不是游戏还没结束，孤爪研磨一定会转过头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疑惑地望向黑尾铁朗，“小黑在说什么啊。” “乌野的小不点也好，竹冈同学也好，不都是对目标有种诡异的执著的人吗？”黑尾铁朗的目光从游戏机转移到幼驯染的侧脸上，“先前看你和乌野一年级关系那么好，我还不敢确定这一点，但是现在有了竹冈同学的验证，我已经完全确定了呢。” “……奇奇怪怪的推测。” 理性分析是孤爪研磨的强项，但是感性分析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与日向翔阳初次见面就互称名讳，与竹冈静结成游戏连接的死党，以及与山本猛虎、灰羽列夫、当然还有黑尾铁朗他们的友谊…… 他不过是顺从内心去做，不喜欢分析原因，也不喜欢瞻前顾后反复考量。 如果可以，他希望现实世界也可以变得像游戏一样，那样一切事都会简单很多。 ……至少迄今为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这样的。 “是吗？”黑尾铁朗似乎并不奇怪幼驯染的回答，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像这样每天与热血和朋友相伴的研磨，久而久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更加重感情、更加懂得表达吗？ 实际上，或许有些事已经悄悄开始改变了吧。 这个阳光和雨水一样猛烈的夏天里，电车飞速驶过，在每个人的生命中留下独一无二的青春轨迹。【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 9 章 校园内此刻张灯结彩，奇装异服的学生根本不怕老师、大摇大摆地走在林荫道上，还有不少人步履匆忙地跑来跑去，大概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音驹一年一度的校园祭，于第二学期开学后不久顺利举办。 没有什么任务的竹冈静正穿梭于喧嚷的人群中，对校园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要不是她规规矩矩地穿着音驹校服，别人大概会以为她是校外参观人员。 近年来，校园祭逐渐从以班级为单位转向以社团为单位，因而在高一时，既没有社团又不爱凑热闹的竹冈静直接没来学校，并没有见识过音驹校园祭的盛况。 不过，今年不太一样。 竹冈静打开line，点开最上面那条消息，又确认了一遍目的地的具体位置。 ——“教学楼三楼西，排球社会议室。” 竹冈静的line界面已经不像昔日那样空荡荡了。乌野的两位女经理，还有音驹排球社自来熟的大家，都陆陆续续加入了她的好友列表，时不时弹出一条闲聊一样的消息。 就比如现在。 【黑尾铁朗：竹冈同学到了吗？】 这条消息紧随在【竹冈同学要不要来参观排球社的小吃店？在教学楼三楼西，排球社会议室。】后面。 音驹队长大概真的把她当自家队员看待了。 就在前任音驹经理·现任音驹隐藏队员竹冈静准备回消息时，紧接着弹出了下一条： 【黑尾铁朗：你来了之后，可能某人就有点干劲了。】 竹冈静：？ · 教学楼三楼是运动社团的地盘，不出所料是整个校园祭最热闹的地方。称兄道弟的同学，犯花痴的应援队，还有运动社团独有的大嗓门和青春气息，几乎塞满了整个走廊。 竹冈静最近失眠，脚步总有点虚浮，但是被这里的荷尔蒙一感染，顿时清醒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数月前的某个下午，空气燥热，瓷砖冰凉，一片寂静的走廊上，只有她和研磨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一个兀自出神，一个低头打游戏，自始至终两人没有交谈一句话。 从那次微不足道的罚站开始，她的生活轨迹似乎转了个意想不到的弯。 ……她自己也比以前更爱感慨了。 绕过足球社的鬼屋，穿过网球社的cos展，又从篮球社四处横飞的篮球下冲过，竹冈静才艰难地找到了西头的排球社小吃店。那边果然也是人山人海，令竹冈静望而却步。 她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等人少些再来。不过就在她走开之前，店门口招揽顾客的高大玩偶猫突然跳起来朝她这边挥手： “啊！是竹冈学姐吗？！” 被点名的竹冈静不得已只能挤过去，说了好几声“抱歉借过”才到了玩偶猫面前。身高堪堪到一米六的竹冈静仰头看了半天，根据身高试探地问：“是灰羽同学吗，还是犬冈同学……？” “果然是竹冈学姐！”玩偶猫自带的笑脸几乎要撑不起那元气满满的声音，里面的人仿佛有这份自知之明，直接伸手摘下了头套，露出一张清爽天然的脸来，“是我啊，犬冈走！学姐叫我阿走就好啦。” “不，还是叫犬冈同学吧……” 犬冈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学姐快去里面坐下吧，大家等学姐好久了！” “诶？等我？”竹冈静先是茫然，然后又疑惑地指了指旁边的人群，“那，不需要排队吗？” “黑尾学长说过啦，学姐当过经理，算是自己人，不用排队也不用付钱的。” “是不是、呃，会麻烦……” 犬冈走的确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虎学长！竹冈学姐来啦！” “……” 走廊里负责引座的山本猛虎大声应了一声，原本跟女生说话都会结巴的他终于能完整说话了：“竹、呃，竹冈同学，请跟我到里面来吧。” 两人侧过身邀请她进店，一个莫西干，一个玩偶猫，有种莫名其妙的震慑感。 见状，竹冈静只好鞠了个躬：“打扰了。” 这时，旁边的人群中传来了窃窃私语： “那是排球社的经理吗？怎么穿着校服就来了……” “是啊，其他社团的经理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门口……” 还没等竹冈静做出反应，原本有些腼腆的山本猛虎气势突变，朝那边摆出一副恶人脸：“哈？我们经理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呜哇——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只是随便说说！”两人被这变脸吓得措手不及，连忙摆着手道歉。 山本猛虎没理他们，继续带着竹冈静往店里走。 “山本同学，谢谢！”竹冈静小声对他道。 刚才那种情况下，明显是对方不讲理，假如从头开始解释竹冈静并不是排球社经理，显然就小题大做了。像山本猛虎这样直截了当地把对方顶回去，算是最优解。 “不用谢，自己人。”面对女生，山本猛虎自动切换回腼腆模式，长句都说不了。 “自己人”……竹冈静在心里反复品味了几遍。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不过……她不讨厌。 该说是归属感吗……真是魔力不小啊。 室内摆着几张圆桌，上面铺着红白格子桌布，侍者——由黑尾铁朗和灰羽列夫友情扮演——忙不迭地给每桌上菜，海信行作为收银员在出门处守着。 从顾客的表情和动作来看，食品的味道大概不错。 “喔，竹冈同学来啦。”黑尾铁朗把她从山本猛虎那边交接过来，有模有样地朝前方伸出手臂，“请往这边走——” 黑尾学长在西餐店打过工吗？竹冈静一边打招呼一边好奇地想道。 黑尾铁朗并不知道竹冈静的脑内剧场有多离谱。饮食区已经没有空位了，他直接带竹冈静穿过了饮食区，并打开了其后方的门。 “又有人点单……” 大概算是后厨的房间里，排球社其他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活。唯一算是比较清闲的孤爪研磨抬起头正欲发问，然后猝不及防和竹冈静对上了视线。 他有气无力的问题哽住了，只听黑尾铁朗悠悠道：“不对，是客人喔~~” 孤爪研磨愣住：“……” 孤爪研磨反应过来：“哈？” 孤爪研磨开始质疑：“地点，小黑是怎么通知竹冈的？” 黑尾铁朗似乎不理解他何出此问，理所应当地举了举手机：“用line啊。” 猫猫狐疑地扭头看向竹冈静：“我记得竹冈之前说过，line的好友只有我来着？” 竹冈静“哦”了一声，解释般地掰着手指一一历数：“现在有乌野的谷地同学，清水学姐，还有黑尾前辈，夜久前辈，海前辈，山本同学，福永同学，灰羽同学，犬冈同学，芝山同学……” 孤爪研磨听了半天，复又把头靠在椅背上，嘟囔道：“是吗，你还挺厉害的。” 他的半长发扎了个半丸子头，大概是为了方便干活。不过，丝毫不显得柔弱，反而比平时多了一分清新的少年感，在壮汉云集的运动社团里是少见的风景。 “那么，这里就是竹冈同学的vip专座啦，祝用餐愉快！” 小房间里果然还有一张桌子，夜久卫辅和福永招平利落地往上放了几盘菜，招呼她过去坐下。而黑尾铁朗客套结束后，又退出去招呼客人了。 不知所措的竹冈静左看右看，成了一个鞠躬道谢机器：“谢谢！谢谢！真的麻烦你们了！” “不用谢~~说起来上次暑假来当我们的经理，还没有好好感谢过竹冈同学你呢。”夜久卫辅一边切菜一边微笑，“研磨不去招呼一下客人吗？” 孤爪研磨已经站起来了：“客人你好，需要游戏联机服务吗？这次一定打败你。” “喂！研磨！” “没关系的夜久前辈！”竹冈静连忙朝恨铁不成钢的夜久卫辅摆手，然后认认真真地回复了孤爪研磨的挑战，“好啊，先等我吃完。” 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出这么可爱的话吗…… 老前辈夜久卫辅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怜悯：“唉，好孩子啊。” 希望不会被研磨欺负。 旁边的芝山优生和福永招平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竹冈静不知道夜久卫辅的内心os，因为其本人已经跟孤爪研磨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就如同平时的课间那样。 “研磨为什么选择在厨房帮忙呢？喜欢做菜？” “哦，不是，只是不想去外面挤而已。” “……话说研磨在厨房的工作是什么呀？” “装盘。”猫猫坦然。 竹冈静：“……” 仿佛猜到了竹冈静在想什么，孤爪研磨严肃地纠正道：“没有在别人工作的时候偷懒。菜单记录方式和上菜顺序都是我事先设计好的，否则列夫和小黑不会工作得这么顺利。” “嗯……我、我知道了，对不起，”竹冈静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被看穿心思的心虚，转移话题般地问道，“研磨以前逛过校园祭吗？” 这还不到需要道歉的程度呢……她是不是天然得过分了。 在社交中分寸感过强的人，是很难与他人结成深厚的关系的。 孤爪研磨突然想起了乌野的橙发小太阳。大概只有那样不管不顾打破距离桎梏的人，才能与这种分寸感极强的人成为长久的朋友吧？ 他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稍加思索后看着她的眼睛回道：“去年跟着小黑到处看了看。怎么了？” 竹冈静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校园的道路边有cosplay游行和学生自行组织的杂货铺，仿佛在庆祝什么节日。她小声道：“我从初中开始就没有参加过校园祭，但是，今天来了之后突然发现好像挺有趣的……研磨之前参加过的话，能不能也带着我到处看一看呢？” 方才她进入小吃店的时候，短短几米的距离，就让她多次见识到排球社的凝聚力。这与赛场上斗志昂扬的团魂不同，是日常随性的、像水一样透明却柔和的亲近感。也许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让他人向往万分。 平时的学习生活中，这种凝聚力或许比较淡，但是在今天的校园祭上，一定到处都蔓延着类似的凝聚力。 她没有，但她想体会，哪怕只是在旁边看一眼也好。 因为，一个人与世隔绝的生活，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悠然自得，可偶尔也会被寂寞裹挟，尤其是在他人的衬托之下。 “可以的。”孤爪研磨答应之后，沉默了几秒，又开口问，“但是，你没问题吗？” “……诶？” 竹冈静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孤爪研磨在他自己的眼下轻轻指了指，一双猫瞳像方才一样盯着她，仿佛把她的一切都看透了：“你有黑眼圈，而且眼睛里也有血丝……体力上，还能撑得住吗？” 随即，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是游戏进展不顺利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第 10 章 竹冈静是标准的宅女，业余生活基本由游戏组成，偶尔也会看一些番剧。 在番剧中，孤独的主角每次被人理解，眼睛都会浮起一点高光，配以“诶”的一声轻呼，然后就是长达几分钟的内心戏或对白，几乎无一例外。 这样的桥段看多了，竹冈静开始审美疲劳，总是喜欢快进。 不过现在，她觉得那些桥段可能是写实的，或者说至少、是在事实基础上夸大的。因为，她现在就很想像番剧主角那样，捂着嘴巴“诶”一声。 “是游戏进展不顺利吗？” 刚才，研磨这样说了。 也许这并不难猜吧，毕竟她的生活很单一，基本就只剩下游戏了，有烦恼也十有八九会来源于游戏。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看出心事，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不需要言语就能传递信息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感受到。 无意间听到二人对话的芝山优生愣了一下，悄悄问旁边炒菜的福永招平：“竹冈学姐有黑眼圈吗？……我没看出来耶。” 福永招平摇头。 竹冈静的气质和孤爪研磨很像，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丧”感，因而眼底有些乌青也不显眼。 只能说孤爪研磨观察力还是那么敏锐，能一眼看见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竹冈静平复了半天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回话，孤爪研磨制止了她：“等一下，待会儿再详细说。” 她哽了一下，以歪头表示疑惑。 在竹冈静不解的注视下，孤爪研磨径直打开门走出去，在人群中找到了黑尾铁朗：“小黑，是不是快到换班时间了？” 正被女孩子轮番搭讪的黑尾铁朗乐得解脱，跟女生们说了几声“抱歉”就拉着孤爪研磨走到了一边：“啊啊啊虽然很喜欢这种受欢迎的感觉，但是果然还是适应不了啊，又不能影响工作又要礼貌回应，我要是有分身术就好了……我说研磨你让我和列夫当服务生绝对是故意的吧，吸引顾客增加人流量什么的……” 碎碎念了几句他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孤爪研磨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遍。 “唔，是啊，快到十二点了，该让其他队员来接班了。”黑尾铁朗抬起手腕看看表，冲孤爪研磨点了点头，然后又补上一句，“但是要先把眼下的订单处理完才可以走喔，否则后面不好对接的。” “啊……”好累啊，多动一下都觉得累…… “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一脸‘我不想干家务活了，游戏的奖励还没领呢’的表情，这个规定貌似是研磨你订的？”黑尾铁朗惊奇地看着省电模式下不愿干活的孤爪研磨，不得不主动提醒他规则的来历。 “哦，对。习惯了。”孤爪研磨揉了揉眉心，刚塌下去的背稍微挺直了些，“那我先去把剩下的活干完。” “什么鬼，不要习惯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黑尾铁朗哑然失笑，不由得开始想象：不喜欢遵守现有规则，却擅长自己创造规则，这样的研磨以后会变成什么人呢？ 真的很期待啊。 音驹主将还没感慨完，已经走了几步的幼驯染突然回头，认真地对他说：“小黑穿西装很好看，列夫也是。所以受欢迎是理所应当的，要习惯。” 这两人以后说不定会从事经常穿西装的工作，提前适应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而且眼下的校园祭中，拿他们的形象作门面还可以增加收入，这不是很妙的安排吗？ 孤爪研磨突如其来的夸奖成功让黑尾铁朗保持了几秒原画状态。半晌，黑尾铁朗才捂着脸脱口而出道：“所以我都说了不要习惯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喂！” 而且刚才的发言自带魔王气息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研磨的魔王气质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吗？？ 竖起耳朵听见夸奖的灰羽列夫倒是没想那么多，带着星星眼挥了挥手：“谢谢研磨学长——” “列夫你不要跟着研磨胡闹啊！” 就餐和等座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道道好奇的目光聚焦了过来。还是收银台的海信行帮忙打了圆场，他微笑对人们道：“抱歉，请不要在意这些。” “啊、这倒是没什么啦。” 幸亏海信行的微笑有莫名其妙的安抚作用。 心力交瘁的黑尾铁朗叹了口气，余光瞥见孤爪研磨已经走进厨房了。门缝中，他朝着正忙活的那几人走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那几人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表情。随即，他们几个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活分给孤爪研磨，一边讲话还一边拿眼神瞟他，仿佛怕他下一秒就要反悔一样。 【你来了之后，可能某人就有点干劲了。】 黑尾铁朗想起了自己发给竹冈静的这条消息。显然，在对孤爪研磨的了解上，他的想法又一次被验证了。 乌野的小不点也好，竹冈同学也好，都能让研磨的斗志显著提升。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注重“中庸之道”的人，居然会一次次被热血执着的人吸引目光。难道说，研磨那平静的外表下，其实也隐藏着一方永远沸腾的热情，只是还没有人找到它吗？ 黑尾铁朗想起了竹冈静回给他的信息： 【竹冈静：前辈说的是研磨吗？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研磨“没干劲”的样子，怎么说呢，感觉研磨以最有效功率输出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很少出现心力交瘁或者精神内耗的情况……】 然后，仿佛是担心自己的话太过偏颇，她大概是考虑到“黑尾前辈难道在抱怨研磨干活少吗？！”，又紧接着发来了另一条消息： 【竹冈静：当然，假如比其他人贡献得少就不对了……】 哪怕是隔着屏幕，也处处透露着对方与人交流时的紧张。有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对待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可以不在乎细枝末节，但是一旦与谁走得近了，就会很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大概在关系比较近的人里，只有研磨能让她放松一些。 黑尾铁朗虽然心思成熟细腻，但其实是个客观看待事物的人。大多数体育社团的男生看见队友和女生走得近，都会插科打诨传一些粉红色的谣言，但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孤爪研磨和竹冈静。那两人自称是朋友，他就无条件认同两人是朋友，连带着整个排球社都没出现过什么不怀好意的传言。大家只是将竹冈静看作前任经理、队员的好朋友，普普通通地关照她。 可是现在，黑尾铁朗却觉得，假如两人之间真有什么火花也好。成为恋人，在朋友到不了的地方互相陪伴，帮助对方找到一些自己都没发现的东西…… 也许大家都会觉得需要被改变的是竹冈静，但是作为幼驯染，黑尾铁朗却觉得孤爪研磨也很需要被改变。 毕竟，他真的很期待那个发掘出自己热情、可以切实喜欢上什么东西的研磨。 · “福永同学的杂烩菜饭超级好吃啊！” 竹冈静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啊，竹冈同学。”夜久卫辅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教育自家后辈。虽然话语像是说教，却并不显得严厉。 竹冈静听话地点点头，闭上嘴巴专心咀嚼。夜久卫辅见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暗想自家列夫要是也这么乖就好了。 厨房另一边，孤爪研磨干活虽然不算熟练，但好在时间安排合理，进度比别人还要快一些，这股认真干活的劲儿把同级的福永招平和一年级的芝山优生吓得一愣一愣的。 灰羽列夫进来端菜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然后担忧地说：“研磨学长别累着啊，万一发烧了怎么办？” 孤爪研磨：“不会的，我毕竟是天天运动的人，不是纸糊的。” 竹冈静：“……” 很难想象研磨在他队友心目中的形象。 大家都在工作，竹冈静也不好意思坐着了：“那个，我也来帮忙吧？我在家偶尔会做饭，厨房里的事也还算擅长。” “诶，那怎么行呢？”不出所料，夜久卫辅爽朗地拒绝了她，“我们是为了感谢竹冈同学才请你来的喔。” 竹冈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好慢吞吞地坐了回去，但又坐立不安。她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因为不知道是坚持一下比较好还是顺势答应比较好。 她以前很少考虑这样的问题。首先，她基本不会主动帮别人做什么事，时间和精力能省就省；其次，就算自己举止不当让谁反感了，她也不会特别在意。 可是，排球社的大家都是好人，还一直那么关照她，这让她常常担心自己说话做事会不会不恰当、会不会伤害到谁。 “唉，之前不该欠下那么多功课的……”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就在这时，孤爪研磨的手机闹钟响了。他正好盛出了最后一盘沙拉，环视一周，一起工作的队友们也陆续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呼，可以收工了……”不知是不是别人心理暗示的原因，他感觉自己确实累着了，因而宣布收工的声音很轻。 “辛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兴致盎然地解下身上的围裙，准备去校园祭好好逛逛。 竹冈静恰好吃完了她那份菜，于是站起来依次对每个人道谢。轮到孤爪研磨的时候，她关切地说道：“研磨要休息一会儿吗？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走吧。”孤爪研磨给出了第三个选项。 “嗯？” “你不是说要一起看校园祭吗？现在我没事干了，走吧。”孤爪研磨解下围裙后，还把丸子头拆掉了，两边头发垂落下来，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布丁形态。 “至于最近做游戏遇到的问题，就在路上讲吧……周围没有别人的话，讲起来可能会方便一些。” 排球社的大家并不知道竹冈静做游戏的爱好，一直以为她只是比较擅长打游戏。因此，方才她正要说的时候，孤爪研磨制止了。 竹冈静显然不是爱张扬的人，独自做游戏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隐隐觉得，她大概不太喜欢受关注的感觉。 事实上这也不无道理，毕竟在很多时候，别人的注视是隐形的压力，而他人的期待与作者本人的意愿也很容易混淆。所以孤爪研磨自己都很少过问竹冈静的游戏进程。 当然，如果她自己愿意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对此，竹冈静愣了半天，然后一脸激动地捂住嘴巴“诶”了一声。 孤爪研磨：“？” 竹冈静：“研磨果然会读心术吧？！” “那是什么啊……” “超厉害啊，研磨！” “这种话就别说了……”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但孤爪研磨有两件事习惯不了：一是血液神教传教口号，二是别人的亲昵与夸奖。 “研磨坦率一点嘛。” “不要……”【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第 11 章 一离开教学楼三楼，气氛就平滑地跃入了寂静的潭水。虽然其他楼层也有不少闲逛的人，但人气明显比不上运动社团的地盘，因而话少的两个人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隐隐可闻。 孤爪研磨稍稍侧过头去，从发丝的间隙中观察竹冈静的表情。她一如既往维持着仿佛神游的样子，一头因打理不当而稍显凌乱的黑发披在肩上，配着有些无精打采的双眼。 是个会让人联想到雨天的人。 说不定她平时就是这样吧，一天到晚拉着窗帘，在昏暗的房间里敲键盘，语言功能几近退化。毕竟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他观察过，竹冈静将窗帘拉开的时候，窗帘杆上落下了灰尘，这说明窗帘之前很可能长期维持着关闭的状态…… “吃点什么好呢。” 竹冈静突然喃喃自语道。 以为她在思考重大问题的孤爪研磨一愣：“不是刚吃过？” “可是逛校园祭不都是边走边吃吗？而且研磨还没吃东西吧……” “我不饿……” “不行，要是研磨不吃午餐被黑尾前辈知道了，一定会挨骂的。”说到这里，竹冈静眯起眼睛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个因为失眠而憔悴的人不是她，“快快快，先去买份关东煮吧，至少垫垫啊。” 这家伙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脱？？他还以为她会直入主题开始聊游戏来着？ “……行。” 看在她是游戏同好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这些了。 教学楼外，天地顿时广阔，两人的脚步声淹没在万物声响的大海中。孤爪研磨跟着执着于寻找关东煮的竹冈静到处跑，不禁开始怀疑究竟谁是那个带人参观的人。 “啊，找到了！”竹冈静指着一个小摊兴奋地喊了一句。 “是吗，太好了。”孤爪研磨真心实意道。 竹冈静兴冲冲地到摊位前询问价格，然后把每一样都拿了两串。守摊的男生活泼地说了一声“交给我吧”，然后开始忙活。跟他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个女生，大概是摆摊一个上午练出来了，两人默契十足，基本一个人伸出手另一个人就能把需要的配料递过去。 竹冈静好奇地观察两人的配合，仿佛是在进行社会观察。 “好厉害的配合啊。”接过成品时，竹冈静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诶？”男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表情有些困惑，不过他很快就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接下了话，“同学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你们是朋友吗？” “嗯，当然啦！对不对小美？” “谁跟你是朋友啊，别自作多情。”女生翻了个白眼，转头跟竹冈静说，“同学你别听他瞎说，我和他不熟。” “……等等小美，你不会还在记恨之前我抄你作业被老师发现的事吧？！” “哼哼，你猜？” 这段对话足以让究极社恐孤爪研磨尴尬了。他默默在一旁看着总在内向与活泼无缝切换的竹冈静，暗想活泼形态的她确实挺像日向翔阳的。 对于两人的对话，竹冈静有些摸不着头脑。连“朋友”概念都模糊不清的她，更是不可能知道“损友”这种关系的存在。 告别关东煮小摊后，竹冈静把关东煮托在两人中间，以便一人一串地拿起来吃。 “试试蔬菜？”竹冈静问道。 “哦，好。”孤爪研磨接过那一串小白菜，放进嘴里咬了两口，“还行。” “是吗？我觉得超好吃啊……” “那是你的兴奋加成吧。” “喔……” 沿着主干道又走了一段，街边的草坪上传来阵阵音乐声。竹冈静驻足张望，发现那是街舞社的快闪表演，女孩子们自信地穿着紧身上衣和短裤，动作利落而有力，吸引了重重掌声。 一舞结束，女孩子们默契地转身朝不同方向散开。她们余光瞥见观众们惊奇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狡黠一笑。 “啊，一瞬间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竹冈静仿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看什么都要感叹一番。 “嗯，毕竟是快闪啊。” 不远处，有乐队搭了舞台演出。几首原创歌曲唱下来，观众也聚了不少。可能是唱嗨了，主唱豪迈地一挥手让观众随便点歌，导致其队友怒骂他想一出是一出。 “喂喂喂有什么关系，平时不是经常练吗？” “你倒是提前商量一下啊魂淡！” 面对这打闹一般的内讧，观众群中传来了无恶意的笑声。 乐队其他成员挨个揍了主唱一拳，这才没好气道：“就唱一首！” 主唱双手合十地疯狂点头，然后转身笑着面对观众：“好啦大家随便点！” 有人喊了一个竹冈静没听过的歌名，主唱利索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很快，虽然没有眼神交流，但音乐的前奏已经在主唱身后响起。 “很还原嘛。”观众中有人这样鼓励道。 主唱颇为得意地眨了眨眼，然后就险些错过第一句歌词。 “哎呀，帅不过三秒啊。”有人吐槽了一句。 其队友一脸见怪不怪却觉得丢人的表情，虽然乐器没停，但估计心里已经开骂了。 孤爪研磨对流行音乐的兴致不算高，但这名主唱莫名让他想起了自家的列夫。 在校园祭这天，果然到处都弥漫着少年之间的凝聚力，不同形式的，不同社团的，不同性别的……人一生中会加入无数个团体，但唯有少年时代的团体是仅依靠情感就能聚在一起的。 这就是竹冈静想要感受的吗？ 孤爪研磨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竹冈静，却没有看见像方才那样新奇而向往的表情。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然后低头盯着足尖。 视角关闭了，但乐声还能撞击她的感知。在副歌部分，配乐、人声和观众情绪同时抵达高峰时，竹冈静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别处走去。 音乐和欢呼都被抛在身后了，但竹冈静还是脚步未停。游客渐行渐少，寂寥和空旷不动声色地接管了空间，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冲出喧嚣的重围，在这覆了青苔的小道上笃笃作响。 “竹冈……” 孤爪研磨看着她的背影。 竹冈静终于停了下来。 夏风从树梢中穿过，带来阵阵凉意。 “好孤独啊。” 竹冈静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这句话，语调平稳，声音低沉。 “原本以为看看同学们的凝聚力会让我振作来着……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她再次叹气，转过身无奈地望着孤爪研磨，“原来我还会嫉妒啊。” 独立游戏制作者，是注定得不到支持、注定单打独斗、注定要与孤独为伴的群体。翻越技术壁垒已经足够困难，但还必须同时具备钢铁意志、艺术细胞以及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即便用几年时间呕心沥血做出了自己的游戏，也不一定能赚回成本，甚至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沉入网络大海的底部……不管怎么看，那句“努力就能得到回报”都难以令人信服。 就算她是十六岁的少年，也不可能被命运之神额外眷顾。 “编程也难，绘图也难，编曲也难，这三项最近都遇见了瓶颈，可是我必须全都攻克下来才行……为了鼓舞自己，我会去玩其他独立游戏，但是越玩越觉得自己的游戏烂透了……” 竹冈静一口气把最近的问题倒出来，不禁有些抓狂地捂住脑袋：“我到底是为什么选择这条道路来着？！” 最近她状态不好，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遇见挫折，大概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是“制作独立游戏”这样暂时没有反馈、看不出成败的工作，也会遇见“怀疑自己”的坎坷。 一直都“以最有效功率输出自己的情绪”的孤爪研磨对那种感觉很陌生，也不觉得自己擅长安慰这样的人。 黑尾铁朗输比赛后，也会陷入低落的情绪。比起情感支持，孤爪研磨更喜欢直接从事实上解决问题：“去练级吗？” 情绪这种东西，是无法数字化、无法用游戏的思维解决的，他不喜欢。 竹冈静所烦恼的，有两件事，一是朋友少的孤独，二是游戏进展不佳的焦躁。 前者需要情感支持，他暂时没法妥善处理，但后者的话…… “竹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竹冈静的情绪波动仿佛没有影响到孤爪研磨，他依然保持着平时的冷静状态。只是一双琥珀色的猫瞳在中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让竹冈静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是说了一堆独立制作游戏的困难……？” “你倒是记住些好的东西啊。”孤爪研磨移开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 “抱歉……”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重新看向竹冈静，平静地说：“我说，‘请问这是哪个游戏？看起来很有意思’。” “啊，是这样！” 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拂去灰尘，随着原人物一字不差的复述，竹冈静甚至清晰地回忆起了当初夕阳下的教室，金色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孤爪研磨替她捡起的角色人设图，还有自己当初得到夸奖后兴奋的心情。 就连这句话都记得，研磨记忆力这么好的吗…… 孤爪研磨继续说：“我接触过很多游戏，独立游戏和小公司发售的不知名游戏也不少。凡是我觉得有趣的，不管前期宣传如何跟不上，到后期都会人气飙升。” 竹冈静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有些话由两类人来说可信度最高：一是表里如一的单细胞生物，一是不受情绪影响始终冷静客观的人。 孤爪研磨是后者。因而他说出的话带有不容置疑的威力。 竹冈静思前想后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研磨的‘有趣’真是可怕啊……” “嗯？”不是，这就是你抓的重点？ “不过，谢谢，我感觉好多了。”竹冈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许是心情突然由低转高，她甚至像是刚看完笑话那样笑了很久，导致孤爪研磨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许久，她又说，“有朋友真的太好了。” ……似乎，她烦恼的第一个问题也解决了？ 很好，皆大欢喜。 “以后，我会继续努力，”两人往外走了一会儿，竹冈静突然望着前方沉声道，“会做出让研磨觉得‘最有趣’的游戏的。” “是吗？”孤爪研磨转头看她，只看到了表情认真的侧脸。于是他微微一笑，“我期待那一天。”【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第 12 章 狭窄而昏暗的通道中，黑色短发的人物与同伴相互扶持着前进。随着道路的深入，砖红色的衣服墙壁上出现了狰狞的古生物化石，仿佛这些生物在生前遭遇了极其痛不欲生的事。细长的脊柱骨附着在砖墙上，开花般朝两人展开，像是邀请，也像是警告。 人物停下了脚步。不管玩家再怎么按动键盘，她也不会移动了。这是有剧情展开的征兆。 此刻应该有bgm响起。最好是轻柔的钢琴声。 【如果，我们出不去……】 不对。不能一开场就煽情，太老套了。 【前面不像是人能涉足的领域。】 这样大概可以。 那么，接下来同伴该怎么回答呢？ 【确实。】 这是什么鬼，下一句不会就要打退堂鼓了吧。那可不行，剧情推不下去了啊。 【还好吧。】 ……不，不对，这样就不合常理了。任谁走进一片布满狰狞化石的区域，都不可能什么也发觉不到。 【事到如今，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这样可以，但是稍微有些突兀。最好前面再加几句衔接，铺垫一下情绪。 那么该加什么好呢？ 【想想外面等着我们的人……】 不太对劲。 不仅煽情，而且还有ooc的嫌疑。 【是啊，不管怎么看，走廊尽头都像是一片葬身之地。】 哇，很酷，但是会不会有点严重了？ 等等，这可不是现实世界啊，在那种情况下，说出“葬身之地”这种话也无可厚非吧。 对，应该把自己代入到游戏中去思考…… 叮铃铃铃—— ……是音效吗？ 叮铃铃铃—— 哦，是闹钟啊。 梦醒的前一刻，竹冈静恍惚地思考着，随后就是一阵仿佛灵魂抽离的拉扯感。睁开眼时，不出意外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在这个展开下，没穿越真是太好了呢。 大概是刚在梦中构思了游戏剧情的原因，竹冈静的思维还很跳脱。与之对应的是胀痛的大脑。一般来说，梦境会大大降低睡眠质量，尤其是醒时刚从梦境中脱离的情况，简直和通宵的体感一模一样。 这大概也算是“废寝忘食”了吧。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敢奢望“努力就能得到结果”啊。 竹冈静有些恍惚地下了床，拿起床边挂着的校服开始穿。刚套上衬衫时，她突然意识到今天不是工作日，而是周六。 系扣子的手顿住了，竹冈静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定了早起的闹钟。 “……对了。” 思考的时间没多长，她就得出了结论。 日历上的今天，赫然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标注着“春高预选赛四分之一决赛”。 之前说好的，要去给排球社的大家加油。 排球比赛啊…… 竹冈静下身穿着睡裤，上身是穿了半截的衬衫，她默默地面对日历站定。如果忽略她身上奇异的穿搭，就不难发现她的表情十分严肃。 她的游戏制作生涯，就是始于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排球比赛。 而今天的排球比赛，场上有她最好的朋友，还有平时一直照顾她的前辈后辈们。 她对排球比赛抱有极其认真的态度。 今天也会是意义非凡的一天啊。 . 时间尚早，体育馆内还没有被观众和应援团的声音填满，球场上来往的只有匆忙的工作人员。 灰羽艾丽莎把音驹横幅的一角系在栏杆上，还细心地抻平了因打结而产生的褶皱。另一端，山本茜也固定好了另一角。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鲜红色的横幅朝外翻去。飞扬在空中的布料缓缓垂下，“维系”的字样像画卷一般展开在体育馆中。 再过不久，身着红色队服的队员和应援团就会聚集到这边。以横幅为中心，红色的音驹的领域会向四周蔓延开。 “他们好慢啊。” 山本茜手肘撑在栏杆上，手掌托腮，肉嘟嘟的脸上流露出埋怨的表情。 小茜妹妹还是那么可爱啊。灰羽艾丽莎忍住了戳她脸颊的冲动，无奈而友善地提醒：“是小茜来得太早了啦。” 体育馆里依然空旷。山本茜坐在第一排观众席上，被她视作武器的大喇叭安静地躺在她身边；而灰羽艾丽莎则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下方偶尔传来的几句“看，那里有一个美女”则被她自动忽略掉了。 就在这时，入口处出现了一个黑发少女，灰羽艾丽莎的视线落在了这位新人身上。她的长发被绑成了高马尾，露出一张素净的脸，配着她身上的白体恤和牛仔短裤，仿佛就是一个周末出来买菜的邻家女孩。 难道是工作人员的女儿之类的吗？灰羽艾丽莎漫无边际地思考着。 那个女孩仿佛被体育馆高高的天花板震惊到了，半晌才开始四处张望，仿佛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原来她是来看比赛的啊，不知道会是哪个队伍的支持者……不过只要不是音驹对手就行。 灰羽艾丽莎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人类观察报告。 随后，那女孩一眼看见了显眼的红色音驹横幅，以及趴在横幅边上观察她的灰羽艾丽莎。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一下。 等等，难道是…… 大脑中电石火光，名为“直觉”的玄学思想立刻成型。 是音驹的支持者吗？！ 灰羽艾丽莎对自己的直觉有充分的信任。在心里确定之后，她突然前倾身体，双手放在口前拢作喇叭的形状大喊道：“从那边是上不来的喔！” “哎？艾丽莎姐你突然怎么了？” 山本茜吓了一跳。 “……啊？” 突然被喊话的竹冈静也吓了一跳。 是在跟她说话吗…… “绕到后面来，走楼梯才可以上观众席的！” 看来是在跟她说话。 竹冈静并没有大声喊话的勇气，事实上周围零星看过来的几道视线也确实有点可怕。但感谢还是要有的。她对观众席上喊话的大姐姐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那位美人是谁……但是既然站在音驹横幅旁边，肯定也是与音驹排球社有关的人吧。 竹冈静有些泪目地想，果然和音驹排球社有关的人都是好人啊。 自小没参加过体育社团的竹冈静对专业体育馆的构造十分陌生。要是她有巨物恐惧症，那她说不定会在这巨大而空旷的体育馆中直接昏过去。 能在这种地方比赛的人，真是了不得…… 出来后，竹冈静按照刚才的指示走了一段，发现了指引标。她松了口气，顺着楼梯走上去，终于天地开阔起来。方才容纳她的巨大场地，此刻就匍匐在脚下。 “这边这边～” 美女姐姐身材高挑，十分显眼。就算她不冲竹冈静招手，竹冈静也会一眼注意到她。 在美女姐姐旁边，还站着一个相对矮小的小女孩，看样子大约是初中生。竹冈静走近后，小女孩转头好奇地问道：“艾丽莎姐，这是你的熟人吗？” “嗯……暂时不是吧。” “啊？” “不过这孩子肯定是我们音驹的人哦！我有预感！” “艾丽莎姐在说什么啊……” 灰羽艾丽莎对竹冈静一笑，友好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灰羽艾丽莎，列夫的姐姐；这位是山本猛虎同学的妹妹，山本茜。” 诶，是亲友团啊，灰羽同学和山本同学竟然有姐妹吗？ 灰羽同学还好想象，但山本同学……？既然家里有妹妹为什么还不擅长跟女生说话啊…… 不过话说回来，列夫的姐姐真的像模特一样漂亮……没出息的竹冈静在美女面前又愣了好几秒。 “艾丽莎姐，你把人家吓到啦！”山本茜扶额，小声吐槽道。 “是吗！……” “没没没没有！”竹冈静连忙否认，后知后觉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竹冈静，因为是研磨的朋友，而且平时很受大家的关照，所以今天来给大家的比赛加油。请、请多关照……” “是小静啊！我听列沃契卡说起过哦，你来排球社帮过忙呢。” “啊，这么说的话，哥哥也提起过竹冈学姐来着……” “是、是吗，我很荣幸……” 竟然连亲友团都知道她吗，好感动…… “话说回来，小静这是第一次看音驹的正式比赛吗？”灰羽艾丽莎仿佛跟她认识了很久一样，十分自然地问。 “是的。”竹冈静点点头。虽然当经理的那两天她看过不少练习赛，但终究和正式比赛有区别。 “那可一定要看好喔，我们音驹的比赛。”灰羽艾丽莎自信地笑笑。 “——绝对不会让竹冈学姐失望的！”山本茜接过话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的场地。 人渐渐多了起来。就在竹冈静方才站过的入口，出现了一片夺目的红色，每个人都拥有着猫狩捕猎物时那样的眼神。 春高预选赛四分之一决赛，即将开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第 13 章 竹冈静遥遥地看着排球社的大家在门口站定，还没来得及看清每个人的脸，就见站在前方的黑尾铁朗和猫又教练交谈了几句，然后大家就转身出了门，像一阵来了又去的风。 “为什么又走了？”她有些不解。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只是先来看看场地，然后回休息区等待。”灰羽艾丽莎耐心地科普道。话说完后，她眯眯笑地邀请道，“小静要不要去休息室跟研磨打个招呼？待会儿打起比赛来可就说不上话了喔。” 竹冈静愣了一下，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大家的状态？” “嗯？……每次比赛前我都会去看列沃契卡来着。”灰羽艾丽莎认真道，“排球社的大家比我们想象中强大很多，小静不需要这么紧张。” 是吗……她大概确实是紧张了吧。竹冈静从挎包里拿出纸巾来，轻轻擦拭着潮湿的手心，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十有八九异常僵硬。 “从现场看比赛和电视上完全不一样啊。”竹冈静叹了口气，又补充道，“看朋友打球和看素不相识的人打球也不一样。” 电视上的球星们虽然人格魅力强大，还代表着国家的荣誉，但终究是不认识的人。而如今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却与她朝夕相处，无论是比赛前的准备还是比赛后的喜怒哀乐，都会由她亲眼见证。 校园祭上找到空隙放松压力的大家，有意无意在各方面鼓励队员的黑尾铁朗，还有虽然不爱流汗、但每次练习都会严格完成的孤爪研磨，对她而言早就不是漠不关心的陌生人了。 竹冈静其实是个重视结果的人。假如比赛输掉，她觉得她说不定会哭。 “这就是排球的魅力啊！”山本茜从灰羽艾丽莎身侧探出头来，脸上热忱的表情赫然是一个小球迷，“在现场看的话，每个人身上都是满满的看点，每一个球都能让人牵肠挂肚，只要看过一场精彩的比赛，会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一直都想着比赛的种种细节……” 山本茜的双眼熠熠生辉，激动的心情几乎要从她眼中溢出来。 ……她在乎的似乎不只是结果，还有除此之外的某些事。 竹冈静暂时理解不了那其中的含义，但是这份激情让她瞬间为之一振。 大概是被山本茜的热情感染了，竹冈静的紧张似乎有所缓解。 “那竹冈同学现在和我一起过去吧？” 灰羽艾丽莎敏锐地察觉到竹冈静状态的转变，不见外地拉起她的手腕往后走。 竹冈静踉跄了一下跟上了，有些不知所措。余光瞥见山本茜还站在原地，她扭头问道：“小……呃，山本同学不去吗？” 一见面就叫对方的名字，对竹冈静来说难度还比较大，因而话说一半就生生改口了。 山本茜颇为可靠地拍拍自己胸脯：“我要留下看着横幅和场地！你们放心去好了，这边什么差错也不会出的！” 好靠谱的未成年女性啊。 再回过头来看看模特般的大美人灰羽艾丽莎，竹冈静不禁在心里感慨，音驹亲友团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 休息区其实就是一处角落，摆着几张长凳，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每个人的行李规规整整地码在墙角，空气中弥漫着兴奋朝气却又紧张不安的气息。 这只是高中生的春高预选赛，后勤自然比不上职业赛。身体精神双重疲劳的运动员只能在简陋的角落坐坐，中午可能就在观众席找个地方小睡一会儿；场地上不间断地比赛计分，上一场结束后遗留的欣喜或悲愤还没消散干净，下一组对手就推着球筐上来了…… 竞技体育的残酷，不止体现在比赛结果上。 但是，竹冈静在这些少年的脸上，看不见疲惫或不耐。 “啊，列夫的姐姐和竹冈同学来了！” 正蹲在地上拉伸的夜久卫辅率先发现了她们二人，颇为惊喜地朝她们笑了笑。 “我们今天的应援力量还是那么雄厚啊。”黑尾铁朗一边和她们打招呼，一边感叹道。 夜久卫辅咧嘴一笑：“感觉不赢得漂亮些都不行了呢。” 其余队员都向她们点头致意，两人也回以真挚的鼓励。 灰羽艾丽莎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海拔最高的弟弟：“咦，列沃契卡……又去厕所了？” 比赛前去厕所是灰羽列夫的常态。一般流程如下：时间还充裕，大家静静等待；时间缓缓流逝，大家开始担心；距离比赛仅剩不到五分钟了，夜久卫辅撸起袖子准备去厕所捞他，顺便给他一记铁拳制裁。 “啊，嗯……有名的球员在比赛前都有属于自己的仪式或习惯，有助于保持比赛的状态，可能这就是列夫的习惯吧。”在亲友团面前，黑尾铁朗的说法十分委婉。 然而十分了解自家弟弟的灰羽艾丽莎扶额叹气：“队长，要是列沃契卡这孩子平时给大家添了麻烦，还请多多包涵……” “没有没有，列夫最近进步很明显的……” 两人客气地开始寒暄，根本没有竹冈静想象中紧张得坐立不安的样子。 果然经历过比赛的人就是不一样…… 就在这时，竹冈静感觉到了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她顺着视线看去，不出所料看见了布丁头朋友。 比赛前，就算心理素质再强大的球员都会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这些心大的少年也不例外。但是唯有孤爪研磨，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一丝紧张来。 自上次校园祭过后，排球社又投入了高强度的训练之中，因而孤爪研磨来竹冈静家打游戏的次数少了很多。平时上课倒是可以见到，但竹冈静对孤爪研磨承诺要做出“最有趣”的游戏后，就连课间时间都不浪费，要么构思游戏，要么提前写作业以便省下晚上的时间，故而闲聊时间也少了很多。 所以，此刻两人又有了交谈的机会，竹冈静莫名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孤爪研磨看了她半天，问：“你谁啊。” ？ 自己只是有“久别重逢”的感觉，而你是真的久别重逢了？？ 竹冈静刚要开口说话，孤爪研磨突然淡淡微笑，语气却像恶作剧得逞的猫：“开玩笑的。你把头发扎起来了，刚才在观众席上我差点没认出来。” “……” 偶尔，竹冈静会有一种错觉，就是孤爪研磨不像是普通人，而像是游戏里隐藏最深的大boss，还是那种平时隐藏在身边谈笑正常、只会在只言片语间流露出似是而非的破绽给玩家发现、在最后关头一定会跳反的令人大跌眼镜的角色。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竹冈静也说不出原理。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孤爪研磨那与外表不符的观察力和心机。就好比刚才，那匆匆的几秒钟，她根本没找到他的位置，而他竟然已经认出她来了。当然，还有那句非要绕她一下的“你谁啊”，仿佛是一只坏心思的猫，刻意想看她的反应。 不知道他赛场上的对手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和研磨当对手，肯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吧。 “第一次现场看比赛，紧张吗？”孤爪研磨问道。 “有点。”竹冈静掩下心里的想法，诚实回道。 “不需要紧张的。”孤爪研磨说完这句话，稍微低了低头，把下半张脸藏在竖起的衣领下，眼睛看向别处，“因为，大家都很强。” 竹冈静一愣。虽然孤爪研磨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但他这句话让她心惊。 这是，对队友实力的绝对信任。 虽然平时一直不怎么表达，一直降低存在感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孤爪研磨其实是极重感情的人，竹冈静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但是只有此刻，他明确表达了这样的感情。 “到底是谁要比赛啊……” 仿佛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澜，竹冈静低声吐槽了一句，“明明是想来加油的，结果反而是大家一直在安慰我不要紧张……” 孤爪研磨耸耸肩：“没办法啊……你的紧张都写在脸上了。” “……”大可不必直接说出来。 “说到这，”孤爪研磨仔细端详着竹冈静的眼睛，若有所思道，“竹冈又没睡好吧？” “额，嗯。”梦里都在做游戏，睡眠质量确实一般。 对于孤爪研磨看出她睡眠质量这一点，竹冈静已经见怪不怪了。 “真用功啊。” 孤爪研磨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还好……” 竹冈静一句话还没说完，队员们突然喧嚣了起来。原来是灰羽列夫回来了，此刻正在遭受黑尾铁朗、夜久卫辅还有他亲姐姐三个人的轮番数落。 “根据列夫精准的卡点能力，我们大概马上就要上场了。”孤爪研磨刚如同画外音般解说完一句，那边就有工作人员来通知登场，仿佛研磨刚看过剧本一样。 “好了……走吧。”黑尾铁朗暂时放过了灰羽列夫，转身看着音驹的众人，主将气势不怒自威。 孤爪研磨朝竹冈静挥了挥手，跟着大队伍一同向外走去。 一直想说的话始终没找到机会说。此刻竹冈静盯着孤爪研磨的背影，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加油。”【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第 14 章 在本届春高，东京赛区有三个名额。这场四分之一决赛过后，还有半决赛和决赛等着。剩下那两场比赛只要赢一场就可以晋级全国大赛，然而眼前的这场比赛却是不折不扣的单行线，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竹冈静和灰羽艾丽莎快步走回观众席时，山本茜已经开始带领应援团喊号子了。两人一路穿过震耳欲聋的声浪，跑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方，那熟悉的空旷感又扑面而来，连带着融进空气中的紧张感和肾上腺素。 下面的球场上，音驹的队员们正在热身。教练抛球，孤爪研磨抬手二传，其他队员依次扣球。砰砰砰的击球声和砸地声仿佛是战鼓鼓点，令人头晕目眩。 竹冈静深呼吸，一次又一次，这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汹涌澎湃。 “勇往直前是音驹！势不可挡是音驹！……” 热身结束，双方队员小跑到场边集合。球场边架起了长枪般的摄影机，裁判在球网边的架子上就位，下方的软护栏边聚集起窃窃私语旁观的人群。 “第一场比赛开始了吗？” “正要开始呢。” “是哪两个学校啊？” …… 双方队员在底线处整齐地站成一列，彼此眼中都闪着不服输的战意，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冲过球网正面对抗。 然而，尖锐的哨音一响，他们却规规矩矩地向对手低下头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多指教！” 好战的本性有所克制，是少年独有的魅力。而二十余位血气方刚的少年同时大声喊话，却又迸发出不容置疑的年轻的锐气。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竹冈静捂着胸口，喃喃道。 “这就是荷尔蒙的共鸣啊！” 灰羽艾丽莎对她点点头，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看着自信满满的灰羽艾丽莎和一脸茫然的竹冈静，山本茜有些无力：“艾丽莎姐又开始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场上，音驹众人手搭着手围成一圈，黑尾铁朗郑重地说出那例行独特的口号：“我们是血液。……” 手心手背传来的队友的温度，孤爪研磨的感官无限趋于平静。体育馆内的噪音像是渐渐平息的波纹，不知不觉失了踪影，唯有黑尾铁朗的声音如水落石出般越来越清晰。 “要永不停息地流动，输送氧气，”主将的声音沉稳但有力，“确保「大脑」正常运转！” 猫又教练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哦！——” 队友们的喊声震耳欲聋。 身为大脑的孤爪研磨打比赛时像机器，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永远冷静地分析并指示。 但是这次上场前，他的猫瞳朝观众席上一瞥，跟黑色高马尾的女生对视了一眼，并轻轻点头。 “不需要紧张的。因为，大家都很强。”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刚才孤爪研磨在休息区说过的这句话在她心中响起。 “真是的……要比赛的明明不是我。” 竹冈静轻轻把下巴搁在栏杆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由孤爪研磨发球。对方的六个人已经严阵以待，而孤爪研磨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拍了两下球找到手感，踩着发球的哨声抬手击球。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平滑的抛物线，落向对方的场地。 6号队员下意识伸手去接，排球高高飞起。接得很漂亮，但6号却嘁了一声。 “孤爪前辈牵制住了对方的二传！” 山本茜及时解说，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盯着球场上的一切变动。 竹冈静说到底不是排球比赛的常客，虽然还隐约记得一些规则，但对战术一窍不通。而且由于没有提前了解过对手，她一下子看不出对方每个人打什么位置。 于是此刻，她默默记下了6号的二传手身份，脑中建立了战术网络的第一个结点。 球被接起后，1号队员临时担任二传，将球传给了前排的8号。 8号摩拳擦掌跃起扣球，结果被黑尾铁朗直接拦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球从自己面前落回自家场地，落地时徒劳地骂了一声“可恶”。 音驹应援团爆发出了今日的第一声欢呼，强大的声浪席卷而来。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兴奋地鼓掌，大声喊道“拦得好”。 “反应好快！”竹冈静赞叹道。 “啊，我知道！这就是readblock，也就是根据对手的动向进行拦网！”灰羽艾丽莎竖起一根手指，颇为认真地解释道。 “readblock……”竹冈静在心里默念一遍，视线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孤爪研磨第二次发球，依然直指对面的二传。然而这次对方没有中计。1号队员快速跨出两步，替6号接起了这一球。 “拜托了！” “接得好——”6号将球传到网的另一端，守在那里的7号副攻手起跳扣球。由于传球距离较远，这一球拦得有些勉强，球碰触到指尖后向音驹场地后方飞去。 是拦网出界吗？ ……不一定。 那旋转的排球仍在空中，但从观众席的视角很容易看出来：这一球很可能会落在底线上，十有八九是讨厌的压线球。 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是不是拦网出界都不重要了。一旦ouch形成，只要球不是落回对方场地，都算对方得分。因而这一球必须要接起来，不需要纠结出不出界。 而守在那个角落的是孤爪研磨。 “诶？” 就如同方才那样，此刻音驹的二传也被迫完成了一传，就好像情景重现一般。 “这是巧合吧？” 山本茜很不爽地低声嘀咕。 山本猛虎下手垫出二传，球飞向灰羽列夫：“列夫！” “交给我吧！” 小狮子信心满满地高高跃起，抬手作出扣球的动作。 竹冈静余光瞥见孤爪研磨别过了头，就仿佛刚看见灰羽列夫扣球姿势就知道了结果一样。 不会吧…… 果不其然，这一球扣空了，球落在了自家场地。 …… 灰羽艾丽莎捂住脸没眼看，而山本茜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是哥哥的二传没传好啦”。 现在的比分是一比一。 “二传……在排球比赛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是吗？” 对手轮转后，竹冈静轻声问道。 “是的。尤其是对于我们音驹来说，二传就是心脏、脊柱、大脑！” 山本茜严肃地回答了中二的标准答案。 竹冈静一愣：“这个形容是？” “每次比赛开始前，黑尾前辈都会这样说呀。” “不对不对，比赛开始前只会说‘大脑’，”灰羽艾丽莎严谨地纠正道，“一般来说这么全面的形容是用来威慑外校的，因为外人常常会低估研磨君的实力。” “只会说‘大脑’指的是？” 灰羽艾丽莎清清嗓子，捧读道：“我们是血液，要永不停息地流动，输送氧气，确保大脑正常运转！”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超帅的！” 听着这些台词，竹冈静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她很重视游戏台词，小时候写过好几本中二笔记，那些笔记现在偶尔还是她的灵感来源，但是…… 这种传教口号连她都写不出来啊！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合宿的时候，孤爪研磨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练习赛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喊口号”，竹冈静细问的时候他又不肯解释。 这帮热血少年真的没意识到口号很中二吗…… 不对不对，快停下！她一个外人不能擅自评价别人的团魂，这太不尊重排球社的大家了！ 竹冈静努力压下吐槽的欲望，让思维回到正轨，继续接着刚才的思路分析道：“那么，假如大脑被牵制住，血液就没法流动了吧。” “啊？” 对手的发球继续指向孤爪研磨。这次孤爪研磨没有去接，而是旁边的福永招平一个鱼跃完成了一传。 看来牵制二传是很常见的一种战术，不然也不会开局到现在一直围绕这一点展开进攻。 但是，如何牵制也是个问题。 排球被接起时，福永招平还趴在孤爪研磨面前没有站起来。 由于是被朝着球网的右手接起来的，那球朝偏网的斜上方飞去。对于孤爪研磨来说，除非从队友身上跨过去，否则上手二传是不可能的了。 全场无数双眼睛盯着那颗球。从竹冈静的角度，可以从侧面看清球的轨迹，那道抛物线正令人不安地延伸着。 ……或者说，就连下手二传也很勉强。 孤爪研磨伸手去接，堪堪用指尖完成了二传。 这一球的轨迹已经不能重扣，山本猛虎只能将球垫回对方场地。 “机——会——球——” 对方啦啦队拖长了声音喊道。 8号副攻手直接起跳扣球，随着一道意想不到的落地声，对方的分数跃至2分。 “可恶！！”山本茜咬牙切齿。 刚才那一球如果处理不当，福永同学大概会受伤吧。 竹冈静默不作声，暗自心惊。 “别在意，下一球拿回来！” “是——” 音驹的大家正互相加油鼓劲，遥遥看去，唯有孤爪研磨没有参与其中。他琥珀色的双眼不带感情地望着对方场地，如同扫描仪一般在那六个拥抱庆祝的对手间一一扫过。 这个眼神让竹冈静想起暑假的某天。她写程序写累了，就坐在孤爪研磨身边旁观他打游戏。boss的攻击令人眼花缭乱，而孤爪研磨只是操纵着自己的角色躲闪，自己血量已经掉到了百分之七十，而boss还是满血。 她没有出声打扰，但孤爪研磨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淡淡解释道：“我对这个boss一无所知，还是先摸清他的路数比较好。没必要一上来就浪费蓝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人尽皆知的获胜法门。但是真正能做到不纠结眼前蝇头小利、静心调查对手的人却很少见。 打游戏的时候，孤爪研磨也会露出那样不带感情的眼神。 比赛又进行了几局，对方已经用同样的战术把分差拉大到了五分。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 灰羽艾丽莎皱起眉头，美丽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开始紧张了……”山本茜不安道。 “没关系的。”竹冈静望着球场沉声道，“大家都很强。” 音驹的大家，没有一个人唉声叹气，依然用赛前那样战意满满的眼神盯着对手。 在他们之中，孤爪研磨神情淡然，仿佛这不是必赢不可的比赛，而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游戏。 孤爪研磨对队友们抱有绝对的信任，队友们又何尝不是无条件地信任他呢？ 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愣愣地看着淡定的竹冈静，半晌才道：“研磨的朋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啊……” 山本猛虎用重扣赢下一分，应援队立刻高呼“扣得好”“再来一球”，气氛制高点终于向音驹这边有所偏移。 “好！！！”山本茜和场上的音驹队员们同步欢呼，球性恋女孩的情绪很容易就被调动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 竹冈静望着下方的场地，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之处。得到发球权的队伍进行轮转，队员们庆祝后各自就位，依旧气势汹汹。 现在，孤爪研磨到前排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 15 章 方才对方接连得分时，音驹叫过一次暂停。 “真是罕见，对方居然是冲着研磨来的。”山本猛虎一边擦汗一边吐槽。确实，孤爪研磨虽然处于团队大脑的地位，但在球场上并不显眼，很少成为对手重点关注的目标。 “看来对方是做足了功课呢。”夜久卫辅道。 孤爪研磨正坐在椅子上沉思。待队友们讲完后，他抬起头说：“他们的武器不止头脑战。那个8号副攻手大概是和列夫差不多的情况，虽然经验不足，但是力量和直觉都很惊人。这个队伍以前默默无闻，这次突然冲到了预赛四分之一决赛，估计和那个8号的加入脱不开关系。” 被cue到的灰羽列夫一惊。 “既有头脑又有力量啊。”黑尾铁朗双手抱臂若有所思。 “嗯，等那个8号成长起来，这个队伍会更棘手。”孤爪研磨点头，坦然承认了对手的强大。随后他语锋一转，注视着队友们的脸道，“不过，目前的他们还算好对付。” 孤爪研磨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原本还有些低沉的大家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三十秒的暂停时间很短，孤爪研磨三言两语交代完战术后，哨声已然吹响。全员摩拳擦掌地转身往场上走，而孤爪研磨因为多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一步骤，稍微晚了大家一步。 “列夫。” 被叫到的灰羽列夫转身，看见了走在他身后的孤爪研磨。 “不要被那个8号比下去哦。” 孤爪研磨从他身旁经过，恶魔般的一句低语消散在空中。 灰羽列夫呼吸一滞，随即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不服输的光芒：“当然！” “研磨用激将法也得心应手啊。”上场时，夜久卫辅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看戏般地笑道。 “就是说啊，有时候真觉得他可怕。”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擦肩而过，一边走向候场区一边望向自家幼驯染，“该说幸亏是队友吗……” 暂停结束，重新开始。比分九比四，音驹落后五分。 “啊，研磨站得很靠前。”竹冈静注意到了场上的变动。 “大概是为了预防之前的战术吧。这样一来，如果还想把球往孤爪前辈面前打，就有不过网的风险了。”山本茜说道。她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显然正全身心关注着战局。 牵制二传是常用战术，但是，如何牵制也是个问题。 假如二传到了前排，像那样的牵制方法是不是派不上用场了呢？ 哨声响起，对方8号发球。他仍然像先前那样瞄准了孤爪研磨，然后不负众望地挂网了。 “lucky——” 音驹应援团在身后高声大喊道。电子屏幕上，比分跳转到九比五。 “都说了不要用那个战术了，你小子！”6号二传回头怒斥。 “啊啊啊对不起，我以为可以成功来着！”8号人高马大，认错态度却很端正，对怒火中烧的前辈来了个干脆的九十度鞠躬。 “好了好了。”1号拍了拍6号，然后回头望着8号，声音平静，“这一分就当过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前辈们多说了吧？” “是！” 在网的另一边，一双琥珀色的猫瞳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发球权到了音驹手里。 “我们音驹‘善守’是出了名的，没有人会想着击破我们的防守……”山本茜正紧张地分析，那些话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鼓舞，“假如牵制不了二传，那么我们一定会得分！” 果不其然，这一球来回几次后被灰羽列夫扣下，分差进一步缩小。 “列沃契卡打得好——” 灰羽艾丽莎鼓着掌大喊道。 就在这时，竹冈静突然低声道：“对方的拦网，似乎不是readblock。” “诶？” “——他们限制了我们扣球的位置。”候场区上，黑尾铁朗几乎是同时皱着眉说道，“他们的拦网足够高，而且集中在中场和左半场，我们只有右边的队员可以自由扣球。” 这一球让列夫扣成功，可能是因为对方防守还未完全适应他的球风，也可能是抱有让音驹放松警惕的目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音驹的扣球都不可能一直这样顺利下去，迟早会有被彻底拦下的时候。 犬冈走听了，立刻条件反射道：“和我们在练习赛对付翔阳的方法很像！” “嗯，犬冈的战术敏感度越来越强了。”黑尾铁朗勾起嘴角夸了他一句，随即盯着球场有些不爽地自语道，“自己用过的手段被原样奉还，感觉真够糟糕的。” 场上，灰羽列夫扣球成功后双眼发光，下意识看向为自己托球的孤爪研磨。但是，他并没有从孤爪研磨脸上看出类似欣喜的表情。 “研磨前辈研磨前辈！刚才那个球！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以为孤爪研磨没有注意，灰羽列夫主动蹦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地邀功。 “……嗯，列夫这一球确实打得很好。”半晌，孤爪研磨缓缓点头，对灰羽列夫淡淡笑了笑，“记住这种手感，待会儿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好耶！！” 又一次轮转，孤爪研磨到了第一排边上。假如再轮转一次，他就又到后排了。 “果然还是智取型队伍比较烦人啊。” 孤爪研磨突然叹道。 身边的队友投来了无语的眼神，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你自己不也这样吗”。 被队友暗自吐槽的孤爪研磨毫无自觉，只是盯着天花板默默思索，脑中已经推演了好几轮的站位。 又一次音驹发球，一个来回之后，孤爪研磨再一次将球托到了右半场，还高喊一声：“列夫！” 银发少年一跃而起：“好！交给我吧——” 可是这次，他的扣球没能得分。对方的自由人漂亮地移动到球路上，排球在他手上一弹，垂直地飞向空中。 “可恶……” 二传过后，8号球员扣球。那强力扣球在海信行手臂上弹开，直接一路自转飞进了音驹的候场区。 黑尾铁朗面无表情地接住兀自旋转的球，眼神如刀。 “哈，接得好！” 8号仿佛看不见黑尾铁朗要杀人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挑衅道。 “这家伙……！” 灰羽列夫双手紧攥成拳，咬牙切齿地盯着对方的8号。 “列夫。” 孤爪研磨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研磨前辈？” 灰羽列夫一愣，看向一直淡然的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仰起头来，一直遮着脸的头发向后散开，露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今天打球的手感还不错吧？” “啊，确实还好，不过得不了分的话……” “别说这种丧气话。”孤爪研磨打断了他，看向对方的场地，“根据我的观察，列夫的原始身高和起跳高度都高于那个8号。” “啊……是吗？哈哈……” 灰羽列夫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却得意地笑了笑。单纯如他，有这句客观的夸奖，扣球失败的沮丧已经被冲淡了。 “下一球我还会传给你。”孤爪研磨重新看向灰羽列夫，眸中露出狩猎猎物般令人畏惧的光，“不过，我要你从那个8号的头顶把球扣过去。” 「孤爪研磨不像是普通人，而像是游戏里隐藏最深的大boss。」 「有时候真觉得他可怕。该说幸亏是队友吗……」 「尤其是对于我们音驹来说，二传就是心脏、脊柱、大脑！」 ——此刻，灰羽列夫感觉心跳差点停止。比起“说这句话的研磨前辈好霸气”的想法，灰羽列夫感觉自己被吓到的成分比较多。 “遵、遵命。” 要是待会儿扣不过去，研磨前辈不会把他生吞活剥吧…… …… ……总感觉真有这个可能啊！ “心跳好快。” 竹冈静突然道。 “是啊，战局越来越胶着了。”山本茜了然。 “不是因为这个……”竹冈静很小声地说，视线一直没有从孤爪研磨身上移开。 “我懂！”灰羽艾丽莎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声音，“爱是一道光嘛！” “什、什么啊！”竹冈静惊恐地后退几步，脸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下意识就否定了。 “艾丽莎姐的说话风格就是这样，竹冈前辈习惯就好啦！” 竹冈静捂脸，感觉自己大概习惯不了。 对方发球了，海信行完成了一个漂亮的apass，排球径直飞向孤爪研磨的头顶。孤爪研磨伸出手来，指尖蕴藏着传球的无限可能。 “不过管他往哪里传……只可能是一个方向！” 之前暂停时，队长交代战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拦网已经就位，8号球员就站在中间，做出了起跳准备姿势。 “——列夫。” 随着孤爪研磨的低语，银发的高个子非但没往拦网空隙冲，反倒是一头扎进了拦网里，与8号视线相对。 “什……！” 8号僵在了原地。 上手传球精确地让球飞到灰羽列夫的击球点，恍惚间几乎直达天花板。这在旁人看来是高不可及的星辰，可是对灰羽列夫而言不过是一个跳跃的距离，伸手就能轻松将其收入囊中。 听孤爪研磨命令时，灰羽列夫还不由自主地心有余悸，然而一旦跃上高空，他就仿佛是领主回到了自家的领地，少年人的锐气和热忱呈破竹之势占据了上风。 “——这就是音驹的王牌！！” 少年宣言，声振球场。灰羽列夫重重挥手扣球，击球点甚至在拦网高度之上。拦网的指尖和球不过间隔一两厘米，但那其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宇宙，是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的距离。 8号落地，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指尖。 “音驹的11号选择了正面突破！” 场外解说激动得破了音。 “天呐……”山本茜惊叹不已。 不过…… 对手场地边的裁判员举起了旗子。正要狂欢的音驹应援团仿佛被水浇灭的火，只剩下几句“怎么这样”的灰烬。 “出界了。”灰羽艾丽莎不无惋惜地长叹一声，脑袋枕在了手臂上。 “没关系的，有些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分。”竹冈静坚定道。 她望向球场上那个被高个子们遮住的瘦小身影，似乎理解了“大脑”的含义。 “小静……”灰羽艾丽莎抬起头看她，恍惚间觉得她就好像是看过了无数场比赛一样。 “我之前说过一句‘假如大脑被牵制住，血液就没法流动了’，我应该为这句话道歉。”竹冈静看着虽然失分却露出微笑的孤爪研磨，自己也不知不觉带上了笑容，“我们音驹的大脑，怎么可能会被牵制住呢。” 比赛，才刚开始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 16 章 对手虽然得了分，却马不停蹄地叫了暂停。 “研磨前辈，对不起！”在场边，灰羽列夫捶胸顿足，“你托的球那么好，结果我打出界了！” “别在意。”孤爪研磨拍拍灰羽列夫的肩膀，对他指了指对面的休息区，“我要的不是那一分，而是这个效果。” 灰羽列夫停下了撒泼般的自责，顺着孤爪研磨的手指看去。对方的士气明显被挫低了一大截，尤其是被正面突破的8号，此刻活像蔫掉的蔬菜。即使教练说着鼓舞士气的话，气氛也没有缓和多少。 正如同拦网的目的不仅限于直接拦下，扣球的目的有时也不只是让球落地。在很多比赛上，王牌的扣球能强势地起到震慑对手的作用，这往往比单纯的一分分量还要重。 这是灰羽列夫第一次扣出这样的球。他看着对手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对排球的认知似乎再一次刷新了。 “我们和他们其实很像。”在灰羽列夫观察对面时，孤爪研磨解说一般地说道，“他们之前一直默默无闻，这次因为有了8号变强。而我们呢，也是之前一直处于没落的状态，可今年却进步神速，甚至拥有了进军全国的实力。” 听见这番话，灰羽列夫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他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睛眨啊眨，好像已经猜到了孤爪研磨的下文。 迎着那双因猜到他要说什么而倏地亮起的双眼，孤爪研磨没有兜圈子，径直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变强，和列夫的加入也脱不了关系。” 第一个直球，宛如划过夜空的流星般撞进灰羽列夫心口。他捂着胸口后退几步，感动道：“前辈……” 二三年级的学长们闻言微笑，围成一个圈对灰羽列夫点头，就像是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家长们。 夜久卫辅双手叉腰，脸上笑容爽朗，仿佛化作了音驹校园里和煦的微风：“列夫是善守的音驹里难得的进攻者，听起来和自由人差不多帅，不是吗？” 第二个直球，仿佛天神下凡射出的箭矢，精准有力地命中了被选中的命运之子灰羽列夫：“是、是啊，我是音驹未来的王牌嘛！” 山本猛虎双手环胸故作头痛道：“就是说嘛，虽然你这小子平时老添乱，不过要是没有你这份攻击力量还真不行呢。” 第三个直球，好像东京上空千百束烟花同时绽放，只为了他一个人。 不言重，一点也不言重，热血少年的想象力和浪漫细胞往往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否则他们不会想象出能够整理成册的中二笔记，也不会仅为了一场比赛就成天挥汗如雨了。 灰羽列夫有没有做过前者尚不明确，但后者是肯定做过的。再加上他每天自信满满地咋呼要当王牌，不难推断他热血少年的身份。 没有人能拒绝直球攻击。尤其是热血少年灰羽列夫。 他像舞台剧主角那样舒展而迅速地张开双臂：“研磨前辈！虎前辈！大家！！！……” 孤爪研磨早有预谋般地躲过：“别靠近我。要抱就去抱阿虎。” 山本猛虎不知所措：“喂研磨！……不是列夫你还真听他的啊！” 休息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就仿佛是训练结束后回家的那条小路。这份高涨的士气与另一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候场区众人按耐不住了，犬冈走好奇道：“大家在说什么？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芝山优生也踮起脚张望：“是啊是啊，好想去听听～” 出于对幼驯染的了解，主将黑尾铁朗有些汗颜地拦住了两个跃跃欲试的一年级：“大概是对内的心理战术。别听。” “诶？” “研磨有时候很擅长操纵人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明白了……” 两位一年级对视一眼，孤爪前辈的形象在队长的渲染下愈加黑暗。 这次，他们看灰羽列夫的眼神甚至有些同情了。 不过，隐约猜到了谈话内容的黑尾铁朗望着孤爪研磨，总觉得这大概不只是心理战术。其中十有八九混杂着研磨的真心。 “因为有列夫的加入，所以我们变强了”之类的，谁敢说不是孤爪研磨发自内心的声音呢？毕竟，那可是对着别人说出“强的不是我，而是大家”的孤爪研磨啊。 真难得，向来寡言的研磨也渐渐学会表达感情了。虽然还很稚嫩，虽然暂时只能在赛场上使用，不过……会有融入日常的那一天吧？ 这一切，大概还是与她有关……或许是他们之间发生的某些事，在不知不觉中促进了孤爪研磨的表达欲。 竹冈静也正注视着孤爪研磨，眼神顺着轮转的次序转动、又从场上追到场下。全场关注的焦点都是扣球的列夫，而她却难以将视线从看似不起眼的二传身上移开。 大脑啊……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行动呢？ 我也想不遗余力地为你欢呼一次啊。 三十秒过去，双方重新上场。发球权在对方手里，士气在音驹这边。 “放马过来！” 音驹的大家降下重心严阵以待，双臂向两侧张开，仿佛手臂之间连接成了藤蔓状的网，不管球打到哪里都会被网弹起。 观众席上寂静无声，唯有心跳隐隐可闻。每个人都密切关注着这场奇招频出的比赛的动向。 哨声划破空气，宣告着比赛的延续。发球，接起，扣球，再接起。双方都谨慎了很多，因而这次已经来回了好几个回合，球依然没有落地。观众都屏息凝神，仿佛一个大喘气就有可能惊动场上全神贯注的球员们、导致排球落地一般。 这时，球回到音驹场地，福永招平垫球完成了一传。 “那个大个子要扣球了，拦住！” 灰羽列夫起跳的瞬间，对方喊了一声，随即三人拦网就位。 “太快了……” 对方教练皱眉说了一句。然而球场上瞬息万变，每个细微的反应都奢侈无比，教练的提醒已经无力回天。 “要来了，那招。” 黑尾铁朗露出了仿佛预知一切的笑容。 孤爪研磨抬起手来，指尖直指缓缓落下的排球。拦网的三人隔着网在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旋风，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被无限拉长。 猫一样的眼睛，猫一样的直觉，猫一样的二传。 猫一样的双手，一只微微下垂让出位置，另一只则像缓缓出鞘的剑一样伸直。剑锋就指着猫的对手。 是二次进攻啊—— 拦网队员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孤爪研磨已经把球拨到网另一边了。在以扣球为霸主的球场上，这颗仅由重力牵引慢慢落下的小球的轨迹无比清晰。其余三名队员徒劳地鱼跃上前，只看见了落地又弹起的黄蓝色球影，一下下，砸出了沉重的一分。 全场静默，然后猛然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与掌声，漩涡般涌向那个瘦小的身影。 “打得好！打得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音驹的孤爪选手发起了出其不意的二次进攻！！” 就像是四年前的奥运决赛，球场上的人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无论是国际舞台的巅峰对决，还是这小小体育馆内的春高四分之一预赛，观众的心情都是同样激动、同样热切。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在某个普通的日本女高中生心里，这两场比赛烙下了足以改变命运的印记，是罕见的、不管多少次回忆起来都能落下热泪的记忆。 「总有一天，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执着，所有的成就，都会变成体育馆里的观众，为站在球场中央的我送上永不停歇的欢呼」 …… 「大脑啊……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行动呢？我也想不遗余力地为你欢呼一次」 所谓欢呼，是年轻人华丽璀璨的背景音乐，是成功后令人心潮澎湃的微风余浪，是两个相知灵魂间的无言相拥。 在山本茜和灰羽艾丽莎激动的应援声中，竹冈静有些颤抖地上前一步，于磅礴的声浪中放声大喊： “研磨——打得漂亮——！” 这是我，送给你的欢呼。【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 17 章 震惊全场的二次进攻过后，孤爪研磨轮转到了后排。二次进攻的威胁暂时消失了，不过那一球带来的威慑力依旧存在，此刻正像一团乌云一般笼罩在对手心头。 “孤爪选手轮转到后排了！作为团队的二传，他是否还会像之前一样受制于人呢？”解说员仿佛与球场上的少年们感同身受，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担忧与淡淡的期待。 “利用队员位置阻碍触球，大多是用来阻拦攻手的。像这样妨碍二传传球的情况，确实少见……”山本茜从二次进攻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开始调动大脑中的排球知识，“但是，很奇怪啊。” “嗯？哪里奇怪？”灰羽艾丽莎好奇地问。 “以前，不论对手打出的球多么稀奇古怪，我们音驹的一传也始终都是apass，从来没有被打破过。所以，就算队员会阻碍二传移动接球也无所谓啊，只要把球传到二传头顶，让二传不需要移动就是了……我们完全做得到。”山本茜皱眉分析道，“可是今天为什么打不出apass呢……” 话音刚落，完全复刻先前战术的一球就飞来了音驹场地，落点依旧在孤爪研磨前方。只不过这一次，前来一传的是自由人夜久卫辅。 “交给我吧！” 夜久卫辅大喊着要球，随之传出一个完美的apass。排球升空，转啊转地在孤爪研磨头顶开始下落。 “接得好。” 孤爪研磨抬起手上手传球，灰羽列夫从中路起跳，嘴里还激动地喊着“传给我传给我”，俨然一副要扣球的架势。拦网球员虽然担心他仍是诱饵，但毕竟心有忌惮，于是原本布置在右翼的拦网竟离开自己一直固守的阵地、稍稍往□□斜了。 但是最终，这一球由山本猛虎从左翼扣下。触球时的手感已经向他预告了结果，扣球得分的那一刻，他握紧拳头振臂高呼，得意面对队友们的夸赞。 “喔——牵制二传的战术被音驹的自由人完美化解掉了！” “扣得好！扣得好！再来一球！再来一球！”音驹连续得分，应援团也跟着士气高涨起来。 灰羽列夫大概是音驹阵营中唯一一个没有鼓掌的：“诶，还以为研磨前辈肯定会传给我来着……” “你小子，想当王牌还早着呢！哈哈哈哈！”山本猛虎大力拍了拍灰羽列夫的后背，狂笑道，“还是先乖乖地看着前辈的后背前进吧！” 孤爪研磨没空搭理这两个活宝，对其他人嘱咐道：“我在后排的时候，就继续用刚才提过的战术。然后，趁着他们士气不高赶紧得分，这一局大概可以拿下。” “好，没问题！”以夜久卫辅为首的另外三人比了个ok的手势，配以令人放心的微笑。 竹冈静盯着音驹的队伍看了半天，突然嘶地一声微微后仰，低声嘀咕着：“不会吧……” “怎么了小静？” 竹冈静表情凝重地看向灰羽艾丽莎，缓缓道：“艾丽莎姐，研磨之前打比赛就是这样吗？” 灰羽艾丽莎被她的表情镇住了：“小静指的是？” “他的比赛风格……很冷静，很敏锐，战术藏得非常深，对手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好像他正在打游戏那样。”竹冈静词不达意地陈述完，又自言自语般说道，“打游戏对付的都是虚拟人物还好，但如果是现实生活中，对付实际存在的人……” “等等，‘对手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山本茜抓住了她话语中的小细节，“竹冈前辈的意思是，孤爪前辈到目前为止还有没显现出来的招数吗？”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竹冈静遥遥看着孤爪研磨那不显山不露水的行动，“研磨，真是比我想象中可怕多了。” “真的吗，好耶！”山本茜大概没注意到她的后半句话。 “嘘——小茜小点声，不要让对手听见喔。” “啊，抱歉艾丽莎姐！” …… 竹冈静以前对孤爪研磨的认知仅限于“打游戏很厉害”、虽然是排球队员但不爱运动、是个难得的好朋友云云，因而今天突然见到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他，她总觉得有些割裂感。 ……有哪里不对劲吧？ 这就好像家里养了一只三花猫，你一直以为它只是个爱睡懒觉爱晒太阳的五好猫咪，除了觉得它可爱以外没有别的想法；结果某天你偶然在池塘边遇见了它，发现它用竹筒搭了一个流水面装置，然后守在下游悠哉悠哉地等着鱼游到自己盘子里，俨然一副狩猎者的模样。 某些人表面上是个体弱小布丁，实则是运筹帷幄冷静到可怕的大魔王。 在现实生活中，要是被他暗地里控制了，估计也完全感觉不出来吧？ 这人设…… ……有点…… ……带感啊。 ——啪！ “啊！小静你没事吧！”竹冈静的大动作把专心看比赛的灰羽艾丽莎吓了一跳。 竹冈静慢慢把双手从脸颊上移开，脸上隐约残留着拍脸带来的红色印痕。 “就算看比赛很激动也用不着折磨自己哦？”灰羽艾丽莎有些手足无措地道。 “艾丽莎姐我没事，我只是有点……怀疑自己的三观……” 突然想出一个奇怪的人设、然后硬往研磨身上套怎么行啊！人家只是在竞技体育中使用计策而已，是正当竞争啊！ “三、三观？！为什么看个比赛会扯上三观？” “完了，竹冈前辈的说话风格也被艾丽莎姐带偏了……” 在旁边两个女生的谈话声中，竹冈静正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自己的独特喜好。 场上，孤爪研磨突然心中一跳，狐疑地朝观众席看去。 “怎么了研磨？需要叫暂停吗？”夜久卫辅敏锐地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孤爪研磨摇摇头，说道，“继续就好。” 音驹已经如孤爪研磨所言地拿下了第一局。在刚过去的一局比赛中，只要发球和扣球针对后排的孤爪研磨，一传就会由夜久卫辅接起，然后传出完美的apass，因而对手的战术似乎不再奏效了。 “可恶，都是那个自由人……”8号愤愤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回头蛮不讲理地朝自家自由人喊道，“前辈前辈！你快用接球得一分，把那个家伙比下去！” “什么玩意儿，你这家伙不要替别人燃起胜负欲好吗！” 吃瘪的8号不爽地回过头来，恰好和网对侧一双仪器般漠然的猫瞳相对。他愣了一下，仿佛是被吓到了，再凝神去看时，对方已经把眼睛移开了。 那个音驹二传……刚才是在观察什么呢？ “差不多可以了。”另一边，孤爪研磨低声和队友们说，“再得两三分就按以前的方式打吧。” “好！——”山本猛虎活动了一下手臂，咧开嘴笑道，“我们早就等不及啦。” “是啊，”灰羽列夫也双手叉腰自信发言，“是时候让他们看看真正的音驹了！” “——喂，现在场上所有人里就属列夫你接球最菜，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虎前辈就让我说一次帅气的话嘛！” “行了行了，裁判在看你们呢。”夜久卫辅日常操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快点回到比赛状态。” 有夜久卫辅坐镇，对手暂且放弃了牵制大脑计划，转而开始利用8号的力量发起猛攻。然而善守的音驹让他们每一分都来得极其艰难。 “他们真的很厉害……”山本茜看着对手的场地，突然叹道，“第一次打到四分之一预赛，已经丢了一局，行之有效的战术被破解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条不紊地组织进攻……” 这孩子喜欢的不只是音驹，而是排球这项运动啊。 竹冈静看着那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心中产生了些敬意。 不过，至于她说的那件事…… “虽然有些不忍心，不过，他们接下来或许很难有条不紊了……”竹冈静的视线从场地移到比分牌，最终落在孤爪研磨身上。 他不可能布无用的棋。接下来一定会用到。 “啊，换人了！” 长长的哨声打断了比赛进程，裁判双手握拳，小臂绕着彼此缓缓转动。在音驹候场区，黑尾铁朗正高高举起写着“3”的牌子，还不忘对场上回头的队友们露出一个微笑。 “交给你了！”跑过黑尾铁朗身边时，夜久卫辅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牌子，另一只手顺便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你就在候场区好好看着我神勇的表现吧。” “……” 场地另一边，8号正踮起脚尖密切关注着音驹的动静：“诶，他们把自由人换下去了，换上了那个拦网很厉害的家伙。” “音驹在想什么啊，那个布丁头二传还在后排呢……”6号有些不解。 “那，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启用那个战术了？‘切断中枢计划’？” “不要随便给战术起中二的名字啊你这家伙！”自由人在后方大骂道。 “继续用那个战术。”作为队长的1号自动过滤了无用信息，下令道。 “好！” 他们集体应声，纷纷收起刚才或疑惑或不满的样子，做出了一直以来都全神贯注的防守姿态。 ——对了，就是这样。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孤爪研磨在心里默念着。 ——尽管朝我来吧，信心十足地运用你们的战术吧…… 哨声响起，由黑尾铁朗发球。对方顺利进行一传和二传后，8号高高跃起，瞄准了某个方向挥下手臂。 ——然后…… 砰！福永招平仍旧鱼跃到孤爪研磨身前，角度丝毫不差，仿佛就是第一次失分的复刻。 然而，这次是一个完美的apass。 对手们僵在了原地，满眼是不敢置信。 这帮家伙的一传精准度……突然提升了？？ 艰难构筑起的信心之墙，在本就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轰然倒塌。 深谙队员状况，他们的教练叹了口气，仿佛已经看见了比赛的结果。 ——列夫那高于拦网的扣球不是平a而是威慑，以你们的韧性，大概不会就此消沉；夜久前辈的防守虽然无懈可击，但能被归为自由人的职责，也可以调整心态勉强接受；但是，当你们发现音驹所有人都能传出像夜久前辈一样的apass，发现就连一直都坚信有效的战术都被破解了……心态还能平稳吗？ ——对于黑马队伍而言，心态崩盘，就没有获胜机会了。 “终于能打出像以前一样的apass了！”山本茜激动地喊。 “打得好！”灰羽艾丽莎兴奋高呼道。 竹冈静心情有点复杂。她有九成把握可以断定，从比赛开始到现在所有欠佳的apass都是孤爪研磨有意安排的，是为了让对手放松警惕，然后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来最后一击，以达到伤害翻倍的效果。 尤其是在对方刚丢一局又比分落后的情况下，这招一出，基本上他们的比赛心态就崩掉了吧…… 「尤其是对于我们音驹来说，二传就是心脏、脊柱、大脑！」 ……可恶，真帅啊。 今天孤爪研磨带给竹冈静的震撼太多了。她用额头贴上冰凉的铁制栏杆，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研磨……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比赛结果已经没有悬念，音驹以2-0取得了比赛的胜利。两个应援团放下各自的立场，平等地为每一个队伍送上了掌声，裁判工作结束走下高台，工作人员拿来了拖把准备拖地。 双方队员像刚开始那样面对面站成两排，汗水淋漓，隔着网与彼此握手。 “明年你等着，我一定把你所有的球都拦住，然后用扣球得二十分！！！”8号输比赛后眼眶通红，此刻正带着哭腔恶狠狠地对灰羽列夫放狠话。 “那我就得三十分！超过你！”灰羽列夫不逞多让，除了没有哭腔以外语气和8号如出一辙。 前辈们用无语但包容的眼神看着这两人。 “虽然这两位新人是赛场的焦点，不过……你们真正的枢纽，是那位5号二传吧？”对方的队长正与黑尾铁朗握手。虽然吵吵闹闹，但他没有去看互掐的两个大个子，而是看向了一旁低着头的孤爪研磨，“不愧是‘大脑’啊。” 他的眼光果然毒辣。在这位始终平静稳重的队长面前，黑尾铁朗没有像平常那样不着调，而是正色道：“你们的8号是可造之材，球感和扣球方向一直很精准，相信以后会是全国有名的王牌。” 队长听了，有些惆怅地微微一笑：“我们是排球弱校，拥有的武器不多……希望不会埋没他啊。” 这只是一场平常的比赛。应援团成员三三两两散开去，讨论着中午该吃什么；记分牌重新归零，地面的汗水被擦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下一场要比赛的球队已经在门口摩拳擦掌，只要他们一下场，立刻就会推着球筐冲上来。 竞技体育很残酷，但是这帮少年却从未露出抱怨的神情。 竹冈静随着熙攘的人群离场，心中被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涨得满满的，仿佛马上就要溢出来。 想为排球社的大家送上祝贺，想观看更多更多的排球比赛，想永远有机会体验这种感动。 ……还想快点找到研磨，跟他好好说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看见他的脸。【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第 18 章 “小静！小静你走得好快喔！” “竹冈前辈，他们又不会长翅膀飞走，不用那么着急啦！” 身后，两个紧赶慢赶的女生不解竹冈静的激动，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什么。而竹冈静趁着看完比赛热血沸腾的劲头，正一路带风往门口赶，并没有听清两人说话的具体内容。 夜久卫辅的接球，灰羽列夫的扣球，每一分都快速从她脑海中闪过，但最终还是定格在孤爪研磨身上。让她心跳不止的并不是那个引发了全场欢呼的二次进攻，而是他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气场。 何为“维系”？何为“大脑”？ 在一众力量与体能占优的预备运动员中，仅凭脑力杀出重围，成为令对手畏惧的存在；像藏在暗处的猫，锐利的琥珀色瞳孔纹丝不动，将对手心中所有的踌躇和弱点尽收心底；永远冷静，永远善断，永远强大。 那个人，是音驹排球队的枢纽啊…… 穿过各司其职的人群，绕过光滑而冰凉的柱子，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匆匆踏过，竹冈静一心想着找到那个人。 一涉及到孤爪研磨，她就容易头脑发热——无可奈何，这件事又一次被验证了。竹冈静一边小跑一边想，难道这就是朋友的魔力吗？ 分开时会格外想念，看他成功时会想要跳起来欢呼……也是作为朋友会有的想法吗？ “……竹冈？” 听见熟悉的声音，竹冈静立即停住，呼吸不稳地向旁边看去。 “研磨！” 那个人正独自站在角落里，似乎正在用手机发消息。 刚结束比赛的孤爪研磨肤色不像平时那么白皙，而是透着些红润，难得展现出了少年人的朝气。拉链拉到顶的红色外套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小奶猫被绒布包住，不过此刻为了和竹冈静讲话，他用手指将竖起的领子往下勾了勾，因而竹冈静隐约能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汗珠。 竹冈静一怔，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将头扭到一边，脸颊立时烧了起来。 “？”孤爪研磨不解，歪过头和她对视，“你怎么了？” “……没、没事。”竹冈静有点尴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个……研磨，你怎么没和大家一起？” “我要给翔阳发消息。”孤爪研磨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转而问她，“你才是，怎么没和大家在一起？” 竹冈静意识到他指的是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她转头张望，并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大概是方才她走得急，把两人落在后面了。 她有些愧疚，叹了口气：“应该是走散了……” 一路跑来运动量不小。竹冈静慢慢调整着呼吸，感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孤爪研磨突然一笑，收起手机道：“为什么你比我一个刚打完比赛的人都累？” 竹冈静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照实回答是为了见他而跑来，那未免有些难以启齿，可她一时间又想不出其他合适的答案。 心中有鬼，她不敢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对视，于是低头看向地板，发现两人的影子正隐隐约约地重合在一起。 不知从哪里传来咚咚作响的鼓声，如同一声声沉闷的雷。竹冈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心脏正在胸腔中重重地跳动着，几乎让她担心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很陌生，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明明刚才跑来的时候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为什么到他面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呢？ 竹冈静，你在做什么啊…… 大厅里人来人往，但每个人都有事在身，没有谁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心思各异的两人。 如竹冈静所想，孤爪研磨的眼睛的确可以看穿一切。 他隐约可以猜到，竹冈静是为了见他才跑过来的。竹冈静的头发扎起来了，因而脸上的表情就比平时更容易观察，汗水、呼吸、神态，都是不容置疑的证据。 她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其实一切都写在脸上。 游戏进程顺不顺利，对他说的话感不感兴趣，上课有没有认真听，是不是在走神构思游戏。 一切都写在脸上。 太单纯了啊…… “他们应该已经汇合了，我们也过去吧。”孤爪研磨善意地打断了竹冈静的心理斗争，作出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小黑说要请大家吃饭。” “好……” 竹冈静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像游戏人物开启了跟随模式一样跟着孤爪研磨向大队伍走去。走到一半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并不是排球社的人，也不属于应援团，充其量是来加油的，似乎没有资格跟着他们一起去庆祝。 “研磨，我……” 前面的少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知道了她想要说什么：“如果是朋友的话，可以哦。” ？ 竹冈静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我又不是排球社的人，应该不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吃饭吧’之类的？” “……” “竹冈对朋友的权利真是一无所知啊。” “……”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做出“让研磨觉得最有趣”的游戏有点难。 可以收回之前立的flag吗（x） 两人继续往大部队走，一路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竹冈静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挎包的带子，眼睛默默注视着少年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但是，现在望着研磨的时候，心情会比从前更加雀跃、更加激动，而若是细细体会这种心情，它又会柔柔地化开一片苦涩，让眼前的景物都覆盖上一层淡淡的惆怅。 比如现在，夏秋之交的橙色阳光洒在少年的背影上，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她的目光只追随着那一个人。这个画面，大概会和夏天的雨一样，让她永远铭记。 明明没有再剧烈运动，但是她的呼吸又乱了。竹冈静再次调整呼吸，搞不懂自己身体里发生的化学反应是什么。 “啊，他们来了！”到了大部队附近，山本猛虎率先发现了他们，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问，“你们去哪了？找你们好久了！” 夜久卫辅探出头来，好奇地问：“话说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是提前约好要见面了吗？还是说只是碰巧遇见？” “你们倒是一个一个问啊。”孤爪研磨叹了口气，面对队友时又恢复成了有气无力的样子。 而竹冈静有点惊讶地指着自己：“‘们’？大家早就知道我要来吗？” “是啊。”夜久卫辅一脸坦然，甚至还因为她的问题感到奇怪，开玩笑一样地问道，“难道研磨说了奇怪的话吗？” “夜久前辈，请不要理所应当地这样描述我……” “没有！”竹冈静认真地回答。 “对于这种明显是开玩笑的问题，没有必要严肃回答的。”孤爪研磨冷漠地吐槽。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胜利后的喜悦，面对友人的放松，都在这不带防备的笑声中释放出来了。 看来朋友的权利范围比她想的要大啊。竹冈静心想。 “说起来，小静刚才跑得真快啊，我和小茜都追不上。”灰羽艾丽莎眨眨眼，有些狡黠地问，“是急着去见研磨吗？” “诶？！”竹冈静突然被提到，还是在这种不愿面对的话题中，有些手足无措，只磕磕绊绊地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对、对不起，艾丽莎姐，我不是故意落下你们的……” “喔，所以真的是为了去见研磨？” “这这这其实是……呃……” “嗯嗯我理解哦，毕竟研磨君的二次进攻很帅气嘛！” “不是不是听我解释……” “啊？那我和山本前辈的扣球不帅气吗？竹冈前辈下次也来找我们嘛！” “闭嘴笨蛋列沃契卡！” 感谢灰羽列夫同学的解围，竹冈静暂且从灰羽艾丽莎的攻势中解脱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黑尾铁朗闻言叹气，故作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确实，这次比赛的风头几乎被研磨、列夫和夜久抢光了，没有我们露脸的机会啊。” 孤爪研磨不置可否：“能赢比赛就不错了，小黑不要奢望太多。” “哈？研磨就不能象征性地安抚一下我吗？比如说一句‘那下场比赛多给你托球好了’或者‘你开场拦的那一球也很精彩’之类的？” “那要视具体情况而定。”猫猫冷漠。 也许是孤爪研磨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让竹冈静感到些许放松，也许是灰羽艾丽莎的话打开了竹冈静的某个开关，让她想到了什么，趁着灰羽姐弟互掐的时候，竹冈静终于想起了之前想对孤爪研磨说的话。 她看向孤爪研磨，自然道：“球场上的研磨很耀眼。像打游戏的时候一样。” 她的脸颊还带着些绯红，但是眼神很干净，仿佛这只是一场联机结束之后再平常不过的夸奖。 但是孤爪研磨愣住了。他看着竹冈静黑色的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孤爪研磨一直不喜欢引人注目，但是，刚才比赛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燃起了想要得到全场注意的欲望。这不像他，可是有了运动时肾上腺素的加持，他从善如流地跟随了自己的本能。于是，他找准时机做出二次进攻，并如愿听见了那个人的欢呼声。 他的计策，他的掩饰，除了直言相告的队友们，一定只有她能明白。因为在平时的联机里，他曾无数次做出这样的行为。 这种仿佛只有两个人知晓的秘密让他产生了诡异的满足感，但是再细细追寻时，心中又蔓延开了浅浅的忧伤，似乎害怕着会失去什么美好的东西。 有哪里不一样了。 “……嗯，谢谢。” 孤爪研磨低声道谢后，伸手把领子拉高，好像要掩饰什么。在周围纷纷扰扰的喧嚣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第 19 章 聚餐地点选在了附近的一家居酒屋，步行不过十分钟。大概排球社成员们是这里的常客，人高马大的少年们挨个掀开门帘进去时，老板见怪不怪地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眯眯地招呼道：“哎呀，这一看就是比赛胜利了，对不对？” “就是老板您说的这样～”黑尾铁朗示意队友去找个位置坐下，然后走到柜台前跟老板寒暄，“还没到饭点就来叨扰，真的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十几岁的孩子们，刚比完赛肯定会饿的，不来我这里还能去哪呢？”老板为人和蔼，一边招呼后厨开始温锅一边闲聊道，“猫又教练这次没来？” “是。您知道的，教练上了年纪，需要好好保养身体，哪能像我们一样三餐不规律呢？”黑尾铁朗摊开手自嘲了一句，随后自然引出另一个话题，“不过，猫又教练说他很期待再和您聊聊书法，下次大概会带着他的作品来拜访您吧。” “我又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只是个业余爱好者罢了……猫又教练真是太高估我啦。”老板笑着摇摇头。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下巴上冒出的白色胡茬，像个正经却可爱的老先生。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竹冈静心有余悸：“黑尾前辈的处世能力总是让我敬佩到害怕。” “是啊，以后大概会西装革履地满世界坑蒙拐骗吧。”孤爪研磨仿佛预知了未来一般理所当然道。 竹冈静脚下一绊，险些一头栽倒。 隔间靠窗，面对走廊的位置挂着半截深蓝色的布帘，他们十几个人满满地坐了一桌子。趁着等菜的间隙，坐不住的少年们吵嚷着你推我搡，搞得整个店都是他们的声音，黑尾铁朗维持了几次纪律也效果不大。 最后是和善的老板掀开布帘说“没关系的黑尾君，大家聊聊也好啊”，黑尾铁朗才作罢，转而无奈地单手撑脸，斜睨着精力过剩的队友们。 谈笑之喧嚣更反衬出无言之寂静。竹冈静和两位女生坐得有些远，因而跟她们说不上话，而她有没有自来熟到能和男生们谈笑风生的地步，所以就只能默默盯着桌子上的纹路。 毕竟，她右手边是木头柱子，左手边是同样无言的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当然没有跟着大家闹。他捧着早就准备好的游戏机，手指精准地点过每一个按钮，屏幕上怪物的血量肉眼可见掉得飞快。 由于人多，每个人之间都挨得很近，竹冈静的左臂就贴着他的右肘。随着他按键的动作，两人的距离时远时近，运动服的布料一顿一顿地擦过她的手臂。 早知道她也穿长袖了…… 竹冈静把头抵在柱子上，心中愤愤地想。 “需要我把外套借给你吗？” 孤爪研磨还保持着打游戏的姿势，口中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这句话。 竹冈静一僵，条件反射般地坐直，像小学生回答问题那样道：“不用了，谢谢。” 可恶，忘了这家伙会读心术了。 其实孤爪研磨的心思也没全放在游戏上。只不过这个游戏他已经通关过很多遍了，所以操作行云流水，乍一看好像是全神贯注一样。 一般来说，“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做”是避免和人交谈的常见手段，孤爪研磨深谙其道。 他原本没有必要避免和竹冈静交谈，毕竟两人前后桌甚至同处一室的经历不少，早就适应了彼此的存在。即便他们一言不发或者话不投机，也不会觉得有多尴尬。 但是，打完比赛之后，孤爪研磨心里出现了那些陌生而怪异的情绪。理智如他，一旦出现了什么无法理性分析的事物，他心里就会隐隐烦躁，总想要把那些东西数字化、套进某个公式、然后算出一个结果来才算舒心。 他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和竹冈静交谈的。 可是……莫名其妙就开口了。 习惯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无言既然被打破了，就很难再重归平静。孤爪研磨只好快速结束战斗，没话找话地问：“这个游戏，你要试试吗？” 竹冈静瞥了游戏机一眼，果断道：“不要。” “……” 当初那个一听见他有限量版游戏就两眼发光的家伙是谁来着？ 竹冈静解释道：“最近你不怎么来我家了，我一个人玩没意思，就把打游戏的时间都用来做游戏了……怎么说呢，一旦人物角色彻底转换为创造者，就感受不到当挑战者的快乐了……就是这样。” 嗯，不难感受到。毕竟你说这话的风格都很像游戏语言。 “那在我们认识之前呢？你前四年也一直不玩游戏么？”孤爪研磨把通关的游戏机收了起来，有些疑问。 “当初还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初中生，所以主要是捡技能嘛，游戏引擎和编程语言都要现学。而且游戏的种类很多，光是画面就可以分为像素风、2d、3d之类的，我也一直在摸索呈现形式。” 竹冈静又靠在柱子上，回忆着自己那横冲直撞的四年：“刚开始创作人设和游戏机制的时候我很开心，每天脑子里都会冒出新的想法，光是记录那些想法就用掉了一整个本子。现在到了制作阶段，我才发现把那些idea一个个变为现实太难了。” 这就好比观看精美的视频剪辑，外行只会觉得“哇，好看！nb！”，而内行看几秒就会忍不住肝疼。 之前她遇见瓶颈还会去玩独立游戏激励自己，但是现在已经基本放弃那种做法了。不仅肝疼，而且会忍不住评估自己能不能实现那些效果，容易陷入自怨自艾的泥潭。 之前校园祭突然破防的预兆，还有这段时间频繁失眠的原因，都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竹冈静今天来看比赛，也有转换心情的意向。 “弦绷得太紧了。放松一下。”没有受她情绪的影响，就像在赛场上指示队友一样，孤爪研磨道，“现在，还没到破釜沉舟的地步。” 竹冈静怔了一下，指着自己道：“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是啊，紧张都写在脸上了。” 等等，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精神上的紧绷，自己可能感受不到。一旦某天放松下来，就会意识到了。”孤爪研磨看着前方一点，语气平淡，“过度紧张是不行的。要是以这种状态去打比赛，一定会输。” 他本人并不了解这种感觉，毕竟能让他紧张的事基本不存在。可是说到底他拥有多年的竞技体育经验，在赛场上，这种情况实在是屡见不鲜。 产生这种心态的选手，要么被换下去坐冷板凳，要么成为对手的突破口输掉比赛，能反杀的人屈指可数。 在生活中，也是一个道理。 “精神上的紧绷吗……”竹冈静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叹道，“好抽象啊。” 孤爪研磨表示认同：“确实。并不能三言两语讲清楚，也没法三言两语就压下去。” “……” “不过，这又不是比赛，不需要立刻就调整好。”孤爪研磨道，“慢慢地通关，就可以了。” 明明是极其日常的对话，竹冈静却忍不住联想：孤爪研磨刚才在比赛中下命令的时候，一定也是这副模样。 ——冷静客观，不容置疑。虽然他不是排球攻手，不是游戏开发者，并没有和受命令者职能相关的经验，但就是令人忍不住信服。 竹冈静盯着玻璃杯上少年的倒影，默默点了点头。 “所以说，以后还是可以联机的吧？” “……嗯？” 竹冈静一时间没转换过来。 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吗研磨？ “不要随随便便就失去对游戏的兴趣啊。” 你怎么还说教上了？？ 她连忙自辩道：“我才没有失去对游戏的兴趣呢！” “是吗，那就好。” ——那就，问题不大。 饭菜一碟碟摆上来了，每一盘都堆得满满的。竹冈静看着少年们骤然放光的眼神，突然回想起了暑假合宿时他们那小山一样的米饭碗。 食量，运动，饥饿，这些少年都具备了。 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儿她会目睹一场激烈的抢饭大战。 竹冈静默不作声地靠在了椅背上，转头问孤爪研磨：“刚才的那个游戏机，可以给我玩玩吗？” “哦，好。” 孤爪研磨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立刻就明白彼此的想法是相同的。 开机，屏幕亮起，显示出初始界面。 “待会儿盛饭的时候都收敛点，别把桌椅弄脏！”主将黑尾铁朗的声音在头顶飘过。 而角落里，竹冈静和孤爪研磨拒绝营业。竹冈静在“新游戏”和“读取进度”的选择中沉思片刻，问孤爪研磨：“你有什么有意思的存档吗？” “从头打吧。闯关游戏，和你做的rpg不一样，没什么剧情，主要是操作。” “行。” 就在这时，最后一盘菜也端上来了。就好像有人无形中喊了一声“预备跑”一样，少年们抄起筷子冲向了看中的饭菜，呈现风卷残云之势。 大概是和竹冈静混熟了，而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又不是外人，他们这次基本没什么偶像包袱。 两个女孩大概早就适应了他们，来居酒屋显然只是为了聊天。 而不爱抢饭的孤爪研磨和竹冈静默默低头研究游戏，一个是坚决不趟这浑水，一个是纯粹抢不过。 反正还不到饭点，中午回家自己做饭吃好了。竹冈静这样想着，又操纵人物跳过了一个障碍。 “游戏确实不错。” “嗯。” “这个钻石有用吗？” “可以买皮肤。” “游戏画面很精美。” “是吗，没注意。” “研磨中午要来我家吃饭吗？” “好，麻烦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第 20 章 十月份的东京天气已然转凉，却还隐隐残留着夏日的温暖，因而无需穿上臃肿的羽绒服，只要加一件薄外套就足够。 综上所述，秋天的东京街头就像t台秀场，时髦人随处可见。 这一切自然与竹冈静无关。她一如既往披着打卷儿的黑色长发，眼下挂着半永久的黑眼圈，双眼望着某个方向出神，外表阴郁得像是很久没晒过太阳。 “初中的时候，有同学说过我像贞子。” 她曾经这样对孤爪研磨说过，然后后者很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搞得她莫名其妙。 不过，竹冈静觉得自己的内心并不阴郁。尤其是今天。 电车到站了，车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相同制服的学生。竹冈静把书包背在身后，从座位走向车门，自己也融入了那一模一样的制服之中。 . “研磨不记得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 黑尾铁朗转头看向并肩行走的孤爪研磨，好整以暇地问道。 早训刚结束，两人正一同往教学楼走去。秋风秋景都让人感到惬意，但孤爪研磨显然对手中的游戏机更感兴趣。 因此孤爪研磨并没有把视线从游戏机上移开：“啊，知道。” 家里人几天前就开始暗戳戳地准备了，他想忘记都难。 黑尾铁朗凑近他上下打量一番，道：“研磨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兴奋啊。” “小黑每年都说这句话。” “嘛，总之，”黑尾铁朗一边走一边缓缓向他张开手臂，以老前辈般欣慰的语气道，“——欢迎来到十七岁的世界！” “……这句话也是，小黑每年都说。” 黑尾铁朗不服气：“有点仪式感不好吗？” “你倒是多想些新颖的仪式啊。” “每年都换那还叫仪式吗？” “……”孤爪研磨决定不跟他胡搅蛮缠。 黑尾铁朗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开始替幼驯染畅想：“过生日的话，收礼物一定是最激动的环节吧？” “取决于礼物是什么。”孤爪研磨理智道。 “夜久应该会和去年一样送你蒸汽眼罩之类的东西吧。因为你经常看屏幕，他一直挺担心你的眼睛来着。虎的话……没准会送杠铃那种健身器材？不过不管他送什么，研磨应该都会做出不喜欢的样子。” “不要随意猜测我的反应啊，你这家伙。” “至于我，会在今晚拜访你家的时候把礼物给你的。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压轴出场嘛！” “……”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黑尾铁朗“啊”了一声说道：“刚才早训结束的时候，列夫说他下午要送你一个‘超——棒’的礼物来着。” “是吗，看来晚训不能去了。” “喂！倒是对后辈的眼光有点信心啊！” “……就算想看戏，小黑可以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黑尾铁朗坦然承认：“很明显吗？”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他们走入学校主干道，汇入了不参加早训刚来学校的人群之中。周围突然吵闹起来，让人难以集中注意力，于是孤爪研磨索性收起了游戏机，准备找个安静的时机专心去玩。 身后传来穿皮鞋小跑的脚步声，随即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孤爪研磨另一边探出来：“黑尾前辈，研磨，早上好！” 黑尾铁朗微微前倾，从孤爪研磨身前对来人打了个招呼：“是竹冈同学啊，早上好！” 两个黑发朋友在孤爪研磨视野中反复横跳，他突然觉得这两人凌乱的发型简直是异曲同工。 难道他有什么奇怪的磁场吗（x） “早上好。”他回道。 周围人很多，黑尾铁朗又是学校里有名的池面帅哥，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不太习惯他人目光的竹冈静左右看看，决定暂且不跟他们一起走。 “那我先走了……”她对黑尾铁朗微微颔首，正准备离开时又顿住了，转头对孤爪研磨道，“待会儿有个东西要给研磨看。” 孤爪研磨有点意外：“哦……好。” 少女对他笑笑，抓着书包背带跑远了，长长的黑发随着跑动小幅度摇晃着。 “看来研磨今年可以多收一份生日礼物？”黑尾铁朗对他道。 “可是我没跟她说过我的生日……”孤爪研磨回想了一下，确信自己的确没有在闲聊中透露过这些。说到底，他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生日广而告之、然后跳来跳去索要礼物的类型。 “大概是line上的个人信息吧？或者是小茜她们告诉她的？” “是么。有可能。” 孤爪研磨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发丝垂落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 孤爪研磨在教学楼大厅和幼驯染分别，换好鞋后走向高二教学区。三班的楼层不算高，他很快就到了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有窸窸窣窣聊天的声音。孤爪研磨从教室后方走过，来到了自己的位置。前座的竹冈静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他。 “所以，要给我看什么？” 孤爪研磨缓慢地放下书包，并没有和她对视。 余光里，竹冈静郑重地从她书包里抽出了一个崭新的文件夹，轻拿轻放，好像拿着什么易碎品。 孤爪研磨被勾起了好奇心，侧眸看向那个文件夹。它被打开时，他才发现里面只有一张a4纸。 竹冈静把那张a4纸拿出来，翻了个面摆在孤爪研磨桌子上：“这个。” 那是一张被打印出来的图画，上面是一只正在趴着睡觉的三花猫，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勾勒出了三花猫慵懒惬意的神韵，仿佛能看到它的身体因呼吸而起伏的样子。 孤爪研磨隐有猜测：“这是你用电脑画的？” “嗯！”竹冈静大力点头，“是在软件上画好之后打印出来的。” 暑假的时候，孤爪研磨见过竹冈静学习电脑绘图的样子，最开始她连笔刷工具都搞不清。两三个月过去后，看来她已经能画出比较像样的东西了。 “挺好的。”孤爪研磨坐到椅子上，看着那张图夸了她一句。 然而，竹冈静依旧歪着脑袋看他，双眼眨呀眨，仿佛还在等待下文。 “……非常好？” 孤爪研磨搞不懂她的想法，姑且当作“我还需要更多夸奖”来处理了。 竹冈静闻言叹了口气。在孤爪研磨不明就里的注视中，她把那张纸转到自己的方向，一边端详一边嘀咕道：“看来还需要再改进……” 孤爪研磨发问了：“竹冈在说什么啊。” 竹冈静偷偷瞥了他一眼，和他对视后又立刻收回视线，仿佛是小孩子在观察大人的表情。默默把纸转了回来，她试探道：“我画的是研磨啊……” 孤爪研磨：“哈？” “不觉得这只猫的发型和自己很像吗？” 孤爪研磨对自己像一只电子猫的事接受无能：“正常人不会往这方面联想吧？” 竹冈静感到挫败：“不，还是怪我画得不够好。” “这种时候大可不必展现自省意识。” 竹冈静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半天，又问：“那……研磨讨厌这样吗？” “哪样？” “被画成猫……之类的。” 虽然不明白她的本意是什么，不过孤爪研磨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给出了标准答案：“一般吧。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很研磨的回答。 “是吗？那就好！”然而听见他的话，竹冈静莫名其妙地高兴了起来，拿起自己的画往外冲，“研磨觉得画得不像可能是当局者迷，我去问问山本同学！” “喂……” 孤爪研磨徒劳地阻止了一下，感觉很是无力。 几分钟后，当他看见竹冈静和山本猛虎一起进来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更深了。 “你来我们班干什……” “超级像的啊！对比一看更像了！”山本猛虎的大嗓门轻易就盖过了孤爪研磨的小声抗议。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竹冈静心里充满了“终于不用再改一版了”的欣慰。 放任山本猛虎和竹冈静混熟大概是个错误。孤爪研磨想。 “研磨说不像大概是因为害羞吧？”山本猛虎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别把你的思维套在别人身上啊。还有，小点声。” 已经有很多同学扭头看过来了。 竹冈静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既然像研磨我就放心了。” ——然后把图画塞回文件夹，收了起来。 “……” 原本喧闹的角落沉寂了几秒，山本猛虎才疑惑道：“话说……那个不是给研磨的生日礼物吗？” “不是啊。过生日就送那个怎么行呢。”竹冈静理所应当道。 看来是很厉害的礼物啊……“所以，竹冈同学要送给研磨什么呢？” 竹冈静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不是在想该送什么，而是在想说到什么程度比较好。最终她忍痛决定什么都不说：“这是秘密。” “让你想得那么艰难真是抱歉了……” “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的。”竹冈静认真道。 “以后？”山本猛虎不解。 “嗯。”竹冈静坚定地点点头。 孤爪研磨立刻明白过来，竹冈静以前估计没有送同学生日礼物的经验，自己收到的礼物也不多，所以十有八九不知道“生日礼物要在当天送最好”这件事。 他原想就此作罢，然而听见山本猛虎说：“生日礼物这东西，不是一般都在生日当天送吗？” “是、是吗？”竹冈静一愣。 “是啊。”山本猛虎没有嘲笑的意思，摆出了认真科普的架势，“这样才有生日礼物的意义嘛，不然就和普通的礼物没区别了。” “可是……我没法赶在今天做出来。” 竹冈静一脸为难。 山本猛虎指了指那个文件夹：“我觉得送那个就行了啊。” “这个？” “是啊是啊，虽然价钱上没有我送的杠铃贵重，不过毕竟是你画了很久的东西啊，意义相当深远。” 孤爪研磨立刻插话：“我拒绝杠铃。” 山本猛虎不可思议：“为什么？！研磨应该知道自己的手臂力量不够吧？再说了，肌肉是男人的第二张脸啊！” “那这种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还有，小点声。” 两人吵架的时候，竹冈静又拿出了那张图。等他们的战斗告一段落，她见缝插针地把那张图递了过去：“那，研磨，生日快乐。” 刚掐完架的孤爪研磨一时没转换过来心情：“啊，谢谢……” “不过研磨一定要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礼物！”竹冈静强调了一遍，眼神灼灼。 “好，我知道了。”孤爪研磨不解她的执着，但还是应了下来。 . 真正的礼物是什么呢？ ——那得是多年后的kodzuken才能知道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第 21 章 距离东京都代表决定战还有一周。每当竹冈静在路上见到排球社的同学，都会发现他们的神态不一样了，仿佛正蓄势待发、准备迎接一场硬仗。 最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孤爪研磨竟然也稍微认真起来了。 鉴于孤爪研磨曾对她科普过过度紧张的严重后果，竹冈静总是杞人忧天地担心他的状态。毕竟这人难得认真，水土不服也是完全可能的。好在她一直没有嗅到什么紧张的气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研磨大概根本就没有“紧张”的概念吧。 课间时，孤爪研磨待在座位上写画着什么，推纸时一不留神把橡皮碰掉了。橡皮滚到了竹冈静脚边，于是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弯腰把橡皮捡起：“给你。” “谢谢。” 孤爪研磨道了声谢，又继续托着腮在纸上写写画画，没有什么遮挡纸张的意思。竹冈静放橡皮时粗略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画了几个矩形方框，里面是六个用箭头连接的圆圈，笔触凌乱但井井有条。 “……阵型？”见孤爪研磨停了笔，她随口问道。 “嗯。排球的阵型。” 听了他的解释，竹冈静才意识到圆圈的数量和球场上的人数都是六个。而那些有头有尾的箭头，大概就是队员的移动路线。 孤爪研磨索性解释道：“之前四分之一预赛上，我们的对手利用队员的走位牵制二传，这就是一个比较有效的‘阵型’。假如我们不是音驹，没有精准的apass，说不定就输掉了。阵型很重要，而一些精妙的阵型是不可能完全在赛场上灵光乍现的，我个人倾向于平时就模拟推演，这样比赛时才可以用得上。” ……这，和她想象中的排球不太一样啊。 难道二传的脑子里都要推演这么多吗？这到底是体育运动还是策略游戏啊…… 不过，竹冈静默默看向眼前白切黑的少年，又觉得这种球风跟研磨真是绝配。 “研磨以前好像并没有这个习惯。” “嗯，毕竟快到东京都代表决定战了。” “没想到研磨会这么重视春高。”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了。所有了解孤爪研磨的人，大概都会为他这份少见的认真大跌眼镜。 孤爪研磨轻轻用笔身敲着桌面，开口回道：“因为，有一场比赛，我无论如何也想打。” 有那么一瞬间，孤爪研磨向来淡漠的眼中骤然划过一道光芒。 竹冈静一愣，随即猜测道：“是……乌野吗？” 暑假做经理的时候，她隐约听黑尾铁朗说过一句“研磨看小不点的时候，就像看见新买的游戏一样”，况且孤爪研磨曾承认过乌野的10号日向翔阳是他的朋友，那么十有八九就是日向翔阳所在的那支队伍。 果不其然，孤爪研磨点了点头。 “为什么？”竹冈静有些好奇。 “貌似，有什么上一代的恩怨吧。乌鸦和猫咪的垃圾场决战之类的。”孤爪研磨搁下笔，似乎在认真追忆过去，但是他很快就转入了现在，“不过，对我来说，就只是想跟一个人比赛而已。” 这说的应该就是日向翔阳了。 她回忆起那阳光般的橙色发丝，问道：“日向同学让研磨感到在意？” 然而孤爪研磨趴在胳膊上，眼神飘忽地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只是觉得和翔阳打比赛会很有趣而已。” 没时间关注孤爪研磨难得一见的傲娇，关键词“有趣”让竹冈静后背一凉。 在远方的宫城县，正趴着补觉的日向翔阳突然从梦中惊醒，惊惧地拉着旁边的同学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人来过吗？还是说我小测又不及格了老师来叫过我？” “什么也没有啊。”同学也被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翔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啊，抱歉！”日向翔阳连忙松开他，转过头来喃喃自语道，“总觉得背后有一阵诡异的凉意……” “是不是紧张？毕竟你们马上要打决赛了，对手还是那个白鸟泽嘛。”前桌的同学闻言加入了话题，转过身来安抚性地拍拍日向翔阳的肩膀，“不用担心！我跟你说，刚才我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教导主任说要亲自过去给你们加油！” “真的吗！那个教导主任！”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了讨论，小太阳微微分神，这才忘掉了那阵凉意。 而在东京，直面魔王本人的竹冈静还在沉默：“……” 久之，她讪讪道：“‘有趣’真是个不得了的形容词啊。” 孤爪研磨抬眼看她，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有的话，垃圾场决战，你会来看吗？” “诶？”他的眼神很认真。竹冈静不由得微微挺直脊背，回道，“当然。” “嗯。”得到答复的孤爪研磨点点头，复又低下头去推演他的阵型了。 . 10月27日，东京都代表决定战。四所学校的旗子在体育馆外迎风招展，前来观战的同学们围在各自的旗帜旁，颇为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而体育馆内，虽然比赛尚未开始，但应援团已经就位了。音驹队员们一入场，就听见了由山本茜带领的加油助威声，“勇往直前是音驹，势不可挡是音驹”令人闻之振奋。 夜久卫辅、山本猛虎和灰羽列夫三人站在前面感叹姐妹们的劲头，而后方热身的黑尾铁朗在观众席上扫了一眼，随口跟旁边的幼驯染道：“竹冈同学今天没来啊。” “嗯。” 孤爪研磨正坐在地上拉伸，神情淡然，似乎什么想法也没有：“她本来也没说过每次比赛都一定来。” 地面有些凉。他皱了皱眉，把外套扯过来垫在小腿底下，一言不发。 “唔，也是。”她不是排球社的人，也不属于应援团，确实没有什么必须来的理由。黑尾铁朗这样想着，无意识在场边缓缓踱步，脚步声和心跳声同频作响。 “小黑在紧张吗？” 列队时，孤爪研磨抬眼看向身边的黑尾铁朗。 后者扯扯嘴角，目视前方道：“这也没办法吧，毕竟对手是那家伙啊。” 对面，呐喊声中出场的木兔光太郎潇洒地把外套抛至身后，张开双臂享受所有人的关注，仿佛自己是全场当之无愧的star。 “——请多指教！” 双方同时向对方鞠躬，直冲云霄的喊声仿佛是苦战开始的号角。 . 竹冈静感觉自己睡在一片云里，手脚软绵绵的。可是想要动弹的时候，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一丝一毫都移动不得。 通宵之后往往会有这样的感觉。 事实上，她昨晚的确差不多通宵了。 意识终于冲破不知名的障碍、勉强能操纵身体的时候，竹冈静睁开了眼睛。遮光窗帘让室内始终保持黑夜一般的沉寂，她判断不出时间。 印象里，她似乎不耐烦地关过几个闹钟，不过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梦。 手机放在床头。竹冈静摸索过去，打开手机看时间。 ——好吧不是梦！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几乎让竹冈静瞬间清醒。她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下来，然后有些茫然地环视一圈，急得想不起下一步该干什么。 “冷静。冷静！”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焦急地大喊着。 竹冈静叹了口气，又重新看了一眼时间。 没记错的话，半决赛已经接近尾声了，就算立刻过去，应该也赶不及。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大概是直接去看下午的决赛。 惭愧啊，之前刚说好要去看垃圾场决战，结果她就连预赛的半决赛都没去。虽然她的确没有答应过每场比赛都出现，但是…… ……作为朋友来讲，会很失礼吗？ 研磨会很在意这件事吗？ 每个人对朋友的义务定义都不同。她会不会，不经意间伤害了别人呢？ 竹冈静瘫倒在床上，眼前后知后觉地冒起黑星星，大概是刚才起得太猛了。 竹冈静好几次拿起手机，估算了比赛时间后又放下。终于，她估摸着就算打满三局也该结束了，这才试探地发出去一条信息：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临时处理了一些事，今天早上没有听见闹钟。没能看见你们的比赛，真的很遗憾。】 这条消息很快变为已读状态，随即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不用道歉。那你好好休息。】 看来……研磨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 竹冈静稍微松了口气。随之，她想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次她打字的速度更慢了，删删改改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去。 好在对方是有读心术的孤爪研磨： 【半决赛输了。别多想。下午还有机会。】 竹冈静把打出的字一连串删掉，沉默地盯着孤爪研磨那条消息。 心里好像被什么情绪哽住了，导致她久久不能直视“输了”这两个字。 她调整呼吸，回了一个【加油】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在line的首页，还显示着其他好友聊天，其中第二行的最后一条信息是长达六小时的视频通话。 竹冈静远在国外工作的父母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来电话，问问她的近况，同时给予一些指导。只不过父母从小陪伴她的时间就不多，因此双方没什么共同话题，总是话不投机，几分钟就会挂断。 升入高中后，聊天的频率直线下滑。上次联系大概还是新年的时候。 这次之所以时间长，是因为他们第一次用了line开通的视频通话功能。而竹冈静的镜头偶然照到了自己的书桌，上面杂乱地摆着各种流程图和草稿，显示屏上还是游戏的模拟运行界面。 话题立刻转到竹冈静的游戏制作进程上。父母之前只知道她喜欢游戏，但并不知道她做游戏的事。 自然，他们并不支持。随后就是长达数小时的辩论和争执。 时差很了不得。他们那边是下午，而竹冈静熬到了深夜。 总感觉……自己的日常突然不一样了。 制作独立游戏的确不是好出路，任谁都会反对。她心知肚明。 可是…… “要是能支持我就好了啊。” 她叹了口气，心情在同样沉闷的房间里陷入了无边的惆怅。【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第 22 章 10月27日下午，东京都代表决定战最后一轮。将有一所学校无缘于春高。 有了上一次来体育馆的经验，竹冈静已经知道该从哪里上观众席了，但还是稍微绕了些路。 体育馆内被隔出好几个球场，竹冈静从冠军争夺战的观众席经过，那热烈的气氛让她不禁怀疑这是否为表演赛。而再走一段就到了自家观众席，气氛顿时严肃下来，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有些沉重。 “竹冈前辈！” 山本茜遥遥地看见了她，冲她挥了挥手：“这边这边——” 竹冈静跑过去，跟两人打了招呼，就立刻趴到栏杆上去看本场比赛的对手：“户美学园……” 她把记分牌上的名字读了出来，仿佛想从学校名探出他们的底，然而这并不可能。 她又把视线投向绿色服装的对手们，眼神从每个人脸上渐次扫过，然而并没有如愿窥见弱旅的气质。相反，户美学园还隐约给她一种不好对付的感觉，仿佛是盘踞在场上的蛇，一旦你出现破绽就会毫不犹豫地咬断你的大动脉。 意识的某一部分尚且清醒冷静，竹冈静知道自己又过分紧张了。 她知道这是进军春高的最后一次机会。垃圾场决战的约定，三年级前辈的收官，日日夜夜奋斗的目标，都维系在这区区几十分钟的比赛上。 这就是竞技体育，获胜的意义在日复一日中无限叠加，而最终决定成功者的就只是孤零零的一场比赛，以及随之而来的简单粗暴的胜败。 体育没有反派，每个人都是主角。但也正因如此，每个人都没什么必须胜必须败的理由，胜利女神不会因为谁想赢就偏爱谁。 思绪在脑中不断盘旋缠绕，竹冈静感觉身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只能暗暗自嘲幸好站在场上的不是她。 假如研磨见了她的样子，绝对又会说那句“你的紧张都写在脸上了”。 思及孤爪研磨，竹冈静望向音驹的场地。这次音驹换上了白底运动服，醒目程度降低，一时间让她的视线找不到落脚点。 “研磨君正在椅子上坐着哦。” 灰羽艾丽莎适时地提醒道。 “啊，谢谢……” 竹冈静没多想地道了声谢，正欲去看，突然后知后觉地惊恐起来，“艾、艾丽莎姐，你你你——” “不用解释，我懂的！”灰羽艾丽莎对竹冈静wink，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 她惊恐的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艾丽莎姐懂的也是这个吗？ 总感觉不太对…… 竹冈静带着狐疑的心情继续寻找孤爪研磨，然后在灰羽艾丽莎看透一切的目光中眼前一亮，对恰好看来的孤爪研磨招了招手。 不出所料，即便是这样的比赛里，孤爪研磨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哪怕这场比赛的胜利对他也空前重要。 在紧张的时候，有两种方式可以放松：一是看见比自己还紧张的人，二是看见向来冷静淡定的人。孤爪研磨毫无疑问是后者。 不愧是“大脑”，不仅可以出谋划策，还能起到极强的稳定军心的作用。哪怕是作为观众的竹冈静，都已经到了仅仅看见他就会安心的程度。 这时，音驹大脑同学正注视着她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竹冈静瞬间get到他的意思，立刻大力摇头以表示“我一点也不紧张”——出于某种心虚的情绪。 孤爪研磨歪歪头，显然不相信。 竹冈静脸不红心不跳，坚定地对他点头。 “噗。” 孤爪研磨突然笑出来，仿佛相信了她一样把头扭了过去。 竹冈静：“……”总觉得很不爽。 被他们的默契震惊到的黑尾铁朗战术后仰，语气严肃：“研磨，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我有别的幼驯染的。” 孤爪研磨：“（笑容消失）……”怎么让嘴欠的幼驯染闭嘴？在线等，挺急的。 短暂的无语过后，赛场的素养重回身体，他复又看向黑尾铁朗，觉得他似乎没上午那么紧张。也许是一场比赛把状态带出来了，现在的黑尾铁朗大概可以完成更多技术动作。 待会儿……说不定有机会用上这一点。 黑尾铁朗把孤爪研磨这细微的心里变化全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叹道：“不管认识多少年，研磨的冷静都是一样可怕。” “是吗，谢谢。” “虽然的确是在夸你……不过你竟然这么自然地把‘可怕’当作夸奖吗？？” 而不远处，灰羽列夫似乎和“冷静”一词完全搭不上边。往常赛前都摩拳擦掌的他，今天出奇地沉默。 “灰羽同学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竹冈静试探道。 灰羽艾丽莎闻言叹气：“列沃契卡上午失误了好几个球，这会儿大概在自责吧？” 这时，夜久卫辅从后面拍了拍灰羽列夫的肩，双手叉腰，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灰羽列夫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些光芒。 自由人的身躯愈发高大，与众不同的红色运动服仿佛是燃烧在空旷赛场上的一团火。 “——夜久前辈好像说了很帅的话！” 竹冈静从栏杆上方探出身去，一脸激动。虽然没有听清他们具体讲了些什么，但从其余人的神色不难判断出大体内容。 “有夜久前辈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山本茜双眼发光，小脸红扑扑的，立刻转过身去指挥起应援团：“大家！比赛要开始了，我们一定要拿出劲头来！——勇往直前是音驹，势不可挡是音驹！……” 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了。竹冈静屏息凝神，密切关注着这场至关重要的比赛。 大家，一定一定要赢啊！ 承载着万千目光的第一球被发出后，灰羽列夫做好了拦网的架势。 竹冈静在暑假合宿时见过灰羽列夫初练拦网的狼狈模样，因而此刻见他手势标准，不由得产生了看着孩子长大般的欣慰感。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拦网。只要球往这边扣，必定会被拦下。毋庸置疑。 然而，银绿色的蛇静静地盘绕在球场之上，虽仍垂首蛰伏，却已吐出狩猎的信子。 蛇与猫隔网相对，战斗的硝烟无声而起。 “等等，对面的主将这是要……” 世界突然寂静，竹冈静的精神集中在大将优的手臂上：速度慢，手臂没有绷紧，打不出扣球。 随着他击球的一声轻响，竹冈静呼吸一滞，滚滚声浪猛然闯入寂静的世界： “——打得好！打得好！再来一球！” 户美的应援团高声呐喊，庆祝着比赛的第一分花落自家。 “刚开局就用吊球吗。” 暑假合宿的时候，竹冈静见识过很多不同球风的队伍，但他们大多数都会用扣球抢下第一分。尤其是宿命的敌手乌野。 那样做，不仅可以快速得分，还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然而户美学园完全不走这个路线。从比赛一开始，他们就宣示了自己狡猾难缠的风格。 竹冈静正下意识解析对手，突然发现大将优隔着网对灰羽列夫说了什么，然后灰羽列夫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说了些什么……听不清啊。 不过肯定不是好话就是了。 “这次对手的球风真是……独树一帜啊。” 竹冈静双手抱臂，心中叹息。 令人害怕的对手数不胜数，但要说令人不舒服的对手，恐怕眼前的户美学园能排到前几。 偏偏是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比赛里，遇见了这样的对手。 如果是她，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竞技体育真的很可怕，某些情形，光是旁观者在心里想想，都会不寒而栗。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冷静地思考对策吧？ 竹冈静下意识看向孤爪研磨。 接下来，你会做什么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3、第 23 章 虽然对孤爪研磨和音驹的能力充分信任，但比赛情况并没有按竹冈静的心愿好起来。相反，随着自由人夜久卫辅的下场，音驹的状态雪上加霜。 几球过后，音驹不得不叫了暂停。 “别刷怒槽了，小心待会儿我们合击你喔。” 看出了户美的嘲讽策略，竹冈静闷闷不乐地对着那边的空气威胁道。 “怒槽？合击？那是什么？” 也许是想要调整一下沉重的心情，山本茜好奇地发问道。 “游戏术语啦。你玩过拳皇吗？” “没有……” “啊……是吗。” 话题就此中断，沉闷的气氛并没有改善。 虽然口嗨是很爽，虽然游戏里被激怒就能有反击的机会，但在现实生活中，从来就没有怒兵必胜的道理。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新招、奇招、险招能派得上用场了吧……” 比如说，让场上两位一年级新人绽放亮点。 比如说，大胆地尝试一个以前从没用过的招数。 比如说，冒着得不了分的风险做一些非常规的举动。 只有这样做，才能破局吧。 只是，这种举动毫无疑问是对心理素质的严峻考验。 到了这种时候，还能有谁的心理素质不受影响呢…… “我说，稍微放松一下。” 休息区，孤爪研磨只身走近沉默的队友们，仿佛刚才的局势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还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只可能是那个人。 竹冈静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研磨的心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 身边，灰羽艾丽莎正惊惧而担忧地望着她：“从刚才开始，小静就在说什么呢？” “大概是游戏术语吧？” 山本茜猜测道。 “不，‘心脏是用什么做的’这种话，怎么听都不像是游戏术语啊……” 暂停时间结束，全员再次上场。比赛节奏再次牢牢扣住众人的心弦。竹冈静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在栏杆上猛捶两下： “——加油加油加油打爆他们！” “竹冈前辈，冷静……” “小静这到底是紧张还是激动啊？” 也许是和父母的争执让她气血上涌，也许是突然熬夜让她心情烦躁，也许是上午错过比赛让她遗憾不已，也许是多次看比赛的经历让她不再紧张，竹冈静觉得自己确实比平时激动了点。 一直都看起来丧而佛系的家伙突然奋起，估计也挺猎奇。 “没什么，我只是……” 她本人的梦想就挺岌岌可危的，高投入高风险低回报，任何方面差一点都会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平时一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好像对游戏的热爱已经高过了生物本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怕失败。 所以她就是看不得自己身边的人输。 哪怕音驹的胜利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也想让他们一直赢下去。只要看见身边有人把遥不可及的梦想变为现实，她就能从中汲取点滴可怜的慰藉。 这么脆弱，这么固执，坚持着不被看好的梦想，也许某天还会被老师或家人拿出来当反面教材。 没有家人支持她，没有伙伴帮助她，她总得从某些地方获取一些力量。 ——哪怕一点点安慰都可以。 所以赢下去吧。拜托了。 户美轮换，发球手发出了令人闻之色变的跳飘球，好在音驹将球接了起来。 “列夫！” 这一球由列夫扣下。借助身高优势和体魄，户美没能接起这一球，音驹拿下了一分。 “列沃契卡打得好！——” 又过了几个来回，户美扣下的球直直冲音驹后场飞去。然而这一次，球没有落地。球路上出现了新的自由人芝山优生。 他左跨一步，矮下身子缓冲，漂亮地让球浮了起来。 ——两位一年级的亮眼表现。 第一局陷入拉锯战，毫无疑问是对双方专注力的考验，很容易就会陷入急躁的泥淖。 所以这是完美的时机。孤爪研磨抓住时机二次进攻，又将比分往音驹的方向扯了一步。 ——冒着得不了分的危险，做出非常规举动。 “二次进攻是二传为数不多的直接得分机会，应该很让人心动吧。……如果看见，应该会令人忍不住模仿吧。”竹冈静撑着脸，不知是在解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以牙还牙！” 户美二传真就如她所言二次进攻了。 灰羽列夫正张开双臂守在网前。球刚一过网，他就反应敏捷地把那颗球拨回了户美场地，没有给对方留下得分的机会。 “拦得好！”山本茜鼓掌道。 “虽然也很想夸我家列沃契卡，不过我猜，那一球应该是研磨君指示过的吧……研磨君大概早就料到户美会模仿他进行二次进攻了。”作为比赛常客，灰羽艾丽莎客观评价道。 “不管怎么说，这一球是列夫拿下的呀！” 但是，赛点的紧迫总会最大限度激发出球员的潜能，户美也不例外。户美自由人眼疾手快地鱼跃过去救起了球，让球飞回了音驹场地，暂且为己方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好险的球！”户美学园应援团炸开了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音驹机会球，攻手们分别在各自的位置助跑起跳，让户美的拦网应接不暇。 最终，他们锁定了球飞去的方向，也就是灰羽列夫。 “等等，不对……！” 意识到不对劲时，黑尾铁朗已经从后排起跳了。 不是前排扣球，而是后排进攻！ ——以前从没用过的招数。 扣球落地，哨声吹响。音驹拿下了比赛的第一局。 “没问题……” 竹冈静终于松了口气。 新招，奇招，险招，全都出现了。这场比赛的胜局已经被音驹锁定了。 “竹冈前辈是说比赛没问题了吗？” “十有八九吧。” “好！好耶！” 第一局拿下的喜悦还残留着，山本茜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竹冈静也终于能稍微笑出来了：“这么相信我吗？” 山本茜点了点头，稍加思索后回道：“总觉得，竹冈前辈是站在场外看比赛的。” “我们不都站在场外么？” “不是这个意思啦。”山本茜大力地摆摆手，比划着解释道，“竹冈前辈明明和我们一样紧张、一样盼着音驹赢，但是总能站在上帝视角看待赛场的一切，准确地把握比赛走向。就好像……我们都是参与者，而你是制作者一样。” ！！！ 制作者……制作者……制作者…… “呜哇竹冈前辈，你的脸好红啊！我我我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有，没有！”竹冈静红着脸小声道，“我只是第一次被夸得这么高兴。” 果然她游戏制作者的气质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吗！ 再这样下去，制作出成功的游戏说不定也指日可待吧！ 高兴！好高兴！ . 接下来的比赛，竹冈静已经看出结果了，自然就心平气和了不少，甚至能从对手身上发现一些闪光点。 “户美的水平，明显比四分之一预赛的球队高出一大截啊……” “是啊，接球能力和合作水平都要强很多。”山本茜点头道。 接下来是引发了全场争议的操作。户美队员用身体遮挡住了球路，导致裁判看不出球是否出界，于是按照户美的说法将分判给了他们。 “为了得分不择手段吗……” 竹冈静盯着绿色的户美阵营，开局时那种蛇一般的感觉又扑面而来。 原来还有这样打球的人啊。 利用场地，利用视线，利用一切，把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途径都纳入思考，然后像这样不依不饶地抢到一分又一分。 换言之，哪怕一点得分的机会，都死死咬着不放。 户美学园的确是难缠的对手。 “不过就算这样，我们音驹的胜利也不会动摇喔？”竹冈静哼哼地笑了两声，双手抱臂十分无情。 “竹冈前辈好像反派……” “小静让我有点害怕了……” “诶？！” “不是吧，小静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赛点来临，双方的接球都变得艰难而精妙，简直每一球都可以入选接球集锦。 “几乎每一球都要倒地去接……”竹冈静早已预知比赛结果，却还是紧张得手心出汗。 “只是看看心脏就要跳出来了！”山本茜捂着心口道。 再精彩的比赛，也总要有尽头。音驹势不可挡地将球扣下，那球在拦网的手上一弹，直接飞出场外。 那一瞬间，竹冈静仿佛能感觉到时间静止了，以至于户美学园每个人的表情在她看来都格外清晰。 有人赢，就有人输。 竞技体育一直很残酷。 户美曾经拼尽全力去争取这个胜利，此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落地。 啪嗒。啪嗒—— 是排球弹起的声音。 裁判双手交叠，吹响了哨子，寂静的空气顿时被尖锐的哨声所划破。 比赛时紧张而僵硬的神态还没来得及软化，大家愣愣地看着裁判的手势，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拿下了最后一分。那些被赋予的沉重的意义都变为现实了，他们已经可以尽情欢呼、尽情拥抱、尽情为来年的春高做准备了。 “赢了！赢了！赢了！” “赢了！” “赢了——” 春高东京赛区的所有预赛结束。举办地名额最后决出，归音驹所有。 时隔五年，音驹再一次打入全国，去赴那暌违多年的约定。 “赢了。” 竹冈静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她的胜利，却让她也感同身受。 人生中总需要这样的时刻，让你再次相信“努力总会开花结果”、让你再次鼓起勇气面对困难、让你真心为所有人感到高兴。 她缓缓地低下头去，散开的头发遮住了侧脸，没有人可以看清她的神态。 然而泪水却从发丝底端落下，在地上星星点点地溅开，出卖了她刻意压制的所有感情。【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4、第 24 章 手机是通话状态。白色耳机从黑发中伸出来，顺着衣襟一路垂进手机插孔里，将其中传来的模糊的声流送入了竹冈静的耳朵： “二楼楼梯间安全吗？” 她回道：“不一定，我去看看。” 竹冈静捧着手机，挺直腰板，故作若无其事地沿着走廊踱步至楼梯间。快到上课时间了，同学们基本都待在教室里，楼梯间空空荡荡，甚至能传出她脚步的回声。 她把耳机线上的麦克风举到口边，确定道： “安全。” 说完后，竹冈静并没急着回班，而是抬手拔下耳机，默默站在楼梯口等着什么。没过多久，下方的楼梯探头探脑地露出了一颗布丁头。 竹冈静有些无语地盯着他。 无语之余还有点无奈。 布丁猫猫贴着扶手疑神疑鬼地走上来，好像在躲避什么。也许是躲得太过投入，他突然瞥见她时险些炸毛：“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 真的存在这种生活中和赛场上反差如此之大的情况吗？赛场上那个无所不能的大魔王去哪里了啊喂！ 竹冈静卷起耳机、把它和手机一股脑塞回口袋，觉得自己应该对社恐朋友进行友好劝说。 至少，别一直像这样躲下去啊。 “研磨，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竹冈静嗒嗒嗒跑下楼梯站在他面前，诚恳地道： “昨天乌野的谷地同学给我发了信息，说就在乌野晋级春高预选赛决赛的当天下午，主教学楼拉下标语、推开窗户，全体师生站在窗边喊话，以此迎接排球队的归来。” 孤爪研磨静静地听完，叹了口气：“我知道……翔阳跟我说过。” 他双手插兜，下巴埋在领子里，跟竹冈静一起往楼上走。 “所以，这都是基本操作啊。是入选春高的游戏奖励，运动强社的必经之路！” 两人走出楼梯间，踏上了空旷的走廊。 进入走廊的那一刻，孤爪研磨皱着眉缩进衣服里，脚步也变慢了，似乎正排斥着什么。 竹冈静继续道：“而且，研磨，音驹的排球社这么多年都无缘全国，这次有了春高争霸的机会，学校比往年兴奋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是表彰仪式和几张海报，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两人停在墙上的一片红艳跟前。 孤爪研磨缓缓举起手来，径直指向公告栏上足有一人高的海报：“可是这种东西，每栋楼每个楼层都贴着，至于吗？” 海报上赫然印着排球社众人的合影。那是户美战结束后拍摄的，大家穿着白底红边运动服，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也许拍的时候不知道会被做成海报，山本猛虎和灰羽列夫等活宝还摆出了类似jojo立的奇妙pose，要多兴奋有多兴奋。仿佛是一种反衬，他们旁边就是努力掩饰嫌弃的孤爪研磨。 海报被精心设计，底色是音驹排球社的代表色大红，估计音驹在户美战穿的白底运动服为这种设计提供了土壤，毕竟减少了撞色的危险……于是红灿灿的扎眼海报挂满了音驹校园。 早训时，灰羽列夫就像大喇叭一样把这个消息传遍了排球馆，配以他那兴奋到六亲不认的步伐。或许他会偷偷撕一张海报永久留存吧。而资深社恐孤爪研磨听完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想见人。 “我就说比赛结束之后，摄影部的那帮家伙怎么非得给我们拍照……”小布丁嘟嘟囔囔。 “这不是挺好的吗，青春的回忆啊。”竹冈静好言相劝道。 “就不能来点安静的回忆吗。” “不过研磨，待会儿全校大会还有表彰呢。” “别再提醒我了……” 窗外寒风过境，裹挟了不少飘舞打卷儿的枯叶。而清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红色的海报上，恍然间为室内增加了不少暖意，仿佛这不是萧瑟肃杀的秋季，而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站在海报前的两人浑然不觉。 “在海报撤下来之前，我不想出现在别人面前。待会儿你扮成我上台受表彰行吗？反正动漫社有很多cosplay用的假发，偷一顶差不多的就行。” “已经到胡言乱语的程度了吗，研磨……” “没想到比赛打赢了这么麻烦。好想直接请假回家。” “别那样做啊……抓住机会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不也挺好吗？” 两人迈步欲走，身后的教室突然传来一阵拉门的声响，然后就是孤爪研磨熟悉无比的大嗓门：“研磨！终于找到你了！” “！” 孤爪研磨警觉地扭过头去，看见山本猛虎张开双臂一路狂奔而来，速度能比拟鱼跃救球。 “糟了。糟了。” 他嘀咕了两句后，山本猛虎已经冲到他面前抓住他肩膀开始摇晃了：“早训之后你立刻就溜了，黑尾前辈都没找到你！我想找你分享都没地方说啊，憋坏我了！” “山本同学是在说海报的事吗？” 竹冈静从两人旁边探出头来。 “是竹冈同学啊，早上好！”山本猛虎无比爽朗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大力点头后看向孤爪研磨，“我说的就是这个！研磨你看，这可是我们排球社的海报啊！你不觉得这就像名人一样吗，照片挂在显眼的地方，所有女孩子经过的时候都、都会看到！我超级兴奋的啊，超级想找人说一说啊！” 除了提到女孩子的时候磕绊了一下，他的语言之流利、语速之快令人乍舌。 整条走廊上的教室都被惊动了，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门口往走廊里看。秋日的暖阳扑在一张张青涩的脸上，勾勒出了他们眼中的好奇之情。 “你不会去找福永吗。” “找过啦找过啦。” “……继续找啊魂淡！” “为什么啊研磨，你不兴奋吗？你不想和别人分享你的高兴吗？你不觉得这个机会相当难得吗？” “快别说了。大家都在看。” 孤爪研磨觉得头大。 救命啊—— 这个世界不让社恐活了啊—— . 终于还是来到了堪称社恐地狱的表彰会。 因为要候场，在校长讲其余事项时，排球社正选们就站在台边，双手背后，校服板正，默默接受周围学生们的非正式注目礼。 由于孤爪研磨不爱运动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同学们似乎都默认他是替补；再加上有黑尾铁朗和灰羽列夫两位池面吸引目光，孤爪研磨被分到的关注并不多，他感觉稍微自在了一些。 “希望待会儿快点结束。”他小声说。 黑尾铁朗斜睨着他的反应。 许久，他道：“我原本还以为，这次研磨不会那么排斥别人的注意呢。” “哈？”孤爪研磨皱眉，没好气地发出一声疑问。 “之前四分之一预赛的时候，研磨不是有一瞬间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吗？” 在校长讲话的背景音中，孤爪研磨扭过头去：“没有。” “有。” “没有。” “有。” “没有。” ……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夜久卫辅咬牙切齿，用胳膊肘捅了捅黑尾铁朗的腰，低声道，“你也是，研磨也是，别交头接耳了，严肃点！” 音驹自由人的命令不容挑战。幼驯染双双眼观鼻鼻观心，幼稚的拌嘴到此作罢。 “我校排球部自建校以来就成绩优异，多次于重大比赛中打入全国，在橙色球场上留下了音驹的足迹……” 讲到了他们，校长的声音稍有提高。台下也终于不再是昏昏欲睡的沉闷，而是风过稻田般传出了兴奋的低语声，似乎一夜之间排球部就成为了全校津津乐道的明星社团。 “要上台了哦，准备一下。” 黑尾铁朗侧头对孤爪研磨道。 “唔。”孤爪研磨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回道，“比起我，小黑才该准备吧。” 毕竟他只需要站着，而黑尾铁朗需要致辞。 重点：在全校面前。 “放心好啦，这不算什么。”黑尾铁朗一手夹着文件夹，一手拍拍自己胸口，“保证把排球社夸上天，明年你们根本不用担心纳新的问题，光是新高二的入部申请就把信箱塞满！” “……是吗。” 如他所言，台上，黑尾铁朗在感谢学校并保证会好好努力之余，不动声色地把排球社从上到下夸了个遍，俨然描绘出了一个由智慧老者带领的血液军团，把台下的中二少年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至少没喊血液神教口号，值得庆祝。 致辞结束，孤爪研磨没有感情地鼓掌。 “研磨怎么一脸‘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的表情？我觉得我讲得还挺鼓舞人心的啊。” 等待校长为他们颁发荣誉奖章时，黑尾铁朗诧异地问。 “总觉得小黑在坑蒙拐骗……” “这是宣传好吗！宣传！” 校长已经举着奖章走来了，黑尾铁朗只好暂且停下了为自己辩护的进程。 大概是音驹传统，每当有社团在重大比赛中进军全国，学校都会为其颁发奖章。排球社的活动室里已经摆了十枚，而这是时隔五年的第十一枚。 猫又教练此刻也站在台下，对着他们露出了微笑。 校长郑重地将奖章交到了黑尾铁朗手中，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大概算是结束了吧。孤爪研磨心想。 然而校长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在原地停了一下，随即看向站在黑尾铁朗身边的孤爪研磨。 “孤爪君，你就是排球社现在的‘大脑’吧？” 孤爪研磨一愣，随即有些幽怨地往黑尾铁朗的方向瞥了一眼。余光里，黑尾铁朗即刻小幅度地摇头，以示“我可什么都没说”。 “说来巧合，我当初也是猫又教练的学生，所以恰好知道一些我们排球社的传统。”校长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并无不悦的意思，反而和蔼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 孤爪研磨向着校长微微颔首，为自己方才没有立刻回答问题的行为道歉：“抱歉，老师。” 校长摇摇头，示意他不需要道歉：“你们今年所有的预赛，我都看了转播。你们或许不知道，当初上学的时候，我就一直觉得我们队的‘大脑’很帅气，自己也想过成为那样的人，然而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好。为了这件事，我曾经非常痛苦。” 台下的掌声渐渐平息了，有人开始小声讨论校长先生怎么还站在他们跟前。 “可是，看了孤爪君的表现之后，我却打心底觉得：就算没法成为像你这样的‘大脑’，只要能在一旁看着你，心里就会受到鼓舞。这才是‘大脑’该有的样子，这才是音驹该有的样子。” 比起攻手，二传在球场上的存在感并不算高，而刻意不引人注目的孤爪研磨更是如此。因而直面他人的夸奖，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孤爪君，也许你对排球并没有那么热衷，但我很期待有你参与的比赛。春高要加油啊，我会去现场观看的！”校长用长者夸奖后辈的语气结尾，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 ——抓住机会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不也挺好吗？ 竹冈静刚才无意间说出的话突然回响在脑海。 “谢谢你的关注，老师。”孤爪研磨微微一笑，回道，“我会和大家一起努力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5、第 25 章 表彰会结束后，竹冈静跟着人群一同往教学楼走，准备去上第一节课。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了两声，大概是line上有消息发过来了。耳机线把手机缠住了，她索性把手机和耳机一同拽出来，一边解耳机线一边猜测会是谁发的信息。 她的line好友基本是同龄人，而他们现在大概都在学校，除非有急事，否则发消息的可能性不大。 竹冈静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叹了口气，把line打开，果不其然发来新消息的人是母亲。 竹冈静给所有人的备注都是真名，母亲也不例外。“竹冈理惠子”的大名赫然映入眼帘，而她发的消息更是重量级： 《独立游戏制作者访谈：假如再做一次选择，我不会踏上这条路》 “……” 《2011年度游戏产业调查：独立游戏制作者抑郁率居高不下》 秋日的阳光突然就不那么温暖了。竹冈静深吸一口气，准备退出line界面。 就在这时，竹冈理惠子发来其他消息： 【这不是正路。不要仅仅因为游戏好玩就轻易下决定】 【在该学习的时候偷懒，以后迟早会后悔】 竹冈静略微心算，估计着父母那边大概是晚上七八点。 还不算晚，但是如果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气血上涌，估计还是会影响睡眠。 她把手机收起来，什么也没有回复。 ——你发的这些我都了解过。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学习。 ——我也没有偷懒。做游戏很累。 ——我不是仅仅因为游戏好玩就去做游戏的。否则我怎么可能坚持四年。 ——我现在什么经验也没有，又是一个人单干，还要兼顾学业，光是学东西就要花很长时间。这四年来，我的进度很慢，怎么也做不成型。我的压力也很大。不要再说了。 ……如果把这些发出去，说不定又会演变成前天晚上一样的争吵。他们会和她一样睡不着觉的。 过上十来个小时，等那边到了白天再说吧…… 竹冈静继续跟着人群往教室走，看表彰会带来的好心情莫名就被冲淡了。 大概是在美国做律师的原因，父母说话做事都很注重证据和条理。只要数据上显示独立游戏没前途，他们就不会给她任何情感支持。 放养型家庭有两种：一种是亲子双双野蛮生长，见面如兄弟；一种是双方执拗钻各自的牛角尖，要么不见，要么见面即吵架。很遗憾，他们家属于后者。 “有车有房，父母双忙”的主角生活也有够艰难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所处的世界真是番剧，主角也肯定不会是她吧。 竹冈静很想通过自我安慰的方式来让自己好受点，但思来想去却什么安慰的话也编不出来。 不管怎么看，青少年在该读书的年纪非要另辟蹊径、把时间投入到很可能毫无收获的事业里，都像是心理教材里无脑少年走向堕落的前兆，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尾的那种。 更何况父母反复劝她她都不听，还直接顶回去，这样一来就连被同情的资本都没有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眼见着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竹冈静突然开始自言自语，把滋生的消极情绪给按了回去。 她现在就开始做游戏，是因为有些事必须要在年轻的时候去做，是因为她喜欢…… 是因为，这是名为“梦想”的东西。 年轻人追求梦想难道有错吗？ 哪怕是她的父母，不也是因为几十年如一日追求梦想，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吗？ 在追梦的路上失败，难道还能比放弃梦想更难过吗？ ……假如不再做游戏，从此与游戏分道扬镳、形同陌路，那她还是她竹冈静吗？ 心中突然一阵疼痛。她开始奔跑，在走廊上带起一阵风，似乎突如其来的体力活可以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一样。 想不出结果的话，就先不想了吧…… 她冲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第一节课的课本，强迫自己逐个整理文具，以便快速冷静下来。笔和橡皮都理好之后，她停下动作，微微调整着因跑步而紊乱掉的呼吸。 这时，不知何时坐到后桌的孤爪研磨戳了戳她。 竹冈静疑惑地回过头去。 孤爪研磨把缠好的白色耳机递给她，言简意赅道：“掉了。” 那耳机看着很眼熟。竹冈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少了。 大概是刚才跑步的时候掉出来的。 “谢谢。” 竹冈静接过耳机，小声道。 孤爪研磨看着她，一言不发，但是也没有做别的事，仿佛只是在等她说什么。 果不其然，竹冈静慢慢地把耳机放进了口袋，犹豫片刻开口道：“研磨，假如一个年轻人放着学业不管，执意追求自己的梦想，但是她实现梦想的可能性很低……” 竹冈静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己的事说出来了。 一有新想法就跟孤爪研磨分享，似乎已经变成了常态。 竹冈静一口气说完一大段形容，正要跟上一个“那她是不是……”句式的时候，孤爪研磨歪歪脑袋，在她停顿时问道：“你在说翔阳么？” 说话思路突然被打断。竹冈静愣愣地保持着转身的姿势坐着，耳边传来同班同学们交头接耳的嘈杂声。 事情似乎朝着她没想到的方向发展了。 而她只能回以： “啊？” 随后，她仔细想了想，发现日向翔阳似乎的确符合自己说的前两条。但是第三条…… “日向同学实现梦想的可能性低吗？他的进步速度这么快，只要升上高二或者高三，应该就可以成为乌野的王牌吧？” 竹冈静想到那颗阳光活泼的小橘子，心里有些隐隐的愧疚，似乎把他与自己这种人混为一谈是对他的侮辱一样。 而孤爪研磨确定地回道：“翔阳的目标，是顶级的职业选手。” 竹冈静为之一震。 “没有人敢说自己百分之百会成为世界顶级的职业选手吧，哪怕是目前排球领域最强的高中生。”孤爪研磨理智道，“况且，翔阳的身体条件并不算特别优越。” 目标不是单纯的乌野王牌，而是世界的巅峰，所以才说，实现梦想的可能性很低吗…… 是她以前把日向翔阳想简单了啊。 那橘色的光芒在她记忆中熠熠生辉，几乎要燃烧变为一个小小的太阳。 日向同学毋庸置疑是个好人。而且，他身边所有人都很喜欢他，没有人把他当成敌人，也没有人把他看成“走向堕落的无脑少年”。 没有人谴责他，没有人说他“偷懒”。 所以，所以…… 她低声道：“所以，这样的人并不是坏孩子，对不对？” 这下轮到孤爪研磨愣住了。 “就算梦想看起来遥远得可笑，但只要拼了命去争取，就不是什么错事，对不对？” 她的眼中几乎已经带上一丝乞求了，仿佛很需要他直截了当地说一句“对”。 在那一瞬间，孤爪研磨进行了规模庞大的头脑风暴。 这毫无疑问是在说关于游戏的事吧。 竹冈静对游戏的执念有时候让他都震惊。光是有独立制作游戏的想法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还孤军奋战学各种技能，扛着多次精神崩溃的压力继续奋斗。 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仿佛除了游戏本身以外，根本就不存在别的事能让她沮丧。 而竹冈静显然不是游戏遇挫的样子，语气不像，况且她早上还好好的；“坏孩子”“错事”等词像是别人的评价，但孤爪研磨不认为竹冈静是看重别人评价的人。 全部的理性与记忆在此刻被调动。 ——只有一类人的评价，会冲破所有的围墙，直接进入一个人的内心。 家人。 孤爪研磨还记得，竹冈静跟他讲过她父母的事。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夏日，他刚和竹冈静打完了一天的游戏，像往常一样与她道了别。 临走前，他站在竹冈静家的玄关处，听她描述了她和父母的奇妙关系，大体是“你给我钱，我给你成绩单”。 如此一串连，他隐约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 那是别人的家事，他没有评价的资格。 他不擅长应对家长里短。那种事也许交给他母亲这样的人比较恰当。 不过，他开口回道：“对。” 少女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光芒。 除了家人以外，朋友的评价也可以直接渗透进一个人的内心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6、第 26 章 “你好。xx事务所。” “喂……叔叔你好，我是竹冈理惠子的女儿。请、请问，今天妈妈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哦，是小静啊。委托人的父母住院，竹冈律师去探望了，大概会晚一些回去。小静现在是一个人在家吗？” “——不是！……啊，那，我先挂断了，谢谢您。” 书上说，小孩子不可以让人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在家。 父亲去外国出差了，母亲又有工作。六岁的竹冈静踮起脚尖把座机放回去，额头上贴着刚从冰箱里翻出来的退烧贴。 后来回想，那位接电话的叔叔大概只是想确定有没有必要通知母亲早些回家吧。然而竹冈静会错了意，因而母亲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当天晚上，竹冈理惠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发现女儿已经烧得倒在了地上。她立刻抱着女儿赶去医院，陪着她输了一整晚的液。 第二天竹冈静退烧了，但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母亲替她向学校请假后，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她躺在沙发上养病。而一夜未睡的母亲自己只冲了一杯咖啡，然后继续待在办公桌前工作。 竹冈静在半睡半醒间望着母亲工作的身影，心里觉着成年人就该是这样——如铁铸一般，风雨不动。 她小时候是很为父母骄傲的。 可是随着她的成长，一切似乎都变了。 竹冈夫妇自身优秀，对于女儿学习成绩的要求也超乎寻常。在她小的时候，这一切还体现得不明显，可是一旦各科排名开始增多，亲子之间的矛盾就如同湍流中的乱石，随着水流变弱而逐渐暴露出来。 要求极高却没有时间陪伴监督，结果就是一次次的争吵。似乎只要竹冈静不是压倒性的第一名，他们就难以满意。 于是，在成人标准的日程下，竹冈静从小就很少参与社团活动，每天一放学就背着书包去塾补习功课，提前向帝国七大发起冲锋。 小孩子好动爱玩的天性没有得到释放，对她来说是种苦闷。 所以，某天在街边看见橱窗里的游戏机的时候，竹冈静没有犹豫地拐了进去。 那就是她游戏生涯的开始。 父母自然不支持她玩游戏。不过，随着他们相继出国工作，深感天高皇帝远的竹冈静没了束缚，自此在游戏的道路上一骑绝尘，如同脱缰的野马。 . 竹冈静从梦中醒来，恍惚间感觉自己还在小时候，睡在旧房子的小床上，嗅着窗外飘来的花草的气息。大概和刚才做的梦有关。 然后她淡定地摸过手机看了一眼。2012年12月22日，是十六岁，而不是六岁。时间是周六早上九点，起床时间比平时晚，不过好在今天没有比赛，她并没有因为起晚就错过什么。 那次错过半决赛的经历让她记忆深刻，以至于好几次在周六早上惊醒，心神不宁地想这天是不是有重要的比赛。 竹冈静一共经历过三场比赛，现场去看过的都赢了，而没看过的都输了。也许是有些迷信，她总隐隐觉得仿佛自己以后不能再错过任何比赛，否则输了就会有她的一份责任似的。 幸亏春高预选赛和正式比赛之间隔着一段超长空白。实时看比赛对心脏也是一种挑战。 手机上显示竹冈理惠子三小时前发来了一条消息，竹冈静随手点开。她近期和父母聊天增多，因而不再一见他们的消息就如临大敌了。 【竹冈理惠子：平安夜那天有事吗？】 “？” 竹冈静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要做什么…… 她没想出门道来，于是照实回答了： 【没事。】 这会儿美国那边是晚上，母亲她一时半会儿大概回不了消息吧。她心想。 竹冈静把手机扔回床上，然后迈步往厨房走，想给自己弄点早饭。刚到客厅，门铃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她只好拐了个弯儿，走到玄关那里去开门。 “是谁？” 竹冈静把门口衣架上的外衣套在身上，隔着门问道。 虽然知道来访客人基本没别人，但出于女生独居的警惕，竹冈静还是每次都会问一句。 “孤爪研磨。” 对方回答了自己的大名。 竹冈静把门打开，外面露出一个被围巾裹住的布丁脑袋。 “是研磨啊……” 门继续打开，露出了他旁边站着的人。 “……还有黑尾前辈。” “等一下，为什么提到我的时候语气突然变失望了啊！” 黑尾铁朗不满地控诉道。 就如同和山本猛虎混熟了一样，竹冈静跟黑尾铁朗的关系也稍稍拉近了一些。比起暑假时毕恭毕敬的样子，竹冈静现在也偶尔会和孤爪研磨一起打趣他了。 不过那毕竟是别人家的幼驯染，在她这还是前辈。 所以竹冈静微笑道：“哪里哪里，前辈请进。” “总觉得被敷衍了……” 孤爪研磨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道：“都怪小黑老是拉着别人一起打球。” “打球不好吗？”黑尾铁朗把门带上后转过身，果不其然手里拎着排球，“你们两个假期老是窝在家里，再不运动就要发霉了。” “可我不是天天训练吗？” “研磨体力跟不上的问题还没解决呢，趁着假期多锻炼锻炼不也挺好。” ……黑尾铁朗喜欢拉着他俩打球的习惯倒是从暑假贯彻下来了。 都怪楼下有排球场。 竹冈静悻悻地后退两步，转移话题道：“我正要做早饭，前辈和研磨要顺便来点吗？” “竹冈同学还没吃饭吗？”黑尾铁朗看了看她乱糟糟的头发，“才起床？” 面对这位雷打不动每早五点起来晨练的前辈，竹冈静罕见地有些惭愧，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孤爪研磨有气无力道：“我也是。还没醒就被小黑拖出来坐到电车上了，现在还晕晕乎乎的。” 惭愧的情绪一扫而空，竹冈静激动地望向孤爪研磨，满脸写着“果然你才是我好兄弟”。 “行了行了，我看出来了，你们俩相见恨晚。”黑尾铁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二人的电波交流，“竹冈同学赶紧去吃饭吧。消化完之后楼下排球场见。” 阿宅惆怅.jpg 竹冈静忧愁地向厨房走去了，幼驯染二人则在餐桌旁落座。 此前，孤爪研磨经过茶几的时候无比自然地顺了一个游戏机，此刻已经无缝衔接地开始闯关，权当电子咖啡。 黑尾铁朗对于他对她家的熟悉度感到无比惊奇。 “之前阿姨说你假期都不怎么在家待着，”黑尾铁朗喃喃道，“敢情你不是待在我家就是待在竹冈同学家啊。” “……没那么夸张。” 这时候，竹冈静在厨房里对这边喊：“研磨有什么想吃的吗？” “面包就行了。” 孤爪研磨一边操纵人物一边回道。 “哪种面包？” 大概早餐经常吃，竹冈静家有很多种类的面包。 “橱子第三层最左边那袋。” 孤爪研磨头也不回地说。 厨房没再传来声音，大概竹冈静已经找到了。 黑尾铁朗：“……” 哪里夸张了！哪、里！！ 说到底他不经常来竹冈静家，因此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见。深谙人情世故的黑尾铁朗默默注视着一无所知的幼驯染，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些事。 “研磨，你觉得……” 他沉吟了半天，没想好该如何旁敲侧击。 孤爪研磨等了半天没等到问题，有些不耐地问：“怎么了？” “就是说，你们……” 又卡壳了。 “嗯，我们？” 猫猫耐着性子应和道。 黑尾铁朗决定还是直接说： “你觉得你们的距离……正常吗？” 孤爪研磨从游戏机中抬起头来，不解他的问题：“我和小黑的距离不也是这样吗？” 不。这种时候请不要扯上我，谢谢。 黑尾铁朗叹了口气，只好把话再说开些：“男生和女生之间，一般是不会有这么近的距离的。” 饶是孤爪研磨再没往那方面想，这次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暂停了游戏，把游戏机倒扣在桌面上，思索片刻道：“可是，邀请对方来看比赛，和对方分享新买的游戏，到对方家里去玩——这些不都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吗？” 他似乎有些茫然。 黑尾铁朗被他一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两个没有恋爱经验的男高面面相觑，在这个堪称世纪难题的问题面前双双保持沉默。 “总之、有些特别特别近的距离是不能打破的。这个，呃，研磨明白的吧……” 话题突然从心理课转到生理课。 孤爪研磨翻白眼，一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没说出口，厨房那边就由远及近传来了竹冈静兴奋的喊声：“前辈！研磨！——” 竹冈静直接跑到两人跟前。方才还在男高密谈中斗嘴的两人神情一凛，默契地正襟危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处于兴奋状态的竹冈静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不对劲，而是蹦蹦跳跳地指着窗外激动道：“下雪了！下雪了！！” 黑尾铁朗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余光里瞥见自己带来的排球：“……” 他没有感情道：“哦，下雪了。” 孤爪研磨则是：“哦！下雪了？” 心情差异显而易见。 在看雪和不用打球的双重快乐下，竹冈静轻快地跑回屋里拿手机，准备拍一张雪景。 “得，算你们运气好。” 黑尾铁朗盯着双眼放光的幼驯染，嘁了一声道。 “待会儿小黑留下打游戏吗？” 这看似只是普通的询问，实则透露出孤爪研磨已经很自然地做出了“留下”的决定。 “我才不留下呢，和你们两个打游戏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然而，看着仿佛什么都没意识到的幼驯染，黑尾铁朗突然犹豫了。他又想起了没有讨论完的那个话题，想起了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疑问。 ——你觉得你们之间的距离正常吗？ ——这些不都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吗？ 有些问题还是尽早得出答案比较好吧…… 他清清嗓子，还是想要重新抛出那个问题，让孤爪研磨好好想想这件事。 然而竹冈静已经举着手机回来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她表情严肃，根本没有刚才高兴的样子。 “竹冈同学……？” 黑尾铁朗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竹冈静盯着手机上的消息，仿佛在解读什么文字，久之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嘶”了一声。 她抬头，说道：“刚才我妈发信息说，她要在平安夜那天回国看我，还说这次她用掉了年假，要在国内待十来天。” “啊……”黑尾铁朗不知道她家的具体情况，“好事啊。” 事实上，知道她家具体情况的孤爪研磨也不觉得这是坏事。家人之间的沟通对她来说大概是必须的。 只是她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竹冈静顿了顿，神情恍惚，仿佛还没完全搞明白母亲话语中的意思，但还是继续往下复述了： “她还说……走的时候要带我一起。” 这下子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愣住了。 竹冈静抬起头来，视线从手机转到二人脸上，艰难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她也要让我离开日本？”【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7、第 27 章 孤爪研磨最终没有留在竹冈静家里。两人默默吃完自己那份面包之后，竹冈静开口说她要收拾一下房间、顺便整理一下思路，言外之意是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了然地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之后跟她说了再见。犹豫片刻，孤爪研磨又补充道：“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把游戏机寄存在我家。” 竹冈静闻言思索片刻，最终叹道：“再说吧。” 她站在客厅中央四处环视着，似乎无从下手。不过在二人即将出门的时候，她突然让他们等一下，然后走进卧室取来了雨伞。 “从我家到车站有一段距离，万一头发被雪打湿可能会感冒。”说到这，她歪歪脑袋，“不过我只有一把伞，你们可能要……”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孤爪研磨低着头说道，“小黑的包里一直都放着伞。” “嗯，没错。”黑尾铁朗点点头，颇为靠谱地道，“这种时候有我在就不会有问题的！” 竹冈静愣了愣，心悦诚服道：“……不愧是黑尾前辈啊。” 她看着黑尾铁朗撑开伞、孤爪研磨围上围巾，然后目送二人进了电梯。 两人一起走出公寓楼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孤爪研磨把围巾往上扯了扯，几乎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布料之中。 街边摆着驯鹿模型，到处都是墨绿和大红相间的圣诞配色。有小孩子啃着拐杖糖从二人身边经过，仰着头和家长撒娇圣诞假期去北海道滑雪。圣诞快到了。 除了平安夜外，雪花也是圣诞的前兆。然而雪天行走时，两个人撑一把伞似乎不够用，尤其是在身高差比较明显的时候。不时有冰凉的雪花融化在孤爪研磨左侧的围巾里，和呼出的水雾连成一片，湿冷湿冷地贴在面颊上。 “车站快到了。”黑尾铁朗道。 孤爪研磨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黑尾铁朗撑伞的手：“需要我帮你拿一会儿吗？” “还是我来吧。”黑尾铁朗谨慎地考虑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差距，觉得如果让孤爪研磨撑伞的话自己的头发早晚会勾在伞骨上。他想了想又说，“……我不累。” “唔。”孤爪研磨闷闷地应道。 雪花飘飘荡荡，在路面上积了薄薄一层。也许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就能在街边看见堆雪人的学生了。 在车站收伞时，黑尾铁朗一边抖去伞面上的积雪，一边观察着幼驯染的表情说道：“研磨……在难过吗？” 即使到了车站里，孤爪研磨依然没有把湿掉的围巾摘下来。他低下头跺掉鞋上的雪，回道：“没有。谈不上难过。” 什么啊。黑尾铁朗想着，这要么是嘴硬要么是气话。 即使是周末，东京的车站里也不乏正装疾走的上班族。二人跟不停抬手腕看时间的成年人站在一起等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竹冈同学说不定会拒绝出国？她已经独居很多年了，继续生活在日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黑尾铁朗合理假设道。 “我不认为她有拒绝的理由。”孤爪研磨立刻回复道。 “怎么说？” “……日本的pc游戏普及率还不够高，独立游戏的市场和教育都比不上欧美那边。”*他低声说，“一个把制作游戏当作人生使命的人，不会拒绝更好的机会的。” “独立游戏？”黑尾铁朗不知道竹冈静平日的工作，并没有听得太明白。 不过，从孤爪研磨的语气判断，他似乎很笃定竹冈静不会拒绝。 黑尾铁朗叹道：“该怎么说你好啊，研磨……理智得过分了吧。字典里没有‘情绪’两个字吗？” 和普通的男高中生截然不同，孤爪研磨似乎很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对梦想的渴望、对失败的恐惧、对未来的憧憬，一切让少年人辗转反侧的事，仿佛都自动被他的大脑过滤掉了，只剩下条目清晰的利弊与优劣。哪怕是在无数情感纠缠不休的赛场上，他也冷静得像是局外人。 唯有在面对有趣的人和游戏时，孤爪研磨的眼中才会罕见地露出光芒。他也会像普通的运动少年一样，执着，渴望，在胜利时忍不住笑出来。但即便是这种时候，他的理智也像是永不停歇的机器，同身体相融、不眠不休与心跳和呼吸一起运转着。 这是他独有的天赋和武器。但有时候，反倒让黑尾铁朗感到棘手。 不知道孤爪研磨回应了什么，因为不远处已经传来轰鸣声，他说话时呼出的稀薄水汽很快被疾驰而来的电车冲散了。 车上尚有空位，两人肩并肩坐下，如同无数次上学放学一样。孤爪研磨这才把围巾摘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脸上残留的雪水。 “不过研磨，就算不在一个国家，以后也可以联系的吧？” 孤爪研磨靠到晃荡的电车椅背上，望着天花板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会渐渐疏远的。” 他这副平静的模样让黑尾铁朗觉得不妙：“这么确定？” 孤爪研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黑，你跟你老家那些小时候的朋友还联系吗？” 黑尾铁朗一怔。 电车飞速驶过隧道，纯粹的寂静如同黑幕一般朝电车压下来。 他问道：“研磨，你真的没事？” “一点事也没有。”孤爪研磨说。 . 竹冈静原本想收一收自己攒的游戏机，出于小孩打游戏要躲着家长的本能。不过转念一想，她近期已经把自己的偏好和父母说得很明朗了，再收拾这些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因此平安夜前的这两天，她直接破罐子破摔地让自家保持原样了。 比起房间，自己的心情似乎才更需要整理。 一会儿发愁去了那边该怎么和父母朝夕相对；一会儿抑制不住地对未知的生活涌起淡淡的期待；一会儿突然坚定地觉得自己不能走，仿佛在国内有什么天大的挂念；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开始生气，心想怎么能几句话就把自己带走；一会儿又被久未感受的亲情的温暖裹挟，仅是看着母亲发来的消息就有些想哭。 还有她的朋友。不知为何，周六早上孤爪研磨站在门口围上围巾的样子总是被她想起，然后心里就泛起挥之不去的疼痛。 以后，还会有这样亲密无间的朋友吗？ 竹冈静本以为自己会期待更多好朋友。毕竟人是群体动物，生性期盼融入人群。但事实是她莫名抵触起其他人来。就好像一旦有了其他好朋友，孤爪研磨在她心里占的位置就要分给别人一样，而她一点也不想分。 心情能不能被整理她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再这样下去她有精分的危险。 因此，12月24日在羽田机场看着母亲所在的航班降落时，竹冈静隐隐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只要事情开始推进，情绪就不用积压在心里了。 虽然很久没见了，但竹冈理惠子一眼就看到了竹冈静，还抬起胳膊对她招了招手。 竹冈静从接机的人群中挤到她身边，刚想接过她的行李，就听竹冈理惠子例行公事般开口道：“我自己拿就行。你帮我给你爸发一条信息，就说我刚降落，已经和你见面了，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她默默收回手，说了一声“好”，然后摸出手机开始打字。 消息发出去了，竹冈静缓缓地把手机收起来，没想好该跟母亲说些什么。 虽然之前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但两人在现实中都有所收敛。竹冈静偷偷瞥向母亲被墨镜覆盖的脸，发现她的唇角正紧绷着，大概也在思索聊天话题。 终于，竹冈静故作自然地说道：“坐长途航班很累吧？” “……是有点累。”竹冈理惠子说着就拿出手机订了个闹钟，然后把手机的闹钟界面在竹冈静眼前晃了晃，“到家之后我先睡两个小时，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好……” 竹冈静这才发现自己不擅长应对生活规律的人。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不断向前的足尖，有些后悔之前被整理好情绪。 . 竹冈静掐着点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好。没过两分钟，竹冈理惠子就从房间出来了。除了身穿睡衣以外，她的外表和神态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竹冈静等着她先说话。 竹冈理惠子没有推脱，开口道：“美国那边的学校已经帮你联系好了。至于这边，我前天给音驹的校长发过邮件，相关手续也可以很快办好。” “……” “等等，”沉默了一会儿，竹冈静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您会……先铺垫一下。” 为什么如此理所应当地决定了她的去向，就好像她一定会同意一样？ “如果你有不满的地方，我们可以协商。” 竹冈静有些无力，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在意的并不是事实，而是母亲说话时的态度。 这不是竹冈静想象中父母跟子女讲话的方式。她原以为母亲会一下飞机就拥抱她，然后说说这些年有多想她，然后顺水推舟地提出要带她一起走、以弥补这些年来缺少的亲情。而不是像谈合同一样，两人讨价还价地把字签上。 “我不走。” 竹冈静又低下头，置气般地说道。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竹冈理惠子看起来并不十分惊讶。 “……那您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管我，现在却突然要带我走？”她能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心里觉得这个颤抖而尖锐的声音有些陌生。 仿佛早有预案，竹冈理惠子回道：“第一，前几年我们没有安定下来，没有办法在那边抚养你。第二，现在你走的路不对，需要引导。” “哪里‘不对’？” 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到了要用“对错”来形容的地步。 “静，你想过以后的事吗？”竹冈理惠子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哪怕是只从经济角度看，独立游戏制作者有几个能自给自足的？难道等你长大之后，也要靠着我和你父亲给你的生活费度日吗？” 相似的对话，在line上已经有过很多了。 竹冈静这次没有直接争执，而是问道：“妈妈，您给音驹校长发邮件的时候，有没有顺便要一份我的成绩单呢？” 竹冈理惠子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我现在的成绩，虽然上不了什么东大京大，但是上一个相对好就业的学校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我在做游戏的过程中学到的东西，以后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不是问题。我……不会一直靠你们的生活费度日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眼神一暗，无喜无悲地问道：“您是担心我以后的生活呢，还是……纯粹接受不了不够优秀的我呢？” 话一说出口，客厅里的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竹冈静很少与人发生争执。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 然而她依然听到了自己平淡无波的声音：“不能像您和爸爸一样站在金字塔顶端，就是不值一看的失败者吗？” 不对，不要再往下说了。 说这种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吧。 为什么，一面对爸爸妈妈，她就只能说出生硬的话来呢？ 想到这里，竹冈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接机时，她也没有主动拥抱母亲。 她也完全没有说过这些年有多想他们，没有提出过想要弥补这些年欠下的亲情。 她的说话方式……也不是子女面对父母时该有的。 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双向的。 客厅很沉寂。竹冈静不再说话，把头埋得更低些，以掩饰自己的内心。她没有抬头去看母亲的表情，但想必接下来又会是像以前一样的争吵吧。 就在她纠结该不该道个歉时，竹冈理惠子叹了口气，说：“我之前查过资料。日本的游戏市场依然是大型游戏公司的天下，独立游戏是很难占据一席之地的。而海外的indiegame活动开始于2008年左右，现在已经有丰富的平台供开发者发布独立游戏了。而且，欧美的很多大学都提供游戏开发相关的课程。”* 竹冈静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望着竹冈理惠子的脸。 “……如果去那边的话，游戏开发和发行都会更顺利吧？”竹冈理惠子与她对视，说道。 这算是接受了吗？而且似乎还比较支持？ 为什么？好突然啊，就因为她刚才那两句不礼貌的质问吗？ 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就算离开了日本、到他们身边，也依然可以继续做游戏？ “……让我好好想想。” 竹冈静躲开她的视线，低声回道。【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8、第 28 章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春高开幕式那天，竹冈静早早地坐车赶到了体育馆。全国大赛的规模与地区预选赛不可同日而语，目之所及全是花花绿绿的队服，应援团和选手把场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竹冈静担心自己又找不到路，于是索性靠在了大门附近的柱子上，想着这里反正是入场的必经之路，待会儿肯定能碰到他们。 说实话，直到现在，她对即将离开的事都没有什么实感。 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来看比赛、来应援，就好像赢下比赛之后还能像上次那样同大家一起庆祝。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竹冈静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间。 向来不与人产生情感链接的她，很少体会到这种“最后一次”的感觉。 初中毕业时，毕业庆典一结束她就悠哉悠哉地回家了，把相拥而泣的同学们甩在后面；高一结束时，原先的同学聚在分班表前难舍难分，而她径直走进新班级，抢在别人之前选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就连父母出国前的最后一晚，她也只想着第二天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天游戏。 这份疼痛太过陌生，以至于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哎？这不是竹冈同学么，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不怕冷吗？”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多愁善感。 竹冈静只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夜久前辈，我没事……” 她抬起头，没有如预期那样迎上冬日刺眼的阳光。视线重新对焦，她这才发现音驹全员都站在她面前。 “……” 竹冈静默默站直了。 该说幸好刚才没有哭吗……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去？”夜久卫辅和善地问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山本猛虎，“虎说过，小茜帮你在观众席占了个位置。” “啊，谢谢！”竹冈静连忙对山本猛虎道谢，“真的麻烦小茜了。” “不用谢！这有什么，你不是都要……” 夜久卫辅扯了扯山本猛虎的衣服，没有让他说出后半句话。 少年们默契地不提竹冈静即将离开的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黑尾铁朗打破僵局地笑道：“竹冈同学是因为害怕找不到路才等在门口的吗？” “诶，才不是！” 竹冈静嘴硬地回道，“只是想晒会儿太阳。” 和音驹汇合后，她自动站到了孤爪研磨身边。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开始闲聊了，唯有孤爪研磨还沉默着。 没沉默多久，他就直截了当地打破了大家的默契：“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下午。” 其实竹冈静也不想提起这事。出于某种少年人特有的尊严，她不适应依依不舍的氛围。 但孤爪研磨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询问明天的天气。 “哦，”孤爪研磨在心里过了一遍比赛流程图，说道，“看完我们和乌野的比赛就走啊。” “嗯。”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运动员开始入场都相对无言。 . 首日的比赛对音驹来讲相对轻松，配合精密的大家很快拿下了第一局。不过一场下来，看着有近一半的队伍就此止步，竹冈静心里还是涌起了淡淡的伤感。 山本茜已经开始收横幅了。瞥见竹冈静对着场地出神，她主动问道：“竹冈前辈要去看看纪念品吗？” “纪念品？”头一次了解春高的竹冈静不解。 “刚才前辈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吗？外面的大厅里都有喔，比方说印着字的t恤之类的。”山本茜一边把横幅卷起来，一边尽职尽责地普及道，“凡是来春高的人，基本都会买一些纪念品带回去的。” “听起来好像不错？” 竹冈静想象了一下，觉得春高周边大概会蛮有趣的。于是她帮山本茜一同整理好场地后，直接兴冲冲地朝着大厅的方向去了。 然后…… 隔着精挑细选的人群，望着叠好的一件件印字t恤，竹冈静陷入了沉思。 这些中二语录……真的能穿出去吗。 侧头看看激动淘t恤的运动少年们，竹冈静确信春高纪念品的受众大概不是自己这样的人。 “还是算了。”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欲走，然后不小心和旁边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同时道歉，而且那人似乎道歉的速度还更快些。竹冈静鞠完躬抬头的时候，被一抹橙色晃了眼睛。 “？” 她揉了揉双眼再仔细看去，这才肯定自己没看错，对方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位橙发少年。 “日向同学？” 竹冈静试探地叫了那个名字。 “哎？”被叫出名字的日向翔阳睁大双眼，指着自己问道，“你认识我吗？” “啊，这个嘛，”竹冈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研磨觉得他有趣才记住他的。想了半天，她避重就轻道，“我是音驹的学生，暑假练习赛的时候做过排球社经理，所以当初见过你。” 日向翔阳似乎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准确性：“原来是这样！那真的很巧呢！” “嗯……”竹冈静有点良心隐隐作痛。 “不过，音驹的经理吗……”大概是捕捉到了关键词，日向翔阳凝神苦思片刻，终于恍然大悟道，“是竹冈前辈吧！谷地同学和研磨都提到过前辈。” “这样吗？”竹冈静有些受宠若惊。 “嗯！谷地同学说，您是一位很善良的前辈，还曾经帮过她。研磨的话……” 和传言一模一样，和日向翔阳说话时，根本不需要担心冷场的问题。大概没有人会不想和他成为朋友，竹冈静想。就连她都很想和他多说几句。 然而，日向翔阳的话还没说完，竹冈静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翔阳，你们在这里啊。” 竹冈静莫名身体一僵。 “研磨！”日向翔阳歪过头去看见了竹冈静身后的人，伸出手来打招呼，“你也来买纪念品吗？” “……并不是。”孤爪研磨的视线从那些字里行间透着“斗志”的t恤中移开，答非所问地回道，“翔阳今天的比赛很精彩，明天也要赢哦。” “嗯，你们也是！” 垃圾场决战是两队心照不宣的期待，哪怕是局外人都很难忽视这样强烈的羁绊。 他们相视一笑后，孤爪研磨忽然收起笑容看向竹冈静，毫无预兆地问：“你接下来还继续看比赛吗？” “不看了。”竹冈静摇摇头回答。她本身就是来给音驹应援的，对其他队伍并不熟悉，“我打算先看看纪念品，然后直接回去。” “那我送你。” 和暑假集训时一样，孤爪研磨说道。 ——他们是吵架了吗？看看孤爪研磨，再看看竹冈静，日向翔阳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翔阳，明天见。” “啊，明天见！” 和孤爪研磨二人道别之后，日向翔阳有点放心不下地目送他们离开，然后才回过身来重新把注意力投向琳琅满目的t恤中。 应该，只是错觉？ . 下了电车后，两人沿着道路往公寓楼走。距离孤爪研磨第一次送她回家，不过过去了大约半年时间，然而无论是季节还是心境都已经截然不同了。 “以后到了那边，还会继续做游戏吗？” 突然，孤爪研磨打破了寂静，低声发问道。 竹冈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当然会。”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可能放弃的。 “是吗。”孤爪研磨好像是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此刻得到答案的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许久，他说：“那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诶？”竹冈静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为什么？” 孤爪研磨摇头，淡淡地笑道：“不说了。就当作……重逢时才会揭开的秘密吧。” 虽然他现在在微笑，但竹冈静心里沉甸甸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说：“以后一定要继续联系啊。就算有时差我也会不停发信息的。” “嗯，一定。”不知不觉到了楼下，孤爪研磨停住脚步，对她摆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她故作轻松道。 道别后，竹冈静独自向着公寓大门走去。 这段走习惯了的路突然变得无比艰难，以至于她走到楼门口时，不知不觉地站住了，然后回头看向那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孤爪研磨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隐去了，此刻的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琥珀色的双眼沉静而晦暗，仿佛这是赛场上，而他正不带感情地分析对手。 虽然是白昼，但他却散发出黑夜般的气场。 竹冈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即使被竹冈静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变化，孤爪研磨也没有慌乱的样子，仿佛不管什么情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他重新对她笑了笑：“要记住你刚才的承诺哦。” 承诺？是指继续做游戏吗？还是说要一直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 不管是什么，都一定能做到的。 竹冈静转过身走进大楼，渐行渐远，直到身后那人看不见她的身影。 . 春高第三天，乌野vs音驹，期待已久的垃圾场决战。 “研磨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最后一球在孤爪研磨手中落地，导致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但旁观的竹冈静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仿佛赢下比赛的是音驹。 “假如只以最终的胜负来定义这场比赛，那未免太浅薄了……” 山本茜抽泣着，眼泪顺着圆圆的小脸往下滑。不知是不是比赛结束太过悲伤，一直没有提竹冈静的离开的她突然抱住竹冈静，哭着说：“我不想竹冈前辈离开……”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春天。两个队伍走到网前握手拥抱、带着泪水微笑，仿佛这不是一场决定晋级命运的争斗，而是一场难得酣畅淋漓的练习赛。 竞技体育明明很残酷，但是年轻的挑战者们有千百种方法将其变得浪漫而温柔。 竹冈静闭上眼睛，陌生的痛感终于化作眼泪、痛痛快快地滑落而下。 “你要去送送她吗？” 场边，黑尾铁朗侧头问坐在地上的孤爪研磨。 “不要。”孤爪研磨任由汗水打湿发丝，低声说，“我才不要看着她走。”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春天。【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9、第 29 章 2018年6月，美国西部某州某镇。 西海岸夏天的阳光，就像这个国家一样肆意张扬。大概和镇上举办的盛会有关，道路上有不少游客在闲逛，以至于露脐装和短裤下肌肤的反光都让人眼花缭乱。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享受日光浴。 一个贴着屋檐下阴影行路的女生就穿着长袖长裤，看起来和街上放松的气氛格格不入。大概牛仔裤和花衬衫是她对当地风俗最大的妥协。不过，面对路人好奇的眼神，她倒是很坦然，仿佛对“格格不入”这件事已经很熟悉了。 女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似乎决定在街边找一家店坐坐。 她就近选择了左手边的咖啡馆。在她即将进门时，里面恰好有人要出来，两人险些撞上。里面那人停了停就站稳了，而女生却像是失去平衡似的扶了一下墙，然后静止般站在原地。 要出门的人吓了一跳：“抱歉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 她缓了缓，冲那人摇了摇手，解释道，“只是最近不太舒服而已。” “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了，谢谢你。” 在那人忧心忡忡的眼神里，女生自顾自地站直了。仿佛为了表现自己真的没事一样，她对那人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大步跨进了咖啡店。 店里人不多，大都是懒洋洋的游客。伴唱女郎在台上伴着吉他唱歌，一头漂亮的金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女生是为了躲避阳光才进来的，因而只点了一杯普通的黑咖啡，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一边盯着窗外出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随着伴唱女郎的歌声打节拍。直到此刻，她才有了些度假的样子。 女郎的歌声悠然传进她的耳朵。 “……cityofstars,areyoushiningjustforme？……” 《爱乐之城》的《cityofstars》，唱的是挣扎在梦想中的人的心声，在此刻的她听来有些伤感。 像敲键盘一样打节拍的手停住了，她叹了口气，把遮阳用的口罩摘下来，浅浅啜饮了一口咖啡。 “……thatnow,ourdreamstheyvefinalletrue……” 在男女对唱的原版中，这句女声宛如突然滑落的晶莹水珠，给原本低沉的男声增加了一抹亮色。而在女郎的独唱中，她突然提了音高，竟也达到了不亚于原版的效果。 只是，这惊艳一句结束后，琴声歌声均戛然而止。 女生愣了一下，朝唱台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金发女郎也正定定地看着她。 咖啡厅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回过头来瞧着两人。 女生突然愣住了。等等，这样看来，这位金发的小姐确实很眼熟啊…… 还没等女生放下咖啡说些什么，那个金发女郎就丢下吉他，兴奋地朝她冲了过来： “——是静啊！好久不见！” . 于是，金头发的女郎很愉快地翘了班，大大咧咧地坐在竹冈静面前。倒是竹冈静担心老板会不会出来找麻烦，忧心地四处张望了好几次。 “静，你这是在毕业旅行吗？”她一边问一边端过竹冈静的杯子，在另一边尝了尝她的咖啡，然后就一脸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吐槽了一句“你怎么不加糖啊”。 “……嗯，想放松一下。” 竹冈静默默拿回自己的杯子，上下打量着她那完美融入西海岸的穿搭，好奇道：“安娜，我记得你申请的是春季入学的硕士，现在为什么……？” “justtakeagapyear，”安娜撩了撩自己闪着金光的长发，吹了个口哨道，“弹弹琴，唱唱歌，闲暇时间创作一下，万一能赚很多钱呢对吧？那我就不用去读硕士了。我才不要一直待在电脑前敲键盘，艺术细胞和胶原蛋白都会退化的。” 一直待在电脑前敲键盘的竹冈静：…… 安娜见状嘿嘿笑了笑，说道：“但是你肯定不会退化啦，因为日本女生只要有一套水手服就可以变得‘卡哇伊’嘛！” “不要通过番剧来认识日本人啊，你这家伙。” “那，你高中时的校服是水手服吗？” 竹冈静有些头疼。这都哪跟哪啊，话题是怎么转到这里来的…… “这个年代很少有番剧里那种水手服了，基本都是衬衫配短裙。”她扶额，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那你高中的时候一定和番剧里一样可爱吧？”安娜歪歪头问道。 然而注定要让她失望了。竹冈静诚信地回答：“并不是。我当初在学校就埋头学习，回到家就坐在电脑前写代码，没什么朋友，不化妆不注意打扮，每天头发都乱糟糟的，比现在还不堪。” “啊？”比起评价竹冈静的外表，安娜似乎更在意她科普的日本文化，“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和番剧里一样。” “就是说不要太相信番剧啊。” 竹冈静本想喝一口咖啡，然而想到杯子刚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动过，她只能放弃了喝咖啡的想法。 “现在完全看不出来呢，”安娜端详着竹冈静的脸，笑道，“你明明是大学就和同学一起创业的人，高中的时候居然没什么朋友。” 听见“创业”两个字，竹冈静动作顿了顿。 随后，她摇摇头说：“既然失败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也不愿回忆太多。 安娜看出她的情绪突然低落，眨了眨眼，语气轻松道：“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原本还打算要是将来不想当码农了，就去投奔你们做音乐呢。” 听了她的话，竹冈静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你到底有多少种人生规划啊。” 因为竹冈静笑了，安娜也放松了不少，往椅背上一靠开始口若悬河：“那当然，我的人生可是具有无限可能的！说什么替未来打算、什么早做人生规划之类的，人生几十年都按照计划走，多没劲啊！你看我，我当时申请计算机专业只是为了更好地玩电脑……” 在安娜朝气蓬勃而简单快乐的语言中，竹冈静望着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那是大三的时候，竹冈静面对游戏制作日渐增多的工作量，决定要向外迈一步，不再埋头苦干，而是与几个同学合作，成立了一个游戏制作工作室。 大家都是学生，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雇佣关系，因而竹冈静没有理由要求大家给她打工。大家决定先一起做一个“属于大家”的新游戏，从零开始。 于是竹冈静暂且把自己厚厚一沓的设定笔记推开，在电脑上建立了一个新文档。虽然有些惋惜，但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她决定先和大家一起走，等做出了成绩再提出自己的方案也不迟。创业刚开始，她很乐观。 然而，学生们很快就遇见了问题：背景音乐。虽然也有像竹冈静这样半路出家学习音乐的人，但终究差了些意思，没法让所有人满意。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一位大四的男生说：“我前女友或许能帮忙。她也是我们计算机系的，从小就学习音乐，也会编曲。” 有人质疑：“等等，我是不是听见了‘前女友’这个词？你确定她会帮你？” “放心啦。”大四的男生不紧不慢道。 果然，那个豁达开朗的女生不仅帮忙，而且兴致极其高昂。每当大家沉闷地缩在借来的教室里写代码时，她都会一把推开紧闭的门，快乐地要求大家听听她想出来的旋律。 那就是安娜。 可惜，独立游戏的失败率实在太高。他们花一年时间做出来的游戏一放到网上，立刻就无声无息地沉底了，没能让安娜的音乐被全世界听到。 游戏沉底后的一个月，工作室解散。 “那天早上，先是一个人跑来那间教室，提议我们再改一版，说不定还有转机。然后另一个人说，还有什么好改的，一个月下来评论都没过百，再怎么改也无济于事了……大家越来越激动，开始肢体冲突。其中一个人挥舞胳膊的幅度太大，把我的电脑碰到地上了。” 安娜也是对团队投入很多的人，因此当她滔滔不绝过后、表露出对当时情况的好奇时，竹冈静很坦然地描述了失败的前因后果。 “你的电脑？凭什么！”安娜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代入到自身了，“他后来赔给你了吗？” “赔了。……这不是重点啦，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竹冈静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激动，继续说道，“我的电脑砸在地上之后，稍微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路易斯学长就说，干脆解散吧……” 当初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第一次合作，第一次尝试，第一次发布游戏，第一次那么接近梦想，然而全都随着自己的电脑一起，摔得体无完肤。 她一直忘不了那天的情形。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是为了调节气氛还是脑回路异于常人，她没有和竹冈静一起沉浸在悲伤之中，而是笑笑说：“说实话我没太记清你们团队里的人，这个路易斯是谁啊？你刚才一直用‘一个人’‘另一个人’代指，我听着还挺习惯的。” “？” 竹冈静猛然从沉思的伤感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道：“那是你前任！” “……”安娜愣住，罕见地不说话了。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竹冈静捂住脑袋，感觉三观有点炸裂：“你居然连前任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我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住啊！”安娜反应过来，不满地自辩了一句。在竹冈静说话之前，她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个，静，要一起去喝一杯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他们的汉堡夹薯条特别好吃！” 生硬的转折。她能无缝衔接地跟着走就怪了。 竹冈静有些无力地撑住脑袋，不知是不是情绪起伏太大的原因，她感觉有些眩晕。 怪不得这家伙能高高兴兴地帮前男友干活……该不会是就连两人谈过都忘了吧？总觉得可能性不低。 虽然以安娜的性格，就算记得分过手也不会心存芥蒂就是了。 “不用了。医生说我应该清淡饮食。” 她低声拒绝道。 在安娜惊奇发问之前，竹冈静主动解释道：“抑郁症停药。” 安娜呼吸一滞。 人生总是曲折多于坦途。她原本是为了梦想而来，但四年过后，收获的却是失败与病痛。 安娜这下真的于心不忍了：“静，我记得你好像并没有申请硕士，你以后打算做什么？继续做游戏吗？” 安娜自知是神经大条的人，她从来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件事上，因而生活里没有太多痛苦，也没有太多让她欣喜若狂的事。但是，眼前这位身高只到她肩头的东方女生，却能以一生悬命的劲头钻研一件事，哪怕会碰壁，哪怕会失败。 她承认，在某种程度上，竹冈静让她感到害怕。 眩晕感稍微轻了些，竹冈静揉了揉太阳穴，对安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当然要继续做。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 “——而且，有人一直在期待我的新游戏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 30 章【VIP】 第30章 第 30 章 入V三合一 “看会儿电视？” 短暂的寂静过后, 安娜从吧台上拿起遥控器，转头问竹冈静。 “好啊。”竹冈静没什么意见。 电视打开后，自动跳转到体育新闻。小店里昏昏欲睡的慵懒终于淡了些, 顾客们扭过头去看电视上挥洒汗水的运动型男。 “再来一首呀！” 有人对着安娜喊道。 安娜轻松地摆了摆手：“抱歉啊，我要陪朋友, 现在下班。” 竹冈静默默转过头去，感叹这家店的老板脾气真好。 “话说回来，静, 你怎么会来这里旅行？是为了看比赛吗？”安娜走到竹冈静对面坐下, 盯着屏幕上的体育新闻道。 “算是吧……我本来就计划来西海岸的, 只不过规划行程的时候突然了解到这里有比赛, 所以特意拐到这边住两天而已。”竹冈静也回过头来，看着屏幕上的新闻。 2018年排球世俱杯, 其中一站就设置在这个西部小镇。镇上难得有这样的盛会, 近几天的地方新闻全都是关于比赛的报道。 “哈, 我也是！”安娜朝她竖起大拇指，“虽然对排球不太了解, 但是只要有热闹我就想凑凑看。” “嗯, 像是你的风格。” 安娜没有在意她这句吐槽，继续好奇问道：“你知道排球的规则吗？还是说只是单纯想找个比赛看？” 电视上播放着参赛队员们的过往集锦，竹冈静无言注视着, 那一个个熟悉的动作渐渐与记忆中的少年们重合。 她当然知道排球的规则。 “都是。”竹冈静淡淡道，“排球的规则我很了解。而且, 现在的我很需要看一场排球比赛。” 离开日本后, 她几乎没有再现场看过比赛。 现在的她面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失意, 需要再看看这项点燃她初心的运动。 “为什么？比赛有什么魔力吗？”安娜不明就里。 “我也说不清楚, 但是……在比赛里, 有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会教导自己的对手，有的人为了赢会不择手段，有的人仅仅是站在场上就让人觉得心安……” 竹冈静望着电视，又想起了自己曾身临其境看过的每一场比赛，“也许是因为竞技体育和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相结合吗，什么奥林匹克精神之类的……不知不觉就被他们的热血带着走了。” 她说得模糊，安娜也没有听得太明白。 “那，下午一起去看吧？”安娜没有深究，只是抓住了重点，“看来你不仅了解排球，甚至很喜欢排球……下午可以给我讲讲规则吗？” “啊，当然。” “说起来我之前只了解篮球呢，因为高中当过啦啦队长。排球的规则会很难懂吗？” “不会啦。” 电视机的背景音乐变了，开始介绍参与本次比赛的俱乐部。 “——首先，让我们把目光投向来自日本的MSBY Black Jackal！……” 画外音斗志昂扬，不由自主把顾客们的情绪也拔高了一截。咖啡店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捕捉到关键词，安娜挑挑眉，指了指屏幕：“是来自日本的队伍哎。” “这是俱乐部之间的比赛，又不是国家，就算来自日本……” 竹冈静近几年对职业排球联赛并不了解，因而对俱乐部什么的完全不熟悉。她随口应付了一句，然后无意中转头，恰好一眼看见了屏幕里的人。 “……嗯？” 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 安娜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敏感，一见她愣住就凑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屏幕上看。 镜头已经切换了，现在给到了一位活泼开朗猫头鹰。他蹦蹦跳跳地冲镜头挥手，然后收获了旁边口罩黑发男的嫌弃眼神。 “我不确定……再看看。” 竹冈静抬起手示意安娜不要说话，然后等着镜头再次切换回去。 分给那个人的镜头并不多。一段时间过去，对MSBY的介绍几乎要结束了，才给了他一个扣球的镜头。那橘色的头发高高飞扬在空中，像是永不熄灭的太阳，一如往年。 “ Unbelievable！这个小个子居然能跳那么高啊。” 就连圈外人安娜都啧啧称奇。 竹冈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全队合影中的日向翔阳，当年的记忆一幕幕在脑中浮现。 原先那个自来熟的稚嫩小太阳，如今已经加入了最顶尖的俱乐部，参加了最顶尖的比赛，在自己梦想的舞台上大展拳脚了。 “六年，真的很了不得啊。” 欣慰，怀念，惆怅，种种情绪在脑中纠缠不清。就在这些情绪缓缓沉淀时，抑郁症的习惯性悲观突然发作，径直绕过了追忆青春带来的快乐，像恶魔般在她耳边低语道：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而你又收获了什么呢？ ——砰！ 电脑砸在地上的声音忽地跨越时空，又在她耳边炸开。 “安娜，”竹冈静毫无预兆地攥住安娜的手腕，低着头说道，“我先出去转转，等你要来找我看比赛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就好了。” “？”安娜一怔，低头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你的手心出了好多汗……是哪里不舒服吗？停药反应？” 竹冈静没有回答，直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安娜哪里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连忙站起来扶住她肩膀，一个用力把她按了回去：“别出去，外面太晒了，还是在屋里坐着吧。需要我给你母亲打电话吗？” “……不需要！”似乎某根紧绷的弦突然断掉，竹冈静突然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句。 向来好脾气的女生突然高声说话，让安娜愣了一下。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竹冈静又不安分地想要站起来，安娜只好再次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真不能出去，相信我，你都出虚汗了，要是在外面晒太久会脱水的！” 竹冈静挣不过她，只能认输。刚才那一声发脾气般的话语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此刻她只能把头枕在椅背上。木椅坚硬的质感硌着后脑勺，但她甚至连换个姿势都觉得累。 “……其实，特别消沉的时候，我会容易失控。”竹冈静恢复了一些理智，虚弱地解释道，“让你见笑了。” “不用在意！”安娜急忙回道，“每个人都会消沉的，就连我都会有闷闷不乐的时候呢……” “抑郁症真的好恐怖啊，安娜，”竹冈静恍若未闻，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一旦得了这个病，哪怕什么事都没发生，都会忍不住否定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说，没人会来玩我的游戏，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除非……” 她一时间想不到第二个更贴切的比喻了，不禁有些头疼。恰好电视机传来了声音，她索性指着电视机说了一句：“……除非电视机里的人从里面出来！” 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动，发出吱呀的响声。 “静，没事的，没事的。”安娜也知道人一旦犯了抑郁症就很难用言语安抚好，但她此刻只有通过言语来支撑朋友，“你是个好姑娘，一定有好事在等着你。” 这样的话竹冈静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是回道：“谢谢，但愿如此……” 竹冈静把手搭在眼睛上。情绪的痛楚似乎渐渐实体化了，让她的胸口也隐隐发闷。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稍微等一下哦。” “好，谢谢你……” 仰着头容易呼吸不畅，竹冈静只好把手从脸上拿开，微微坐直，调整呼吸。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混乱，但竹冈静依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她对抗病症的微薄努力。 经过刚才的一阵倾诉，自己的情况似乎稍微好了些，耳鸣的症状也不像以前那么严重。为方才的失态羞耻之余，竹冈静松了口气，觉得这次停药大概可以成功。 “……诶？” 门口，突然有一个人停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看向她。 干燥的风穿过街道，遥遥带来了树叶的沙沙声。店内寂静的空间里，唯有安娜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静，水拿来了……” “竹冈前辈！是竹冈前辈吧！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好巧啊！” 然后，那份寂静不复存在。 今天好像是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了吧——虽然思绪还是不太清晰，但脑子里某个清醒的部位客观评价了一句。 早有猜想的竹冈静凝神看去，果不其然望见了一团橘色的光芒，那是那人的头发丝在阳光中的样子。再往下，是一张晒黑了却依然少年感满满的脸，此刻正露出友好而惊喜的笑容。 也许有的人天生自带乐观氛围。看见他的时候，竹冈静莫名感觉胸闷的症状好了一些。 “……日向？” 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脑子出问题了？是不是为了拯救抑郁的自己，她的大脑自动按照以往见过的最积极的形象构筑了一个人格，此刻正要实施第一次救援？ 这个幼稚的推理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这个“人格”不止她一个人能看见。 端来水的安娜看看竹冈静，又看看日向翔阳，先是诧异，又是了然，很快转变为无理由的兴奋，她一把搂住竹冈静的脖子笑道：“静，你看，你看啊，电视机里的人物出来了！这就是天意，你的游戏肯定能火！” 而日向翔阳已经冲过来了。也许是他乡遇故知格外令人兴奋，也许是日向翔阳现在心情恰好很激动，他日语讲得飞快：“虽然之前听说过前辈来美国了，但真没想到来比赛还能遇见！前辈是来看比赛的吗？可惜我目前还是替补，没法给前辈展示我的接球扣球呢……” 在日英双语的围攻下，竹冈静连自己的耳鸣声都听不见了。 虽然不太厚道，但是此刻，面对这两位活泼值加起来能戳破天际的朋友，竹冈静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会被吵死吧……. “Hi——na——ta——sho……？” “是Hinata Shoyo！” 竹冈静的面前坐了两个人。橘发朋友正不厌其烦地教金发朋友读他的名字，而金发朋友难得好学，锲而不舍地想要学到纯正的日语发音。 “好的，那么——翔阳！” “是！” 安娜嘿嘿一笑，一边看着日向翔阳，一边朝竹冈静抬了抬下巴说：“我还以为所有日本人都跟这家伙一样正经呢，这不是还有像你这么cute的人嘛！” “哎？”日向翔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只知道微笑。 竹冈静抿了一口水，感觉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耀眼。 “那我继续干活去了，你们聊！”安娜操起吉他，给了日向翔阳一个wink。 竹冈静放下水杯，忍不住冷漠吐槽：“终于想起来干活了……” 日向翔阳一愣：“安娜居然是店员吗？！” “是啊，没想到吧？” 吵闹的电视机被关上，重新开嗓的安娜唱了一曲乡村歌曲。在音乐方面，安娜被称为“上天赏饭吃”都不为过。不论是低沉的嗓音还是行云流水的吉他配乐，都完美得自带氛围感，不知不觉将听者引入了歌曲中的世界。 “好厉害！”不由自主被音乐吸引，日向翔阳眼睛一亮。 竹冈静托着腮认真聆听，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跟安娜签个合同、请她以后继续帮自己的游戏创作音乐。 这可比音乐半吊子的她靠谱多了。 刚才出过汗之后，长袖长裤都贴在了身上。此刻心情平复下来，竟然有些冷。竹冈静往椅子里缩了缩，用纸巾擦去额头上的余汗，以防吹风后感冒。 看向她的日向翔阳眨眨眼，关心地开口问道：“话说回来，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前辈好像脸色有点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竹冈静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具体说明自己的情况，而是避重就轻道，“最近确实身体不太好。” 虽然刚才主动对安娜说明过，但竹冈静其实并没有到处宣传自己有病的习惯。 “诶？身体上出问题可是不容忽视的大事啊！”日向翔阳突然认真起来，急切地说道，“前辈，找时间去看看医生吧！呃，虽然我知道美国的医生都挺贵的……不过要是身体调理不好会更亏本的！” 假如当初垃圾场决战结束后，竹冈静没有立刻走，而是留下看完下午的比赛，她或许可以理解日向翔阳此刻的执着。但她印象中的日向翔阳还是那个不拘小节上蹿下跳的后辈，因而此刻面对严肃认真的养生达人，她稍微有点惊讶。 他依然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竹冈静一边发自内心想“日向真的长大了啊”一边宽慰地回道：“放心，我有看过医生的。……当然也会好好保养身体。不管怎么说，我还需要体力来工作呢。” 日向翔阳闻言微笑：“是吗？那就好！” 他是真心关心别人的，哪怕她这个所谓的“前辈”和他只有几面之缘。 竹冈静也笑了，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不过哎，听前辈的语气，好像前辈的工作很累？”日向翔阳有些好奇地问，“前辈现在在做什么啊？” 听到他的问题，竹冈静坐直了，严肃地回答：“制作游戏。” “制作游戏……” 竹冈静话音刚落，日向翔阳就把她的答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同时罕见地沉默了，仿佛正在思索些什么。 他自言自语道：“竹冈前辈从事的，也是和游戏相关的工作啊……”. 东京都西新宿区，某写字楼某层。 六月，学生们已经开始期待暑假了，而上班族还要兢兢业业地工作，实在很浪费宝贵的夏天。小林拓也打着哈欠来到自己的工位，映入眼帘的是花花绿绿的便利贴。他不禁叹了口气。 “拓也，老板找你。” 一个棕毛脑袋从旁边的工位探出来，冲他喊了一声。 “找我？”小林拓也一头雾水，“例会昨天刚开完，近期也没什么新项目，会有什么事？” 学生时代被老师找，工作之后被老板找，体会是差不多的。虽然不一定会挨骂，但总让人心中惴惴。 “不知道……”前田晴彦挠了挠自己的棕毛，往办公室看了一眼。确认老板没在听后，他低声道，“刚才老板接了个电话，然后就突然让佐藤重新查一遍近期的游戏展会，确定我们是不是全都参加了，如果有没参加的要赶紧报上；然后还过来找我，说让我赶紧把手头的YouTube视频剪完，最好不要拖到下周，真要命啊。” 小林拓也闻言不屑：“Deadline本来就是下周一上班前啊，是你之前老完不成罢了。” 前田晴彦恼羞成怒：“你干什么！剪视频需要灵感，灵感懂吗！我怎么可能一直有灵感！”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这人话匣子一开就没完，小林拓也不想跟他争，敷衍道，“那你加油，我先去老板办公室了。” 说完，他也不管前田晴彦在一旁嘟囔什么，放下包后径直朝办公室走去。生性随遇而安的小林拓也很少和人争执，一旦分歧出现，他就会直接“嗯你说得对”，往往能让对手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一边走，他一边整理着衣领。虽然和无厘头同事斗嘴缓解了一些紧张，但一想到要面对老板，小林拓也还是有些紧绷。 这家公司成立尚未超过五年，因而年轻的小林拓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彼时，从IT行业卷生卷死的他深感生活不易，迫切地想要逃离苦海，但因为入职时间尚短、IT行业的企业又大同小异，小林拓也一时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某天，他中午出去吃饭时路过一个大学，偶然发现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上面详细写了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和联系方式。难得遇见专业对口且工作不卷的公司，小林拓也立刻就拨打了那个号码。 直到去面试，小林拓也才意识到这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公司。不过既然劳动合同一应俱全，他也就没什么戒心地签字了。 此后，小林拓也从软件开发转为游戏维护，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步子。 现在想来，那个行为属实冒险。几年后的小林拓也坚信，这肯定是之前巨大的工作压力把他搞得精神不正常了。 但这家公司实在入股不亏。老板通过YouTube和股票积累了足够的原始资金，然后专攻独立游戏发行。游戏宅老板本来就眼光犀利，再加上他庞大的YouTube流量，为自己看中的游戏做宣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公司没两年就转为了盈利状态。 至于这家公司卷不卷呢？ 小林拓也答：一点都不卷。 每天下午到点之后，老板带头下班，坚决不多加班一秒钟，以至于他们每天都是整个写字楼最早熄灯的楼层，堪称东京内卷职场的一股清流。 那这家的员工幸福指数高不高呢？ 虽然有了上一条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但小林拓也还是要肯定地回答一句：幸福指数极高。 老板用人的宗旨是：只要你能出色完成工作，可以自由发挥个性。 以前田晴彦为例。这家伙是灵感型选手，感觉上来了能即兴剪完一整个踩点视频，而没手感的时候蔫蔫的什么也干不了。 所以他偶尔完不成deadline时，老板也不会过于责怪，毕竟他慢工出细活剪出的高质量视频也是老板的流量密码之一。 小林拓也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这辈子才能在老板手底下打工。因此，他对老板总是保持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虽然老板的年纪比他还小，今年三月才从大学毕业。 他站在办公室前，轻轻地叩了叩门。 “请进。” 以往的早晨，早起的老板说话都带着厌世的气息，而今天居然听起来很精神。 小林拓也：不对。必有大事。 他拽了拽衣服下摆，把衬衫的褶皱抻平了，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大屏幕。黑底的电子屏自带一股压迫感，而上面红绿相间密密麻麻的数据又让人眼花缭乱。 他知道老板是出色的股票操盘手，但小林拓也自己对股票一窍不通。不过从财务近几天的表情来看，这段时间的收益应该不错。 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开，小林拓也在心里长叹：什么叫年少有为啊。 “小林前辈，”办公桌前的人对他点点头，“请坐。” 从入职那天起，老板就礼貌地称他为前辈，直到今天。两人这“你管我叫前辈，我管你叫老板”的情形属实猎奇。 “老板，是昨天提交的报告有问题吗？” 还没坐下，小林拓也就有些紧张地问。 “不是。” 穿着宽松卫衣的年轻老板单手托脸，看起来不像是公司董事长，而像是一个慵懒的普通游戏宅。他的另一只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快速敲打着，似乎正在搜索什么资料。 明明是他把员工叫来的，他却并没有干脆地直入主题。 果然有大事。 “那……有新项目了？”小林拓也再次发问。 “嗯……”大概是他说准了，老板坐直了些，转过头来看向他，“暂时没定，不过快了。” “快、快了？”小林拓也如坠烟雾。 这些年来，老板的神操作他见了不少。 有的游戏画风根本没法看，小林拓也瞧一眼就没有玩的欲望，但老板却颇为欣赏地和游戏开发者签了合同，最终游戏大卖，作为游戏维护的他稀里糊涂地拿了奖金；有时财务飞奔进办公室，急匆匆报告说最近买入的一支股票突然暴跌，而老板轻描淡写地回答他已经在跌之前卖空了，最终这年轻的股票操盘手成了赢家。 不过，即便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过来，小林拓也也不敢说自己能猜到老板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 什么叫“快了”？老板能预知潜在的合作伙伴吗？ “小林前辈，我今天主要是想拜托您一件事。”老板抬手把笔记本电脑扣上，认真地对小林拓也道。 “您说。” 小林拓也压下心中的疑惑，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以示“我在听”。 “我记得前辈的简历上写过，大学期间有过学习Unity的经验，并且曾经帮同学写过游戏代码？” “是的。”小林拓也回答。 他大学期间曾经出于兴趣学习了Unity，也就是现在常用的专业游戏引擎之一。这也是他敢轻易跨入游戏行业的原因，毕竟之前有所了解。 “虽然这个请求有些突然……但是我希望前辈可以稍微复习一下。”老板说道，“接下来会用到的。” 老板语气之笃定，仿佛他已经看见未来的走向了。 “呃，为了评估具体要复习到什么程度，我想问一下，”小林拓也举起一只手，“您的想法是，希望我帮助游戏开发者一起做游戏吗？” “是。”老板坦然地点点头。 “哎？可是我们的业务范围并不包括‘帮游戏开发者做游戏’这一条来着……” 以前在游戏开发阶段，他们都是仅提供资金支持的。 “这次不一样。虽然也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但是，我觉得还是帮一帮比较好。”说到这里，老板的神情莫名染上了些许怅惘，“老是一个人的话……会承受不住的。” 仿佛是在说一个认识的人。 小林拓也愣住了。 “前辈，拜托你了。” 老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而庄重，仿佛把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托付给他了，让他心中一凛。 “是。” 他坚定地应下了，老板见状微微一笑。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随之是财务的声音：“老板，税务单需要您签个字。” “请进。”他靠回专门定制的老板椅上，抬高声音对门口道。 “那我先告辞了。”小林拓也站起来，向老板微微颔首。 “麻烦您了，前辈。” 财务已经拿着文件进来，把税务单放在老板面前了。老板俯过身来，浏览着上面的数字。 Unity的话，之前有基础，近几年又从事游戏行业，重新捡起来应该不难吧。小林拓也在心中盘算着。 就在他转身之后，老板拿起桌上常用的钢笔，在税务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孤爪研磨. 七个小时前，美国西海岸某镇。 “制作游戏……竹冈前辈从事的，也是和游戏相关的工作啊……” 日向翔阳仿佛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道。 “怎么了？” 竹冈静不明就里。 “那个，先不说这个，”日向翔阳摇摇头，问了另一个问题，“前辈，你最近和研磨联系得频繁吗？” 他话音刚落，安娜的曲风就突然一转，从舒缓的乡村音乐转向了流行曲，搞得全场一愣。这人的曲风一向随心而动，听众是预测不到的。 日向翔阳也被曲风的转换吓了一跳，然后就听竹冈静道：“与其说是否频繁……不如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啊，这样吗……” 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确实如竹冈静所说：就算有时差，也会不停发消息的。但是随着竹冈静开设工作室，孤爪研磨做YouTuber的工作量增大，联系频率大大降低。 而在竹冈静创业计划破产前后，她经历了一个只想封闭自己的痛苦阶段，从此彻底和孤爪研磨断了联系。现在打开line，最后两条信息还是孤爪研磨发来的【创业加油】和他自己的游戏实况。 竹冈静微微摇晃着水杯，仿佛正温着一杯酒。 如果创业的挫折只是让她觉得失败，那么和朋友断联系简直是切断了过去。 “其实，来到国外之后和国内的朋友联系变少是很正常的。这一点我能证明。”日向翔阳轻快的声音打断了竹冈静忧伤的思绪，“所以没关系的！只要回国之后重新联系上就好了。” 日向翔阳真的很神奇，总能在她即将陷入情绪漩涡时把她捞出来。 她沉吟道：“回国吗……” “啊对不起，我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日向翔阳问，“前辈……是没有回国的打算吗？” “不是，我考虑过回国发展。”主要原因是医生建议过，回到熟悉的环境或许有助于康复，“不过，虽然这几年日本的独立游戏已经初具规模，但我真的很久不关注日本市场了，并不熟悉那边的情况。” 不知为何，听到她说“考虑过回国发展”，日向翔阳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哎？为什么日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没什么！”他正襟危坐。 竹冈静对这位活泼的后辈有无限宽容，因而见他不说就没有深究。 “那个，前辈，”然而日向翔阳没安静多久又说话了，“其实不了解日本市场也没关系吧？只要找游戏发行商合作就好了。”？ 竹冈静大跌眼镜。 日向翔阳手足无措：“我、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竹冈静摆摆手，汗颜道，“只是从日向口中听到这些词很有违和感……” 不如说，从日向翔阳口中听到任何排球以外的分析都挺违和的…… “我其实还是挺了解这方面的。”日向翔阳莫名有些骄傲，“因为我的赞助商是日本的游戏发行商嘛。” “嗯？是吗？” “是呀！”日向翔阳在自己的包里翻了一会儿，找出自己的运动短裤，把上面大大的商标给竹冈静看，“就是这家！” “Bouncing Ball……” 竹冈静念了出来，表情没什么异常。 看来真的是很久不联系了。日向翔阳想。 他莫名觉得自己肩上的使命有点重。 “如你所说，游戏发行商确实很有必要。”竹冈静收回视线，默默分析道，“我之前和同学一起做游戏失败过一次，后来我分析原因，觉得缺少宣传是很致命的缺点。” 还没等日向翔阳说什么，竹冈静就有些苦恼地把头埋进手心里，说道：“可是不好找啊……我现在没有什么实绩，大公司肯定是不可能了，而小公司的质量又难以保证。再说了，如果发行商对我的进度要求太快的话，以我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完成的；美工什么的，虽然我学过，但根本没法支撑整个游戏的任务，十有八九还是要找外包，而我对目前日本的美工又不了解……” 日向翔阳坚定地一拍桌子：“能解决，都能解决，相信我啊，前辈！” “日向，这不是……” “前辈，你听我说，”等竹冈静把头抬起来后，日向翔阳急切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手指戳了戳运动短裤上的商标，“这家公司，是研磨开的哦！研磨！” “就算是研磨的公司……” …… 嗯？？！ “等等，你说什么？” 竹冈静反射弧有点长，几秒过去才理解了日向翔阳话语中的含义。 “真的，前辈，你可以从谷歌上查一下。” 日向翔阳急得口干舌燥，说完后端起自己的饮料喝了一大口。 竹冈静打开了谷歌。 两分钟过去。 竹冈静退出了谷歌。 竹冈静怀疑人生： “这是我同龄人？” “前辈，我理解你。”日向翔阳擦了擦自己的冷汗，感同身受道，“我得知研磨要赞助我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 过了几分钟，安娜的曲风已经换了又换、几乎把客人也一块儿换走了的时候，竹冈静才冷静下来。 她又仔细看了看孤爪研磨的资料，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我很惊讶，”竹冈静看了看他的亮眼成绩，大脑自动推算出了他所处的竞争环境，“日本的独立游戏氛围比我想象得发展要好。而且……和欧美之间或许有信息差可以利用。” 她对着谷歌的页面沉思。以前她的目光总是只集中在游戏上，对其余都不关心。但现在的她经历过失败的洗礼，已经能稍微打开视野做事了。 “日向，谢谢你，给我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竹冈静抬头看向日向翔阳，诚恳道，“回日本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日向翔阳下午还有比赛，现在只是趁着休息出来闲逛，没聊多久就要回去了。 在咖啡馆门口，竹冈静和安娜一同和他道了别，并约定下午会一起去看MSBY的比赛。 “下午见，竹冈前辈，安娜！” 仿佛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小太阳热情地挥了挥手，然后往宾馆赶。 ——话说，竹冈前辈考虑回国的事，是不是转告给研磨比较好呢？ 日向翔阳的手已经伸进口袋了。在脑子里稍稍换算了时差后，他默默收回了手。 现在日本那边大概是凌晨。要发消息的话，等到傍晚再发吧？那时候研磨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时间线是2018年6月，而原著中小太阳是2018年3月回日本的。私设此时的小太阳已经加入黑狼队了，但还暂时是替补。 男排世俱杯是真实存在的比赛，参赛队伍不以国家为单位，而是以俱乐部为单位。但是，文中这场世俱杯的时间和地点都是虚构的，只是剧情需要，请勿当真喔。 剧情中涉及的游戏产业相关知识，仅来源于网络，如与现实有偏差请勿深究…… 研总：早作打算，先下手为强。 小太阳：这家没我得散。【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好久不见啊。 东京都西新宿区, 某写字楼某层，Bouncing Ball股份有限公司总部。 下班时间到了，而老板的办公室还罕见地亮着灯——不, 与其说罕见，不如说是头一次。 外面的员工们大惊失色, 纷纷登上推特查看老板的动态，看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多次刷新无果，大家面面相觑, 茫然许久后, 竟然不约而同露出了感动而欣慰的笑容。 “老板竟然主动加班了！他长大了！” 一位和小林拓也一样从事游戏维护的壮汉抹泪（？）, 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女性长辈。 “没这么夸张吧……” 在场唯一的正常人小林拓也不禁嘴角抽搐。然而他这小声的吐槽很快被盖了过去。 “你们说, 我们要不要给老板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热爱工作的财务甚至做好自掏腰包的准备了。 “你等会儿……” “买什么蛋糕？这不对劲啊！” 小林拓也的话说了一半儿，前田晴彦突然拍案而起, 怒斥同事们。 小林拓也有点惊讶地看向他。想不到啊, 这个向来不着调的家伙竟然还能正常说话。 然而, 前田晴彦很快打破了他的期待：“你们也不想想老板是什么性格？那可是自己熬夜起不来就干脆给全公司放假一天的人啊！怎么可能加班！现在坐在里面的人肯定是假扮的！” 小林拓也险些吐血。 他的同事们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公司在这帮家伙手上不仅没倒闭甚至还越做越大简直是神迹好不好！ “嗯，前田说得也有道理啊。那我们需要报警吗？” 不是, 竟然还有人信吗？ “你们别太过分……”为了老板的形象, 小林拓也忍不住开口想要制止。 “啊，拓也！”他一说话，就被前田晴彦注意到了。那人急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早上老板不是找你了吗？有没有什么迹象？” 小林拓也强忍着骂人的欲望：“老板只说近期可能会有新项目，让我复习一个软件。” 同事们互相看看：“哎？所以是为了这个新项目而加班吗？” 总算出现正常一点的言论了…… 小林拓也松了口气：“大概吧。” 前田晴彦眨眨眼：“那得是多重要的项目啊, 竟然能让老板加班。” “啊, 那接下来的工作量会很繁重吗？” “应该不会吧, 以前老板布置下来的任务量一直都很合理的……” 这时,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 看见他们还没下班的时候, 孤爪研磨脸上的惊讶不比他们少：“你们怎么还在？赶紧走，别浪费电。” “——老板！你是在加班吗？”财务没立刻回答，而是好奇地问。 孤爪研磨对这个词似乎挺陌生，想了半天才说：“嗯，算是吧。” 人群中立刻传来了“什么，真的耶”“我要发个推特纪念一下”之类的声音，仿佛看见了什么活久见的东西。 “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孤爪研磨有些无语。 又有人问：“老板，是为了新项目在忙吗？” “嗯。”他点头。 “哇，什么项目这么忙啊？” “到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了，急什么。”孤爪研磨摆摆手，说道，“别问了，赶紧下班。” 老板催员工下班的情景大概是Bouncing Ball独有的。 “好——” 见他不说，大家也不再追问，此起彼伏地应了几句就开始收拾东西。 公司的人不算特别多，因而外面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最后走的小林拓也顺手关上了灯，一时间光线变暗，楼层里只剩下被高楼大厦过滤过的稀薄的夕阳。 没有什么感慨的心情，孤爪研磨带上门，回到了办公室。 他有一套自己的工作模式。比如说，做游戏实况需要放松和尽兴，所以他总是下班后在家里的游戏房完成。从这个角度来看，说孤爪研磨从不加班是不准确的，毕竟他每晚的直播也是他本职工作的一部分。 只不过他从来不觉得玩游戏枯燥，所以一直不把那当成工作，玩尽兴了通宵的情况也是有的……这不重要。 总之，家里是玩游戏的地方，而公司就是集中精神处理事务的地方。 在办公室，他会自动切换到头脑高速运转的工作状态。因此他现在留在这里。 电脑打开了国际版的谷歌，上面是搜索“日本独立游戏”所显示出的搜索记录；桌子上摆着近一个月的国际航班信息表，以及航班和东京近日游戏展会时间的对照；此外还有某美国学生团队制作的游戏的销售数据，上面的数字并不乐观。 他的确是在为公司争取一个新项目。 谷歌上有大小机构整理的日本游戏发行商的排名，虽然质量和名次有参差，但参展的其他发行商要么不会选择独立游戏，要么在自己的排名之后。 站在那个人的角度，不管怎么查找资料、怎么做功课，都绕不开自己。这的确是他之前想要达到的效果。 而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让事情更加万无一失而已。 “以后到了那边，还会继续做游戏吗？” “当然会。” “是吗。那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诶？为什么？” “不说了。就当作……重逢时才会揭开的秘密吧。” ——这个谜底，现在应该已经算是公布了吧？ 西海岸旅行的最后一天，竹冈静回到宾馆后，无言地收拾了很久行李。终于，她像是做好了心里建设一样，回过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办公的人：“其实我……” “明天要直接转机去东京，是吧？” 竹冈理惠子一边敲字一边早有预料地道。 竹冈静愣住：“您为什么会知道？” “机票改签通知发到你手机上的时候，屏幕亮起来了，我恰好在旁边。” “是吗……” 敲键盘的声音在宾馆房间里回响着。 过了许久，没见对方评论，竹冈静低声问道：“您反对吗？” “如果我反对，难道你会改变想法吗？”竹冈理惠子反问。 所以就是……不反对？ 她有些意外。 毕竟这六年来，父母一直都建议她走他们的路、留在这边当律师的。 “我有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把藏在心里六年的问题提了出来，“当初您回日本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原本不同意，但您说我在这边可以继续做游戏，然后我就答应了……那是缓兵之计吗？”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本身当初母亲的转折就很突然，而且这六年的态度也可以说明问题。 果不其然，竹冈理惠子坦然点头道：“那的确是事先想好的预案之一。反正考美国这边的法学院必须要有学士学位，就算你本科学计算机也不影响。所以我们想先把你接过来，具体的事以后再说。” “那，为什么我现在既不申请法学院、又要回日本，你们却不反对呢？” “该怎么说呢……” 竹冈理惠子停下打字，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缓缓道：“大概是，渐渐被你改变了吧。” 这是竹冈静没想到的回答。 母亲说：“我一开始的确是像你曾经说的那样，接受不了一个不够优秀的女儿。要知道，大多数独立游戏制作者都生活艰难，并不是世人眼中成功者的模样……当然，现在的你就是这个样子。” 有些时候竹冈理惠子说话很直接。往常的她会生气，但今天的她只是默默听着。因为她知道母亲真正要说的话在后面。 “可是，你为了制作游戏而努力的劲头，跟我们当初准备司法考试、准备开庭证据的样子一模一样，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玩玩而已’。你甚至坚持到了现在，哪怕经历了那么刻骨铭心的失败。” 竹冈理惠子闭上眼睛：“……我的信条是‘只有名利双收的人才值得尊重，因为只要肯努力，这些身外之物都能得到’。但是，因为你的坚持，我第一次动摇了。我开始想……也许，有的人没有成功，只是运气不好，或者暂时不到时候。甚至说，就算不努力，也没什么可耻的……只要能开心健康就够了。” 这是母亲第一次对自己表示理解和尊重……不，或许之前也有过，在她确诊抑郁症的时候，父母分明也流露出过“让自己休息吧”的意思，只是没有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突如其来的亲子温情让竹冈静不太适应。在她身体成长、思维定型的少年时代，这些都是缺失的，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眼前明明已经模糊了，竹冈静嘴上却说不出感谢之类的话来，只道：“……这也是缓兵之计吗？” 母亲叹了口气：“这次不是。” “哦。”竹冈静跟着心里叹气。 母亲现在依然闭着眼睛，是不是因为也像她一样想哭？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都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人。 而涉及到亲情的时候，她也不是。 “你要回日本的话，一个人没问题吗？”竹冈理惠子开口问道。 “没问题。之前那么多年都一个人生活过来了。” 干吗要说后面那句呢…… 可是竹冈理惠子没有在意： “律所最近要在东京开设分部，我和你爸爸已经申请调过去了。应该很快就能过去陪你。到时候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我们可以一起住。” 一家人一起住吗？两个人都回来，为了陪她？ 竹冈静心里思绪万千，但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坐国际航班。” 许久，她生硬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就一下子扑到床上，把脸深深埋进了被子里 2018年7月，东京某游戏展会。 虽然规模赶不上大名鼎鼎的东京电玩展，但这场年中举办的展会在游戏界的地位也不低，因而总共举办两天，全国的制作者、发行商还有玩家会齐聚一堂。 小林拓也作为公司元老，这种展会自然是要参加的。自家公司在独立游戏领域的地位逐年提升，前来交流的制作者络绎不绝，哪怕第一天展会已经快要结束了，展位依然人气高涨。 送走了一位制作者后，小林拓也见缝擦针地拿起矿泉水，偶然瞥见前田晴彦正在跟老板插科打诨。 前田晴彦：“老板，你最近怎么老捧着抑郁症方面的书看啊？你得抑郁症了吗？” 拜托，这哪是跟上司说话的语气啊！ 老板懒懒地回应：“嗯，你这家伙老是完不成deadline，被你气的。” 好在老板也不是正常老板…… 前田晴彦吓了一跳：“啊！真的吗？” “假的。”老板又翻了一页书。 “……” 小林拓也默默收回了视线。 Bouncing Ball就是这样的地方：只要你稍微正常一点，就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躺平人都能被磨成吐槽役。 成功让前田晴彦哑口无言后，孤爪研磨抬头看了看人群，然后又低头看书。每翻一页就抬头观望片刻，他今天一直在这样做，堪称健康用眼的楷模。 ……小林拓也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这段时间来，老板对那个“新项目”做的准备实在是太……无微不至了，以至于让人觉得这不是在抢项目，而是布置天罗地网。他都有点同情那位新乙方了。偏偏公司里的二货们还毫无察觉，甚至一个个都夸老板干劲十足。 今天也是，老板百分之百是在收网。 他倒要看看这位乙方是何方神圣。 这时，孤爪研磨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备注，然后直接接起来：“小黑，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幼驯染的声音：“研磨，你在展会吗？” “嗯。” 孤爪研磨靠在墙上，嘈杂的人群在他眼前来来往往。 “夜久最近不是在国内嘛，正好列夫也有时间，我们几个想聚一聚。餐厅就在展会旁边，待会儿你要不要来？” 突然，人群中的某个人抓住了孤爪研磨的视线。 他站起来，打开展位的门，大步朝那边走去。 前田晴彦一愣，下意识想跟过去：“老板，怎……” “你给我回来！”小林拓也立刻拉住他。虽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觉得不能让这家伙跟过去。面对前田晴彦疑惑的眼神，他只好说，“……我们那位新乙方大概要出现了。” “是吗！”前田晴彦眼前一亮。 电话里，黑尾铁朗久久得不到回答，问道：“研磨？在听吗？” “在。”孤爪研磨仿佛是锁定了猎物的猎人，以至于来往的人群似乎都不由自主给他让路了。他一点弯都没转，直线走向那个人，“我过去。不过，可能还要带一个人。” “带一个人？”黑尾铁朗诧异道，“带谁啊？你还有特别熟的人吗？喂……” 有的人，哪怕很多年不见，也依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因为你认出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灵魂。 孤爪研磨站在那人面前，在那人疑惑抬头后以商业合作般的语气道：“你好。在找游戏发行商吗？” 无数见面预案的其中一个，收网。 【作者有话说】 作话：写本章开头研磨不下班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垃圾场决战的那句“那个孤爪研磨竟然在跑动！”，一边写一边笑hhh （小声）感觉研总的Bouncing Ball的画风在我这有些清奇 两人见面啦！研总出手万无一失！ 感谢在2024-03-23 00:30:39~2024-03-25 00:1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根本背不完 165瓶；Ray 21瓶；Kimi~ 20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10瓶；凉夏一梦、草苑紫鸢、一只萧萧鹿、没你好果汁、猫猫赛高、阿诺s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 32 章 竹冈静：每个走向都出乎我意料…… 那天上午, 竹冈静在东京时间早上九点抵达羽田机场，此前经历了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虽然在飞机上也可以休息，但毕竟条件有限, 所以打车回到在东京的公寓时，她感觉累得有点头晕。 关上门后, 她直接在玄关原地坐下，等着眼前的黑雾褪去。患病后，她对自己时不时的虚弱已经习以为常了。大约一分钟后, 竹冈静淡定地给母亲发了条信息, 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 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手机发出的微光随着手指的动作荧荧闪烁着。因为许久无人,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熟悉的房间，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和其相关的人。 如果她现在打开灯, 那个人会像以前那样、转过头来跟自己打招呼吗？ “……太累了吧。” 竹冈静喃喃地对自己说。 明明是她承诺的要一直联系, 但又是她最先断了交流。发生了这种事, 不管是谁，都会心存芥蒂吧？ 她是个很久不见面、很久不联系的人, 现在一无所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那个人大概会……根本见都不想见她。 竹冈静靠在墙上，在一片黑暗中沉默着。突然，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从悲观中走出来。 不要忘了自己回来是做什么的。今天有游戏展会，下午过去的话, 应该还能赶上。 还是先睡一觉吧……不要总是, 那么难过了. 当天下午, 东京某游戏展会, 闭馆的前五分钟。 刚睡醒的竹冈静觉得身体恢复了很多, 觉得大概可以活动活动，于是不远千里赶来，想要了解一下当今日本的游戏发展状况。然而还没逛多久，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好。在找游戏发行商吗？” “……？”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走向！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虽然六年过去，孤爪研磨的变化很大，但竹冈静依然一眼认出了他。但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竹冈静猜想过研磨的公司会来参与展会，她也设想过很多重逢的画面，但无一例外，想象中的研磨对她都很冷漠。因而她的预案只有：假如因为主动断联系而被责怪，该如何解释并道歉。 但孤爪研磨的表现明显不是这样。 高二的春高四分之一预赛前，她跟着灰羽艾丽莎去找研磨时，曾经因为两人当初交谈减少而觉得“久别重逢”，还因此展开了一段很有趣的对话。 而现在，他们六年不见，是真的久别重逢了。 她的朋友依然和以前一样，以微笑面对她，不是冷漠，不是责怪。就好像高中的某个周末，他敲开她的家门，十分自然地道：“我把新出的游戏带来了，一起玩？” 因为抑郁症而沉闷的心，此刻突然热烈地跳动起来。 “欢迎回来。” 孤爪研磨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适时地开口道。 ——这是回到日本以来，第一句“欢迎回来”，第一个迎接她的人。 她这才有了“回国”的实感。 不远处，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坐在展区看，但小林拓也鬼使神差地把前田晴彦拽到了桌子底下，只留两双眼睛在外面。 “不是，拓也，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别管，照做就是了。” 前田晴彦只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往外看。 “那就是你说的新乙方？” “大概吧。” “怎么看起来像是老板在搭讪啊？那个女生连话都不说……” “不要乱说话啊你！”小林拓也惊恐地打断了他。 这时，孤爪研磨的视线恰好瞥来，眼神已经变了，完全没有刚才看向女生时温和的样子。小林拓也没眼看地捂住脸，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同事点了根蜡。 ……其实距离这么远，孤爪研磨并没有听清两人的对话。只不过他心里莫名一动，突然觉得很不爽，所以狐疑地看看属下们罢了。 嗯？前田晴彦怎么突然开始鞠躬了？ 见孤爪研磨盯着某个方向，竹冈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Bouncing Ball的展位。回想孤爪研磨刚才那句“在找游戏发行商吗”，突然觉得跟他合作大概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在她近期搜集的资料里，Bouncing Ball的确是最适合她的公司…… 嗯？怎么展位里有个棕毛男生在点头哈腰地跟她打招呼？ 是研磨的同事吗？竹冈静有些疑惑，正欲回以微笑，只听孤爪研磨直截了当地问：“展会快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竹冈静只好回过头来看向他：“没什么安排，先回家吧。” “唔。”孤爪研磨点点头，说，“我送你。” 旁边展位，刚为自己找补完的前田晴彦继续死性不改：“那个女生说话了耶，老板这算是成功了吗？” 小林拓也不知道他指的是谈项目还是搭讪，因而没有回答，而是尽职尽责地整理展位，为闭馆做准备。 虽然没有看，但前田晴彦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我去，他们一起走了！拓也，你说他们要去干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小林拓也忍无可忍：“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都别再想了baka！” “为什么？以老板这种条件没女朋友才叫奇怪吧？” “果然你指的是搭讪吗？我刚才居然有一瞬间以为你在指谈项目真是脑抽了啊！” “哈？拓也你在说什么？” 身后的动静有些大。竹冈静稍稍侧头往后看，有些好奇道：“研磨的同事们……都很有活力啊。” 孤爪研磨直接伸出手挡住她的视线，有些无语：“倒也不是一直这样。别看了。” 他是不是，该找时间建设一下企业文化了……？放任公司那帮家伙野蛮生长说不定会出大事…… 而竹冈静话都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下意识像以前一样直接叫他“研磨”了。 在国外自来熟的人很多，她太久没主动交朋友，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来是没有社交常识的人。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拉扯感卷土重来。 对于六年不见的人来讲，直接叫名字会不会显得……过分亲密？会失礼吗？是不是应该控制一下边界感？ 因此直到坐在副驾驶上，竹冈静都乖巧地一言不发，不停在心里衡量久别重逢后朋友的距离应该是多少。 她默默系好了安全带，没有注意到旁边孤爪研磨看着她的眼神。 车辆已经汇入了东京的车流中。恰逢晚高峰，窗外景色缓慢地流动着，高楼大厦映照出夕阳的颜色。 竹冈静试探道：“要不然……把我放下来，我坐电车回去吧？” “不要。”孤爪研磨在手机上划来划去，似乎在查看什么。 她靠回椅背，有些拘谨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相对无言。车辆缓缓前进，过了两个路口。竹冈静不经意间抬头看向窗外时，突然发现路线似乎有点问题。 她拿出手机来，在地图上观察了好久，这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旁边，孤爪研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依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路，半扎的长发散在肩上，发尾被夕阳染成了金色。 “……虽然我很久没回东京了，但是，”她组织好语言，指着窗外看向孤爪研磨，疑惑道，“方向是不是不太对？我家在另一边。” “不去你家。” “诶？可是刚才……” “我是答应送你，没说是送你回家啊。”孤爪研磨不紧不慢地查看line上发来的定位，说，“接下来我要和小黑他们吃饭。陪我一起去。” …… “啊？？？”. “怎么样？研磨来吗？” 包间里，夜久卫辅坐在椅子上，仰头看向刚打完电话的黑尾铁朗。 “来，不过……”黑尾铁朗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有些犹疑地站在窗边，“说是，要带一个人过来？” 六年过去，夜久卫辅成了职业选手，黑尾铁朗进入日本排球协会，灰羽列夫靠着出色的外形条件做了模特。音驹排球社成员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从未疏远。岁月流逝，作用似乎只是让他们好好长大了。 “唔，带谁啊？山本前辈也去展会了吗？” 随着成长越发池面的灰羽列夫好奇发问。他今天只穿了普通的黑T恤配牛仔裤，但仿佛是在给什么品牌做代言，时尚感与松弛感完美融合在他身上。 “应该不是虎，他今天有训练……喂！你这家伙在吃什么！”黑尾铁朗突然大喝道。 “糖啊，刚从前台拿的。”灰羽列夫理所应当道。 “你经纪人不是让你控制碳水吗？赶紧吐出来！” “可是吃进去的糖再吐出来也太过分了吧！”灰羽列夫十分坚持，甚至捂住了嘴巴。 列夫这家伙再怎么成长也总像个幺子，需要前辈们不停操心。黑尾铁朗总觉得这家伙就算到了八十岁也绝对会天天做一些匪夷所思的操作，把他气个半死。 希望自己到时候还有力气揍他。 “话说模特先生，你不觉得你来参加聚餐有点可怜吗？”夜久卫辅看着他道，“明明自己什么都不能吃。” “我这不是想见见前辈们嘛！” “待会儿可别偷我和黑尾的饭啊。” “不会啦！” 三人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又各自猜测孤爪研磨会带谁来。最终自然是一个结论也没得出来。 “想不出来，根本想不出来。”灰羽列夫把脸枕在桌子上，“研磨前辈可不要带外人来啊，我会不高兴的。” “你不高兴个什么劲？”黑尾铁朗忍不住吐槽。 “这可是我们音驹的私人聚会啊！我是为了见前辈们才来的！”灰羽列夫振振有词。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灰羽列夫立刻噤声。穿工作服的服务员引导着客人走到门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服务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孤爪研磨走进来，向三个人随意招了招手。 “赶上晚高峰了，晚了点。抱歉。”他解释了一句。 “没关系。”黑尾铁朗应了一声。没立刻看到和他一同来的人，他好奇道，“研磨，你说你要带一个人来……” “——哎？？！” 黑尾铁朗的声音被灰羽列夫打断了。 因为座位角度问题，是趴在桌子上的灰羽列夫先看见了孤爪研磨身后的人。他腾地坐直了，惊呼道：“竹、竹冈前辈！” 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一愣：“谁？” 这时，门完全敞开，站在孤爪研磨身后的女生终于现身了。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大家，后退了半步道：“要不然我还是不打扰你们……” 六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任谁都会愣一下。 好在三人反应极快。 黑尾铁朗连忙大喊：“不打扰！”夜久卫辅过去帮忙带上了包间门。而毫无眼力见以至于前辈站起来他却还坐着的灰羽列夫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叫道：“前辈，来这边坐啊！” “坐吧。” 孤爪研磨看着她道。 竹冈静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坐下。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以示自己不知道竹冈静回国。夜久卫辅率先开口问道：“竹冈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呢。” “……今天早上。”竹冈静扶额回道。 夜久卫辅愣住：“这么……近？” 黑尾铁朗瞥了孤爪研磨一眼，后者故作疑惑地回望过来。他默默收回视线，感觉心情复杂。 ……敢情人家刚下飞机就被你小子截住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之前的Bouncing Ball拼错了，已修改，对不起研总！！（疯狂鞠躬） 关于更新频率问题：因为我三次元确实很忙，所以一周五更的频率是不会变的，这是我在协调时间和灵感后作出的最大努力……所以很感激大家对文的喜爱和等待！希望以后也可以继续在评论区见到大家！ 感谢在2024-03-25 00:19:50~2024-03-27 00:1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根本背不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y 20瓶；章鱼触手 12瓶；轻歌 10瓶；拉达大好、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5瓶；伏见西米露 3瓶；白白酱、少年漫那回事、一朵云、左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不安全感” 第一次和音驹众人一起吃饭, 是高二暑假合宿的首日，当时大家都还不熟，整顿饭吃得很矜持。 第二次是校园祭, 为了感谢她来代理经理，他们专门给她做了一桌菜, 饭后孤爪研磨还提供了友情安慰服务。 第三次是春高四分之一预赛后，早就和她混熟了的队员们丢掉包袱上演了一场抢饭大战，而她和孤爪研磨缩在角落里打游戏。桌子不够大, 每个人都挤在一起, 有吵有闹。他们俩胳膊挨着胳膊, 共同盯着游戏机的屏幕, 时不时发表一些各自的见解。 有些事，在经历时只觉得平常, 许多年后回忆起来才觉得珍贵。因为时间已然流逝, 往事不能重来, 心里总会涌起淡淡的惆怅。 但是现在，和大家再次坐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那些记忆仿佛又活过来了。 假如记忆里的画面再次成为现实, 叹惋般的难过就会为轻松让位。 “啊，我要把竹冈前辈回国的消息告诉姐姐！”灰羽列夫一拍手，雷厉风行地掏出手机来, 对着话筒处就是一阵语音，“姐姐！竹冈前辈回国了, 我们现在在餐厅, 你要过来吗？” 他讲了一串话之后把消息发了出去。面对后辈的热情, 竹冈静有点不好意思, 手足无措地道：“不、不用那么麻烦, 我改天会去拜访艾丽莎姐的。” 话音刚落，竹冈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消息来自山本猛虎：【听说你回国啦？欢迎啊欢迎！】？ 不是，消息传播这么快的吗？ 紧接着又是一条，来自日向翔阳，看来他目前正在国内训练：【诶，竹冈前辈终于回国了吗？】 等会儿，上一条消息她还能勉强拼凑出“灰羽艾丽莎、山本茜、山本猛虎”这个传播方向来，但是日向翔阳是怎么传过去的啊喂！ “这个消息是不是也该告诉犬冈他们……” “不，不用，”竹冈静觉得他就算不说那些人也会很快得知，“再这样下去整个东京都知道了……” 倒也不必如此……隆重。 话说，“久别重逢的边界感”这种东西，在大家这里原来是不存在的吗？ 竹冈静盯着自己不断振动的手机沉思。 所以说……之前所谓“再次见面要注意边界感”的想法，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说实话，之前她思考要不要跟孤爪研磨合作的时候，心里是有些犹豫的。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害怕在本就很久不联系的基础上施加了商业关系后，两人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她不希望那样。 但是，说不定，不会那样呢？ 毕竟这是音驹的大家啊。 菜早就上齐了，刚到的竹冈静和孤爪研磨还没动筷子。不过孤爪研磨把视线从竹冈静脸上移开，心里想着，这顿饭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了。 要是现在把商业合同拿出来，她大概会签字了吧？甚至，哪怕顺势提一些别的要求，说不准她也会答应？ “研磨，不吃吗？” “……”被打断推演的孤爪研磨勉强拿起了筷子，幽怨地看了幼驯染一眼。 出于良心，旧日主将黑尾铁朗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思量片刻，他隐晦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想工作的事了。” 研磨的推演和计算用在球场和商业中恰如其分，可一旦运用到生活中，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更何况，处于龙卷风中央的人似乎根本毫无自觉。 她听了黑尾铁朗的话，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向孤爪研磨：“研磨工作很累吗？” ——岂止毫无自觉，简直是自己往圈套里走啊！ 在黑尾铁朗想阻拦时，孤爪研磨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是啊。晚上要直播实况，白天要做股票、监督合作伙伴的游戏制作进度，还要管理公司。每天都睡不好。” “这么忙啊……” “嗯，每天高强度工作，白天都没什么精神，”他说着还揉了揉眼睛，“所以，在明天的展会上，竹冈可以稍微来帮帮我们吗？也不用做什么，偶尔给小林前辈递个水就行了，其他时候你可以随便去别的展位参观，不会耽误时间的。” “这倒是没问题啦，反正我本来也打算明天再去展会。”深深被朋友的敬业精神感动的竹冈静并没有想太多，“那待会儿我还是自己回家吧？研磨还是赶快回去休息比较好。” “哦，那倒没什么。”孤爪研磨淡淡道。 黑尾铁朗绝望地趴在桌子上，良心和感情在脑海中激烈斗争着。夜久卫辅不解地拍了他一下，道：“从刚才开始你就在纠结些什么呢？好好吃饭啊。” “总觉得放着不管会出大事……” “啊？” 灰羽列夫没注意几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依然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姐姐说她暂时来不了，好可惜喔。” “艾丽莎姐也很忙啊。”竹冈静感叹道。 “说起来，竹冈前辈吃得好少喔。” “最近确实没什么胃口。” “哎？好可惜。”不能随便吃东西的灰羽列夫痛惜，索性做出了双手捧上礼物的样子，“干脆把我的好胃口送给竹冈前辈好了，在我这闲着也是闲着。” “谢谢。”竹冈静配合地做出了收下的样子。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假装收下的那一刻，桌上的食物竟然真的看起来更可口了。 “好神奇！”竹冈静惊奇地看向灰羽列夫，“列夫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灰羽列夫摸着后脑勺笑。 然后就被夜久卫辅打了一下：“你这家伙可别得意忘形啊。” “才、才不会呢！” 前后辈例行斗嘴，而竹冈静自顾自地往碗里夹菜。这真的是竹冈静很久以来第一次胃口大开地吃饭。放下筷子时，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吃饱喝足的感觉。 “要回去了吗？”孤爪研磨问了一句。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对黑尾铁朗说，“那我们先离开了。” “这次是送我回家？”竹冈静非常谨慎地问了一句。 “……嗯。” “研磨还记得我家的方向吗？会迷路吗？” “你当我手机上没有导航？”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如初了。 “那我先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就回来。”竹冈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少了一个人，包间里稍微安静了些。只有灰羽列夫和夜久卫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十分祥和。 “研磨。”黑尾铁朗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小黑。我不会利用别人的善良。”孤爪研磨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猜到了幼驯染想说什么，低着头道，“我有分寸的。” 对待现实中的人，怎么可能像比赛一样。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嗯？”孤爪研磨抬起头，有些惊异地看向黑尾铁朗。 后者仿佛是把自己的心情咀嚼了很久，才看着他道：“我只是想说……研磨，不要有太大压力。” 大概是刚下班，黑尾铁朗还穿着制服。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扯松，衬衫的袖子被卷起来，和身穿卫衣的孤爪研磨相比更像个成年人。 但不管是成年还是少年，这个人都是为数不多能看透他想法的人。 大概不管他以后取得怎样的成就、走怎样的路，在这个人眼里，他依然会是那个因为走路打游戏而需要跟别人一起走的少年。 “小黑的敏锐……让人很害怕啊。” “哈？” “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排球协会合作呢？好想看到小黑工作的样子啊。也是这么敏锐吗？” “你这家伙想哪儿去了啊！” 孤爪研磨笑了出来。 “嗯，我知道了。”对话早就被扯远了，孤爪研磨突然回应了一句。 “……是吗，那就好。”黑尾铁朗端起杯子，喝之前对着孤爪研磨举了举杯，“那就，祝你们游戏大火吧。” 竹冈静回来时，两人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她拿起自己的包，和剩余三人道别，还自然地约定好以后有机会再聚。这次聚会，不再是“最后一次”了。 “路上注意安全哦。” “好的！” 竹冈静和孤爪研磨走后，灰羽列夫有些好奇地问：“黑尾前辈，刚才你和研磨前辈在说什么？工作吗？什么压力啊游戏大火啊之类的……” “是啊。相当重要的工作呢。” “这样吗？好可怕……” 而夜久卫辅并没有那么迟钝。他隐约猜到了几分，有些迟疑道：“没猜错的话，研磨对竹冈应该是……我想的那种感情吧？” “嗯。”黑尾铁朗若有所思地摇晃着杯子，似乎在回忆，“他一开始也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大概是在竹冈要走的前后才意识到的吧？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时机呢。” 嗯，的确。 “那，现在竹冈回来了，不是好事么？为什么要让研磨‘不要有太大压力’？” 面对夜久卫辅的疑问，黑尾铁朗的思绪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雪天。当时他和孤爪研磨撑着一把伞走到车站，雪花不断往两人的围巾里飘。而换作平时早就皱眉的孤爪研磨，那天格外安静。 “研磨是很理智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大脑都能清晰地运转。但是，他毕竟也是个年轻人啊，又那么重感情。” 黑尾铁朗沉吟道，“那次离别带给他的，除了友情的中断以外，大概还有……不安全感吧。” 【作者有话说】 猫猫布的局，猫猫对签合作合同的执着，其实也有“不安全感”的因素在呢。 感谢在2024-03-27 00:18:44~2024-03-28 09:1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本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袔 131瓶；龍墨 60瓶；_(:з」∠)_ 50瓶；1861 37瓶；这个证是非考不可吗 24瓶；我怎么还没背完书、卿偌 20瓶；我就是你心中的老六 11瓶；秋时、不喝苹果粥、青木 10瓶；、、冰淇淋红茶、温玉玉 5瓶；木里棍气 2瓶；彗星、中原静香、春日桃桃子、橘子小狗、YU、佳木微白、山岩、偃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 34 章 合作愉快！ 倒时差有些困难, 但在翌日清晨，竹冈静还是踩着开馆的点来到了展会。这次时间宽裕，她得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会场并没有展会进度过半而冷清下来, 相反，前来参会的人数不比昨日少。竹冈静回忆着昨天的路线, 走到了Bouncing Ball的场地，恰好遇上了坐班的小林拓也。 看到对方时，两人都是一愣, 立刻想到“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还是尊敬些比较好吧”, 同时向对方鞠了一躬。 “您好, ”作为全公司最像社畜的人，小林拓也在脑海中思忖了半天的措辞, 最终选了听起来特殊又不失礼貌的一个问法, “是来找我们老板吗？” 老板指的应该是研磨吧。 虽然还不太适应旧日宅友被称作老板这件事, 但竹冈静在对方属下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思索了一会儿，如实回答道：“也不全是。是研……呃、你们老板说, 展位这边工作太累了, 希望我能来帮帮忙。我还不知道具体要做些什么，不过只要跟我交代清楚，我会认真执行的。” 工作……太累？ 小林拓也的表情凝固了片刻。 他们老板的确身兼数职, 不过时间安排极其合理，甚至能给自己预留出打游戏看漫画追番的时间。如果说累, 大概只有通宵之后上班的早晨。 ……哦, 不对, 如果真有那种情况, 老板应该已经给全公司放假了。 说是希望来帮忙, 其实就是单纯想要人家来吧？小林拓也有些惆怅地望向天花板，像老前辈一样地操起心来：老板啊，像这种程度的谎言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揭穿的…… 但出于职业社畜的素养，小林拓也没有拆自家老板的台，而是很快收拾好心思，一半避重就轻一半转移话题道：“您放心好了，具体的工作会由老板直接告知您的。……呃，要喝水吗？” 竹冈静连忙摆摆手，制止了小林拓也想帮她拧开瓶盖的行为：“不用麻烦您，我不渴！” 看着小林拓也依然执着地帮她开了一瓶水，竹冈静心里思索着，这位就是研磨昨天提到的小林前辈吗？似乎是个相当稳重的人。看来研磨的公司氛围很好呢。 “唔，你已经到了啊……” 熟悉的音色响起，带着些不清不楚的尾调。 随着身后传来这道声音，小林拓也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站直说了一句严肃的“老板好”。孤爪研磨打着哈欠从竹冈静身边经过，然后眨眨眼睛，颇为尊敬地对小林拓也点头说：“前辈好，来得这么早真的麻烦您了。” 如果忽略打哈欠后眼角残留的泪水，大概是不错的leader风范。 “不麻烦，”小林拓也似乎见惯了老板的懒散状态，以至于对着这明显没睡醒的人都能面不改色说职场语录，“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研磨，要擦擦眼泪吗？” 见两人谈话告一段落，竹冈静贴心而适时地递去纸巾。 “谢谢……” 大概的确很困，孤爪研磨跟前辈打完招呼后就慢慢阖上了双眼，摸索着伸出手来接过纸巾。竹冈静只觉得手中的卫生纸被极轻柔的力道拉走了，缓慢而温和，其纹理在指尖留下摩挲刮蹭的触感。 手里空了。 她怔然收回手，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波澜。 “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好困哦。” 孤爪研磨的声音都黏黏糊糊的。他把纸巾贴在眼角，额发随着微微低头的动作搭在指节上，似乎已经没什么能量了，但仍小声道谢：“竹冈……谢谢你今天能来。” 出于未知的原因，周围的声音突然都没法入耳了。竹冈静盯着孤爪研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擦完眼泪、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才如梦初醒地慌道：“没……没关系的！” 她低下头，莫名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孤爪研磨把竹冈静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把折好的纸巾放进口袋里，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一个毛茸茸的棕毛脑袋进入视野。 “老板，拓也，早上好！” 前田晴彦穿着短袖格子衬衫，背着鼓鼓囊囊的腰包，一大早就透露出没心没肺的快乐来，把这边微妙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瞥见竹冈静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她，不过紧接着就一脸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哎呀，这不是昨天的……” “前田！” 小林拓也忙不迭地从展位里绕出来，大力拍上前田晴彦的左肩，就好像按下了他胡言乱语的开关。随之，他若无其事地看向竹冈静，淡定地对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视频剪辑师前田晴彦。” “……你好。” 竹冈静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依然规规矩矩地向前田晴彦问好了。 “你好你好！” 虽然有些疑惑小林拓也为什么死死压着自己的肩膀，但前田晴彦还是元气满满地跟竹冈静打了个招呼：“不愧是老板的眼光，走进一看真是更漂亮了呀，小姐贵姓？” “喂！” “诶？” “前田，”孤爪研磨从竹冈静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右肩，微笑道，“昨天你的工作状态不错，对顾客每个问题的解答都很准确，服务态度也很热情。在游戏同好这个盛产社恐的群体里，能有你这样一位活泼的讲解人，真是我们展位的荣幸。” 饶是前田晴彦再不会读空气，他此刻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额，那只是……” “所以，我今天有一个请求。”孤爪研磨笑里藏刀，“多跟顾客说话，少跟同事聊天，好吗？” 前田晴彦沉默地想，坏了，昨天总在老板面前贫，这下被警告了。 小林拓也无语地想，糟糕，这家伙绝对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虽然他理解的那个方面也的确是个问题吧。谁家员工会放着顾客不管一直跟老板侃天侃地啊，除了Bouncing Ball前田晴彦。 说到这里，孤爪研磨突然指了指茫然站在一旁的竹冈静，语锋一转：“尤其是不要和她讲话，谢谢。” 前田晴彦一个三十度鞠躬，语气严肃忠诚仿佛在回应黑/帮老大：“遵命，BOSS。” 不是，这家伙到底有没有get到他的意思啊？难道他的队伍里注定要有一位列夫式的人物吗？ 看了看时间，他决定不管这个活宝了。他转过身对竹冈静说：“现在还早，这边不是很忙。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别的展位？” 虽然知道竹冈静来展会是为了找游戏发行商，但孤爪研磨并不担心她在别的展位签合同。本次前来参展的公司都被仔细研究过了，其他公司的确不够适合她。 竹冈静的思绪还没从前田晴彦的话里出来，此刻看孤爪研磨的眼神有些复杂。 只是普通的误会吗？还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许久，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干正事。 “关于看展会的事等会儿再说。”竹冈静脱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文件来。 孤爪研磨看着她的动作，呼吸突然一紧。 “这是……嗯？没事吧？”竹冈静敏锐地察觉到孤爪研磨的气场不太对。 孤爪研磨摇头：“我没事。你继续。”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对方的感染，竹冈静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得紧张了。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将文件夹递到孤爪研磨面前： “这些是我的游戏概念文档和开发进度报告，最新更新时间是昨天晚上。相关法律文件会在进一步商谈中出示。我衷心希望能在接下来的游戏发行与运营中与您合作，孤爪董事长。” 砰的一下，Bouncing Ball全员的肾上腺素直接飙升。 前田晴彦不敢搞出大动作来，只能站在边上用两根手指疯狂拉扯小林拓也的袖子，说话时嘴唇纹丝不动好像在说腹语：“这是成功了吧？这绝对是成功了吧？！！” “……应该是的。” 小林拓也不知道老板和竹冈静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往，不过经历了这段日子的准备后，此刻看着竹冈静主动要求合作的样子，他莫名有些泪目，好像见证了什么历史性的时刻。 就算这样了他还不忘凭着肌肉记忆顶一句前田晴彦：“不过你赶紧闭上嘴，吵死了。” “喂……”前田晴彦不满。 对两人的斗嘴恍若未闻，孤爪研磨伸出手接过文件夹，感觉心跳快得双手都在颤抖。 好狡猾啊。他还有很多预案没有用上呢，她居然就直接选择自己了吗？ 明明以前签合同都是乙方紧张的。太过分了。 孤爪研磨翻开游戏概念文档，快速浏览着。好在他的大脑总有一部分保持清醒，就算在此刻也能以商业合作的视角看待问题。 竹冈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她的紧张感纯粹来源于工作。不管是多么优秀的游戏开发者，在被人翻看游戏概念文档的时候都不可能不担忧。如果对方说出一句“看起来好没意思啊”，那无异于对着开发者胸口直接开一枪。 在一场展会上，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创意和心血被交换，无数合同自此生效。但像他们这样双方都心跳加速的情况大概少见。 许久，孤爪研磨看毕，缓缓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与竹冈静对视笑道： “请问这是哪个游戏？看起来很有意思。” 诶？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有点懵。这显然是眼前的女生做的游戏啊，老板在问些什么呢…… 而这句暗语在竹冈静脑中回荡，如同一盏明灯那样照亮了许多旧时的记忆。 第一次有人关注到自己的游戏，第一次有人安慰受到挫折的自己，当世上无人知道自己一点点编织的梦想，当身边没有任何人支持她，都有这句暗语的身影。 如今，她真的把自己的梦想写成文档交给他，真的要制定周详的方案将梦想推向世界了，还依然是这句话来迎接她。 竹冈静一直以为她和研磨的关系仅限于游戏同好，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孤爪研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在她心中有多么宝贵。也许在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失败中，这句话在她心中出现的频率过高，拉她一把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她都意识不到这句话的存在了。 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兴奋与激动涌上心头，逐渐浮现在这位历经失败却依然年轻的开发者的脸上。 “还没有发售，是我目前正在制作的游戏哦。” 她回以一笑，突然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合作愉快。”孤爪研磨朝她伸出手来，眼睛闪闪发光，仿佛两个世界线就此收束，“让我们一起把名字写在日本游戏史上吧。” 竹冈静带着微笑与他握手，郑重地道： “好。” 【作者有话说】 静：我A上去了，没想到吧。 以前：游戏主创和游戏迷。 现在：游戏开发者和游戏发行商。 ——祝两位合作愉快！！！ 感谢在2024-03-28 09:19:02~2024-03-30 10: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上班 50瓶；水盼兰情 32瓶；。、序章 20瓶；不问归期 18瓶；sangsang 15瓶；北衿缘 10瓶；首夏清和 5瓶；玩毛线的猫猫虫 2瓶；猫猫赛高、山岩、木里棍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 35 章 “我不是动不动就拿撤资威胁乙方的人。” 那天说是要竹冈静帮忙, 其实最终也没让她做什么。谈拢了详谈的时间地点后，孤爪研磨一改方才志向远大的样子，诚恳地说“同意签合同就已经是最大的忙了, 其他都是小活没什么好帮的，你看你没倒好时差我也没睡够, 要不然咱们各自回家补觉吧”，其工作态度让竹冈静有一种上了贼船想反悔的欲望。 ……当然只是说说。 这个爱偷懒的孤爪研磨比身居高位的董事长要亲切多了。 出于礼貌，竹冈静还是转向小林拓也问了一句：“小林前辈, 这边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真的不用。”小林拓也拍了拍前田晴彦, 实话实说道, “只要这家伙把说垃圾话的时间省下来, 我们完成工作绰绰有余。” “干吗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啊！我——”前田晴彦嘴硬，下意识想多贫几句。 “小林前辈说错了么？”孤爪研磨站在一边悠然道。虽然年纪小又懒散, 但掌权者毕竟是掌权者, 话一出口就打断了属下的吟唱。 其实孤爪研磨原本是不需要亲自来展会的, 这次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到了现场。前田晴彦觉得新鲜，就一直在老板身边扯东扯西, 就好像是学生时期那种课间不动一下就浑身难受的男生。 看向自家老板, 前田晴彦有些心虚，毕竟昨天他主要的聊天对象就是老板。辩解的话半天也没想出来，他只好弱弱地道：“好的老板, 我今天一定认真工作、积极向上、争做模范员工。” “好好，我记住你的话了。”孤爪研磨应该确实是困了, 闭上眼睛说道, “不过说到认真工作就够了, 后面那几个词不用加。” 孤爪研磨的气场转变很自然, 让竹冈静感觉很新奇。 说实话, Bouncing Ball的公司氛围有点太好了，员工之间能随意打趣，上下级之间亲近而不失尊重。哪怕是她先前那个由同专业同学组成的工作室，气氛都没有这么友好。 她都有点期待和这些人共事了。 “你回不回去？”训导完下属，孤爪研磨微微转过头来，依然闭着眼睛小声问道。 竹冈静表示：“回。不过我要先看看展会上的游戏。” ……都忘了这家伙也是游戏玩家了。 不过，孤爪研磨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认真道：“这次展会上的游戏我了解过，都不如你的好喔。”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竹冈静一愣，许久她才捂住心口道：“研磨，这是在安慰我吗？” “嗯。”孤爪研磨大方承认，毛茸茸的脑袋上下点了点，偏偏语气还不合形象地郑重，“关心乙方，也是游戏发行商的职责。” 老板难得软萌的样子让两位员工一震。 而新晋乙方竹冈静同学早在高中时期就见惯了这个样子，因而还保持着清醒，只是在心中暗暗想着，他是……看透了她会不由自主和别人比较吗？ 孤爪研磨对着沉思的她摆了摆手，说：“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好，”竹冈静对他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确实很难保持平常心态。虽然很希望自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人，但在日复一日和抑郁症斗争的过程中，她逐渐接受了自己的脆弱。 医生说过，少年时代缺乏家人和朋友的陪伴、过于封闭自我，这是她患病的最大隐患。人分内向外向，但总是群体动物，像她那样完全隔绝是不符合青少年健康成长标准的。 而大学时期梦想的破灭，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开始只是间歇性的情绪低落，但不知从哪一次开始，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只能去医院开药。整个过程就像一场噩梦。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说不定是世界上最不看好自己游戏的人。现在依然坚持，也许靠的只是少时炽热梦想的余烬。她不会放手，却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毫无根据地相信自己了。 但是有人相信她。 她徒然浪费了两年，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在庞大的电子世界里就像一个小小的二进制数字，但是有人相信她。 就算对她游戏的了解只是一张六年前的粗糙人设图，就算目睹了她吃力学习配乐美工却还是不得不找外包的狼狈模样，这个人相信她。 只有她有这份信任。别人没有。 竹冈静停下了。周围纷纷扰扰，到处是解说声和游戏音效，但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 她脚步一转，回头向着Bouncing Ball的场地走去。 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孤爪研磨恍惚间看到竹冈静的身影，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仰起头看向走近的她：“这么快？不是要看游戏么？” “不想看了。”竹冈静的声音轻而坚定。虽然孤爪研磨没有睡，但她就好像是害怕吵醒他一样，“研磨是打算先送我回家再自己回家吗？” “嗯。” “……” 竹冈静顿了一下，想好的告辞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其实她只是象征性地问问而已，没想到孤爪研磨居然承认了。 ……说真的，研磨这个样子真的不算疲劳驾驶吗。 “我不自己开车。”孤爪研磨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今天是周六，小黑不上班。” “所以是请黑尾前辈把我们各自送回去……？” “嗯。” 什么家长送孩子的即视感啊。 “这样好吗……” “有什么关系，小黑还经常让我帮忙宣传他组织的活动呢，让他当一次司机……怎么了……”说着，孤爪研磨又打了个哈欠。 “话虽如此，顺道送我是不是有点过分，我又没帮过忙。”竹冈静有些头疼。 “你家不远啊，现在又不是早晚高峰，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不行。我必须看着你到家。”孤爪研磨就像在说梦话，含糊不清道，“……万一你又突然要走怎么办？” 竹冈静一愣，心里突然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研磨，我不会再走了，真的。”她注视着孤爪研磨，认真地说。 孤爪研磨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许久，他先移开了目光，嘀咕道：“这一条要写进合同里。” “……喂。”竹冈静有些无奈。随即孤爪研磨控诉般的眼神扫过来，她只得举起双手说，“好好好，没问题。” 果然还是……很像在养猫啊。 旁边，偷偷带薪吃瓜的前田晴彦小声说：“老板现在的画风和之前运筹帷幄的风范差距有些大啊。” 大概是瓜太好吃了，小林拓也也没忍住评论了一句：“嗯，大概大人物都有多副面孔吧。” 就连他都看不出老板究竟是不动声色布局还是真情流露了。 当然，也不排除两者兼有的可能。 “这么说的话，研磨早上是怎么来的？也是黑尾前辈送来的吗？”竹冈静疑惑发问。 “不是。我坐电车来的。”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然后就睡过了一站。” 所以才会来晚吗。 说到这里，孤爪研磨拿出手机来：“那我就给小黑发信息咯。” “可我还是不……” “驳回。” “……” 拜托，都习惯你的软萌了，就不要突然这么强势了好不好！竹冈静在心里哀号。 信息发出去了，孤爪研磨从旁边扯过一个塑料凳来，放在自己旁边，示意竹冈静坐一会儿。竹冈静这次没有推脱，说了声“谢谢”就坐了下来。困意立刻蔓延而上。 两人挨在一起，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好像随时要一头栽倒。 爱操心的小林拓也心惊胆战，哪怕是和顾客谈话时也不忘分出精力来关照两人，生怕下一个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以头抢地鲜血横流。 什么情况，竹冈静难道不是他想象中的稳重型女生吗？难不成实际上也是个宅？！ 要是前田晴彦听见他的心声，估计又要问了：喂喂拓也，人家不就是打瞌睡吗，怎么就和宅挂上钩了？ 小林拓也一定会严肃地回答：宅是一种气质，不全取决于行为。现充是绝对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昏昏欲睡的。 在社会里混久了就容易攒一些奇怪的常识，所以社畜大脑是有一个共享云盘的。 ——小林拓也在心里模拟完这一串对话，才惊恐地发现刚才自己的思维模式简直和前田晴彦一模一样。 完了，和快乐笨蛋共事太久被传染了。 然而百密一疏，就在他晃神的这一瞬间，孤爪研磨突然像是睡熟了似的向后一倒。杂七杂八的思绪顿时全没了，小林拓也下意识想去扶一下，但距离太远，以他的反应速度估计赶不上。 糟了——小林拓也的脑子比手快，此刻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 要是老板摔着了，不会…… …… ……借此机会三个月不上班吧。 那公司岂不是要倒闭了。 Bouncing Ball员工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是真的，而且可能以后再也回不去了。担忧之余，小林拓也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啪。是轻拍肩膀的声音。 历数老板偷懒行径的思路被打断，小林拓也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公司的未来保住了。 “黑尾先生。”小林拓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小林前辈好。”黑尾铁朗也跟着孤爪研磨叫他前辈，不过此时的情景也许不适合打招呼。黑尾铁朗正一手扶着一个人的肩膀，看起来可靠程度和无语程度双拉满。 他默默看着两个刚从睡梦中惊醒、一个喊“小黑”一个喊“黑尾前辈”的宅，想起了以前软磨硬泡拉这两人去运动的美好时光。 很好，回忆青春的契机这不就来了吗。虽然方式不太对劲。 “快醒醒。送你俩回家了。”黑尾铁朗在他们肩膀上拍了拍，俯下身像操心大家长一样说道。 好和平啊。可以和朋友一起打瞌睡，睡醒了还有前辈送自己回家。 这样想着，竹冈静衷心感谢道：“麻烦您了，黑尾前辈。” “是么？”黑尾铁朗瞥了她一眼，“下午排球场见？” “……”竹冈静装作没听见地扭过头去。 作为积极下班第一人，孤爪研磨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出去几步了，见他们还没跟上来，回头疑惑道：“在干什么呢，快回去啊。” “好，这就来。”黑尾铁朗遥遥应了一句，然后对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颔首，“那我们先走了。” “好的，慢走。” 小林拓也目送着三人走远，突然感慨道：“莫名觉得未来会很有希望……” “是啊是啊。”向来不着边的前田晴彦难得正经，一边掏出老板在时不敢拿出来的薯片，一边认真评价道，“总觉得只要和这些人待在一起，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真的很神奇啊。”. “话说你们俩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今天困成这样。”黑尾铁朗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后排两个睡眼惺忪的小朋友，“别告诉我你们刚重逢就联机打游戏啊。” “不是的，黑尾前辈。”竹冈静为自己辩解道，“我倒时差。” “这样啊，理由还算充分。”他的视线扫向另一个小朋友，“你呢，孤爪董事长？” 被这个半打趣半揶揄的称呼一激，孤爪研磨睁了睁眼睛，语气似乎有些怨气：“我在担心某人不跟我签合同。” “……”竹冈静看向窗外，“这个某人指的不会是我吧。” “不然呢？” “那竹冈答应了吗？”黑尾铁朗适时地问。 “那不能叫答应。”竹冈静很认真，“我是主动要求的哦，主动的。” “是吗？好耶！”黑尾铁朗衷心为幼驯染庆祝了一句，兴奋持续不过一秒。然后无缝切换地调侃道，“研磨，把朋友变成乙方是你的乐趣吗？” 孤爪研磨：“……” 已睡，勿扰。 世界某地，正在训练的日向翔阳突然觉得有点发冷。 “啊，乙方，这个词听起来很不妙啊。”竹冈静后知后觉道，“以后要是再惹研磨不高兴，我不会被撤资吧？” “不会。”孤爪研磨脸不红心不跳，“我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拿撤资威胁乙方的人。” 日向翔阳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是么……”不知为何，竹冈静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可信。 不过，研磨不会威胁她应该是真的。 “……那就好，”其实就算不倒时差，竹冈静也经常因为焦虑而失眠，这一点她并没有对这两人坦白。可是现在，竹冈静靠在车窗上，睡意随着安定感久违地袭来，“请甲方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 而孤爪研磨：“zzzzz” “喂！你们两个不要在我车上睡着啊！” 【作者有话说】 撒糖且日常的一章～ 感谢在2024-03-30 10:28:57~2024-03-31 11: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羊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花谷小盆栽、鱼子酱、是帅鸽不是帅哥 20瓶；白鸟集 17瓶；辣椒油、╃╰萧兮。、枫叶、糯米饼干 10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浮鱼子 5瓶；山岩、啊啊、在深秋、左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我还没转换过来！” “根据我目前的设想, 游戏分为上下两个篇章。上篇我已经基本做好了，只剩下测试优化阶段；下篇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加上测试, 预计可以在三个月之内完成。” 合同签好后，竹冈静就地开始描述自己的计划。她目前身处孤爪研磨的办公室, 面对的不再是少时好友，而是与自己合作的游戏发行商，故而声音沉稳、语气严肃, 俨然是商业伙伴的模样。 孤爪研磨今天难得穿了比较正式的衬衫, 半扎的头发整齐拢在脑后。他一边听着竹冈静的讲解, 一边信手翻看更详细的材料, 在对方的话告一段落时开口道： “我个人的看法是，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先发行上篇, 等到时机合适再放出下篇, 这样会优于同时发售。你认为呢？” 孤爪研磨能作为普通玩家享受游戏的乐趣, 也能跳出框架从商业角度俯瞰自己手底下的产品。此刻他的话语冷静而客观，虽然声音不大, 却每个字都彰显出令人信服的力量。 办公室很宽敞, Bouncing Ball的部分员工坐在旁边，其中也包括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前者是作为技术人员代表出席，而后者纯粹是来端茶倒水的。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 平时不着调的员工们直接换了一副面孔，原本可以随意插科打诨, 现在却几乎令人不敢接近, 一个个目不斜视、飞快地在电脑或笔记本上记录浏览。虽然一言不发, 却无形中和他们的老板一起构成了无形的压力。公司年轻而强大, 员工们也自带游刃有余的风范。 他们簇拥的站在公司顶点的人, 孤爪研磨，此刻正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竹冈静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也这样认为。” 孤爪研磨点点头，低头在笔记本上标注了什么，随后指尖带着笔杆一转，用笔尾敲了敲笔记本上的下一条：“我注意到，你的游戏配乐主要来源于海外的一位独立音乐人。” “是。” “这个人能否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品？配乐是否会出现著作权的纠纷？” “不会的。在我上交的法律文件中，有一份我和她签订的合同，上面对这些都有详细标注。” 办公室里很安静。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庄重凝结成了实体。唯有敲键盘和写字的声音偶尔作响，却只能衬得空气更加安静。 “嗯。”关于配乐的问题问完了，孤爪研磨语气平缓道，“美工的外包还没有找好是么？” “是的。”竹冈静组织好语言，回答道，“上篇的大部分画面都由我个人完成了。但一些关键结点的CG和场景难度比较大，如果也由我完成，会影响呈现效果。” “有意向美工吗？” “根据画风和成本，我做了一些调查，只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尚且不能确定具体选择哪一个。” “好。把你的意向美工罗列一下，今天下班前交给佐藤。佐藤会根据之前合作伙伴的经验为你筛选。” 旁边一位正在敲键盘的男性闻言抬头，对竹冈静微微颔首。 竹冈静回以一个鞠躬。 等她站直后，孤爪研磨继续问道：“上篇的测试阶段大概还需要多久？” 竹冈静回道：“预计一个月。” “在这个阶段，小林前辈会协助你。”说完后，看着面露惊讶的竹冈静，孤爪研磨道，“这样一来，时间会有变化吗？” 竹冈静看向小林拓也，后者对她笑了笑。 她不清楚小林拓也的工作效率，也不敢太麻烦对方，只能回：“应该……时间会缩短。” 孤爪研磨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又谈了几个方面，似乎该问的都问完了。孤爪研磨合上笔记本，沉静如水的琥珀色眼眸看向她，例行公事般问道：“竹冈小姐还有其他要求或疑问吗？” 竹冈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回答了：“有。” 孤爪研磨挑挑眉，眼神示意她可以说出来。 “我希望……”竹冈静顿了顿，声音有些小，“下篇可以在大约三个月后发售。” 员工们有些诧异地抬头。由于纪律良好，他们没有窃窃私语，不过眼神中的疑惑说明了一切。 孤爪研磨倒是还算淡定：“一般游戏的宣传期都至少是发售前三个月，周期适当拉长才可以吸引更多关注。假如我们分两个篇章发售游戏，而下篇在三个月后就面世，那就意味着上篇的宣传期会大大缩短，前期人气积攒也会相应受到影响。” 竹冈静点头，以示她明白。 “还是说，你希望两个篇章都在三个月后发售？” “……不，还是分开发售比较稳妥吧。”这一点倒是早就达成共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两个篇章分开，同时下篇的宣传期只有三个月？” “是。” “我可以知道原因么？” 竹冈静沉默了片刻，许久才回道：“我知道这样做并不是最优解。不过……我对别人做出过承诺。” 在谈生意的严肃场合，“承诺”这个词显得有些陌生。 孤爪研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在思索如何问出她的深层原因。不过他最终没有多问，而是点头道：“Bouncing Ball尊重开发者的意愿。” 语气淡然，仿佛一切变故都不会妨碍到他。 竹冈静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提出了一个相当不得了的要求。明明都把宣传权交给别人了，却还擅自更改了这么重要的部分。 她悄悄观察着周围员工的神情，却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意外。刚才的疑惑过后，他们就自动回归了波澜不惊的工作状态，好像竹冈静只是提出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当事人们好像不在意。 Bouncing Ball果然有些怪。 谈话结束了，竹冈静收拾好自己的材料走出门去。她到茶水间给自己的保温杯续了热水，然后盯着窗外的景色发了会儿呆。 新宿的楼，好密集也好高啊。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没来由的感慨。竹冈静回过头去，只见孤爪研磨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疲惫而不失期待地问道：“竹冈这周末有空吗？有一个欧美的小众游戏出日文版了，要不要来我家玩玩看？” 竹冈静捂住脸：“你等等，我还没转换过来。” 孤爪研磨友好地等着她切换操作系统。过了好一会儿，竹冈静才痛苦地扶额道：“不了，我最近工作有点忙，甲方那边也有进度要赶……不对，你就是甲方……可、可恶！研磨你的两个形象差距也太大了吧！” 刚才那个压迫感十足的领袖和眼前这个公然摸鱼的游戏宅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孤爪研磨好言相劝：“要习惯。” “习惯不了啊！”竹冈静自暴自弃道。 孤爪研磨把脸埋进胳膊，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竹冈静叹着气站在一边。 窗外正吹着夏季特有的热风，钢铁森林岿然不动，而天空却蓝得澄澈。 “不过，我觉得那个游戏还是值得一玩的。”笑完之后，孤爪研磨抬起头来认真安利，“之前就算是生肉我都能玩进去。” 竹冈静有那么一点心动，不过她还是有些顾虑：“现在第一篇章到了测试阶段，我恐怕没心情玩……” “竹冈，你知道我为什么请小林前辈帮你吗？”孤爪研磨善意地打断道，“不是为了缩短工期，而是为了让你别那么紧张。” 竹冈静一愣。 “游戏发售前的最后一个阶段，不要把自己压垮了。”说到这里，孤爪研磨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回去工作了，“其他开发者在最后阶段往往需要赶工期，但你的游戏已经打磨这么多年了，大多数功能都比较完善，最后阶段相对同行来说会轻松一点。稍微偷个懒也没什么。” 安慰的话，在他这里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竹冈静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研磨对其他合作伙伴也这么上心吗？” “……啊？” 似乎没想到竹冈静会这样问，孤爪研磨身影一顿，一双猫瞳有些疑惑地回望过来。 竹冈静立刻后悔了，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一边飞快摆手道：“不好意思，我……” “我不是作为合作伙伴这样说的。”孤爪研磨的声音很淡定，“是作为朋友哦。” “作为……朋友？” “嗯。我知道单凭言语是不可能让人完全不紧张的，不如说，我觉得言语是效果最微小的安慰。但是，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不可能放着你不管吧。” 孤爪研磨说完后，转身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总之就是这样。待会儿别忘了把美工名单给佐藤。还有，周末我会去接你。” “诶……” 孤爪研磨走后，热爱工作的财务走进了茶水间，看见竹冈静后好奇道：“竹冈小姐，您站在这发呆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竹冈静摇摇头。 看见Bouncing Ball员工后，她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个，刚才我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但是大家好像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您说那个呀。”财务也和同事们一样不在意，但还是尽职尽责地为她解释道，“我们以往遇到过很多要求奇怪的开发者喔，那些要求换作其他发行商大概都不会答应，但我们公司总是很尊重发行商个人的想法。所以……怪异的要求真的见得很多啦。” “原来是这样吗。” “嗯嗯！还有人特意要求在偶像结婚那天发售游戏呢，说是要分走偶像结婚的热度。还有想要避开欧洲杯的，因为自己要看球赛，没工夫测试游戏。” 竹冈静：“……” “对独立游戏来讲，宣传期长有长的好处，短有短的好处，并不能一概而论。而且，老板的宣传能力真的很强喔，”财务非常认真地说，“一个月和三个月对他来讲，大概只是宣传策略不同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谈合同和宣传游戏的相关描写，若有不合理处都是剧情需要，请勿较真喔。 研磨的反差也是一大魅力点呀。 感谢在2024-03-30 22:47:23~2024-04-01 11:1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羊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缪歌平子 100瓶；鱼子酱 30瓶；是帅鸽不是帅哥 20瓶；辣椒油、轻歌 10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5瓶；伏见西米露、甜饼 3瓶；山岩、Always、在深秋、木里棍气、花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首日的“小小成功” 事实证明, 财务说得对。 孤爪研磨显然是个行动派。签订合同时，距离游戏发售已经比较近了，但这似乎并没有让他急躁。他把剪辑宣传片的任务交给了前田晴彦, 交代他这次宣传时间短、无论如何不要推迟deadline。 然后在当天晚上的实况直播中，他直接打开了竹冈静的游戏。一步到位, 开局王炸。 那天晚上，竹冈静习惯性点开了孤爪研磨的直播来下饭，然后在看见自家游戏界面时险些呛死。 “咳、咳……” 她一边颤抖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边在听解说和看评论之间手忙脚乱。 “Molecule World？这是什么游戏啊？” “KODZUKEN是想要更新冷门游戏系列吗？” “molecule好像是分子的意思, 所以这是关于化学的游戏……？” 呜呜呜, 不是, 这只是一个带有一点中二色彩的RPG游戏而已，毕竟作者想到这个创意的时侯才十二岁……竹冈静没眼看了, 直接捂住脸。 自己藏了十年的作品突然被拿出来给大家讨论, 第一反应竟然是羞耻感吗, 好新奇的感觉…… 话说，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宣传策略”吗？怎么看都很突然…… 孤爪研磨以前做宣传时, 也会亲自给游戏开实况, 但一般都是在预热过之后进行。像这样直播走在宣传片之前、毫无预兆地开播，的确是首次。 弹幕已经刷了又刷，主播KODZUKEN开麦回应说, 这是公司近期即将推出的游戏，而他本次的直播, 兼有宣传和测评的目的。 竹冈静机械性地抿了一口水, 心情就好像是看着自家孩子去表演才艺的家长, 而且这还是自家孩子韬光养晦十年后的首次彩排。 如果真有这种情况, 她不知道那些家长会如何表现。但是, 此时此刻的竹冈静已经默默把鼠标移到了右上角的叉号上，似乎要是孩子表现不好她就会直接跑路、假装看不见。 她真是不尽责的家长啊——竹冈静在心中泪流满面地想。 很多观众是冲着KODZUKEN本人来的，但也有部分观众只对当红游戏感兴趣。因而当主播说明游戏来历时，直播间人数明显下滑了一截。 主播见惯大风大浪，淡定地说了一句“那么开始咯”，然后点击了“新游戏”按钮。 ……而屏幕前的主创直接按下叉号，成为了退场观众的其中一员。 …… 对不起，结果在孩子表演之前就退场了。 ——真的对不起！！！ 竹冈静在心里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搞得乱糟糟的，营养均衡的饭菜顿时失去了吸引力。她叹着气靠在椅子上，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以前有工作室的时候，她敲代码累了就常常像这样望着天花板。一方面是为了放松颈椎，一方面是抽空畅想一下美好未来，不然根本没办法投入艰苦的工作。 游戏是为了娱乐才诞生的，但不论是电竞选手还是开发者，只要在游戏方面做到极致，似乎都会很苦，和“游戏”的初衷大相径庭。 当初抑郁症诊断书下来时，曾经有人问她，你不就是失败了一次吗，至于难受成这样吗？ 其实不止一次的。每个想要放弃却又坚持下来的瞬间，每个熬夜赶进度的夜晚，每个怀疑自己初心的想法，都是为了这次结果。只要结果失败了，这无数个瞬间也跟着一起失败了。所以是失败了无数次啊。 因此，经历过重大失败的人，只要看到一点点失败的苗头，就会忍不住胆战心惊。 竹冈静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电脑散热风扇运行发出的噪声格外吵闹，屏幕上依然显示着测试页面。她最终也没有重新点开孤爪研磨的直播间。 再逃避最后一次吧. 翌日，天气多云转晴，气温23到32度。 竹冈静看着前田晴彦发来的steam界面截图，对着那串关注人数的数字陷入了沉思。 人在面对简单粗暴的数据时，时常会出现大脑宕机的状态。毕竟数字不会委婉更不会游说，情感冲击太过强烈，人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 而竹冈静宕机的原因很简单。 这一晚上增长的数字……都快赶上她前一个游戏首月的数据了。 她恍惚地退回line聊天界面，只见前田晴彦发来一阵消息轰炸： 【老板昨天的实况我看了！实操的效果比你发给我的视频素材炫酷多了！】 【真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的灵感就没停过！睡都没睡着！】 【要是我这次的视频上不了YouTube热门，我当场把键盘吃、下、去！】 【可以提前完成deadline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省略10086个哈哈哈）】 她在做梦？ 这个数据不算特别惊艳，大概只是个普通上游的水平。不过最重要的是，它没有像上一个游戏那样直直地沉掉，而是以不错的姿态浮在了水面上。 虽然还不能恣意妄为地冲浪，但只要还在水面上，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KODZUKEN的流量竟然这么恐怖么…… 竹冈静收起手机来，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还带着点重振旗鼓的凛然，因为接下来要打的才是硬仗。 “走错啦！是这边！” 旁边高挑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胳膊，指向路口的另一边。 “啊，抱歉，我走神了。” 因为全心全意想着游戏数据的事，在应该转弯的路口，竹冈静想也没想就要直走。好在旁边有人提醒。 她们朝着提前选好的餐厅走去，一路上和不少出来吃午饭的上班族擦肩而过。 到达目的地后，竹冈静跳上台阶，伸手推开餐厅大门。迎面扑来一阵冷气，打在额头刚渗出的汗上，让原本发烫的脸颊立刻汗毛竖起。 “快穿上外套喔！” 女子出声提醒道。 “好！”竹冈静解下系在腰间的长袖衬衫，一边穿上一边回头道，“怪不得艾丽莎姐让我带一件外套来，原来是想到这个情况了啊。” 灰羽艾丽莎走在前面，引着她往定好的位置走去。 “是呀，别看夏天热，但其实很容易感冒呢。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才行！” 灰羽艾丽莎把一件黑色夹克套在紫色长裙外，浅色长卷发自然披在身后，优雅而不失中性之美。她带着穿搭随意的竹冈静在餐桌间穿梭，就好像是时髦的大姐姐带书呆子妹妹出门见世面，一路上都在吸引目光。 望着灰羽艾丽莎窈窕的背影，竹冈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灰羽家的基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竹冈前辈！” 山本茜早就到了，此刻正站起来向她们招手：“好久不见啦！” “是小茜啊，”竹冈静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不失惊奇地打量着她，“真的成长了好多呢。” 山本茜嘿嘿一笑。 “上大二了么？” “嗯，现在在放暑假！” 灰羽艾丽莎翻着菜单道：“虽然是假期，但小茜妹妹下午还要去实习，也是大忙人啊。” “诶，现在的大学生这么忙吗……” 走入社会后，大家都变成了行程满当的大人，没法像以前那样在看比赛前后随意相约了，只能挑一个相对宽裕的午休时间聚会。 好在这次只有她们三人，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抢饭盛况。 “说起来，竹冈前辈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之前不答应和我们出来玩呢？”山本茜两手托腮，有些疑惑地问。 竹冈静坦然道：“因为之前穷。” “这么直接！” “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原因啊……” 看着大受震撼的两个女生，竹冈静非常现实地解释道：“在学校的时候还有奖学金，但毕业后就只能依靠先前的积蓄了。假如这次找发行商不顺利，我应该会在便利店之类的地方找个兼职干吧……” “这么严重么！”大学生山本茜直面这种生存问题，感觉社会的艰辛扑面而来，“话说……前辈的父母不会提供资金支持吗？” “都是成年人了，不想依靠父母生活啦……”况且，之前为了给她治疗，已经花过父母的钱了。竹冈静随手整理桌上的餐具，小声嘀咕道。 灰羽艾丽莎怜惜地在菜单上圈圈画画：“要来一份红丝绒蛋糕吗？我最近在控制饮食，小静帮我吃掉好了。” “啊，谢、谢谢！”被投喂的竹冈静受宠若惊。 “不过真没想到呢，竹冈前辈的工作居然是制作游戏，”山本茜认真地道，“昨天的直播我看了，很帅气哦！” “嗯嗯，列夫也告诉我了！”灰羽艾丽莎把菜单放下，微微歪着头回忆道，“据说黑屏亮起时，主角所处的环境从自己的房间变成想象中的地下城世界后，效果很惊艳呢。” “那，那主要是美术的功劳……”竹冈静低着头回道。 “据说主角的想象会把他带到各种世界，在每个世界认识各种人，还可以自由组队打怪。一开始主角只以为这都只是自己的幻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中受的伤开始留在自己身上，战友送给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中，那些世界都和现实世界连了起来……”山本茜思索着孤爪研磨的介绍，慢慢跟着记忆复述出剧情来。 “嗯，这就是上篇的主要剧情。”最关键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么有趣的吗！”她听见灰羽艾丽莎轻呼道。 “是呀，昨天直播间的弹幕都在说非常期待呢。” “我都有点想玩了，”灰羽艾丽莎沉思道，“不过steam该怎么安装啊。” “可以让列夫帮忙吧？” “列夫的steam是研磨君帮忙安装的啦。” “这样吗……” “是不是还可以点关注来着？提前预定好喜欢的游戏之类的……” “貌似是这样？” “哇，真的越来越期待了！” 两个女生越聊越起劲，齐刷刷转头看向竹冈静，想让她再多说说她的游戏，然后诧异地发现当事人已经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脸红得要滴血了。 她们沉默下来注视着她。 “啊啦，”短暂的寂静后，灰羽艾丽莎托着腮望向窗外，了然地解说道，“小静短路了啊。不擅长面对别人的夸奖吗？” 竹冈静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嘀咕。 “前辈在说什么呢……” “大概是‘别再聊这些了，游戏的人气和实力目前还看不出来呢’之类的吧？”灰羽艾丽莎看着竹冈静慢慢坐直，以她特有的直觉说道，“有的人习惯了面对失败，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功呢，哪怕只是小小的成功。” “是这样吗？”灰羽艾丽莎的直觉总是让山本茜感到惊奇。 “差不多吧……”竹冈静以喝水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首日增长的关注人数并不能直接与发售成果挂钩，但的确可以算是“小小的成功”了。 她也的确不擅长应对“成功”。 灰羽艾丽莎和山本茜对视了一眼。很快，山本茜开朗笑道：“看来以后要多夸夸竹冈前辈，让竹冈前辈适应一下被夸奖的感觉。” “该从哪里开始夸好呢～”灰羽艾丽莎语气轻快地道。 “不要。我拒绝。”竹冈静再次捂脸。 不过，在两个女生的欢笑声中，她突然发自内心地想道： 回到日本发行游戏，真是太好了啊。 【作者有话说】 不虐静了，想让静慢慢实现梦想 游戏的剧情只是我的脑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PS：周五放清明假，我不休啦！本周五十二点还会准时更新哒！ 感谢在2024-04-01 00:48:29~2024-04-03 10:1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羊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萱妍 100瓶；鱼子酱 30瓶；甜饼、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伏见西米露 3瓶；山岩 2瓶；木里棍气、一朵云、偃玖、Alway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发售前两天 “……关于昨天的直播实况剪辑, 我认为中间找线索的那一段可以短一些，否则观众不一定有耐心看完。” 时间：距离Molecule World发售还有两天。 地点：Bouncing Ball董事长的办公室内。 人物：孤爪研磨和前田晴彦。 “诶，可是老板您的吐槽还挺有意思的, 我觉得剪掉有些可惜。” 讨论内容：KODZUKEN冷门游戏系列，直播实况剪辑的修改商讨。 “没关系, 我的吐槽又不止那一段……” “那老板，我就只保留几个关键镜头了，这样可以吗？” 工作日常态。 视频初版的修改, 一如既往在来回推敲。就算这版谈好了, 成片出来之后也十有八九会再改。一遍一遍, 直到这两人都感到满意。 其实前田晴彦是容易不耐烦的人。上学的时候, 作业怎么也写不出来，他就干脆撕了作业去河边散步, 宁愿挨骂也不愿重写；考上大学后, 同学们好像是提前看过上大学的攻略, 学习成绩和学生工作都搞得风生水起，而他厌倦了公式化的生活, 成天泡在网络里, 一点也不愿想未来的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YouTube上刷到了一个游戏区新人的视频。操作行云流水、解说准确犀利、剪辑详略得当，怎么看都不像新人的水准。果不其然, 那个新人的涨粉速度飞快，很快成为了游戏区小有名气的主播。 更让他惊讶的是, 这个新人年纪比他小, 当初才刚上大一, 却已经是一名职业选手了。 前田晴彦莫名其妙地从中感受到了某种鼓舞——你们看, 就算成天打游戏、不按照世俗的眼光走, 这不是也能混得不错吗！人生才不是只剩下学校这一条路了呢！ 深受感动的前田晴彦隐约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开始学习视频剪辑，并陆陆续续在YouTube上传了一些游戏混剪。非常幸运的是，他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天赋，涨粉的速度虽然赶不上那位大佬，却也算得上怪物新人。 播放量和订阅量高的视频有奖励。他望着自己账户上多出来的数字，只觉得很不真实，随即又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和成就感，好像混沌而迷茫的生活终于拨云见日了。 某天晚上，他照例打开电脑看那个人的直播，打算看完就去睡觉。结果听那人宣布近日即将成立公司，目前正在招聘职员，请有意向的人联系他云云，前田晴彦鬼使神差地立刻睡意全无，打开Word就开始编辑简历，连犹豫都没有。 后来他如愿成为了这位名为KODZUKEN的主播的属下，过上了和灵感相爱相杀的生活；同时还是当初偶像最头疼的员工，每周踩在deadline上蹦迪，时不时说一些不读空气的垃圾话，要不是老板宽容估计工资早就被扣光了。 但是，就算容易不耐烦，就算容易被灵感枯竭逼疯，前田晴彦也并不讨厌老板提出的修改意见。 因为孤爪研磨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这个人的理智如影随形，但又不是无感情的机器，自然而然就能赢得他人的尊重。 “好，这一段就按你说的办吧。” 孤爪研磨以同意结束了这段对话，随手翻开鼠标旁的文件夹，似乎已经要处理其他事务了。 按理说前田晴彦已经可以离开了。但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他偏要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老板的侧脸，直到后者啪地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前田，有事请直说。”孤爪研磨道。 Bouncing Ball有这么多员工，孤爪研磨唯独和前田晴彦讲话时最不客气。毕竟这家伙拥有着随时随地口若悬河的能力，随便接他个话可能他就停不下来了，因而不能过分纵容。 前田晴彦倒是从来不在意这份区别对待，现在也一样。他不看气氛地说道：“我们发行过那么多游戏，但是总觉得老板这次比之前几次都要紧张啊，好不适应。” 孤爪研磨认真回忆了从小到大看过的影视剧，仔细思索领导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他只想到了中国古装剧里的台词——揣测圣意？斩！ 许久未得到回应，前田晴彦有些好奇地问：“老板，怎么了？” 孤爪研磨：“我在思索跟‘斩’对应的现代词汇是什么。” “啊？” “……没事，”孤爪研磨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宣传周期不长，开发者又是熟人，紧张也在所难免吧。” “这样吗，”前田晴彦挠了挠头，“原来老板也会紧张啊。” “嗯？”孤爪研磨抬眼看向他。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老板您都是一副平淡的样子，让人很有距离感。”前田晴彦感叹道，“这下子终于让人感觉亲近些了。” 没看出你和我有距离感啊……孤爪研磨暗自吐槽。 “嘿嘿，能来您手底下工作真是太好啦！”前田晴彦突如其来表了一阵忠心，扛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告辞道，“那我就去改视频了！老板再见！” “……再见。” 把一头雾水的老板留在后面，前田晴彦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同事们对他的日常作风见怪不怪，都闷头干自己的事，没有特别关注他的好心情。他放下电脑，捋了捋桌子上错综复杂的电线，然后看向左手边的工位。 一般来说，游戏开发者都有自己固有的办公地点，因而Bouncing Ball并不会天天见到自己的合作伙伴。但由于竹冈静在游戏测试阶段要与小林拓也合作，老板就干脆让她在自家公司办公了。现在她的工位就在小林拓也旁边，和前田晴彦相隔不远。 竹冈静看起来人如其名，并不是轻易情感外露的类型。在枯燥的测试优化阶段，开发者很容易破防，但她几乎连敲键盘的姿势都不会变。如果程序出了错误，就返回、检查、修改，再错就再改，好像完全不会心烦。 前田晴彦顿生敬意。 但今天，她的休息次数好像比平时多，而且反应速度没那么快了，甚至想喝水时还错拿成了桌上的多肉，端起花盆时觉得手感不对才默默放了回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林拓也：“……竹冈小姐先休息一会儿吧，最近你的工作强度太大了。” 前田晴彦插嘴道：“是不是紧张啊。” 竹冈静对小林拓也道过谢后，叹着气回复他道：“是挺紧张的。” 小林拓也：“游戏发行的前两天，开发者会有压力也是难免的，这很正常。” “可是steam上的关注人数已经很多很多了吧？公司发行过这么多游戏，这个关注人数绝对是排前几的喔。”前田晴彦道，“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期待吧？期待自己能创造出怎样的神话。” 竹冈静趴在桌子上：“不，我就是单纯的紧张……” “诶……” 前田晴彦有些不解道：“竹冈小姐也是，老板也是，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在我看来，游戏的成功几乎可以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电脑上呈现出的游戏，已经是完成版，并不是十年前看比赛时内心萌生出的朦胧想法，也不是六年前写在本子上的一个个粗略设定。这部游戏是和竹冈静一起成长起来的。 可是在春高时，无数情感和意义不断叠加盘旋，最终就只由一场简单粗暴的对决来结束。 现在也一样。 ……竹冈静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有些多愁善感了。 “您说得对，我是应该调整一下心情。”她枕着手臂道。 恰好到了下班时间，大家纷纷收拾物品准备离开。前田晴彦把刚剪好的素材导入自己的电脑，准备回家继续剪。今天心情好，他不介意加个班。 见竹冈静依然趴在桌子上，他友好道：“竹冈小姐也快回去吧，不能老是坐在电脑跟前啊。” “好的，谢谢，”竹冈静回道，“我有点累，稍微歇一歇就走。”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竹冈静才坐起来开始收拾。不知是不是最近工作强度大的原因，她现在感觉格外疲倦，似乎什么都干不进去。 “还没走？” 孤爪研磨从办公室出来后，一眼就看见了公司里剩下的这唯一一个人：“勤奋是好事，但我不提倡加班哦。” “不加班，不加班，”竹冈静背着包站起来，诚恳道，“这就回去休息。” “嗯。” 竹冈静把手机和钥匙之类的塞进口袋里，把椅子推进桌子底下，滴哩咣啷地捣鼓了很久。孤爪研磨站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莞尔一笑。 “发售时间是后天晚上几点来着，我想不起来了。”竹冈静歪歪脑袋说道。 “……这都忘了啊。” “嗯，感觉今天脑子不太清楚。” 她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试图理清脑中的混乱，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难道真是太过紧张了吗…… “是吗？” 突然，一阵冰凉触了触她的额头，让她愣在了原地。 孤爪研磨收回手去，向来平静的眼中罕见地有了些情绪： “你发烧了，没感觉到吗？” ……诶？ 竹冈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烫手。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聚餐的时候，灰羽艾丽莎说过的话“夏天其实很容易感冒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 不能是这种时候啊。 “感觉到了，在刚才。”竹冈静放下手来，快速调整好心情后看向眼前的人，努力掩盖着声音中的细微颤抖，“虽然有些突然……不过我现在大概没法自己行动，可以……可以麻烦您送我去医院吗？我想快些好起来，不要耽误工作。” 不知为何，听着这句话，孤爪研磨突然想起了春高第三天的下午。人生中，似乎很多时候都会面临相似的情况，相似的“关键时刻”，相似的紧张。 “好。”他点点头，半晌后又补上一句，“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受影响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03 10:12:52~2024-04-04 11:5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轻歌 10瓶；123456、我怎么还没背完书 5瓶；黎礼、中原静香、山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 39 章 “还是看着你比较好。” 从医院出来时, 太阳已经落山了。竹冈静脸上戴着口罩，手上贴着创可贴，手背还有些隐隐的肿痛。因为血管细的缘故, 方才的第一针并没有扎到位。 她就着路灯端详自己的手背，又试着做出了打字的动作, 这似乎并不会牵扯到手背的伤。于是她松了口气，转而打开手机去查有没有什么快速消肿的方法。 “去我家吧。” “嗯。” 下意识答应之后，竹冈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愣愣地看向孤爪研磨, 手里还捧着亮屏的手机：“……啊？”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吧？我可不想明天上班的时候发现你没来、然后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请警察撬开你家门才发现你倒在地上。”孤爪研磨也戴着口罩, 因而传出的声音清冷而模糊。 “不会那样的……” “真的不会吗？一个在没人传染的情况下都能发烧的家伙不要太自信了。” “……” 孤爪研磨的毒舌属性怎么突然显露了。 “可是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研磨。”竹冈静还是想着拒绝, “我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的。”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停车场。竹冈静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 脚下有些虚浮, 但还是努力做出正常行走的样子, 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虚弱。 孤爪研磨看了她一眼，悠悠道：“要是这两天身体再出什么岔子, 说不定会耽误测试进度哦。” 听到工作的那瞬间, 竹冈静正要说出口的推脱的话哽住了，眼神有些迟疑。 “有另一个人看着的话，就算病情上有什么反复, 也可以及时送医。这样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毕竟，你还没退烧呢, 不是么。” 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 他点到即止地截住话头。恰好到了自己的车跟前, 孤爪研磨伸出手拉开后排的门, 回头自然地对竹冈静道：“坐后排吧。累了还可以躺一下。” 借着白亮的路灯, 竹冈静看看他，又看看没了车门遮挡的车座，眼神清澈，好像在进行什么头脑风暴。 “……我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了。”竹冈静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身看向孤爪研磨，“好可怕啊，研磨。” 孤爪研磨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竹冈静不是第一次来孤爪研磨家。实际上她已经来了好几次，都是为了体验用高档设备玩游戏的感觉，每次这些设备都会给她一点小小的财富震撼。 什么游戏宅的梦中情屋。 看到游戏屋时，就连不怎么在乎物质的她都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一边盘算着买下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钱，一边换算赚到这些钱需要卖出多少份游戏。不出所料，心算的结果让她十分惆怅。 同样是游戏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jpg 孤爪研磨家离市中心稍远，抵达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竹冈静还是有些难受，路上又颠簸，因而只是躺在后排闭目养神，并没有真正睡着。汽车停下时，她坐起来看向窗外，眼前一阵发黑。 随即，她听见了孤爪研磨的小声嘀咕： “抵抗力差也是个问题啊……” “什么？”她没听清，靠近了问道。 “没事，等你病好了再说。”孤爪研磨解下安全带，问，“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 是吗？孤爪研磨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她的脸色，暗自想着，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好些的样子。 在镜子里，竹冈静茫然地与他对视，反应仿佛慢了半拍，好一会儿都没有移开眼睛。 “……下车吧。”孤爪研磨先低下头，结束了这次对视，“需要我扶你吗？” “不用的，我可以自己走。” 她自信满满，甚至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推开了车门。事实证明话不能说满，因为踩下去的时候她一个踉跄，险些光速打脸。 出于某种好胜心理，竹冈静立刻扶住车门，缓缓站直，用几秒钟适应了踩在地上的感觉。然后她慢慢挪动脚步向前走去，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这次走得很稳，她回头给了孤爪研磨一个窃喜的眼神。 “……你在兴奋些什么呢。”刚收起车钥匙的孤爪研磨走在后面，有些无语。 “我发着烧还能走这么稳哎。”竹冈静感受到了十分纯粹的快乐。 “你倒是别发烧啊！” 房子大了就容易显得空——进门时，竹冈静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孤爪研磨倒是没那么多想法，毕竟已经住习惯了。他把门锁好，对竹冈静道：“客房在那边，被褥应该都是铺好的，你可以直接过去躺下了。我晚上还有直播，会待在游戏房里。如果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房子大到要用电话交流。 也许是孤爪研磨的安排太过清晰，竹冈静一个脑抽，用工作语气回道：“遵命，BOSS。” 孤爪研磨：“……” 这什么回复啊，非要让他代入上班的感觉吗？ 他叹了口气后，忽然用手背覆上竹冈静的额头，试温度的同时有些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不是难受？怎么发着烧还有心情扯东扯西？” 是因为朋友们经常拿他的职务调侃他吗？孤爪研磨对于工作上的称呼似乎格外敏感。竹冈静一边想着，一边嘴上又不受控制地接了一句：“对不起老板，下次不会了。” 孤爪研磨放下手来，面无表情。 噔、噔、咚。 竹冈静退了小半步，感觉自己大概要完了。 “你别去客房了。游戏房也有一张床，来游戏房躺着。”令人不安的寂静过后，孤爪研磨突然冷淡地丢下一句话。 “诶？” 竹冈静表示不理解：“这样的话……” “你刚才那一阵兴奋让我很不安。”毕竟根据经验，上一个发烧时兴奋的人最后直接进医院了。“还是看着你比较好。” 竹冈静搞不明白这为什么会让他不安。 虽然她现在确实有种莫名其妙的亢奋。 “可是，会传染的吧？”她努力找回了些许理智，“就算我戴着口罩，在共处一室的情况下，也会很危险的。” “没关系。空调有通风功能，而且我也戴口罩。”他说着，已经拉着竹冈静的手腕往游戏房走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竹冈静没在意这次肢体接触。也许是因为和孤爪研磨实在太熟了，轻微的肢体接触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关注。她只思考着孤爪研磨的话：“但是，研磨不是要直播吗？戴着口罩不影响露脸和收音效果吗？” “这你不用操心。” 几分钟后，竹冈静躺在游戏房的床上，额头贴着退烧贴，身上盖着冬天盖的被子，微微一侧头就能穿过层叠的屏幕看到孤爪研磨。 她听见孤爪研磨对着麦克风说： “大家好，这里是KODZUKEN。因为最近感冒了，害怕病毒顺着网线传染给大家，所以这次戴着口罩直播，希望大家不要在意。好了，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喂！这样真的大丈夫么！？ 孤爪研磨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从不笑场，这甚至为他的瞎话增加了几分可信度，以至于竹冈静出于好奇拿出手机看YouTube时，弹幕上全是清一色的“爪爪要注意身体啊”，完全没在怀疑。 大家真的没发现自己抓错重点了吗？还是说这是KODZUKEN家特有的互动风格？！ 心里一阵吐槽，竹冈静瞥见了这次的直播内容。她的Molecule World是不能再玩了，否则不仅仅是剧透的问题，甚至有可能直接通关。因而孤爪研磨最近只是直播前例行宣传一下，然后进行其他直播内容。 这次的内容她有点感兴趣。 竹冈静本打算继续看下去，结果听到旁边和手机里一同传出孤爪研磨的声音：“……如果屏幕前也有感冒的观众，这边建议不要看直播了，直接去睡觉哦。” 她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弹幕已经是铺天盖地的“他还是那么体贴”“他真的我哭死”，而竹冈静莫名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乖乖地关上手机，竹冈静有些心虚地朝孤爪研磨望了一眼，只迎上了对方早有预料般的目光，以及威慑度max的一个微笑。 ……她睡觉！她睡觉还不行嘛！ 像是被逼着午睡的幼儿园小朋友，竹冈静闭上了眼睛，而电脑桌前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掉，直至融化在一片漆黑之中。 耳边是孤爪研磨时不时冒出的解说。他不是咋咋呼呼的解说风格，就算玩恐怖游戏也相当淡定，因而此刻听起来还挺安详的，甚至有点催眠的效果。嗯……说游戏解说催眠大概不好。那就不是催眠，是净化。对，净化。 虽然正处在别人的家里，但竹冈静居然相当放松。预想中的认床或失眠都没有出现，她几乎感觉自己的睡眠质量可能会比在家还好。睡意渐渐袭来，潜意识开始接管大脑。 突然间，有什么记忆被联系起来了。 ——这个画面，好像有点眼熟？ 竹冈静有些困惑。 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面呢？……她发烧了，输完液后躺着静养，而某个人刚带她去过医院，此刻正坐在桌前工作。 是什么时候呢？她的大脑不甚清晰，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这种感觉会格外温暖，又格外伤感啊……. 孤爪研磨下播后，把耳机摘下来，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走到床边。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已经睡着，这才伸出手去，帮她摘下了口罩。 发烧时呼吸急促，长期戴口罩可能会容易缺氧。他不打算让她戴着口罩过夜。 看着那张没了遮挡的安睡的脸，孤爪研磨的思绪突然飘回了方才。 虽然会不安，但其实……他并不讨厌竹冈静刚才兴奋的样子。以前的竹冈静因为把握不住社交程度，总是和别人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成年后经历了种种变故，被巨大的压力压着，拘谨几乎要和她融为一体了。而刚才的兴奋，大概是病痛把伪装卸下后的模样，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活泼。 现在的她，很多事都不会考虑。但是等游戏成功了，她眼中的世界就会更广阔吧？会获得更多勇气、去做更多的事吧？ 孤爪研磨放轻了脚步返回电脑桌，逐个关闭电器。荧荧的电子屏的光芒渐次熄灭，游戏房归于温暖的静谧之中。这摆满了电子设备的房间，在世俗眼中总是梦想的温柔乡，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梦想的殿堂。 游戏的销量啊，不要曲折、不要波动，直入云霄地攀升吧。 注定要来的成功，不应当总是迟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04 11:51:16~2024-04-05 02:5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羊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龍墨 20瓶；鱼子酱 10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5瓶；木里棍气、山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 40 章 Molecule World，启动！ 第二天早上, Bouncing Ball所在写字楼，小林拓也正在一楼等电梯。游戏明天就要发售，因而他这段时间来得都很早, 此时等电梯的只有他一个人。 为了防止困倦，他在隔壁店里捎了一杯咖啡。虽然是夏天, 养生的小林拓也还是点了热饮，杯盖口冒出的热气带出阵阵香味。 叮—— 电梯是从地下的停车场上来的，门打开时, 正在喝咖啡的小林拓也猝不及防和里面的二人对视, 差点一口喷出来。 “……” 大脑立刻清醒了。小林拓也犹豫了一秒钟, 装作没看见地伸手去按关门键。 “诶？等等！” 竹冈静的声音从电梯里传来。小林拓也默默看向她, 只见她作出了挡住电梯门的姿态，疑惑地看着自己：“前辈不上来吗？” …… 他会上去的。 如果她身边没有另一个人的话。 小林拓也对竹冈静点头道谢, 随即看向她身边站着的人, 问好道：“老板好。” 他们公司的写字楼楼层不低, 电梯上去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和这两人待在一起的话，小林拓也觉得他可以原地去世。电灯泡都不带这么闪的。 而且为什么他们一起出现？昨天共同过夜了吗？ 那这种时候就更不该有外人了啊喂！ “……小林前辈好。”孤爪研磨有些无语。 前辈他……绝对在想些不得了的东西。再不打断的话, 不知道会联想到哪里去。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说：“竹冈她昨天晚上发烧了, 我送她去医院来着。” 闻言，小林拓也一愣：“发烧了？” 暂且抛开乱七八糟的想象，他看看竹冈静的状态, 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 小林拓也没再纠结有的没的，关心地问：“今天来上班真的没问题吗？” “前辈, ”孤爪研磨礼貌道, “先上来再说吧。电梯门要关了。” 小林拓也迟疑了一下, 还是迈了上来。 预想之中尴尬的沉默并没有出现。竹冈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回答他的问题：“没关系的前辈, 游戏马上要发售了，我必须要把测试优化做好。而且，说到底发烧还是我个人的问题。最近……紧张得有点过分了。” 这是实话。 昨天身体上的不适占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竹冈静的大脑暂且没心思紧张。而今天退烧之后，她再一次意识到“游戏要发售了”这件事，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紧张到了什么地步。 竹冈静以前读过很多独立游戏制作者的自白。有人回忆游戏发售前的时光，说“简直觉得自己的游戏是世界上最烂的游戏”，这句话曾令她读之心惊。但现在，她似乎有些理解那种极端的感觉了。 之前发布的合作游戏，说到底并不是一个人的成果，压力是由所有人共同负担的。而这次不同。虽并非完全由她一手包办，但Molecule World的血肉是完全从她的心里生长出来的。 ——会有怎样的销量呢？会得到怎样的评价呢？ 后天的现在，看到数据的她将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些想法不断在心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她是因为压力而生病的。 “这样吗……”小林拓也有些语塞。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竹冈静是比较体弱的类型，甚至工作时间长了都会犯低血糖。压力一大，的确会容易生病。 这种时候，他大概该像大考前的老师一样，说些“不用那么在意结果，只要努力到位了就够了”一类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说实在的，他一个局外人作这种轻飘飘的安慰，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想了半天，小林拓也说道：“从现在开始到游戏发售前，我会好好协助竹冈小姐的。请保重身体，不要过分劳累。” “谢谢您。”竹冈静会意，微微鞠了一躬。 电梯到了，三人走了出去。进办公室前，孤爪研磨郑重地对竹冈静交代道：“如果有任何病情加重的迹象，立刻停止工作向我报告，不要耽误。还有，每隔一个小时来我办公室测体温。” 竹冈静迟疑道：“一个小时的间隔会不会有点频繁？” 孤爪研磨面无表情：“哦，那一年？” 竹冈静立刻正色道：“就一个小时吧，不多不少刚刚好。谢谢老板的关心。” “……” 在工作场合叫他老板不算问题，但孤爪研磨怀疑竹冈静是故意的。他探究地注视着竹冈静，而后者无辜地对他笑笑。 来早的小林拓也默默带上了耳塞，并下定决心明天要比今天晚来十分钟。 老板哼了一声离开了，而竹冈静转向电脑开始工作。看她有心思打趣老板，小林拓也还以为她的紧张有所缓解，然而转头看去时，发现她的脸依然绷得紧紧的。 ……刚才只是表象啊。 小林拓也在心里叹气，看向了自己的电脑。 那老板那边，是不是也同样有压力呢？. Molecule World发售当天。下午。 暑假，晴天，老少游戏爱好者基本都有时间。 “嗯嗯，我感觉还好。” “哈哈哈，是吗，你的同学也在关注？” “……大概吧，不过我也不敢抱什么期待。” “你实习是不是累了？早点休息？” “哎呀不用等啦，真的，好好睡一觉吧。” 到下班点了，每个员工走之前都给竹冈静作出打气的手势，配以鼓励的微笑。竹冈静一个一个对他们点头致谢，嘴上还讲着电话，多线程并行。 电脑已经关机，屏幕漆黑一片。离游戏发售仅剩几小时，最后一轮测试已经圆满结束了，不再需要电脑连轴转。 几番再见过后，电话挂断了。竹冈静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转而变为深不见底的凝重。 “……竹冈小姐，再见。” 小林拓也站起来，犹豫片刻还是跟竹冈静说了话。 “啊，前辈再见！” 竹冈静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的凝重暂且消失。她站起来鞠躬道：“这段日子真的麻烦前辈了！” “不麻烦的，而且，”小林拓也深吸一口气，笑道，“以后的运营阶段，我还会参与的。” “诶……” 经过小林拓也这样一提醒，竹冈静才意识到游戏发行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区区一个发售并不是重点。 她过度关注发售的结果了。 知道这是前辈有意缓解自己的压力，竹冈静了然地回以一笑：“看来要一直麻烦前辈帮忙了呢。” 又寒暄了几句，小林拓也背着包离开了，公司显得更是空旷。刚才受前辈鼓舞而产生的轻松，似乎顷刻间又化为乌有了。 竹冈静揉揉太阳穴，打算离开，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备注，是灰羽艾丽莎。 “喂，艾丽莎姐……” “哎？小静你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还以为你会超兴奋来着。”灰羽艾丽莎那活力满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紧张……” 电话那边顿了顿，半晌听见灰羽艾丽莎问道：“小茜最近联系你了嘛？” “嗯，我们刚通完电话。” “小茜有没有告诉你，她的很多同学都在关注你的游戏？” “她说了……” “小静，我这边也一样的喔。”灰羽艾丽莎道，“很多人都在讨论你的Molecule World，不管是模特还是经纪人还是化妆师。要不是因为你比较低调，我甚至都想跟他们说：这个游戏的制作者是我妹妹！” “诶，是吗？”听到最后一句话，竹冈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看向墙上挂的时钟。离游戏发售还剩大约两个小时。 “今天晚上我会卡着点下载你的游戏的。我以前不怎么玩游戏，可能操作不过关，要是在哪里卡住了，还需要请教你这位开发者哟。” “好呀，有求必应。” 孤爪研磨办公室的灯熄灭了。 和灰羽艾丽莎的电话挂断之后，办公室的门恰好打开，门锁弹开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层中。 孤爪研磨这次倒是没催她离开。他把自己办公室的门带上，直截了当地问竹冈静：“在这里等还是去我家等？” “……没有第三个选项吗？” 孤爪研磨不答反问：“你想一个人待着？” 竹冈静沉默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想。” 他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心理么？ “所以说啊。”孤爪研磨摊摊手，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我建议去我家哦，可以打游戏，还可以躺着。” ……你在推销？ 其实竹冈静不觉得去别人家过夜有什么不妥，毕竟高中的时候，她和孤爪研磨才刚说上话就到人家家里去做客了。因为父母没有教过这些，她对朋友的边界感到很模糊。 可是她还是很犹豫。毕竟几次三番打扰别人是不好的，这她知道。 “那样太麻烦你了。”竹冈静回道。 孤爪研磨嘟囔道：“让我下班后还待在这种只能坐着的地方才叫麻烦呢。” “……原来研磨对躺着这么有执念吗。” “谁愿意在公司多待啊。” 老板也不愿意？？ “好吧，其实……”竹冈静别扭了半天，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其实我也不讨厌去研磨家。怎么说呢，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当初半睡半醒时那种温暖又伤感的心情，她醒来后很快就想明白了。上次有这种情形，是小时候妈妈带着刚退烧的她上班，当初她也是躺在旁边，看着某个人工作。 这种亲切感就莫名其妙地和孤爪研磨家联系起来了。 虽然对人际交往不了解，但竹冈静也能隐约感到这种心态不对劲。有些东西，有些情感，大概需要她抽出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 只不过不是现在。目前要做的是善用这个结果。 “所以，去研磨家大概确实可以放松下来吧。我目前很需要这个。”竹冈静说到这里，有些泄气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说真的，我感觉我紧张得要死了……” 朋友们怎么疏解好像都不管用，这种挥之不去的压力让她有点抓狂。也许是之前抑郁症把她弄怕了，她不喜欢这种控制不了心情的感觉。 “是吗？我很荣幸。”孤爪研磨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那现在就走吧。你之前带来的东西我都没动，想留下过夜也没问题哦。”. 这次回家赶上了晚高峰，因而没有上次那么快抵达。途中，车里一直弥漫着淡淡的凝重。尽管孤爪研磨说“不用急着看数据，至少发售一小时后再看才比较有参考意义”，竹冈静还是有种莫名的急躁。 抵达孤爪研磨家，距离游戏发售还剩不足一小时。 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大家给她发的信息。竹冈静带着感激的心情逐条回复，感觉心脏随着敲字一起砰砰作响。 “吃点东西？” “没胃口……” “必须吃，不然会低血糖。”孤爪研磨已经走进厨房了。 竹冈静没有反驳，而是乖巧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似乎已经没心情考虑这些了。孤爪研磨给她端来什么她就机械性地吃什么，眼睛定定地盯着桌子的某一点。 孤爪研磨默默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心想幸好把这家伙带回家来了。要是让她回自己家，谁知道她会吃进去什么东西。 距离游戏发售还有十分钟时，黑尾铁朗给孤爪研磨打来了电话，说过几天有一个回音驹宣传排球的活动，问他要不要来。孤爪研磨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说等考虑好了会回复他，随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的语气怎么和我上司一模一样？当老板的人共用一套语言么？”黑尾铁朗吐槽了一句，随后极其自然地过渡到游戏的发售上，就好像刚才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还剩十分钟，我没记错吧？” “……小黑的转折能力真让人叹为观止。” “也是，估计这个时候你听不进别的事。”黑尾铁朗没顾孤爪研磨的评价，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随后道，“竹冈现在怎么样？你联系她了吗？” 孤爪研磨看了竹冈静一眼，回道：“她现在差不多是原画状态吧。” “……喂，我听得见。”竹冈静终于改变了保持了半个小时的静坐姿势，无奈地反驳了一句。 听见她的声音，黑尾铁朗惊异地问：“诶？竹冈在你旁边？” 孤爪研磨早有预料地把手机举到竹冈静跟前，竹冈静探头过来说了一句：“黑尾前辈晚上好——” “……” 对方被他俩整沉默了。 “除非你们需要陪聊服务，否则我觉得我可以撤了。”半晌，黑尾铁朗说道，“再见。” 随即，通话被挂断，手机返回了锁屏界面。 “黑尾前辈这是怎么了？”竹冈静不解。 “大概是打工人的周期性忧郁吧。别在意。” 这话唯独由孤爪研磨来说显得格外气人…… 竹冈静本想吐槽几句，但最终没能说出来。她看着时钟，游戏发售时间越来越近了。 “要立刻看数据吗？”孤爪研磨问。 竹冈静想了想，还是说：“等一个小时后再说吧……” “嗯，也好。”孤爪研磨点点头，“不然一直刷新个没完也太累了。” 时间缓缓流逝，竹冈静神经质地反复打开手机查看时间，感觉每一分钟都格外艰涩。她希望时间别太慢，但又害怕太快满一小时，总担心自己看不到希望的结果。 不停有人发来消息，竹冈静没有看也没有回。 距离发售时间过去四十分钟了。 她想，不管人数多少，肯定已经有人下载了吧？现在这个时候，大概有人正在玩她的游戏吧？ 竹冈静闭上眼睛，让头枕在手臂上。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孤爪研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间到了。” 这四个字听起来仿佛是“大限已至”，可怕得很。竹冈静抬起头来，见孤爪研磨已经把笔记本电脑搬来了。他正在开机，并没有看竹冈静。 竹冈静坐直了，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庄严。 孤爪研磨好像根本没有受她影响，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他一路打开页面，在即将进入Molecule World分页时停下了，把笔记本电脑转到自己和竹冈静中间：“要来咯。” “嗯。”竹冈静极轻地点头。 鼠标按下，页面切换，有几秒钟的加载时间，就好像无形的手把狂跳的心脏一把攥住。 加载页面从未如此折磨人。 竹冈静觉得自己的胃有些难受。但她只能定定地注视着屏幕，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好像全部注意力都被屏幕吸走了。 突然，页面毫无预兆地加载好了，脑中情绪轰地炸开，连带着心跳复苏般地砰砰不止。竹冈静的视线立刻滑到那串数字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了足足有三秒。 “这是……收入？”像是只能依靠别人的小孩子，竹冈静茫然地看向了孤爪研磨，好像他的话比她的判断还要优先。 “这是销量。”孤爪研磨轻声回答道。 是的，这是销量，她知道的。 在她愣神的时候，孤爪研磨将电脑转向自己，快速退出Molecule World分页，点开了另一个页面。 屏幕上出现的结果让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孤爪研磨把电脑转向竹冈静，示意她看看上面的页面。 “——发售一小时，游戏销量登顶全球销量榜。”仿佛是担心她看不明白，孤爪研磨不紧不慢地解说道。 “恭喜你，开发者。” 【作者有话说】 其实研磨也紧张的，只是为了让小静稳住而没有表现出来。 独立游戏发售一小时就登顶steam全球销量榜是存在的（仅来源于网络）。 游戏名Molecule World有含义（不过只是比较浅的含义……），后面会解释滴。 恭喜小静实现梦想！！（撒花） 感谢在2024-04-05 02:57:16~2024-04-05 23: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神行 100瓶；克里斯蒂娜、木里棍气、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你赢了。” 「如果日本游戏史在实时更新, 那么目前出现的一定是竹冈静的名字」 「十年颠沛苦，一朝定胜负」. 竹冈静正无言注视着电脑。 她曾多次作为玩家访问屏幕上这份榜单，也曾多次作为不得志的开发者仰望其顶峰, 而现如今换她站在那里，万千情感却错综纠缠在一起, 让她一时无暇仔细感受顶端的风景。 过了很久，她慢慢转向孤爪研磨，茫然地问： “朋友的权利, 包括拥抱吗？” 孤爪研磨一怔, 反应过来后立刻张开双臂。竹冈静已经扑了过来, 凭本能向身边的人寻求温暖, 像是与队友击掌的胜者，又像世界上最孤独的小孩子。很快, 他感到了她轻微的颤抖, 听见了咬紧牙关的抽泣声。 比喜悦先袭来的是泪水, 一旦压力消失就会失控。 他紧绷的神经才刚放松下来，又被人抱了个满怀, 竟然难得地不知所措了。在如鼓的心跳声中, 孤爪研磨迟疑地伸手抚上她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儿，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 现在浮现在她心里的思绪, 是什么呢？是漫长岁月里的独自坚守，还是上次难以忘怀的失败？ “你赢了。” 他低声道。 喜悦感貌似跑得有些慢, 现在还没有追上竹冈静的情绪。听到孤爪研磨的话后,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还是没有立即离开, 仿佛正在整理心情。 屋子里空旷而安静, 却也容不下他们庞杂而汹涌的感情。 此刻在世界各地，大概有无数的Molecule World开场音乐重叠在一起。但谁也想不到，主创和发行商所在的空间竟如此寂静。 “……我好高兴。” 终于，竹冈静打破了寂静，喃喃地说：“我赢了。真的好高兴。” 罗梅罗赢下奥运会的时候，也是这么高兴吗？ 十年过去，她终于可以亲身体验这样的感觉了。 喜悦终于追上了她。 竹冈静慢慢地坐直，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孤爪研磨笑，看起来顶多三岁，和刚才哭泣的深沉者判若两人。是那种多年后回忆起来会觉得社死的情况。 孤爪研磨自然地递过去一张事先准备的纸巾，诚恳道：“如果想要庆祝的拥抱，我也可以提供哦。” 竹冈静闻言一愣，然而很快就被成功的喜悦占了全部心思，行动全靠本能做主，一点多余的都没想。她正是高兴的时候，便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还颇为急切地催促道：“研磨也站起来嘛！” “……”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孤爪研磨刚站起来，就再次被对方一下子抱住了，差点让他趔趄几步。这次大概纯粹是赢比赛后和队友的拥抱，在她心里估计激不起任何水花。 他面不改色地回抱过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把脸埋在他肩膀的竹冈静还在不停地说话：“有好多人都喜欢，有好多人都在玩，会有人讨论剧情，会有人做攻略，会有人出实况，会有人挨个找出游戏里的彩蛋……我好高兴。” 听到这些轻快的话，孤爪研磨“嗯”了一声，心中小小的挫败感慢慢消散了。 她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啊。 在他心里，其实也为她感到开心，不是么？ ——那种，不管你们是否相熟、不管你们是不是合作伙伴，只要看见那个一直努力的人成功了，你就会忍不住心生愉快的开心。 “还有还有，研磨，谢谢你！”竹冈静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研磨一直在安慰我，还帮我发行游戏！如果没有研磨的话，我大概不会这么厉害吧？” 诶，这么快就想到感谢他了吗？ 然而在近距离的对视下，孤爪研磨缓缓摇头。 “不是这样。”他语气认真道，“就算没有我安慰你，就算发行商不是我——甚至，就算不找发行商，你的游戏也一定会达到应有的高度，区别只是速度快慢而已。” 竹冈静眨眨眼，愣愣地看着他。 “我高中的时候说过的吧，‘只要是我觉得有趣的游戏，不管前期宣传如何跟不上，到后面都会大火’之类的。你以为我当时只是开玩笑吗？”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丝开玩笑般的笑意，“所以说啊，我只是很幸运，最早发现了你的游戏、然后做了自己分内的工作罢了。你要自信。” 决定签合同时，孤爪研磨曾说过一句话：“让我们一起把名字留在日本游戏史上吧”，那并不是大话，也并不是戏言。 ——因为是你，所以一定做得到。 在竹冈静开口之前，他微微一笑，郑重道： “很荣幸能参与你的成功，竹冈小姐。”. 游戏发售后三小时。 “话说回来……没有人给研磨发消息吗？” 平复下来后，竹冈静手忙脚乱地打开line，一条条信息回过去，余光瞥见孤爪研磨却没什么动作。她很疑惑。 对方言简意赅回道：“我关机了。” “诶？” “一直响个不停很吵……而且说不定还会有人打电话来。”孤爪研磨很抵触地把黑屏的手机推到一边去，嘀咕道，“会加剧紧张感的啊。” 三小时过去，两人的状态已经逐渐接近平时的样子了。竹冈静惊异地打量着孤爪研磨，小声道：“研磨也在紧张吗？” 孤爪研磨扭过头去：“只有一点。” 诶——骗人的吧。 “不过，也是呢，”竹冈静托着腮思索道，“仔细想想，这也是研磨作为发行商的工作结果。紧张也是应该的。” 对方并没有应声。 竹冈静：“谢谢老板的关心～” 孤爪研磨回过头来：“注意你的言辞哦？” 就在这时，仿佛验证了他先前的话，竹冈静的手机响了。孤爪研磨一脸“你看我就说吧早知道让你也关机了”的表情，而竹冈静则忙不迭地接通了电话，礼貌地“喂”了一声。 “竹——冈小姐！晚上好！” “最麻烦的人来了。”孤爪研磨小声嘟囔了一句。 “是前田先生啊。”竹冈静的注意力全放在电话上，没有听见孤爪研磨的声音，“您是要说游戏的事嘛？” “是！我只想说一件事——游戏超级好玩的！！” “谢谢……”竹冈静依然不擅长面对直白的夸奖，只能语无伦次地道谢。 “今天我要通宵肝游戏——” “诶，不要通宵啊……”出于本能，竹冈静立刻制止道。 “还有还有！”那边没有在意竹冈静的阻止，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孤爪研磨无语：“……说好的只想说一件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提示音说是关机了。” “哦，”竹冈静瞥了一眼孤爪研磨那黑屏的手机，“那……大概就是真的关机了吧。” “啊——可恶，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对老板说。”前田晴彦一股脑把话全倒了出来，“你说老板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件事简直就是商业奇迹嘛！” 前田晴彦说话常常会夸大。竹冈静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游戏销量，下意识地自谦道：“其实也没有……” “竹冈小姐，我说的不是这个方面啦，”对面没心没肺地打断了，而他这句话引起了孤爪研磨的警觉。前田晴彦继续说，“我指的是，老板他好像能提前预知一样，从你回国之前就开始……”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就好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断了。 “开始？”竹冈静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儿，前田晴彦喃喃自语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哈？”竹冈静吓了一跳，“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然……先去睡觉？” 孤爪研磨默默地端起杯子喝水。 “唔，大概吧。”前田晴彦应了一声，讪讪道，“那、那我先挂了，竹冈小姐，下周一见。” 竹冈静不明就里，但还是出于礼貌回道：“好的，下周一见。” …… 孤爪研磨端着水杯望向窗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已经是深夜了，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电脑排热风扇运转的声音。 沉默了很久，竹冈静还是有些在意，忍不住开口问道：“前田先生刚才说的是……？” 闻言，孤爪研磨缓缓放下水杯，调整了一下坐姿，非常坦然地回道：“从你回国前开始，我就在思考怎么让你跟我签合同——前田想说的应该是这件事吧？” “诶？”他的坦然反而让竹冈静一愣。过了好半天她才诧异道，“研磨为什么会知道我想回国……” 她关注的竟然是这件事吗。 震惊于她的天然，孤爪研磨不答反问：“难道你从来没疑惑过吗，为什么我偏偏要做独立游戏发行商？为什么日本有那么多公司，而从任何角度看，最适合你的都是Bouncing Ball？” “……”竹冈静还真没想过。她试探道，“命运？” 孤爪研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后者似乎感应到了不对劲一般瑟缩了一下。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半晌，他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我从一开始，就是在以你的情况为基准经营Bouncing Ball？” “这样吗，”心中已经开始混乱了，竹冈静嘴上却还是下意识以工科生的严谨回复道，“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 孤爪研磨一个抱枕朝她扔了过来。 竹冈静轻飘飘地接住，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自己好好想想啊！”成年后的孤爪研磨很少再露出这种恼羞成怒的表情了，今天大概算是时隔六年的第一次。他负气站起来，迈步往自己房间走去，像是一只生闷气的三花猫。 然而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来，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对竹冈静恶狠狠道：“今天不能熬夜。去睡觉。” “……哦。”. 翌日清晨，一宿没睡好的孤爪研磨揉着眼睛走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正准备出门的竹冈静。 他放下手，一言不发，以眼神表达疑问。 “我要去秋叶原。”竹冈静郑重地解释道，“之前想好了的，等游戏一发售我就把最近的游戏全买回来，玩个痛快再说。” 她的眼神很认真，跟所有来东京必去秋叶原的宅一模一样。 也是啊，毕竟游戏大获成功了嘛，想着去玩也是应该的。换做是他，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可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吗！ 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哦。慢走不送。” 【作者有话说】 研磨：我才没有因为这件事一晚上没睡好。 以后的小静会越来越开朗哒，感情线也会步入正轨的～ 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提心愿啦，如果有灵感我就会写出来的（比心） 感谢在2024-04-05 23:51:30~2024-04-07 09:4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会推理的侦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九酒叶 40瓶；云小殁 30瓶；堍堍今天欧了吗？、鱼子酱 20瓶；归月初星、辣椒油、雅柏菲卡 10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黎礼 5瓶；中原静香、山岩、甜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 42 章 “我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叫二次元天堂？什么叫游戏宅的梦想？动漫海报铺满视野, 游戏店铺就像饭店一样比比皆是，光是“秋叶原”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人原地升天了。 竹冈静兴冲冲地搜刮了街上的主要店铺，不放过任何一款感兴趣的游戏, 像购物狂那样双手拎了一堆袋子，直到筋疲力尽才依依不舍地搭上了回家的电车。 车上有人问她是不是搞批发的, 她坚定地摇头说不是。 “这就是名为幸福的感觉吗……” 她把新买的游戏全倒在床上，看它们花花绿绿地堆了一个小山丘，游戏宅独有的满足感令她泪流满面。 获得成功后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她久违地捧起switch, 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始闯关。这一闯就是几个小时。以至于当她因肚子饿而放下游戏机时, 才意识到已经是下午了。 “……” 沉浸在游戏里的感觉也久违了。 竹冈静从床头柜抓起一袋面包, 一边拿出一片放进口中一边漫无目的地眺望窗外。悠闲的周六下午，楼下排球场聚集了几个打球的少年。他们似乎还是初学者, 只是隔着网互相垫球, 一举一动都青涩得很。 “在打排球啊。”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继续嚼面包。 嗯，排球。 嗯…… 等等。 她猛地想到了某任音驹排球队二传手。 按理说, 现在的孤爪研磨已经结束了排球生涯, 更应该通过“游戏”被联想到，而不是“排球”。但竹冈静心里有关游戏的事实在太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关于孤爪研磨,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理智重回身体，竹冈静立刻放下switch, 暂且放弃了晚上再战的想法。像是喝了酒断片的人, 她闭上眼睛, 艰难地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 发售了游戏, 没错；回朋友们的消息, 没错；然后呢，前田先生打来了电话…… 嗯，就是从这里开始。 他说了什么来着？ 说要通宵打游戏，被自己制止了，然后…… 然后？？！ 然后孤爪研磨说他是以她的情况为基准创立的Bouncing Ball啊！ 迟来的情绪终于冲上她的大脑。她忙不迭地回忆着，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就说了些有的没的，把孤爪研磨气走了。 他让自己好好想想。 结果她后来一高兴就把这事忘了。 …… 喂竹冈静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怪不得早上出门的时候，孤爪研磨嘴上说走好不送，但满脸都写着“你要是出去你就别回来了”啊！ 那是因为某人只顾着自己高兴结果把朋友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啊！ 她立即跳下床来去桌面摸索手机。好不容易从一堆包装盒里翻出手机，竹冈静手忙脚乱地打开line，片刻停顿后又退出line，直接打开了拨号页面。 大概还是直接打电话比较好吧？ 这样想着，都划到孤爪研磨的联系方式了，竹冈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指尖悬在绿色的触屏按钮上，只要按下去就可以拨号。 然而她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打出去。 ……说到底，研磨让她“好好想想”，而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想呢。 该想些什么呢？ 竹冈静坐到地毯上，有些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她昨天的反应，除了“被成功的喜悦占据了大脑”的原因以外，还有另一部分原因。那就是，竹冈静很少关注或思考周围人的行为，因而一时间难以判断。 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生长环境中少有他人的身影，竹冈静从来不把心思过多放在他人身上。小时候因为独来独往，她曾被某些同学明里暗里地嘲笑过，而她居然从来没意识到，还是某次听以前同学聊天才得知的。 她的精力只放在自己的作品上，喜、怒、哀、乐，全都是为了作品。她不擅长分析别人的行动。 孤爪研磨为什么要以她为基准经营公司呢？因为是朋友么？只因为是朋友么？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让她“好好想想”…… 一定有哪里是她没想到的吧。 竹冈静看向窗外，浅红色的夕阳已经缀上了天边，太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往下沉。 以前她也常常见到这样的画面。跟孤爪研磨联机玩了一整天之后，两人颇为认真地复盘刚才的关卡，往往只要一扭头就可以看见这片夕阳。 突然，某个想法浮现在她心中。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竹冈静盯着那串号码，很想打过去问清楚，但又莫名失去了勇气。 如果不是那样呢？ 会很尴尬吗？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深吸一口气准备拨过去。 就在她即将按下拨号键时，手机竟然自己响了。听惯了的默认铃声把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 看着来电备注，竹冈静再一次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读心术。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吓到了，她的心跳速度极快。竹冈静调整呼吸，伸出手去按下了接通键，不过脑子地小声道：“……你好。” 喂，她在说什么啊！ 对面沉默了一下，无语地配合道：“你好。……在家吗？” “在家。”竹冈静捂着脸，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与惊吓中走出来。 “是么。” 孤爪研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正对着电话思索。 根据他对竹冈静体力和精力的推算，买完游戏回家大概是在上午，假定回家后立刻开始连续打游戏的话，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结束。理论上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为什么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还在打游戏、只是抽空接个电话一样？好像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这里。 复盘到一半，孤爪研磨果断选择了放弃。经过昨天的事情，他隐约觉得竹冈静身上可能有很多不能根据常理推断的地方。 音驹大脑能进能退，他暂时把事先想好的预案抛到一边，选择了随机应变。 “现在可以去你家打游戏吗？”他语气很自然，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很多游戏我还没买，但是你今天应该都买到了吧。” 那种语气让竹冈静有瞬间的茫然。有了夕阳的加持，仿佛两人真的还在六年前。只不过，在那个时候，下午是即将告别的时刻，而现在竟然可以相约见面。 成年也有成年的好处啊。 不过，瞬间的感慨褪去后，竹冈静想到了某些更现实的方面。 “来我这里？”竹冈静茫然地环顾四周，除了几台游戏机以外似乎没什么高档设备，“你家不是更适合打游戏吗？” “哦，那你来我家？”对方从善如流。 ……一定要二选一吗！ 竹冈静默默捂着脸躺到地毯上，刚才心中浮现的猜想又出现了。 会不会，她没想错？ 说实话，如果到这个时候还不往那方面想，就真的太过迟钝了。她只是不经常人际交往，并不是什么也不懂。 脸颊发烫，她突然觉得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觉得！额，”竹冈静猛地拍了拍脸，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她得支楞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聊聊？” “嗯。” 电话那边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是，或许当面聊比较好？”竹冈静本着认真对待的心情，试探地问道。 “我也这样认为。”孤爪研磨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稍等一下。” 诶，敢情是已经在路上了吗！ 竹冈静立刻站起来，对着满屋的狼藉陷入了焦急。正当她准备收拾时，又感觉不对劲。 ……孤爪研磨还能不知道她是游戏宅吗，没必要收拾这些包装盒吧。 她在紧张些什么呢。 这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要冷静啊，不要动不动就着急……竹冈静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真正的谈话还没开始呢，不要自己先泄气了…… 叮铃铃铃——门铃响了。 孤爪研磨你对五分钟是有什么误解吗？！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顿时破功，竹冈静叹了口气，踩着拖鞋走过去开门。 “下午好……”孤爪研磨的问候语说了一半。他注视着竹冈静的脸，迟疑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累？” “不……没什么。”只是心理建设刚刚崩塌了而已。竹冈静摇了摇头，视线漂移就是不敢看他，“……先进来？” 看起来是平平常常的两人，其实每个人的心率都在一百二以上。 孤爪研磨在客厅找了个椅子坐下，在竹冈静帮他倒水的时候望着窗外沉思。 ——还以为，到这一步的时候……自己会更从容呢。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让我好好酝酿酝酿接下来的剧情。 感谢在2024-04-07 09:40:10~2024-04-08 10: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花 20瓶；瑜舟狐 8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5瓶；山岩、hying32、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 43 章 “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汩汩的水流声。竹冈静捧着水杯走向餐桌，忽然听孤爪研磨说：“你还没吃晚饭吗？” 竹冈静讪讪地放下水杯，见孤爪研磨正望着她房间里的一地狼籍。此情此景, 任谁都能推测出她打了一天游戏。 她实话实说：“吃了一片面包。” “是吗……”孤爪研磨喃喃道，“和那天早上一样啊。” 他没有明说, 不过竹冈静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六年前，他和黑尾前辈来自己家做客、而自己恰好得知要离开的消息的那天。 “吃点东西吧。” 在她陷入回忆时，孤爪研磨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友善地提醒道：“不然会低血糖的。” 竹冈静这才注意到他还拿着一个食盒。刚才开门时太着急, 她什么都没注意到。 这是早就料到她没吃饭吗？ ……话说回来, 为什么研磨知道她会低血糖？ 结合前田晴彦先前说过的话, 竹冈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些许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孤爪研磨，却发现对方正定定地注视着她。两人对视时, 他就像终于捕到了猎物一般, 托着腮微微一笑。 “终于发现异常了？”他慢悠悠地问。 竹冈静下意识点点头。 夕阳西下, 金黄色的余晖斜斜地射进屋内，给每样事物都渡上朦胧而模糊的光晕。竹冈静看着孤爪研磨的黑发被阳光染成了闪着微光的金色, 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但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却躲在了阳光的暗面，让人看不清楚。 “研磨好像……很了解我的情况。”竹冈静轻声道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呢？” 就好像在闯关之初, 玩家手里已经有了一份攻略，一切精心设计的关卡都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 可是, 她所在的地球online并没有攻略。 “——让我来为你解释一下。”他把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 琥珀色的眼瞳刹那间映出了夕阳的光芒, 而他的语气却如同机器音般冷静： “我从六年前就开始做这些准备了。每个客户的情况都被我分析过, 我记录了所有和你相似的部分, 根据这些特质调整方向，所以你才会觉得Bouncing Ball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回国的消息是翔阳告知我的，算是个偶然情况，不过就算你没有遇见翔阳也是一样哦。根据我的预测，就算你在国外发行了游戏，也必然会在某天回到日本市场的，到时候照样要找发行商。” 他突然坦然地说了很多，让竹冈静有些诧异。 “至于你的音乐制作人，安娜·艾德里安，其实我早就问翔阳要过联系方式了。你的身体情况，我是从她那里得知的。回国的国际航班什么的，只有几趟可能性比较大，推算一下就好了。以及，重逢时非要带你去和小黑他们聚餐也是一样，你当时大概在想‘这么多年没联系，研磨会不会讨厌我，大家和我会不会有隔阂’之类的事——真的很需要真性情的大家打消你的顾虑呀，不然你怎么能毫无芥蒂地跟我签合同呢？” 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个人的孤爪研磨，竹冈静突然不合时宜地想：他谈生意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精确地算到每个细节，滴水不漏地做出各种预案，让猎物无处可逃。 涉及到名利场上的金钱利益时，给对手的压迫感会很沉重吧？ “只要你在合同上签字，我就胜利了。因为一旦有了法律约束，你就不能轻易远离我了。” 太阳一寸寸地沉下去，金色消散，显现出孤爪研磨本来的黑发。唯有琥珀色的猫瞳还在残阳下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听完了这些，你有什么感想？” 仿佛是课堂上老师讲完概念就开始提问，话筒突然给到自己这边，竹冈静不由得一愣：“感想？” “自己的一举一动被算计了这么多年，就连未来都被我这种人抓在手里了。”不同于方才的冷静和从容，此刻孤爪研磨的语气突然轻了下来，“觉得可怕吗？还是觉得恶心？” 他慢慢地靠回椅背上，额前的发丝又随着动作垂下，遮住了光线，一并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 竹冈静低下头去思索，双手正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她随意挽起来的头发散开了，旁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室内的一切都静止了。 也许这一刻延伸出了无数平行世界，也许某些世界的竹冈静已经出于惊惧和他划清了界限。也许在这个节点存档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是仅有一次的剧情。 孤爪研磨的理智不仅体现在计算筹划上，还体现在对待事物的清醒上。哪怕在当年那场准备充分的垃圾场决战，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完全限制日向翔阳，而是定下了相当宽松而客观的目标：假如日向翔阳原先能得十分，那减少两三分就是胜利了。 越善于筹谋之人，反而越能接受事物的偶然性。 他做那些准备时并没有避开其他人，随着社交的深入，竹冈静得知那些情况是早晚的事。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加工过的情报，不如他先一步说明。 但是，毕竟她被事无巨细地算计了，不排除她因害怕而避开他的可能性。 这份隐患，是从他开始谋划那天开始就存在的。只能减少，不能消除。 孤爪研磨静静等待着回复。 ……换做以前，他是不会这么在意事物的偶然性的。 小黑说他有“不安全感”，大概是真的吧。有些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清了：他究竟是运筹帷幄的俯瞰者，还是永远被桎梏在感情漩涡里的可怜人？ “我不觉得可怕，也不觉得恶心。”过了很久，竹冈静颇为认真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我……很高兴。” 平行世界的分支倏地消失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和孤爪研磨对视：“除了父母以外，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大多数人和我都没有交集，有的人还会因为我不合群而嘲笑我，每次的分组活动，我都是落单的那一个……我很高兴有人能认认真真地对待我，真的。” 孤爪研磨默默和她对视着，许久，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跟以前每次结束比赛时一模一样。 竹冈静不知道他方才一连串的心路历程，自然也没搞懂他的反应：“累了么？昨天又没睡好吗？” “又”，这个字很有灵魂。想想最近每次睡不好的原因，似乎都和这家伙有关。偏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的确没睡好，”孤爪研磨调整着呼吸，有些赌气，“不过这不是重点。别想这个。” “诶……” 竹冈静还是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只能躲躲闪闪地时不时看看他。根据观察，孤爪研磨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心里似乎很在意她的回答。 ……这果然不对劲吧？ 应该，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了吧？ 可是她又没有相关经验，会不会想错了呢？ 要是想错了…… 竹冈静还在心里纠结，只听得对面说：“没有错。是你想的那样。” 她惊异地看向孤爪研磨。对方的发尾正软软地搭在卫衣帽子上，眼神清澈而纯良，早就没了刚才隐约的压迫感，几乎让她联想到了雨天时蜷在地毯上的十六岁的研磨。 “我就是喜欢你。从十六岁开始。” 表白的话语在她耳边宛如升空的烟花，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以前打过的GalGame剧情都想不起来。 他继续轻声问道：“你呢？” 原来表白是立刻就要做出回复吗？ 心跳始终不见放缓，竹冈静攥着衣服一角，朦朦胧胧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孤爪研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有一瞬间的沉默。很久，才听到他说：“……有的时候，会遇见不想做的事，比如要和陌生人交流……但是想到这是你所生活的世界，这些也是你做过的事，我就能稍微做下去了。大概……是这样吧？” 真是很孤爪研磨的回答啊。 “这样吗？”竹冈静努力去和他对视。因为心跳过快，她的声线有些微的颤抖，但她坚定地说，“……那，我一定非常喜欢研磨。” 在对方怔住的一瞬间，她又小声补充说： “最喜欢研磨了……” 生活的挫折屡屡袭来时，之所以还能回忆起做游戏的初心，就是因为世界上还有你期待着。虽然当时只有你一个人相信我，却让我拥有了对抗命运的勇气。 这就是名为喜欢的感觉吗？ ……还不坏。 短暂的怔愣后，孤爪研磨突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行发出一阵响声。 “抱我。”他小幅度地伸出手来，声音有些闷闷的。 竹冈静跟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快走两步抱住了他。 这和昨天庆祝胜利的拥抱截然不同。她把脸埋在孤爪研磨的卫衣领子里，感到对方回抱过来，呼吸落在自己耳畔。心跳声咚咚作响，分不清是谁的。明明两个人都紧张得不行，却都抱着对方不放开。 这种感觉好熟悉，就和春高四分之一预赛结束时一模一样。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我曾经很生气，在得知你要离开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去阻止。我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是竹冈静第一次知晓他当初的真实想法。她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但是现在，我有这个资格了吧？” 他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让竹冈静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在交往，对吗？” 问题突然抛来。竹冈静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凭借着打GalGame的经验谨慎地回答道：“如果告白成功……一般来说……是的。” “既然如此，”孤爪研磨手上稍稍松了力度，让两人之间有了一点空隙，然后低下头正视她的眼睛，“以后你的规划、你的生活、你的未来，都要把我考虑进去哦。” 好突然，GalGame里没有这种剧情…… 竹冈静有些茫然地想，在现实生活中，一旦确立了关系就要立刻想好将来的事吗？ “小静是对感情负责的人，对不对？” 注意力全在问题上，竹冈静甚至没有注意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我想是的。” 对感情认真负责是人品问题，不可以含糊。 “那就要对我负责。”他的语气带上了隐约的撒娇意味。余光瞥见她房间里的游戏包装盒，孤爪研磨又默默补上一句，“……像对游戏负责一样。” 竹冈静也想到了昨天的事，不禁有些心虚：“……嗯。” 客厅还是很安静，像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世间万物都显得那么温暖，那么热闹。 竹冈静仰起头来，说：“我还想抱。” 孤爪研磨重新抱紧她，声音随着气息一同扑在她耳边： “我也想。” 【作者有话说】 代入感太强了，让我缓缓（点烟） 感谢在2024-04-08 10:00:10~2024-04-09 23:2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兮。 10瓶；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 5瓶；山岩、玩毛线的猫猫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 44 章 某二传手被自己高中发出的子弹击中了 约莫傍晚的时候, 黑尾铁朗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幼驯染的没头没尾的消息：成功了。 彼时他正与曾经的部分队员坐在居酒屋里，像每个只能在周末放松的上班族一样。杯中醇厚的液体映出灯光的昏黄，包间的帷幕外有人正走动, 透露出成年世界特有的生活气息。在大家飞来飞去的说笑声中，黑尾铁朗突如其来地热泪盈眶了。 夜久卫辅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酒杯：“这就开始耍酒疯了？” “你们不懂, ”黑尾铁朗单手捂脸，一副历尽沧桑满是感慨的样子，“我可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啊。” “倒是说清楚是谁啊！” 一片混乱中, 海信行敏锐地意识到真相：“研磨和竹冈？” 音驹三年级组的相处模式似乎没变过。即将进入互掐模式的另两人转过头来看他, 夜久卫辅还处于震惊之中, 而黑尾铁朗点头以示正确。 山本猛虎还没反应过来：“哎？他们怎么了？” 黑尾铁朗又看了一遍孤爪研磨的信息, 自信满满地对他道：“研磨告白成功了，一定是这样！” “啊？？！！！！——” 一句话, 成功让一桌成年男性沸腾。 “干得漂亮啊！”灰羽列夫的反应就好像是孤爪研磨做出了一个二次进攻, “不愧是研磨前辈！” 短暂的石化状态后, 山本猛虎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嘴里喃喃自语：“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不过……现在想想当初‘研磨一定会最晚脱单’的这个说法, 真是让人心情微妙啊……” “哈哈哈哈山本前辈你不会是有危机感了吧——” “列夫你这小子！我看现在该有危机感的人是你！” “啊啊啊我错了山本前辈！” 而犬冈走还在状况外：“什么？他们以前没在谈吗？” 不经意间说出了大家没注意到的真相呢（x） 混乱中, 黑尾铁朗正欣慰地把自己的聊天记录展示给夜久卫辅，而后者从“成功了”那三个字上横看竖看，什么也没看出来, 只品出了一言难尽的感觉：“你是怎么从这句话里判断出这么多东西的……” 海信行笑呵呵地在一旁打圆场：“也许这就是默契吧？” 黑尾铁朗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思虑深远道：“当证婚人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呢？” “想得也太远了！” 海信行继续微笑：“也许这就是信任吧？” “……” 夜久卫辅对着二位好友陷入了沉思。通过这两人的话, 他只能想出两种可能性：一, 世界太癫；二, 自己太正常。 “唉, 不过……”夜久卫辅静下心来, 仔细思考了这件事，“如果是事实，那我真的会很高兴的。” “是吧？”黑尾铁朗勾起嘴角微笑，好像是无言炫耀自家小孩的家长，“有时候看着他们，感觉自己的心情都被治愈了呢。” “我看你养孩子倒是乐在其中啊……” 闹剧告一段落，只能吃菜的灰羽列夫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突然灵光一闪：“从礼节上来讲，现在是不是该祝贺一下前辈？” “诶？至少不要现在吧？”夜久卫辅摆摆手阻止道。 “是啊。现在肯定正是花前月下的时刻。”山本猛虎悲愤地往嘴里填了一口饭，“……估计正在过二人世界之类的东西吧？一句亲爱的一句达令，吃完烛光晚餐还能一起吹空调看电影，你喂我爆米花我喂你喝可乐……真可恶啊，现充这种生物！”. 同时刻，竹冈静家。 “不——要——” 刚刚脱单、从死宅荣升为现充的竹冈静正瘫在地毯上，死死抓着床腿，用全身心在抗拒： “——不要打球！” 自家男朋友半蹲着攥着她的脚踝，说出了冰冷的话语：“那选一个别的锻炼方式。” “一定要锻炼吗！” “必须锻炼。” “为什么！！”竹冈静感觉三观被颠覆了。孤爪研磨竟然在劝别人运动，是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你是被黑尾前辈附身了吗研磨？” 孤爪研磨不带感情地分析道：“你的抵抗力太差了。要是平时有运动的习惯还好，可是偏偏比我还不爱运动，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心里清楚吧？我问你，前几天发烧的人是谁？” 竹冈静在心里悲愤呐喊：所以你当初说“抵抗力太差了也是个问题”，是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做吗！ “会累死的。”她趴在地上作咸鱼状。 “不会的。”孤爪研磨耐心回复道。 “多动一下都觉得累。不想动，想打游戏。”她闭着眼睛油盐不进。 好熟悉的台词。 孤爪研磨抬头望天。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高中时自己打出的子弹终于把自己给击中了。 这是对以前偷懒的惩罚吗。 “……如果现在不练好体力，迟早会耽误工作的。”想了半天，孤爪研磨决定从痛点入手，“游戏下篇还没有发售，接下来的两个月注定是一场硬仗。如果维持现状，精力是一定跟不上的。” 音驹大脑绝不轻易认输，直接的不行就来迂回战术。 竹冈静暂且停止了挣扎，静静地趴在地上听着。 “所以，为了游戏，让自己多运动一下吧，好吗？”孤爪研磨放开手，像猫一样无声地移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哦。”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竹冈静一震，临近他的耳朵倏地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估计着声源的方向，她侧过脸来想看看他，结果被两人的近距离吓到了。 孤爪研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伸出手来扯了扯她的袖子：“好不好？” 竹冈静心里没有三十六计的知识储备，自然不知道其中第三十一计是什么*，她只觉得全身血液往大脑涌去，理智顿时下线，自己迷迷糊糊地就想答应。不过在话说出口的最后一刻，游戏宅的灵魂还是倔强地拉了自己一把：“……具体要做些什么？” “第一天的话，稍微垫垫球就好了，不用体能训练。当然，如果你想扣球也可以喔，我还记得该怎么传球的。”孤爪研磨已经和她一起趴在了地毯上，脸颊软软地枕着胳膊，“扣球很有意思的，试试就知道了。” 如果是其他运动，竹冈静大概会很抵触。但如果是排球，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尝试的欲望。 “那……就一会儿。”她屈服了。 楼下有排球场简直是万恶之源。竹冈静心想，下次搬家一定要搬去没有球场的地方。 而孤爪研磨想的是，或许他该找机会在自家院子建一个排球场。 换好运动鞋后，竹冈静经过厨房，看见了摆在水池里的吃干净的食盒。她回忆了一下饭菜的口感，衷心感叹世界上居然有既健康又好吃的东西，简直是奇迹。 “喜欢吗？” 孤爪研磨从她身边探出头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空掉的食盒。 竹冈静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研磨是在哪里买的？我下次也想去那家店试试。” “想试试啊，”孤爪研磨意味深长地逐字重复了一遍，在对方不解时又故作自然地说，“还是我带你去比较好哦。” “……为什么？”潜意识告诉她，这里面似乎相当不对劲。 她重新看向食盒。那并不是外卖的款式，而是普通的饭盒，跟学生上学带的便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多了几层。 竹冈静上学的时候没有人给她准备便当，但她见过别人的。 她捂住脸：“不会吧。” “如果我母亲听说你喜欢她做的菜，一定会很高兴的。”孤爪研磨的语气相当自然，仿佛她只是普通地夸了这些饭菜。 “可是……为什么，当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吧？你是怎么形容的我啊……”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最终声音变成嘀嘀咕咕的气音：“这是犯规的……” “就算从场外击球也没关系的，只要不让球落地就不算犯规。” “这种时候不要扯上排球啊！” 她抬头看向孤爪研磨，发现对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反应，仿佛看她不好意思也是一种乐趣。 她怒目而视。 “抱歉，下次我给你做。”孤爪研磨随机应变，立刻诚恳地说，“虽然可能赶不上我母亲，但应该也还可以。” “重点不在这里啊喂！” 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后，她又看了看那份便当一样的食盒，想到以前见过的孤爪家的和谐氛围，突然有些莫名的惆怅。 “……你的游戏大获成功的事，告诉你父母了吗？” 看出她的情绪转变，孤爪研磨轻声问。 “我把截图发给他们了。”竹冈静低着头回答。 “不多说几句？” “诶，不要。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话。”竹冈静很困扰地摇了摇头，“我们以前都不怎么交流的，怎么可能突然就熟起来啊。” “这样啊。” “其实我偶尔会嫉妒研磨呢。”竹冈静突然小声说。 “嗯？为什么？” “虽然也很内向……但是，亲情和友情，研磨从来都不缺啊，不是么？”竹冈静毫无恶意地戳了戳他的手臂，嘟囔着，“真是个幸运的小孩。” 孤爪研磨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戳他的手，掌心轻轻覆盖住她的手背，然后指尖扣紧。她皮肤上有些凉的温度从手心传来。 “没关系，”他认真地说，“我拥有的亲情和友情，以后也都会是你的呀。” 【作者有话说】 *注：三十六计的第三十一计是美人计。（可恶我在一本正经地科普什么） 感谢在2024-04-09 23:27:38~2024-04-11 10:0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mple 100瓶；鱼子酱、小蟲 20瓶；千袔 18瓶；秋时、欣、我就是你心中的老六、辣椒油 10瓶；Antenna 5瓶；黎礼、秋露白、中原静香、三三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 45 章 “你和乙方的关系转换真是灵活自如。” 周日是上班族为数不多的休闲时间。在夏日的空调屋里, 无拘无束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放空大脑盯着窗外的阳光发呆——辛苦一周，为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刻。 因此, 当难得的周日被工作挤占时，哪怕是再热爱工作的人也会叹气。 黑尾铁朗如此这般叹着气拉开窗帘, 阳光顿时就洒满了整个房间。他伸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随手把窗户打开通风。几声鸟啼从树枝上传来，迎面扑来的新鲜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然后, 当他打开房门, 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人时, 彻底清醒了。 “……” 听见开门声, 那人短暂地把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对他说了句：“小黑, 早。” “……早, 研磨。” 他们从小就有对方家的钥匙, 串门什么的自然不需要打招呼。但一大早看见客厅里坐着个人，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 好在两人相熟, 惊吓也只是暂时的。黑尾铁朗整理好情绪, 十分自然地进入了饲养员模式：“吃早饭了吗？” “吃了。” 孤爪研磨又把精力放在了手中的平板上。他的指尖缓慢地滑动屏幕，似乎正在浏览什么文件。 “那我就不做你的饭咯。” 黑尾铁朗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着。 厨房里传来了锅具叮当和水流流淌的声音，大概要煮面。等到面条下锅、声音渐渐平息了, 那边才传来黑尾铁朗闲聊般的声音：“研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孤爪研磨放下平板，有些无语：“小黑果然忘了吗。” “啊？” 黑尾铁朗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有些茫然。 “你要去找MSBY的负责人确认11月的表演赛, 我要去和翔阳商量接下来的合作模式, 两件事恰好赶在一天了, 所以我们一起过去——想不起来了么？” “哦, 你说这个……”黑尾铁朗回到电磁炉前把温度调低了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刚才确实没想起来。” “真让人心痛。”孤爪研磨不带感情地吐槽了一句。 “这不能怪我啊！我刚才一直在想你今天为什么出现，”黑尾铁朗把碗筷拿出来摆好，嘴上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还以为你会和竹冈在一块待着呢，谁知道你一大早来找我？” 听见竹冈静的名字，孤爪研磨不易察觉地低了低头，让发丝遮住了脸颊：“早就商量好的事总不能临时反悔吧……更何况她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兴奋中呢，今天估计也要花一天时间打游戏。” 厨房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声音：“研磨刚才是害羞了吗？” “没有。” “明明就有吧。” “没有。小黑看都没看，不要瞎猜。” “有。听声音就知道啊，你刚才低头了吧？” “没有。” “有。” “没有。” 黑尾铁朗把自己的早饭端出来，路过孤爪研磨时停了停，俯下身去从发丝间观察他的表情：“研磨明明都脸红了。” “没有。”孤爪研磨坚持自我，面无表情地抬头，“小黑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好好好——” 黑尾铁朗点到即止，在自己已经得到快乐且幼驯染即将破防之前刹住了车。 他一边夹起面条，一边暗中打量孤爪研磨。不知道是不是当饲养员当惯了，他总觉得两个小朋友谈恋爱难以想象。 就说他这位幼驯染吧，一个连告白成功都只别扭地说一句“成功了”的人，到底是怎么表白的啊？饲养员觉得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总觉得大家都还是小孩子，但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长大了呢，甚至都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孤爪研磨显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否则此时不会如此平静。他再次端起平板浏览，似乎很忙的样子。 “最近又有新项目？”见他把碎片时间都利用起来了，黑尾铁朗问道。 “……算不上是项目吧。”孤爪研磨在屏幕上圈画几下，淡淡地回应道，“我在考虑发布会的事。” “发布会？”黑尾铁朗不解，逐字重复一遍以示疑问。 “嗯。有实力的发行商都会定期举办发布会，在会上可以展示即将发售的游戏、提供试玩服务之类的。因为能邀请媒体、开发者还有部分同行来参加，只要发布会顺利举办，公司人气和口碑都会提升。”孤爪研磨耐心解释道，“我们公司还年轻，以前没办过发布会。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不如早作打算。” “唔，听起来倒是很有趣嘛。” “嗯，像小黑说的那样，这的确很有趣。我以前当玩家的时候就很向往，总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去现场看。……不过，这也会很难。” “怎么说？” “光是组织一场大型活动就够难的了啊。还要找嘉宾做宣传之类的。”孤爪研磨叹了口气，心累地靠在了椅背上，“想想就觉得麻烦……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立刻解决问题的办法么。” “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黑尾铁朗十分了然地望着他，“当老板也有当老板的难处啊。” 孤爪研磨不死心地思索了半天，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立刻解决问题的锦囊妙计来。 当老板多年毕竟还是有锻炼效果，孤爪研磨在脑内罢工了几秒，最终还是继续认命地查看资料了。 黑尾铁朗很快吃完了早餐。他回房换好了正装，经过玄关时随手从鞋柜上拿起了车钥匙，对着孤爪研磨晃了晃：“研磨，出发了喔。” “嗯，来了。” 孤爪研磨在脑中大体整理着思路，跟随黑尾铁朗一起出了门。 一离开公寓，热浪立刻袭来。孤爪研磨抵触地向后缩了缩，伸手去撩开贴在后颈上的发尾。他听见黑尾铁朗好奇地问：“所以，研磨今天去找小不点是为了发布会的事？” 孤爪研磨放下手来，想了想回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主要目的还是一些例行常规的事，比如商标的款式和短期方向之类的。” 两人来到电梯前。孤爪研磨看着黑尾铁朗按下按钮，沉吟片刻又道：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的确应该好好利用翔阳的曝光率。翔阳虽然还不是首发队员，但近期状态一直很好，练习赛上场次数也有增多的趋势。不出意外的话，翔阳今年就可以拥有代替奥利弗·巴恩斯首发的机会了。” 听着孤爪研磨一口一个“翔阳”，还亲切又不失客观地预测其生涯轨迹，黑尾铁朗揶揄道：“对小不点这么有信心吗？” “百分之二十是所谓的信心，而百分之八十是理智的分析。” “哎，居然能分得这么清楚么？研磨心里有扇形统计图？” 幼驯染二人一路闲聊地走入地下车库，空气终于凉爽些了。运动鞋踩到水泥地的笃笃声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孤爪研磨不需要指示，不绕弯地径直走向黑尾铁朗的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黑尾铁朗随后坐上了驾驶座，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思索道：“不过，小不点的宣传应该只是研磨计划的一部分吧。” “嗯，当然不能只靠这一件事啊。主要的契机还是……” 孤爪研磨说着就伸手去按车前的按钮，想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些，结果被黑尾铁朗无情地调回来了。 迎着幼驯染幽怨的眼神，黑尾铁朗立即摊摊手解释道：“竹冈前几天发烧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吐槽说她抵抗力不好么？你想想，假如紧接着你自己就感冒了，这像话吗？” 理由太充分，孤爪研磨只好作罢。 “——所以，主要的契机是什么？”黑尾铁朗配合地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是静的游戏成功了……”孤爪研磨无奈地擦了擦汗，顺着黑尾铁朗的话说了下去，“这份成功几乎超过了我的最高预期。所以，我想把Molecule World的下篇作为发布会的压轴项目，这就是开展游戏发布会的契机。假如一切顺利，说不定可以达到双赢的效果。” 听完了孤爪研磨的话，黑尾铁朗：“……哇哦。” “？”孤爪研磨不解地看向他。 “研磨和乙方的关系转换真是……灵活自如。” “……” “我说你和竹冈以后签婚姻届不会也像签合同一样吧？” 孤爪研磨扭过头去：“小黑想多了。” “我倒是觉得我的猜测合情合理喔。” 沉默了一会儿，孤爪研磨突然转过来问：“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小黑来着。” “嗯？什么问题？” 孤爪研磨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缓缓道：“该怎么教一个不爱运动的人打球？” “哈？你这是在问什么？” “请务必详实客观地回答我，谢谢。” “哈？？！”. 竹冈静从睡眠中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这些天因为游戏发售的事，她一直没睡好觉，因而一旦放松下来，她就痛痛快快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天她跟着孤爪研磨去楼下垫了会儿球，正如对方所言，第一天并不累。竹冈静现在并没有什么肌肉酸痛的感觉，唯一的变化就是胳膊上紫红色的小点。 她把手臂从夏凉被里抽出来，仔细端详着手臂内侧的皮肤，内出血点比起昨天稍微淡些了。 昨天回来后，孤爪研磨坚持让她把手臂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大概是那个做法起了作用。 虽然手臂会疼，但想到音驹的朋友们也曾经因为垫球起过小红点，竹冈静突然就不那么排斥这件事了。 因为病刚痊愈，竹冈静晚上的空调温度调得稍高，此刻出了一身汗。她把贴脖子的长发随意挽了起来，然后去厨房准备做早餐。 走过水槽时，她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自然看不到食盒，昨天孤爪研磨已经把它洗干净带走了。但竹冈静还是希望自己能看见它。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而自己的父母为自己准备了便当一样。 竹冈静收回视线，心里怅然若失。 她昨天说羡慕孤爪研磨，并不是开玩笑。 之前母亲说律所在东京开设了分公司、他们会很快调回来，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想了想，竹冈静又觉得，哪怕他们回来了想必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交流。 “不想啦！”竹冈静拍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声音和心情轻快起来。 不要想这些一时难以解决的事了。高高兴兴地玩一天游戏，然后明天去上班、为Molecule World下篇奋斗，不是挺好的吗？ ……而且，看到自己的成功，爸爸妈妈应该也会发自内心地高兴吧？ 【作者有话说】 研总只在小静面前成熟稳重呢（x） 感谢在2024-04-11 10:08:03~2024-04-13 02:2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怎么还没背完书 80瓶；千袔 17瓶；这个证是非考不可吗 11瓶；木记 6瓶；谁知道呢 5瓶；莎 3瓶；吃鱼啥鱼、克里斯蒂娜、神威的呆毛、木里棍气、玩毛线的猫猫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第 46 章 “我把他们的老板拐走了耶。” 周一的清晨, 竹冈静拎着包重回工作岗位。 现在回想起来，刚过去的那个周末实在太丰富了。先是自己的游戏登顶全球销量榜，游戏社区和推特上到处都是兴奋的讨论；紧接着第二天, 自己火速脱单，从普通游戏宅变为可恶的现充。 过去二十多年的结果都在这两天, 多少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当Bouncing Ball的员工们给她打招呼、恭喜她游戏成功时，竹冈静感谢之余有种奇怪的心虚，就好像自己把人家的老板给拐走了。 “竹冈小姐早上好！”前田晴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毛来了, “真是恭喜啦, 辛苦和努力没有白费！” “谢谢您。”竹冈静小声道谢。 “拓也也是, ”前田晴彦经过小林拓也时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拖长了声音道，“真——好——啊——又可以拿奖金了。为什么你这家伙这么幸运啊, 每次爆款游戏都有你的参与——” “前田, 咱们公司的技术人员也就个位数, ”小林拓也无情地捂住他的嘴。好在时间尚早，公司人还没来全, 听见前田晴彦的话的人并不多, “你这句话要是叫他们听见，我会被记恨从而失去容身之地的。” 竹冈静默默打开电脑，假装听不见他们的斗嘴。“爆款游戏”这个词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唉, 不过要是我少拖几个deadline，能拿的奖金应该不会比拓也少吧……” “你知道就好。” “倒是反驳一下啊！不然我会很心痛的啊！” 两人正聊得起劲, 突然前田晴彦余光一闪, 立刻住了嘴立正站好： “老板早上好！” 这转折有些突兀, 正打算进入“啊对对对”模式的小林拓也回过头来, 不易察觉地清了清嗓子, 情绪转变得很快：“老板早上好。” “早上好。” 公司是孤爪研磨开的，他嫌正装不舒服就可以随意穿卫衣，因而今天也是一袭休闲装。他很两人打过招呼后，十分自然地看向竹冈静：“手臂好些了吗？” 竹冈静正襟危坐：“好些了。” 也许是为了遮住手臂上的红印，也许是为了避免再次生病，她今天穿了一件长袖外套，不再凌乱的长发扎成低马尾，发丝软软地散在后背。 前两天还撒泼打滚不想运动的人，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如此正经而乖巧，让孤爪研磨有些哑然失笑。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竹冈静没有表面上那么板正。一抓一大把的内心戏，偶尔的小玩笑，还有游戏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这才是原本的她。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曾经丢失了原本的自己，但只要有一份成功，这些特质就可以重新被唤起。 “那就好。”他配合着竹冈静露出了商业谈判般的微笑，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今天继续哦。” ……可恶。 每个打工人都期盼的下班顿时失去了魅力，竹冈静蔫蔫地回道：“知道了……” 孤爪研磨愉快地走进办公室后，前田晴彦好奇地探头探脑：“你们在说什么呀？” 竹冈静叹气：“比加班还可怕的事。” 前田晴彦如临大敌：“好家伙，那得是什么啊！” 小林拓也默不作声，只是暗中观察。 暂时没得到竹冈静的回答，前田晴彦天马行空地想了半天，有些疑惑地道：“可是不应该呀，我看老板今天心情挺好的，怎么会为难乙方呢……” 前田晴彦的话勾起了竹冈静的兴致，让她短暂地从运动的苦恼中脱身：“前田先生能看出老板的心情吗？” 他颇为自豪：“能啊！我很擅长这个的！” 看着惊奇不已的竹冈静，小林拓也面无表情地指着前田晴彦道：“这家伙是扭曲的KODZUKEN厨，冲着老板来的Bouncing Ball。” “这样吗……” 见前田晴彦没有否定的意思，竹冈静肃然起敬，心里“把人家老板拐走了”的感觉更甚。 记得昨天下午打球时，竹冈静偶然提到“暂时还不想让Bouncing Ball的大家知道啊”，得到了孤爪研磨的疑问：“为什么？” “怎么说呢，在大家眼里，说不定会是……”竹冈静停了垫球，把落下的排球托在手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带着目的来Bouncing Ball，通过各种手段攻略了他们老板之类的……就是那种霸总小说里的恶毒女二，你明白吗……” 话音未落，她被孤爪研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竹冈静小声嘀咕：“这不能怪我啊，不知不觉就联想到那了……” 联想能力强的特点她早就有了。记得和孤爪研磨一起罚站那次，她就在大脑中联想了一出狗血好戏，虽然时隔多年已经遗忘了细节，不过她依然记得那种不知不觉就放飞思想的感觉。 这次也一样，孤爪研磨的人设让她很难不联想。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和一个年轻董事长在一起了之后，觉得世界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古早小说。 “可是，你的想象不对，”孤爪研磨从她手里接过球来，一双眼眸在夕阳中像是剔透的琥珀。就在竹冈静望着那双眼睛出神时，孤爪研磨微微靠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事实明明是反过来的。”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时，竹冈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仿佛也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明明是我通过各种手段去接近你。”孤爪研磨还在慢条斯理地讲话，“做各种预测，做各种安排，渗透你身边的人，还通过法律文件约束你，这些他们都看见了。”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其实，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不好意思。竹冈静自然知道Bouncing Ball的人不会那样想她，说到底，那些想法只是她自己漫无边际的脑洞。 她的确只是不好意思而已，就像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女生一样。哪怕再期待别人的祝福，真正收到的时候也会脸红。 时间回到现在。前田晴彦还在好奇所谓“比加班还可怕”的事是什么，竹冈静并没有兜圈子的打算，正打算实话告诉他，只听得小林拓也语出惊人：“那个，如果没猜错的话……老板和竹冈小姐已经开始交往了吧？” “……” 一句话，成功让全场静默。 几秒后，气氛立刻炸开。 “——前前前前辈为什么会知道？？！”竹冈静一边捂住脸一边结结巴巴地发出疑问。她刚刚还在心里分析自己的不好意思，结果立刻就被人点破了，这展开未免过于戏剧化了吧！ “嚯！这么快！”前田晴彦一直以为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展会，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搭讪关系上，因而他此刻挠了挠头，对自家老板心生敬意，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状况之外，“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吧，不愧是KODZUKEN啊。” 没空搭理这个无脑KODZUKEN厨，小林拓也歪歪头对竹冈静解释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们之间的氛围不一样了。” 氛围？那是什么？而且哪里不一样了？竹冈静十分绝望地想。 “……嘶，看不出来，拓也，”前田晴彦惊异地望着自己同事，“你的敏锐度就和超市里的家庭主妇一样啊……你不会是那种为了抢购打折鸡蛋而早起的人吧？” “闭嘴。” 其他同事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满脸写着激动：“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身处漩涡中心的竹冈静不得不抬起头来官方盖章：“是的……” “哇哦！”吃瓜群众爆发出一声欢呼。 “这么好吃的瓜，顿时感觉周一早上都不那么枯燥了。” “啊啊啊谁家这么有福气能吃到老板的瓜啊！” 不是你们就只想着吃瓜吗？ “呜呜呜老板他嫁出去了我好欣慰……” “那孩子也是大人了呢。” 小林拓也终于忍不住吐槽了：“哪里来的家长啊！” 接受了第二轮祝福的竹冈静看看大家，心里隐约的羞怯和犹疑忽然开始淡化，就好像心里所有美好的情感被拿到空地上晒太阳，其中掺杂的不安都渐渐蒸发掉了。 于是在临近午休、孤爪研磨出来找她时，她的拘束感少了很多，甚至还抬起头来主动和对方打招呼，收获了对方略带诧异的眼神。 “关于发布会，我还需要和你讨论一下。”虽然不情不愿，但孤爪研磨还是尊重她“不想让大家知道”的意愿的，因而此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所以中午的时候……” “恭喜脱单啊老板！” 前田晴彦一句话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孤爪研磨顿住了。 见有人带头，悄咪咪吃瓜的同事们也跟着抬起头来，一人来了一句“恭喜老板”之类的话，气氛相当活跃，丝毫没有周一上班死气沉沉的样子。 孤爪研磨环视四周，似乎不太惊讶的样子：“都知道了？” “知道啦——”大家拖长了声音回答，如果忽略他们脸上吃瓜的微笑，就好像是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 “唔，那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吧。”孤爪研磨低头看向竹冈静，游刃有余道，“其实我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来着，现在去么？” 预料里被打趣后的窘迫竟然没有出现，反倒被当事人将计就计地打出了直球攻击。大家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第无数次想：哇哦，老板好可怕。 然而竹冈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好！” 啊，粉色泡泡比阳光还刺眼。 围观群众默默戴上了墨镜。 吃瓜看热闹，是要付出代价的（x） “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 下电梯的时候，孤爪研磨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正值午休，准备出去觅食的上班族来来往往，写字楼里透露出忙里偷闲的轻松来。 “大概是，突然感受到了恋爱的快乐？”竹冈静揣摩着自己的心情道。 “突然？”下班后的孤爪研磨无缝切换到猫猫模式，无理取闹地乱抓重点，“都在一起两天了，之前不快乐吗？” “诶……” “好受伤喔——” “那我解释一下好啦，”竹冈静脑袋上方冒出一个灯泡，开始发挥游戏开发者的想象力，“之前只是普通地和好朋友在一起，而今天一上班，突然发现自己把自家老板拐走了——差不多是这样吧。” 猫猫停止无理取闹，歪过头来看她。 “‘我打的明明是格斗类游戏，怎么变成GalGame了？哦，原来是因为把BOSS攻略了啊’，BOSS不仅不阻碍我，甚至还帮我闯关，明明是运筹帷幄的大魔王，却偶尔会变成懒洋洋的三花猫，就是这种感觉啦。”竹冈静开朗地道，“所以是双重的快乐！” “这算什么，”孤爪研磨眼神移向别处，被员工们起哄都没有反应的他此刻突然有些不自在，“不要什么都用游戏类比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13 02:24:48~2024-04-14 10:5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东 30瓶；街尾杂货店 11瓶；山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每个人都有作为成年人的不易 八月底, 暑假即将结束。 “话说研磨，你们卖游戏会受到暑假结束的影响吗？毕竟学生上学之后应该就没时间玩游戏了吧。” 山本猛虎结束训练后，一边跟队友们道别一边讲电话,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涉及到专业，对面竟然还认真科普起来了：“学生并不是唯一的受众。而且, 随着气温降低，市场销量也会有回升的。要从多方面考虑。” “是吗……”山本猛虎惊叹道，“以前我玩游戏都是想起来才买、想不起来就不买, 从来不关注季节什么的, 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学问吗？” “嗯……” 山本猛虎背着包走出俱乐部。虽然临近傍晚, 但室外的温度依然不减, 每个行人都被热浪裹挟，流露出些夏日特有的倦怠来。 一向体力充沛的山本猛虎也难免受到影响。今天训练提早结束, 现在还没到晚上, 外面的温度比他所适应的要高。 不过运动员有运动员的倔强, 他拒绝没有活力的自己，因而声音里的朝气并没有消减。他一路走一路聊, 不顾路人的侧目。 “哎, 说起来，我最近训练忙，还没和你们聚过呢！尤其是竹冈, 她回国之后我还没见过。”山本猛虎想到这个问题之后，进而想到了另一件事, 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之前我跟你说过, 我今晚有空, 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来俱乐部这边等我, 等训练结束之后一起聚一聚来着，你干吗不答应啊。” 电话另一端，正缩在空调屋里打游戏的孤爪研磨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毕竟是MSBY日向翔阳的赞助人，和你们俱乐部也勉强算是对手了。万一去你们那儿之后，不小心把你们的训练内容记录下来、然后泄露给MSBY怎么办？” “哈，哪有这么严重啊，再说了你只是在大厅或者会客室等吧，又不来训练场……” “不可以。身为一名合格的赞助人，我应当避免这些瓜田李下的事，坚决不能给翔阳抹黑。” 孤爪研磨说得义正辞严，导致旁边的竹冈静都默默瞥了他一眼。 “真的？”山本猛虎觉得不太对劲。 假的。某人只是懒得在盛夏的下午出门罢了。 “真的。”孤爪研磨坚定道。 “总觉得不可信……”山本猛虎挠挠头，最终还是沿袭高中的习惯、默默包容了自家大脑，“那你可要把我的祝福带给竹冈啊。” 竹冈静正盘腿坐在旁边，身边散落了一堆打印好的资料。听到电话中提到自己，她再次抬眼看了过来。 “我会的。”编完理由之后，孤爪研磨慢悠悠地往后一躺，恰好躺在了竹冈静腿旁边。他把手机举到竹冈静耳边道，“虎说他要祝福你喔。” “我听到了……”竹冈静小声对孤爪研磨嘀咕了一句，然后以正常音量对电话那边说，“谢谢啦，你的训练也加油。” “诶，竹冈你怎么在……”话说了一半，山本猛虎突然沉默了，过了几秒钟才道，“……哦，我忘了你们在交往。” 从声音不难听出他是咬牙切齿说的这句话。 “诶，这怎么能忘呢，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 “别说了……”竹冈静低声对孤爪研磨道。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有女朋友了！”电话那边悲愤地说，“有必要搞得好像全世界都该知道吗！” 孤爪研磨思索片刻，回答道：“暂时不用。” “我不是在问问题啦！” 交往大半个月后，在孤爪研磨坚持不懈的感染下，竹冈静脸红的频率大大降低。现在，她只是无言地戳了戳孤爪研磨毛茸茸的脑袋，示意他的头发压住她的资料了。 猫猫往旁边挪了挪。 “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山本猛虎嘟囔了一句，随即电话那边传来了闸机开关的声音，大概他已经进了车站。 “这次是问问题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你说说？” “根据对方的事业轨迹开个公司，经营出在该领域数一数二的企业，让对方没得选，然后成为合作伙伴就行了。” “……” 过了很久，直到电话那头突然一阵嘈杂、然后传来提醒“即将关门”的女声，他才听见了山本猛虎心如止水般的声音：“谢谢，研磨，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俗世的欲望了。” 竹冈静终于忍不住对孤爪研磨道：“不要这样说啊。” 孤爪研磨很无辜：“我就是这么干的啊。” “有必要完全复述自己的行动吗！” 来回了几句，孤爪研磨重新拿起手机对好友说道：“好啦好啦，虎，我是开玩笑的。” “……” 山本猛虎不想搭理他。 “虎？” “……唉，暂且不跟你计较。”山本猛虎叹了口气。为了安抚自己幼小的心灵，他决定聊点别的，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转圈了，“我没记错的话，Molecule World现在出的是上篇，还有一个下篇，是吗？” “嗯。”孤爪研磨等着他的下文。 “那你们现在应该很忙吧。” “是啊，虎，”孤爪研磨看向旁边一整天没笑的竹冈静，若有所指道，“如果只是工作上倒也罢了，某些人甚至还要迎接新的挑战。” “新的挑战？”出于运动员的本能，山本猛虎来了点兴趣，“是什么？” “接受媒体的采访之类的。”孤爪研磨随手拿起一张A4纸，看了看上面的采访思路和可能的提问，“主创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呢。” “这算挑战吗？接受采访不是很正常么……” “虎你这句话对内向的人也太不友好了。”孤爪研磨吐槽道。 “有吗？哈哈。” “有啊。主创她都快掉色了。” “救命，”竹冈静猛地把头扎进手中的资料里，碎碎念道，“明天就要采访了，怎么办，能不能今晚就世界毁灭啊。” 山本猛虎大惊失色：“这么严重吗！” 孤爪研磨安抚她道：“不要害怕，这是每个成功主创的必经之路。” “你是指世界毁灭吗？” “我是指接受采访……” “没关系的竹冈，”山本猛虎隔空喊话道，“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了，记者都很和善的。” 竹冈静有气无力道：“谢谢你……” “我说的是实话啦！” “不过，”孤爪研磨端详着资料，说道，“这家媒体好像是小茜实习的那一家。” “哦！是吗？”电话那头的亲哥哥警觉。 “是的。”竹冈静从资料里抬起头来，对着电话道，“小茜在这家媒体的体育新闻部实习。” “真巧啊……” “如果是小茜来采访我就好了，可惜我这件事应该不属于体育新闻吧。”竹冈静望着窗外出神，“话说回来，我和小茜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上次打电话还是游戏发售那天。最近快开学了，小茜是不是很忙？” “唔……”电话那头顿了顿，“是挺忙的，而且小茜最近心情不太好。” “诶？为什么？” “貌似是实习和学习上的事吧。”说到这里，山本猛虎叹了口气，“大二正好要面对人生的选择之类的，她压力也不小。不过我最近训练强度大，空闲时间不多，她担心影响我的状态，很少会来找我，所以我没法开导她。爸妈那边年纪大了，小茜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估计也做不了什么。” 孤爪研磨把手机交给竹冈静，自己坐起来开始收拾散落的资料。 “……这样吗。”竹冈静道，“有时间的话，我会试着主动去联系小茜的。” “那真的麻烦了。” 孤爪研磨把理好的资料递给竹冈静，顺便接过了自己的手机：“虎也是，压力不要太大。” “我哪里压力大了……” “你今天去车站走的不是平时那条路吧？” “那又怎……不是，你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山本猛虎突然震惊，在电车上左看右看，“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干吗？”孤爪研磨不给面子地怼了回去，然后才解释道，“看时间就知道了。从俱乐部到车站顶多五分钟，但你今天用了十分钟。” “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啊……” 孤爪研磨继续说道：“正常人不会在这种天气绕远路，但高训练强度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你的身体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放松，所以你不由自主就这样做了——虎，所以我才说压力不要太大啊。你的力量和体力都很好，擅长与队友配合，在俱乐部也有比较稳定的位置，完全具备攻手的品质。比起你，你的队友才更应该有压力。” 在周日下午的电车上，坐着很多刚从市中心游玩尽兴后回家的人，女高中生们兴奋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而山本猛虎拖着疲惫的身躯靠在椅子上，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就连声音都不太能像刚才那样保持活力。 “……我尽量。”他说。 “嗯。” “噢，还有，”即将挂断前，山本猛虎突然说，“谢谢，研磨。” “不用吧，我又没干什么。” “……你说‘没关系’就是了！” “……哦，没关系。” 这通电话这才挂断。 放下手机后，旁边的竹冈静突然站了起来。 孤爪研磨疑惑地看向她。 “去跑步吗？”竹冈静问。 孤爪研磨：“——哦？” 他好像隐约明白垃圾场决战时大家看见他跑动的心情了。 竹冈静比划着解释道：“怎么说呢，看到大家都在体验作为成年人的不容易……突然就……有点想突破自己了。” “是么……”孤爪研磨也跟着她站了起来，没有多问，“用家里的跑步机好了，外面太热。” 在家添置的健身器材终于派上用场了。 “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休！继续更新！（鸽子扑棱） 感谢在2024-04-14 10:51:54~2024-04-15 09:4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裕眠 40瓶；山有木兮 21瓶；试过了名字最多这么长 13瓶；梦想是做条咸鱼 6瓶；黎礼、qing歡 5瓶；木里棍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第 48 章 我们是为了那百分之一而努力的。 在竹冈静第十次调整电脑桌面布局、第五次给桌上的多肉浇水、以及第二十次拿起资料翻看时, 小林拓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竹冈小姐，不用那么紧张啦，每个有名气的游戏主创都会接受采访的。” 已经很努力不去紧张、但依然没有什么起色的竹冈静：“……好的, 我尽量。” “……”小林拓也也不是外向的人，此刻倒是很理解竹冈静的心境。他想了想, 转移话题道，“不过竹冈小姐真的很厉害呢，竟然提前把今天的工作完成了。” 说到这里, 他意有所指般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某个棕毛。 正为deadline发愁的前田晴彦恨不得把眼睛瞪进屏幕里去, 并没有注意到小林拓也的这个眼神, 否则又少不了一场混战。 “啊, 毕竟不知道具体要采访多长时间嘛，还是早些做完比较保险。”竹冈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只要周末抽出些时间就好了。” ……还要应付某只猫。 最近天气热, 不适合在室外活动, 所以住别墅的孤爪研磨就干脆让她来自己家锻炼了。 当孤爪研磨推开尘封已久的健身房的门时，一阵微尘在空气中飞舞, 竹冈静恍然间嗅到了新房子特有的甲醛味。只听见旁边的人喃喃自语道：“还真有健身房啊, 我都快忘了这个地方的存在了。” 不确定家里有没有健身房还让她来吗……再说了，为什么有人的房子可以大到忘记布局啊？ 槽点太多，竹冈静一时不知该从何吐起。 上周末, 当她搬着电脑去他家时，孤爪研磨简直就差把“怎么会有人周末加班啊”写脸上了。 在孤爪研磨家加班是种挑战, 毕竟游戏的氛围太浓厚。好在她意志足够坚定, 断断续续地提前完成了周一的工作。 “说起来……竹冈小姐的精力变旺盛了呢, ”听到竹冈静的话, 小林拓也感觉有些惊奇, “以前只要工作时间一长就会不舒服来着。” 听到这句话，竹冈静的思绪暂时断开：“可能是因为最近锻炼比较多吧。” “是吗？我原本还以为竹冈小姐是不爱运动的人，看来是我看错啦。”小林拓也摸着后脑勺笑了笑。 不，你没看错。 竹冈静对小林拓也微微颔首后，默默地把目光移回自己的办公桌，第十一次用鼠标调整桌面布局。旁边投来了小林拓也无奈的眼神。 不过，身体上的变化她确实能感觉到。虽然只是垫了排球、练了体力，但似乎视力和颈椎的问题也缓解了。以前下班时都会头晕眼花，而现在除了淡淡的疲惫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感受。 这些都是研磨的功劳呢…… 竹冈静不了解人际交往，自然也不清楚恋人之间要为彼此做到什么地步。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能隐约察觉到，孤爪研磨似乎对她过于重视、过于负责任了。 且不谈创办公司的方向之类的，就连身体状况这种长期慢性的问题，都要放在心上吗？ 就在她逐渐陷入思绪时，手机响了。来电备注是要来采访的记者。 “要来了？”小林拓也从旁边探出头来问道。 “嗯……”竹冈静即将按下接通键的手微微颤抖。 “加油！”小林拓也友善地道。 “谢谢您……” 竹冈静暂且放了放想法，深吸一口气后接通了电话. 采访地点是楼下的一家咖啡馆。店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能让人稍微放松下来。 咖啡馆和音乐的组合让竹冈静想起了安娜。那个开朗女孩的音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待遇，Molecule World背景音乐的讨论度并不低于原游戏。 就在前几天，安娜还兴冲冲地打来了跨国电话，说她决定不去读硕士了，以后要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当时，竹冈静心里有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 “音乐啊！”果不其然，安娜爽快地回答道，“别的事都不如音乐有意思啦，尤其是敲代码。我才不要再敲几年代码呢。” 这家伙对程序员绝对有刻板印象吧。 “那生计问题……？” “没关系，随便打打工能活下去就行。” 说实话，竹冈静觉得安娜说不定有点哲学家天赋。她的生活态度看起来随便，但也自由得让人向往。 “——竹冈小姐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呢。” 来采访的记者是三十岁左右的职业女性，白色真丝衬衫搭配杏黄长裤，妆容得体而不失亲和。旁边有一位扛着摄像机的男士，那人对她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 记者笑着问道：“是大学刚毕业么？” “是的。”竹冈静规规矩矩地坐好，“今年六月份刚毕业。” “不用这么拘束，”记者示意她放松，语气随和得就像普通的女性长辈，“竹冈小姐看起来不像游戏主创，像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懂事女孩。” “诶！”竹冈静坐不住了，连忙摆手道，“‘成绩最好’什么的，跟我完全沾不上边。” “可是，竹冈小姐的学习至少在中上游吧？” “差不多吧……” 竹冈静以为她会顺势问出“那为什么要选择做游戏”一类的问题，然而记者只是笑了笑，感慨地说道：“真不容易，一边做游戏还能一边保持学习水平，两边都没有落下。” 正打算把提前想的答案背出来的竹冈静一愣，心里蓦地有些触动。 记者手里没有拿任何采访大纲，仿佛这只是普通的聊天。 她接着叹道：“喜欢做的事和必须做的事，总是难以平衡啊。” 竹冈静认同地点头。 好厉害，她心里想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有倾诉的欲望了。 话匣子打开后，问答自然就顺畅多了。在对方的引导下，竹冈静甚至偶尔会产生自己很健谈的错觉。 好厉害，这就是记者么？ 她接着想着，小茜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好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道，“为什么要用Molecule World 作为游戏名呢？据我所知，游戏中并没有化学的元素。” “啊，这是因为……”. 音驹高校，排球馆。 由于尚未开学，馆内无人。球网都被撤掉了，只留下光溜溜的柱子，夏日闷热的空气在球场上空聚成一团。 山本茜坐在窗户底下，借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消汗。她盯着球场出神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低下头把视线移到手机上。 原本是想借手机里的信息转移注意力，然而往常看惯了的体育新闻此刻只让她觉得烦躁。脸颊气得鼓起来，她把手机倒扣在地板上，推得远远的。 “——果然在这里！” 突然，头顶传来清亮的女声，差点让山本茜失去平衡一头栽倒。捂着咚咚跳的心脏，山本茜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透过窗户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进来咯。” 那人自顾自地打了声招呼，然后从窗户里消失了。不久，她从大门走进来，很快就走到了山本茜面前：“小茜刚才是在生气吗？” “是被你吓到啦，竹冈前辈！”山本茜捂住脸说。 “……抱歉，我找到你之后太激动就直接喊话了，”一边解释，竹冈静一边和她一样席地而坐，“现在感觉还好吗？” 见竹冈静这么正经，山本茜摇了摇头道：“谈不上什么感觉好不好啦，只是吓了一下而已……倒是前辈你，这么热的天从新宿那边赶过来没问题吗？出了好多汗。” 竹冈静自信地拍拍胸脯：“没关系，我现在身体比以前强多了。” “好自信啊……”山本茜眨眨眼，“前辈今天来陪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可今天是周一……” “放心，我的工作都做完啦！” 山本茜原本还担心早退能否被上司允许，但她仔细想了想竹冈静的实际情况，默默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前辈真的比以前开朗了好多。”她发自内心地说。 “好多人也这么说……”感慨于山本茜在低落状态下还能夸奖别人，竹冈静笑了笑，随后贴心地问道，“——那，有什么话要和开朗的前辈说吗？什么都行哦。” “诶……” 竹冈静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山本茜视线漂移，有些别扭地低下头：“我哪有什么事嘛……肯定是哥哥又乱说了。”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 竹冈静看向前方的球场，说道：“刚才，我接受了一场采访，是小茜实习的那家媒体组织的。” 山本茜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采访我的是伊藤小姐哦，虽然和小茜不在一个部门，但小茜应该认识吧？” “嗯，认识……”山本茜小声道。 “伊藤小姐对小茜的评价很高，说你‘又热忱又努力’。”说到这里，竹冈静顿了一下，评价道，“跟我想象中小茜工作的样子完全符合呢。” 山本茜捧着脸不说话，耳朵有点发红。 “小茜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每到比赛比谁都认真，不管是对手还是自己人都一视同仁，或许就是因为热爱排球才选择做体育记者的吧。”竹冈静的声音轻下来，“但是……真正开始做之后，才发现这份职业和自己预想的并不一样，是吗？” 旁边的女孩依然把脸埋在双手中，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不一样的地方确实很多。 传统媒体的地位被自媒体挑战，导致工作压力增大，重要比赛的采访机会很少留给新人；因为担心舆论的演绎，运动员常常拒绝采访，就算接受也很少流露真心，而是说些中规中矩的话；以及，比起她感兴趣的比赛细节，大众更关注的似乎只是著名运动员的私人生活。 和她以前在观众席看完比赛后、心里对于未来的畅想，一点都不一样。 如果只是竞争压力，她或许还不会这么难过。但当发现所追求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是个只跟随心意行动的人，我身边的很多人也是这样。”竹冈静说着，想起了安娜，想起了日向翔阳，想起了自己结识过的很多人，“但即便是这样，也难免遇到怀疑自己选择的时候。不是担心生计问题，而是发现这个选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把爱好作为职业，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该怎么做才好呢。”山本茜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 “……我觉得，就算百分之九十九都令人失望，也肯定会有百分之一让你感到‘真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竹冈静回忆着自己的经历。 她看过网上对自己游戏的评价，很多都是“这么大的工作量，竟然主要是一个人完成的吗”。 让你感激自己的选择——总会有那个时刻的。 “我们是为了那百分之一而努力的。” 山本茜抬起头来，望向竹冈静。这句话由她说出口，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只要顺着喜欢的道路走下去，小茜所期待的结果，总有一天会发生的。”竹冈静对她笑了笑，“所以不要不开心啦。” 【作者有话说】 小静也是为别人撑伞的人啦。 自己喜欢的道路，也不一定一直让自己开心。但是，只要有开心的时刻，哪怕只有一秒，就足够吸引我们的脚步了…… 感谢在2024-04-15 09:47:48~2024-04-16 08:2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tch＾ 75瓶；太妃糖玫瑰、bb39 20瓶；小蟲、镜釉、蜻蜓 10瓶；钟离陌 8瓶；山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第 49 章 意想不到的客人 山本茜振作起来后没几天就开学了。她斗志昂扬地回了学校, 闲来无事就打打Molecule World，偶尔还会来找竹冈静问攻略。 而竹冈静会在权衡后认真回复：如果想要攻略最好去问孤爪研磨，在玩游戏方面他才是专业的, 如果直接让迷宫设计者指出路径，也许会少很多探索体验云云……这一大段深思熟虑的话说下来, 把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以至于山本茜怀疑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写论文。 不过孤爪研磨最近玩游戏的时间不那么多了, 他正在专心安排发布会的事。虽然消息已经放出去很久了, 但公司毕竟是第一次举办大型活动, 很多都要操心。 生活跌跌撞撞地步入了正轨,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领域努力着。 “……每个人都只是组成世界的小小分子。但哪怕再渺小，也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 这些可能□□错编织, 就构成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以游戏的名字叫作……” “——等一下, 为什么突然读这个啊！” 竹冈静没有落下身体锻炼。一是孤爪研磨家的器材用得顺手，二是她的确感受到了锻炼的好处。 此刻她正在跑步, 而孤爪研磨坐在瑜伽垫上看电脑, 突如其来地读出了一段文字。她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一边迈步一边茫然地转过头来，以为他是要说什么事, 然而没听几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不是她对Molecule World名字的解释吗！ 连忙按下跑步机的暂停键，竹冈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孤爪研磨跟前, 脸上带着红晕, 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着急：“不——许——读！” “说得很好呀, 我都想用在游戏下篇的介绍上了。”孤爪研磨很无辜, “看你接受采访之前那么紧张, 我还有些担心呢，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你没多想，我从头紧张到尾……”竹冈静调整着呼吸，小声回答道，“还有，不要读这个，很羞耻的。” 孤爪研磨把膝盖上的电脑放到旁边，拿着毛巾站了起来：“是么？可是，以后还会跟媒体打交道的。” 他把毛巾搭在她头上，然后攥着两角轻轻擦去她脸侧的汗。棉白的毛巾时不时遮挡住她的视线，而孤爪研磨金色的发尾搭在锁骨上，在眼前时隐时现。 竹冈静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现在就擦汗么？我今天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 “开空调了，有汗的话会着凉。” “……那、那个，研磨刚才说，以后还会跟媒体打交道？” “嗯，开发布会前后总要宣传一下。” 发布会的时间已经定了，就在Molecule World下篇发售的当天。白天是线下活动，玩家和业界同行会聚过来欣赏他们即将发行的游戏；到晚上将转为线上活动，KODZUKEN会提前直播Molecule World下篇的开头一小部分，然后自然地过渡到该篇章的发售。 “我也要接触媒体吗？” 孤爪研磨想了想说：“我并没有安排你和媒体的见面，这一点可以不用担心。不过发布会的现场肯定有媒体在，有人会临时决定采访你也说不定。” “啊……”竹冈静如临大敌，面露难色。 见她这个样子，孤爪研磨轻轻一笑：“靠谱的竹冈前辈呢？” “她大概……跟着小茜上学去了……” “如果非常抵触被采访的话，不去发布会也没关系哦。” 然而听了这句话，竹冈静一扫先前为难的样子，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我要去。” Bouncing Ball的第一次发布会，宣传她游戏下篇的发布会，怎么能轻易就不去？ 孤爪研磨愣了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高二暑假合宿的事。当初竹冈静为了体验合宿生活来做代理经理，然而到了体育馆门口突发社恐想要反悔，还是被他截住的。而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一时害怕而退缩了。 六年过去，她确确实实是成长了。 他正要感慨些什么，竹冈静突然用指尖点了点他那被发尾遮住的锁骨，还若有所思道：“我刚才就想问了……研磨平时都是半扎头发，发尾不会扎得皮肤很难受吗……” 陌生的触感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幻觉般的灼热感从锁骨处蔓延开来。 孤爪研磨动作一僵，随便丢下一句“不会”就突兀地放了手。双叠的毛巾没了手的束缚，上层顿时从头顶滑下，把竹冈静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视线突然被阻断，竹冈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扯眼前的毛巾。 “别动。” 那人按住了她的手背，随后又像是烫到了一般立刻松手，竹冈静仿佛能听到他呼吸突然急促的声音。 只听他闷闷地道：“不许拿开。” “诶？……” “好狡猾啊。” “嗯？哪里？” 孤爪研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全身镜。 很好，脸红应该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了。 “想不出来就一直这么盖着吧。”猫猫隔着毛巾戳了戳她的脑门，咬牙切齿道。 竹冈静停下疑问，真的开始想了。看看这甚至需要思考的人，孤爪研磨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灵光一闪般问道： “研磨是不适应身体接触吗？” “……哼。”猫猫模棱两可。 “这样么，”竹冈静愣了一下，“抱歉，下次我会提前问一句的。” 见她这么正经，孤爪研磨叹了口气，暂且没了脾气：“没必要道歉。” 他伸手把毛巾拿开，不管自己耳根还红着，低头和有些茫然的竹冈静对视道：“突然碰别人锁骨什么的，也太犯规了。” 研磨也会不好意思吗？竹冈静觉得有些新奇。 她下意识地想道歉，然后想起孤爪研磨刚说的“没必要道歉”，又紧急地止住了话头。 孤爪研磨看出她的反应，默默把毛巾放到旁边桌子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坦然地张开手臂说： “那就抱一下作为补偿吧。” “……等等，不是会脸红吗？” “刚才是没有心理准备，现在有了。” “什么啊！”. 跑完步之后，竹冈静刚走下跑步机，突然听到手机响了。 “哎？” 现在是下班时间，很少会有人来联系她。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来电备注，接着沉默了片刻，跟孤爪研磨晃晃手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啊，好。” 孤爪研磨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出去带上了门。他盯着门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工作，断断续续的打字声在空旷的健身房里回响。 没过多久，竹冈静回来了。她脚步很轻，快走几步到了孤爪研磨旁边，一边坐下来一边语速很快地说：“我父母要回来了。” 孤爪研磨曾经听她说过，她父母有回东京定居的打算，应该在今年就会回来。因而他此刻并没有很惊讶，只是问道：“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们没有说过……”竹冈静摇摇头，无言地低头看着地板，看不出情绪来。许久，她才有些苦恼地把脸埋进双手中，小声嘀咕说，“我其实挺高兴的，但是，但是……” 唯独不知道该怎样和爸爸妈妈交流。 她没有和长者相处的经验。 “有点害怕吗？”孤爪研磨问道。 “嗯……”她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人害怕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话啊。” 孤爪研磨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多想。——后天有安排吗？” 话题突然转换，竹冈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猜想孤爪研磨可能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暂且放下了心里凌乱的想法，回道：“周六的话，暂时没有安排吧。不过周日我要回一趟我自己家，稍微收拾一下。” “没事啊——真好。”听了她的话，孤爪研磨有些惆怅地道，“我周六要加班呢，很早就要起床出去工作。” “好辛苦啊……” “你周五晚上也要在这里留宿吗？” 近几天，如果练习任务结束后时间太晚，竹冈静就会直接在客房休息，而因为体力改善、任务渐多，她留宿的频率也变高了。因而她没有多想，只是回道：“看具体情况吧。” “好，知道了。” 虽然话题被转移了，但竹冈静的心思还留在那件事上，甚至直到周五晚上还想着，以至于当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周六早上带着疲惫感醒来时，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了，稍微给竹冈静带来了些精神。她稍微回想了一下，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听见了大门开关的声音，大概孤爪研磨已经出门了。 今天该干些什么好呢。 有没有什么《跟长辈相处的300个方法》之类的书？她觉得她或许应该临时抱抱佛脚。 ……太没用了吧，竹冈静。 她叹着气打开客房的门，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一觉醒来，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客厅很大，但竹冈静眨了眨眼，敏锐地发现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确实有一个人。 竹冈静的第一反应是孤爪研磨还没走，不过虽然头发长度符合，但发色似乎不太对。 她还在茫然，那人听见这边开门的动静，转过头朝这边看来，还非常友好地对她微笑。 等等，这个人她好像见过…… “是小静吗？这么久不见，长大了好多啊。” 是的，竹冈静机械性地想，的确见过，准确地说，是六年前。 她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自己的睡衣，心里很慌，但表面上还是低下头去鞠了一躬： “阿姨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16 08:21:13~2024-04-17 10: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瑜舟狐 14瓶；sf 3瓶；秋露白、三三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 50 章 【解释一下】 ——从男朋友家醒来后, 在客厅和他妈妈撞个正着，我还穿着睡衣和拖鞋，没洗脸没梳头, 该怎么做啊！ 竹冈静的身体凭借肌肉记忆带上了门，然后就因为数据缺乏而停在了原地。 倒茶？还是先换衣服？ ……穿着睡衣在长辈面前晃来晃去大概不得体吧。 可是放着长辈不管先去换衣服大概不礼貌吧。 ——救命！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挣扎, 孤爪幸子适当地道：“我才刚到不久，先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不急着喝水。小静不先去洗漱吗？” “好、好的！” 竹冈静胡乱飞舞的思绪终于有了主心骨, 她立刻点点头, 低着头快步走进卫生间。因为慌乱, 推门和关门的动作都很迅速, 然而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她突然一停，然后轻轻地合上了门, 没有弄出会吓到人的声响来。 站在镜子前, 竹冈静终于稍微冷静了点。她拿起牙刷来, 一边挤牙膏一边思考着眼前的情景。 从她回国到现在的近两个月里，从来没有在研磨家见到过他父母, 就说明他父母来这里的频率并不高。 既然如此, 要是有来看他的意愿的话，十有八九会提前说一声的。而研磨今天加班，这一点早就确定了。 所以……今天孤爪阿姨来这里做什么呢？ 漱口的时候, 竹冈静想着这件事，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还有长辈在等着, 竹冈静觉得自己不能洗漱太久, 因而做事速度很快。她拧开水龙头, 清凉的水流从指尖滑过, 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稍微缓解了她心中若有若无的焦虑。 突然，竹冈静鬼使神差地联想到前天的小插曲。当初她接完了竹冈理惠子的电话，回到健身房把这事告诉孤爪研磨，而他却突然开始确认她今天的行程。当初她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转移注意力，而现在想来似乎相当不对劲。 ……不，完全能用可疑来形容啊。 洗完脸后，竹冈静面无表情地擦干脸上的水，心里已经隐约得出答案了。 作为轻微电子产品依赖者，竹冈静向来手机不离身，现在的她十分感激自己这份习惯。即将出去前，竹冈静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径直打开孤爪研磨的line窗口，不兜圈子地发出了四个字： 【解释一下】 消息发出去后，竹冈静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门走出去，在孤爪幸子回头时主动说明自己还要换一下衣服，得到了对方了然的笑容。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重新拿出手机来，对方已经回复了： 【和你想的一样】 附带一个很无辜的微笑emoji。 【我待会儿会和《虚幻之峰》的发行商见面，需要帮你要一个内测名额吗？】 《虚幻之峰》是她最近很关注的一款游戏，每天都会定时上社区看看有没有新进度。此刻突然看见这个名字，正要开始谴责的竹冈静手指一顿，心里隐隐的气莫名就发不出来了。 就算时隔六年她也还是要问一句：这家伙真的会读心术吗？！ 竹冈静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已经被对方摸透了的事实，打字都带着一种挫败感。 她逐条回复： 【不用了，谢谢，我等发售就好】 【这么重要的事至少提前告诉我一声……】 孤爪研磨回复得很快： 【不可以，你会拒绝的】 竹冈静一愣。 她会吗？ ……好吧，或许真的会。 她一边默默从衣柜里扯出要换的衣服来，一边看着对方发来的其他消息。 【但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你明白的吧？】 【我母亲她人很好的哦，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学会该怎么和长辈相处了】 竹冈静打字： 【这样太麻烦你们了……】 对面回复道： 【我之前说过，我拥有的友情和亲情都会是你的。那不是玩笑。】 【而且她早就想来见见你了】 看到第二句话时，竹冈静拿衣服的手一抖。 其实不难想象。她高中就去过他们家做客，后来孤爪研磨来她家也很频繁，家里人要是不警觉就怪了。 更别提成年之后某人一个接一个的各种操作。 ……又有种被设套的感觉了。 等等，为什么说“又”？ 竹冈静没有回复，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目前重要的是冷静下来！你好歹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了，眼下的问题不过是与人交流，没有什么好怕的。 “小静刚回国不久吧？最近还适应吗？” ——糟了糟了该回答什么！ 竹冈静原本打算去厨房帮孤爪幸子倒一杯茶的，而此刻被问了问题，就只好走到她对面坐下，斟酌了很久才说： “……挺适应的。” 好糟糕的回答……竹冈静表面上还不动声色，内心已经吐槽无数遍了。 “是吗？那就好。” 好在孤爪幸子并没有在意的样子，竹冈静这才慢慢地看向她。孤爪幸子的性格与气质和研磨差距很大，不仅没有内向的迹象，甚至看起来像是那种爽朗热情的人。血缘紧密联系的两人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差异，不禁让竹冈静有些新奇。 “小静是不是在想，‘阿姨看起来和研磨一点都不像’？”孤爪幸子笑道。 “啊……嗯，确实这样想了。” “的确是这样呢，很多朋友都说我们性格不像。”孤爪幸子颇为认真地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小铁更像我的孩子。” 小铁是指黑尾前辈吗……好强的违和感。 竹冈静知道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从小就认识，家离得也很近，但没想到他们之间会这么熟悉，甚至就连家人都相熟。 “小静呢？和你父母像吗？” “这个……”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这边，竹冈静愣了一下，然后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和家人相处的记忆中搜刮，“小的时候，经常有人说，我的长相像我妈妈，性格像我爸爸。” 遗传不会因为相处少就消减。哪怕是现在，只要竹冈静和竹冈理惠子一起出门，大家都会感叹“长得好像啊”。而她和父亲竹冈高介都是话比较少的类型，比起像理惠子那样带着狠劲儿往上爬，他们更倾向于埋头钻研某事。 想到这里，竹冈静有片刻的恍惚。 “这样吗？”孤爪幸子似乎很感兴趣，感慨道，“好想见见小静的爸爸妈妈啊，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诶，研磨的妈妈居然是自来熟吗！ “他、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竹冈静磕磕绊绊地说。 “那到时候一定要见面啊。”说完后，孤爪幸子突然对竹冈静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和小静成为朋友呢。” “……和我？”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孤爪幸子看了看她身上的短袖衬衫，没有恶意地问，“小静平时都是这个穿搭吗？” 竹冈静不明就里：“是的。” 一衣柜的格子衬衫是程序员标配——从网上看到这句话时，竹冈静感觉自己的生活仿佛被偷窥了。 “啊——多浪费啊，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孤爪幸子很惋惜地叹了口气，说，“一起去买衣服吧？” “今、今天吗？” “嗯！”孤爪幸子已经站了起来，心情突然激动，“女人交朋友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起逛街啊！快，现在就去，等晚上回来之后，小静就一件一件地让研磨点评，评得不好就把家务全都推给他！” “家务什么的……”两个人都懒得动，暂且是钟点工来干…… 而且为什么阿姨这段话说得如此自然而流利！难道孤爪家平时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吗！ 某处，正要开始商业会谈的孤爪研磨突然警觉。 “老板？怎么了？”旁边跟着的小林拓也敏锐地问。 孤爪研磨喃喃道：“……我似乎有一个方面没有考虑到。” “哎？” 要是竹冈静也学到了自家母亲那喜欢让人点评的习惯，以后的生活绝对会变成灾难的吧。 孤爪研磨想到了在没搬出来住之前，孤爪幸子常常提着大小购物袋回来，一件一件衣服摊开在沙发上，兴冲冲地让自己和父亲评价。而他们总是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陷入沉默，最终的结局往往是包揽全部家务。 “百密一疏啊……” “老板你怎么了！脸色好凝重！” 【作者有话说】 已经把置顶评论改成番外征集楼了！初步设想是五一前后完结，欢迎大家提心愿（之前有小可爱提过的没有离开if和幼驯染if已经记住啦，不用再去说一遍啦） 感谢在2024-04-17 10:33:46~2024-04-18 10:0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子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58 第51章 第 51 章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竹冈静很少来逛街, 因为对于内向人士来说，跟导购交流完全就是地狱难度。她也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逛过街，灰羽艾丽莎倒是曾经萌生过改善她衣品的想法, 但两人的空闲时间总是重合不到一块儿，于是只能一次次作罢。 “试试这件？” 因此她现在很慌。 导购小姐站在一旁, 礼貌而不失亲切地夸奖孤爪幸子的审美：“白色连衣裙和您女儿的气质很相配呢。” 还没等竹冈静解释，孤爪幸子就微微一笑，颇为骄傲地道：“是吧？我也这样想。虽然这孩子一直都不怎么穿裙子, 但是说不定很适合这种森系风格。” 她的语气很自然, 仿佛真的是带自家女儿出来买衣服。这让竹冈静一怔, 不禁开始想象如果是竹冈理惠子会怎样说。 ——“服装是构成人的气场的重要部分, 每一个元素都要体现出你的锐气才行。这件衣服的碎花显得太不稳重了，有图案简单一点的吗？” 大概是这样吧……和孤爪阿姨绝对会是两种风格。 说实话, 她现在有点好奇这两人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了。虽然是迥然不同的性格, 但是说不定会很聊得来——不知为何, 她有这样的想法。 ……上次和父母一起出门，是什么时候来着？ “去试衣间试试吧？”孤爪幸子再次对她提议道。 “好的！”竹冈静点点头, 抱着衣服走向试衣间。 在美国那几年, 她基本住在学校里，虽然和父母的地理距离比日本要近，但实际上深入的交流并没有增加太多, 去医院看病和毕业旅行基本就是全部了。 因此，还是要追溯到小时候。 在她印象里, 他们一直都很忙, 只有某年生日一起去公园野餐的经历尚且清晰。 那天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天气预报显示晴空万里, 父母又都恰好休息, 于是在前一天临时定下了野餐的计划。竹冈静为此高兴得差点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地畅享出去玩的情景。 虽然那次计划来得仓促，但父母的规划力永远值得信任。做好决定后，他们就像工作一样围到办公桌前推敲每一个细节，商量着在纸上列出了一长串注意事项，然后有条不紊地分工行动。野餐布的选择，草坪上会不会有露水，公园野餐是否需要预约，如何避免蚊虫的骚扰……他们根本不像第一次野餐的父母。亲子出行时常见的鸡飞狗跳的情景，在他们这里完全没有出现。 所以，生日当天的野餐相当美好。竹冈静当时没意识到这份美好来源于父母反复打磨的细节，她只顾着吃东西、看风景、在草地上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了。竹冈理惠子坐在野餐布上看着她，偶尔想起案子里的细节时会转头问一句，而被提问的竹冈高介总是摇摇头，让她不要一直想着工作。 虽然和父母的关系时远时近，但竹冈静一直都承认，他们的确是相当优秀的人。这不仅体现在工作上，还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不管什么事，只要决定去做，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她甚至想过，假如第一次野餐的效果很糟糕，父母说不定会接着安排第二次的。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会一直持续到事情接近完美的那天。 在西海岸旅行的最后一天，竹冈理惠子说过，竹冈静对游戏“根本就不是玩玩而已”“甚至坚持到了现在，哪怕经历了那么刻骨铭心的失败”，这段话让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我的这份坚持，说不定不仅来源于对游戏的热爱，还来源于你们一直以来的言传身教。 ……这句话，会有机会说出来吗？ 小时候的她是怎样和父母相处的呢？不，恐怕那时的她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在那个时候，就算因为父母加班而很久不见他们，竹冈静也能在房门开启的那一刻飞奔过去、抱住爸爸妈妈说“想你们啦”，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也许她其实……一直很敬佩自己的爸爸妈妈，也一直很渴望亲情。 衣服换好了，竹冈静再次环视四周，试衣间里并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开门的手有些犹豫。 ……要是竹冈理惠子在外面，说不定已经开始催她了。 这样一想，竹冈静莫名轻松了不少。她打开门，遥遥地看见孤爪幸子还在挑其他衣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导购小姐交流。落地窗把阳光切出规则的形状，光芒洒在白色瓷砖上，很像记忆中的天气。 竹冈静深吸一口气，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阿姨，我换好了……” 闻言，孤爪幸子暂且停了动作，一边将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一边转过身来看她：“好期待哦——” 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一闪而现，带着好奇与期待注视着她。 竹冈静愣住了。 “很漂亮。”因为认真观察，孤爪幸子的微笑在一瞬间有些收敛，但她很快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颇为欣赏地评价道，“要是再做做头发化化妆就太完美了——哎呀，是该说小静长得可爱还是该说我眼光好呢，这简直跟换装游戏一模一样嘛。” 导购小姐适时地道：“就连天气都很衬她。” “是啊，今天的阳光也很不错。” 她们开始探讨，而身为试衣主角的竹冈静却恍若未闻，只是自言自语道：“好像啊……” 注意到竹冈静的状态，孤爪幸子侧头看过来：“小静？刚刚是说了什么吗？” “感觉……”竹冈静抬眼看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鼓起勇气重复道，“您刚才和研磨很像。” 会在她试衣服地时候耐心等在外面，会捋起发丝回头看她，会有一瞬间的沉思。 好像是孤爪研磨本人陪她来了。 也许之前感觉他们不像的想法是错的，这两人明明就相当相似。从对方母亲身上窥见对方的影子是很奇特的体验，竹冈静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这样啊……”孤爪幸子反倒没想到这一点，稍稍有些惊讶。她看了竹冈静片刻，才慢慢伸出手来点点自己的脸说，“脸红了哦，小静。” 竹冈静默默捂住脸颊。 孤爪幸子和善地问道：“研磨没有陪你出来买过衣服吗？” “没有……” “唔，也是，你们俩都不是喜欢和人交流的类型。”孤爪幸子了然地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十分认真地分析道，“所以刚才是联想到了研磨陪你买衣服的样子才脸红的？” “不不不不是的！” “哎？真的吗？” “您别问了……” 看着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在手中的竹冈静，孤爪幸子忍俊不禁。瞥见旁边茫然的导购小姐，她毫无隔阂地主动解释道：“研磨是我的另一个孩子。” “是这样吗……” 可是该说不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弟姐妹的关系啊……难不成他们家在搞骨/科吗？！ 年轻的导购小姐开始怀疑人生。 “嗯，我有三个孩子，”孤爪幸子面不改色地开始乱说，“虽然其中两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导购小姐松了口气：“哦，这样的话就能理解……啊？” 嗯，破案了，竹冈静机械性地想，孤爪研磨的性格基本遗传的幸子阿姨. 一天逛下来，回到孤爪研磨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逛街是个体力活，竹冈静感觉自己的小腿快废掉了，然而孤爪幸子直到最后都大步流星，仿佛这一天的运动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行了，那我就回去了。”孤爪幸子向她摆了摆手。 竹冈静有点惊讶：“阿姨今天不住在这里吗？” “不要。我还是喜欢我自己家。”孤爪幸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非常坚决地拒绝了。 看起来是真的不想住在这里。 她只好说：“阿姨在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如果不麻烦的话……等您到家之后，可以给我发一条消息吗？” 孤爪幸子笑了笑：“好，谢谢小静关心。” 房子里的灯是亮的，大概孤爪研磨已经回来了。竹冈静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时，孤爪幸子突然叫住了她：“小静，等一下。” “阿姨？”竹冈静以为孤爪幸子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于是立刻回过头来，认真地看向她以示自己在听。 然而对方却微微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留宿什么的倒无所谓，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应该不会做出错事来……但我还是要替你母亲嘱咐一句，不要什么事都答应他，你明白吗？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听开头的时候，竹冈静还不明就里，但是听到后面的时候，她突然就领悟了。孤爪幸子话音刚落，她就结结巴巴地大声保证道：“好、好的！” “行了，去找他吧。”孤爪幸子非常怜爱地道。 提着大包小包下车时，恰好一阵晚风拂过，树枝微微摇晃，发出叶片摩擦的沙沙声。竹冈静望着屋子里的灯光，一阵陌生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开始想象自己的父母和研磨的相处会是怎样。 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研磨的吧……年少有为，名利双收，这就是他们想把她培养成的样子呀。 他们也一定会为她的幸福快乐感到欣慰的。毕竟，这就是他们现在对她的最大期望啊。 她现在已经克服了疾病，克服了恐惧，是一个更完整的人了，不会轻易难过，也不会逃避问题。假如和父母再起争执、或者再陷入冷战，竹冈静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理性处理的——是啊，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长这么多了。 如果有时间，父母和她一定可以再去野餐的，不需要等谁的生日，想去就可以去，这次就由她来做准备好了，绝对不会比他们差的…… 什么时候回来呢？竹冈静现在，稍微有一点点期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18 10:03:43~2024-04-20 11:2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日桃桃子 20瓶；楽 10瓶；氼乚 6瓶；无聊啊无聊 5瓶；昏昏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第 52 章 KODZUKEN的头像为什么是三花猫？ 一天的工作结束, 小林拓也长舒一口气，仰头栽到椅背上，企图把各种代码和调试从脑海里清出去。 而左手边, 同样工作了一整天的竹冈静倒很有精神。她已经关了电脑，正聚精会神地在手机上打字, 好像是课间和朋友聊天的女学生。 看到这原本体虚力弱的同事变得精力充沛，小林拓也很是欣慰。 九月业已过半，气温逐渐从难以忍受的高度下滑, 而工作压力却只增不减。Molecule World上篇的成功为其下篇吸引了广泛的关注, 它无论是剧情还是战斗都令人眼前一亮, 在论坛上赢得了无数讨论, 游戏主播也纷纷加入了测评的行列。 在原作上篇风头无两的同时，随下篇发售而来的Bouncing Ball游戏发布会则添了另一把火。其他新游戏的诱惑、KODZUKEN的流量、广受瞩目的下篇的发售, 任何因素单拎出来都足以引起轰动, 融合起来更是重量级。一时间, 整个日本游戏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孤爪研磨，竹冈静。 签合同时, 孤爪研磨曾说“让我们一起把名字留在日本游戏史上吧”, 那不是展望，而是规划。 每当思虑至此，小林拓也在感慨之余都会有些担忧：竹冈静毕竟是刚毕业的人, 性格又偏内向，说不定会被风口浪尖的压力压垮。结合许多年少成名之人的人生轨迹, 这是相当合理的担心。 可是, 竹冈静却从未表现出傲气或畏惧。工作时间里, 她敲键盘的样子依然安静,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 甚至, 现在她还在一点点变好——体力增强了，性格更加乐观了，下班后不是恹恹离场、而是饶有兴致地发消息了——让人一见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 小林拓也收回了视线，开始收拾下班的物品。 和竹冈静相识不到三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培养出了老父亲心态。再这样下去，也许某天就可以跟黑尾先生讨论育儿经验了。 见他开始收拾，竹冈静暂且从手机中分出精力来，礼貌地对他点点头：“小林前辈，明天见。” “明天见。”小林拓也收起思绪，微笑应道。 道别结束，竹冈静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正是和竹冈理惠子的聊天界面。消息有来有回，不像以前一样那么冷清了。 缘由是和孤爪幸子的那次相处。那天过后，竹冈静深受感触，在心里考虑了很多，觉得自己必须要迈出这交流的第一步。她算是个行动派，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就删删改改地发去了一条消息： 【有很多人喜欢我的游戏，我很高兴】 想了想，她又觉得一条消息有些突兀，就配了几张自己珍藏的评论截图。那些截图基本来源于论坛评论区，只要有夸她的意思就会被她郑重地保存下来。孤爪研磨曾经吐槽过，再这样下去家里迟早会被存储卡占满。 不久，竹冈理惠子回复了： 【我也为你高兴】 【还有，其中一条评论是我发的】 看到第二条消息时，原本还算淡定的竹冈静石化在当场，足有一分钟大脑一片混乱。 说实话，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母亲竟然会玩自己的游戏，她有种次元壁被打破的违和与恍惚感。 缓了好几分钟，竹冈静重新点开那几张截图，逐条浏览下来。每一条评论都很真挚，她想分辨哪条是母亲发的，但一时间竟然看不出。 直到手机因太久不操作而黑屏，竹冈静才如梦初醒般地捂住了脸，随之发出了轻松而愉快的笑声。 从那以后，她们的交流才多了起来。偶尔，一向话少的竹冈高介也会跟她聊上几句，大概是被竹冈理惠子催促过。 ——再见面时，她和父母一定会更亲近的吧。 聊完几句后，竹冈理惠子说她要去工作了，竹冈静才发了“再见”并收起手机。这时，从旁边传来一阵不加克制的狂笑，紧接着是小林拓也的一句“小点声”。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前田晴彦又搞事情了。 前田晴彦还在摆着手说“怕什么，老板现在又不在”，竹冈静已经凑过去加入了搞事情的行列：“发生什么啦！” 小林拓也嘀咕：“这么兴奋吗……” “看这个！”前田晴彦像出示证件一样把手机举过来，还不忘放肆地笑几声，“当代网友不可小觑啊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上是一个表情包。一只三花猫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配文“来自KODZUKEN的不屑”。 要说为什么猫能和人扯上关系，那只能是因为两者的气质、眼神以及配色（？）都极其相似。 竹冈静立刻get到笑点，直接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怎么会这么像啊哈哈哈哈哈……” “喂！真的不觉得同时被下属和女朋友笑的老板很可怜吗？” “拓也你不要强撑啊，不笑不是Bouncing Ball人！” “这是哪门子的归属感啊！” “不过哈，该说不说，”前田晴彦暂且平复下来，颇为认真地说，“关于老板的动物表情包真的很多呢，尤其是三花猫版的。” “你到底攒了多少啊……” 前田晴彦恍若未闻地挠挠头，问：“拓也，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小林拓也叹了口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家同事：“大概，是因为，老板的YouTube头像就是一只三花猫吧。” 啊，好显而易见的理由。 突然理解了“灯下黑”含义的前田晴彦：“……” 此时他还要面对来自小林拓也的一记补刀：“你个假粉。” 前田晴彦不允许自己的粉籍遭受挑战，立刻挺直了腰板反驳道：“我不是！我只是暂时忘了！忘了而已！” “啊对对对。” “喂！你倒是认真吵架啊！” …… 这两人掐架已经是Bouncing Ball常态了，同事们见怪不怪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下班的速度丝毫没有下降。 不分胜负地推搡了一会儿，精神大条的前田晴彦率先休战，操起桌上的水壶灌了一口。 小林拓也整整衣领，把包背上，决定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都转过身要走了，只听得前田晴彦又嘀咕了一句：“不过为什么啊，老板他要用一只三花猫当头像……我看那根本就是相当粗糙的一张图啊。别说什么细节了，就连上色貌似都是直接倒色的。” 小林拓也歪歪头表示疑问：“哦，五年老粉都不知道吗？” “KODZUKEN他没说过啊，从来没有。” “是吗，假粉。” “喂！” 早已退出话题的竹冈静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天气转凉后，她一直有带外套的习惯，此刻她把外套搭在臂弯上，轻轻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夕阳斜映，给白色的外套染上了一层绯色。 那两人见她要走，暂且停了谈话，又随口对她说了一遍：“再见，竹冈小姐。” “再见。”她点了点头，转身向电梯走去。 正是下班的时间，电梯里人头攒动，满载着工作了一天的疲惫。暂且没考出驾照的竹冈静常常是坐电车回家，因而在一层就出了电梯，走向写字楼旁边的车站。 她没有上常坐的列车，而是换了个方向。不开往居民区的列车稍空，竹冈静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手机来确认自己的路线。检查无误后，她放空大脑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驰去。 前几天和灰羽艾丽莎一起聚餐的时候，她们曾偶然聊起关于交往的话题。 “研磨君真的好主动啊，”灰羽艾丽莎托着腮感慨道，“那孩子是一旦下定决心就必须达到目标的人呢。” 当事人竹冈静表示很赞成。 那时，窗外恰好有一只小猫经过，那洁白如云的毛上沾了灰尘，显得它十分瘦小。街上人来人往，有一只猫经过也不算什么稀奇，因而没有人注意到它。 竹冈静看着它就地趴下，脑袋枕在爪子上，好像在休息。 “是啊，仔细想想，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事都是研磨主动。告白什么的不用说，甚至就连我的身体和家庭状况都有在认真解决。” 说到这里，竹冈静顿了顿，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偶尔也想……”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突然站了起来，向着餐厅大门走去。灰羽艾丽莎不明所以，压低声音叫了她的名字也不见她回头，不得已只能跟了出去，心里满是疑惑。 到了餐厅外面，灰羽艾丽莎没找多久就在路边发现了她的身影。竹冈静正蹲在那只小猫身边，还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正打算喊她名字的灰羽艾丽莎见状止住了声音，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和她一起蹲在小猫旁边。 “艾丽莎姐，这是一只走失的猫哎，”竹冈静转过头来看她，手指从小猫颈部的毛发间捻出一块小牌子，“这上面写了主人的联系方式……” 那天，两人把小猫送到了警署。果不其然，小猫的信息和一张寻猫启示相匹配，其主人大概相当着急，接到电话后没多久就赶到了警署，接到猫时对两个女生反复道谢。 不知为何，在下班的电车上，竹冈静又想起了这段小插曲。 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时，电车恰好到站，竹冈静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了导航。目的地和这边的距离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她看了看时间，稍微加快了脚步。 这是线下发布会的现场。因为会同步在网络上直播，所以线下场地选得不算大。竹冈静往里走时，还碰见了几个熟悉的Bouncing Ball的面孔，他们向她打招呼，并了然地对她指了指某人的方向。 “谢谢。”她诚恳地一一道谢。 竹冈静事先并没告诉孤爪研磨自己会来，因而后者突然看见她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向着她走了过来。 “好累啊……” 孤爪研磨非常没形象地靠到她身上。能看出来是真的累了，他的眼神和声音都透露出疲惫，除了没出汗以外，几乎和比赛完一模一样。 联想到高中时期的孤爪研磨，竹冈静不由得哑然失笑。 “辛苦啦。” 回了会儿血之后，孤爪研磨慢慢地站直，看着她说：“我还是姑且问一句……下班之后不立刻回家，来这里有什么事要做吗？场地的布置或者下篇的宣传语之类的？” “没什么事，”竹冈静坦然地说了实话，“一天不见，想来看看研磨而已。” “诶……”工作一整天的烦躁突然就消失了，孤爪研磨拉长了声音回道，“小静最近主动的频率好像增加了——让我有些不适应呢。” 这边的部分自媒体还没走，竹冈静看看他们，视线又移回孤爪研磨脸上，仿佛根本没受影响。 ——“说实话，我偶尔也想自己主动一次……想尽到自己作为伴侣的义务，也想看看研磨惊讶的样子。” 这是她那天对灰羽艾丽莎说过的话。 但此刻，面对孤爪研磨本人，竹冈静只是微微一笑，回道： “那，一定要抓住现在的机会好好适应哦。” 【作者有话说】 小静：猎物偶尔也想当一回猎人的（笑）。 感谢在2024-04-20 11:28:45~2024-04-22 08:4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子酱 20瓶；玖柒、半盏茶 16瓶；镜釉 15瓶；无聊啊无聊 10瓶；Elffairy 5瓶；弎弎玖玖、Zack、昏昏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 53 章 “Game over” “嗯？” 孤爪研磨眯了眯眼睛, 原本被疲惫占据的双眼终于露出了些光芒：“这话听起来很可怕哦，小静。” 一直乖巧的人蓦地展现出了宛如黑化前的笑容呢。 “是吗？” “是的。” “只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吧。” “你对正常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啊。” 一天下来的疲倦终于消散了些。孤爪研磨望着竹冈静想，也是, 这样一个能把人生赌在制作游戏上的人，如果真有表面上那么乖巧反倒怪了。 那么, 这份乖巧下方又是什么呢？ “六年前，在我们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孤爪研磨突然开始回忆过去, 声音平稳而悠长, “我曾经觉得, 你的性格就好像是盲盒一样, 表面上是千篇一律的包装，实际上里面是什么都有可能。” 话题突然被拉到遥远的学生时代, 竹冈静歪歪脑袋, 好半天才把时间轴拨回到六年以前。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偶尔会觉得研磨在观察我, 原来不是错觉。” 孤爪研磨对竹冈静的钝感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长达六年的反射弧又不止这一件事。他自然地点点头, 继续悠悠地说道：“当初才刚认识, 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不过现在呢，我又有这样的感觉了。” “诶？为什么？” 大概是要收工了，旁边不断有员工和工作人员经过。孤爪研磨从桌上拿起车钥匙, 环扣与桌面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好像是敲响了下课铃。 接收到下班信号的竹冈静会意转身, 暂且放下了自己的疑惑, 步伐平稳地向外面走去。孤爪研磨和她并肩行走, 车钥匙在他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竹冈静是被晶莹外壳包裹住的人, 其中蕴含的情绪和性格绝不会一下子释放出来, 而是细水长流地、一点一点地展现。 最初只能看到与世隔绝的外在，渐渐能窥见一丝饱含热忱的光芒，然后是梦想的火焰，然后是坚如磐石的决心…… 每当你觉得你已经了解她了，都会被新发现的特点所震惊。 “所以说，‘竹冈静’这款游戏什么时候能通关啊。” 虽然两人都喜欢拿游戏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比喻，但竹冈静顶多把别人比作BOSS一类的存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人被比作游戏——还是自己本人。 再仔细想想，孤爪研磨的迁移能力其实一直都发挥稳定。就连排球战术都能和游戏攻略联系在一起，把人当作副本什么的估计也可以理解。 于是竹冈静诚恳地道：“虽然不知道研磨的通关标准是什么，不过到目前为止应该已经集齐了很多成就吧？假如我这款游戏有积分榜的话，研磨绝对是位居榜首的那个人哦？” 能对上电波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有路人旁听，大概会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头雾水。 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停车场特有的清凉而厚重的空气扑面而来。孤爪研磨微微仰起头来，额发软软地顺着耳畔向后滑去，似乎在认真地思索什么。 直到二人走到了车位前，竹冈静才听到孤爪研磨喃喃道：“……还是不要通关了。” 竹冈静正拉开车门，没有听清。坐进副驾驶后，她侧头问：“研磨刚才说什么？” 孤爪研磨正扣上安全带，身体俯下，脸颊被头发挡出浅浅的阴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竟然染上了些许的惆怅，连带着声音也低而模糊起来： “不要通关，就这样一直玩下去好了。” 听惯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缓缓消散，让竹冈静有些怔愣。 她看向孤爪研磨，心里突然闪过万千思绪。 ——研磨，是很重感情的人呢。 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可是一直都好好地把朋友放在心里，凡是让他付出感情的事物，都会被他一直记着，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游戏通关，都会引发他挥之不去的伤感。 这样的人，一旦在感情方面受了挫折，大概要很久才能痊愈吧。 她又想起那天在餐厅外捡到的小猫，想起了它有些打结的毛发，想起了它被抚摸时微阖的双眼，想起了它伏在主人怀中时隐约的呜咽声。 仔细想想，她从始至终的行动似乎都是以自己为先。出国是为了游戏，回国是为了游戏，最初和研磨走得近是为了和他联机，后来断联系也是因为在游戏制作上受了挫折。她从来没有把研磨考虑进自己的生活里，哪怕他一度是她唯一的朋友，哪怕他曾经一次次在她频临崩溃时拉她回到现实。 在朋友和梦想之间选择梦想，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决定，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但是在已经交往的现在，竹冈静回想起以前的种种，自责与遗憾就无法遏制地蔓延开来。 他们对彼此的付出，是不平衡的。 到目前为止，她在这份感情里似乎只是坐享其成。 调整呼吸后，孤爪研磨平复好了心情，准备发动车辆。然而迟迟听不见副驾驶安全带卡扣的声音，他只好对旁边说：“那个，先把安全带系上……” 旁边的人顿了一会儿，然后不仅没去系安全带，反而慢慢地向他靠过来。 孤爪研磨不明就里地转过头去：“怎么了？” “啊，”见他转头，竹冈静不轻不重地低呼一声，在他看见她的脸之前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看，不然我会临阵退缩的。” ……这是要干什么。 在视野一片黑暗时，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格外灼热，几乎引得孤爪研磨自己的脸也跟着热起来。就在他想要追问时，对方的气息却突然靠近，一瞬间就连向来理智的孤爪研磨都大脑空白了一秒。 再回过神时，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他嘴角，一触即分，好像来人被他脸上的温度烫到了。随后，在依旧漆黑的世界中，竹冈静故作冷静的声音传来： “那就像研磨说的那样，一直玩下去好了。我曾经承诺过的，要做出让研磨觉得‘最有趣’的游戏，那么不管是Molecule World还是现实生活，都绝对会让研磨喜欢的——我以开发者的名义保证，会做到这一点。” 话音刚落，覆住他双眼的手掌就离开了。皮肤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有片刻的不适应。 世界缓缓恢复光明，孤爪研磨眨眨眼，只见竹冈静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恍惚间她头顶仿佛在冒烟，和刚才那个出口成章的形象完全对不起来。 “……” 不好意思，孤爪研磨知道竹冈静现在大概只想原地消失，但他的兴致莫名起来了，现在很想礼尚往来一下。 “——不行！” 竹冈静早有预料般地大喊一声，头还埋在膝盖和臂弯间。 “哦，为什么？”孤爪研磨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毫不在乎答案地问。 “我、我蓝条用完了，嗯，血量也是，总之现在需要休息，不然在这段剧情我会game over的。” 可恶，她只是想稍微不那么“坐享其成”一下，没想到耗能这么大啊！结果到头来不好意思的反而是自己，太没用了…… 听了她的话，孤爪研磨暂且没有动作，而是把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转过身体来看着她，神情复杂。 虽然知道这样说会破坏气氛，但是…… “大招就这？”孤爪研磨没有感情地道。 “闭嘴。”虽然害羞，但竹冈静还是凭着游戏宅的本能怼了回去。 看着她明明不好意思却还是嘴硬的样子，孤爪研磨轻笑一声，视线移向车窗外：“……还是当队友吧。” “什么？” 孤爪研磨的话题转得很突然，竹冈静暂且没能接收到电波。她有些疑惑地抬了抬头，一双眼睛从臂弯上方露出来，微微闪烁着望向他。 “在生活这个游戏上，以后还是当队友吧。”孤爪研磨望着窗外，自言自语般地道，“以前的确一直是你制作关卡我解谜，但是我不想永远这样。还是联机的队友比较好，并肩作战，去哪都在一起。” 竹冈静默默抬起了头，看着孤爪研磨认真的侧脸，倏地又联想到了从前。 曾经，在面对谷地仁花同学时，她思考过“朋友”的定义。当初她想，自己和孤爪研磨一个做游戏一个玩游戏，似乎没有什么共同的目标，那么按照游戏中组队的原则，似乎算不上朋友。当初得出这个结论时失落的感觉，至今她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是啊，现实中的伴侣和朋友，对标的就是游戏里的队友啊，才不是什么开发者和玩家。她竟然忘了这一点。 竹冈静把腿放下，慢慢地坐直了：“好啊，那就当队友……”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孤爪研磨就如同敏捷的猫一般攥住了她的手腕，连带着截断了她抵挡的动作。 啊，是不是中计了…… 竹冈静的大脑比身体反应快。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思维还在徒劳地运转着。 这是研磨原本的计划吗？还是将计就计？那些话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吗？还是真真切切的情感流露？ 不，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孤爪研磨仍旧是吻上她，没有给她留任何的喘息时间。空气中只留下他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Game over.”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啦。 完结之后还会有很多番外的，敬请期待喔。 感谢在2024-04-22 08:42:21~2024-04-23 01: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日桃桃子 43瓶；蛋糕盒 15瓶；伏见西米露 2瓶；昏昏想睡觉、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第 54 章 “我嗑的宝藏CP终于被发现了” 那天竹冈静回了自己家。在例行锻炼时, 她闷头围着公寓楼多跑了好几圈，以至于最终的速度基本和蜗牛没什么两样了，才勉勉强强平复了那句“game over”带来的冲击。 交往大概有两个月了, 身体接触也不是没有过，虽然的确是有所进步, 但总体来说，她还是很容易害羞。 所以就又输给研磨了，还很彻底。刚才回来的路上, 她直接逃到了后排座位, 双眼密切追踪着孤爪研磨的动作, 手臂警惕地挡在身前, 坚决不给孤爪研磨留可乘之机。但就算这样，下车的时候还是被他偷袭成功了。对方仿佛猜到了她抵达目的地时的瞬间松懈。 竹冈静一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走, 一边有些惆怅地回想这一切, 隐隐有种微妙的挫败感。 ——说真的, 研磨的胜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凡是稍微能和游戏扯上关系的事物，这人几乎战无不胜啊喂！ ……要是她能赢一次研磨就好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 竹冈静稍微打起精神思考了片刻, 认真得宛如建立游戏关卡。但她联想到实际情况，很快就泄了气。 说到底，她自己的血条就那么点, 对手随便一个平A过来就能让自己残血，再怎么考虑战术又有什么用啊。 可恶, 世界如此之宽广, 难道就没有什么游戏是对薄血玩家友好的吗？竹冈静叮铃咣当地摸出钥匙来, 一边开门一边愤愤地想, 如果真没有的话, 她就自己做一个好了，不就是做游戏嘛。 决定了！下一个游戏就做GalGame，在游戏里打败研磨一百次！ 额，当然，在GalGame就不叫打败了，叫攻略。嗯，攻略。 这天晚上就在半玩笑半认真的剧情设计中度过了。东想一遭西想一出，倒是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即将入睡时，竹冈静闭上眼睛浏览着脑中的情节，不由得有些无语于自己的幼稚。 这种充斥着个人喜好的游戏一旦发售，她估计就和社会性死亡没什么区别了…… 哦，当然最社死的还得是当事人孤爪研磨。 运动量充足，再加上GalGame的加持，竹冈静当天晚上获得了一夜无梦的优质睡眠。第二天，她在闹钟响起之前就准时醒来，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好像还能再去楼下跑上个十圈。 竹冈静习惯性地煮上了咖啡，然后拿起手机检查信息。这是她的日常生活步骤，目的是及时回复晚间发来的消息。不过，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在晚上给她发信息，她认识的人姑且都还算作息正常。 “……” 所以当她看见line上的一堆新消息时，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犹豫了一会儿，竹冈静先点开了安娜的聊天框。日本和美国有时差，这边的晚上差不多相当于那边的白天，因此安娜有急事的概率最大。 音乐梦遇见坎坷了？还是要和自己重定游戏配乐的版权？后者可不太妙啊，在这种发布会和游戏下篇都蓄势待发的节骨眼。 然而，对方发过来的只是一句宛如《Rumors》歌词的话： 【OMG tell me everything！】 什么意思，这家伙把歌词摘抄本移植到聊天框里了？ 思索这家伙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之余，竹冈静缓缓发去一条： 【What？】 消息发出去之后，竹冈静就按顺序点开了其他人的聊天框，心里有种莫名的警觉。 【黑尾铁朗：哇哦，这也是你们的宣传手段吗？】 【山本猛虎：这下子真的全世界都知道了耶】 在说什么啊。 【灰羽列夫：好厉害啊，热度都快出游戏圈了】 【前田晴彦：啊啊啊我竟然看到帖子的犄角旮旯里有阴谋论，说怀疑你们之间有奇怪的交易……有没有搞错啊！您放心，我已经亲自下场骂回去了！】 说真的你们在说什么啊！ 【灰羽艾丽莎：照片好糊】？ 为什么艾丽莎姐的关注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说得不是同一件事吗？ 【夜久卫辅：如果这不是你们自行选择的公开方式……不要在意哦，目前网络上的氛围还是很友好的】 虽然莫名有种感动……但大家到底在讲什么…… 还是新闻学的山本茜比较客观。她先是发来了一张推特截图，然后才评价道： 【该怎么说呢……吃瓜吃到自己家了耶】 【还莫名有种“我磕的宝藏CP终于被发现了”的微妙感……】 看样子小茜最近的精神状态蛮好的，语气都活泼了不少。 竹冈静好奇地点开那张图片，推特配图是昨天下午她去找孤爪研磨时对方把头抵在她肩上的样子，配文则是“看看我发现了什么！KODZUKEN终于脱单了吗！”这种和朋友聊天一样的话。 啊，她上电视了？（误） 网络信息的传播速度几乎赶得上组成它的电流，再加上KODZUKEN的流量，竹冈静可以想象目前的状况。 说实话，视线从推特图片移到推特配文时，竹冈静有一点点惊讶。她还以为会是“知名游戏主播与一女子举止亲密”之类的狗血营销。 看来发推特的不是媒体号，而是普通的私人账号。 仔细想想，昨天的现场人来人往，被看到也实属正常。 放下手机，竹冈静花了大概一分钟来整理思路。虽然自己成为讨论对象这件事有些难以适应，但就像夜久前辈说的那样，从消息源头开始，整体的网络氛围都比较友好，再加上KODZUKEN的路人缘，对她的生活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就连她的朋友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整理好思绪后，竹冈静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安娜的聊天框，噼里啪啦地输入了一长串英文，大意是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能不知道么你不是早就和某人联系上了他能成功少不了你的帮助啊云云。 并不生气，但态度还是要有. jpg 然后她又逐个点开其他人的对话框，回复格式大体相同，差不多就是我没事我很好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请至少收敛一点等等。 ……虽然用处可能不大。 可恶。 犹豫了一下，竹冈静还是自己登上了推特。也许是因为她平时关注的就是游戏圈，如今推给她的基本都是有关KODZUKEN和自己的讨论，一眼望去甚是壮观。 她点开几条，见评论区已经差不多猜出她的身份了，毕竟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露过脸。 KODZUKEN兼任游戏发行商的事广为人知，而她又是其公司合作的开发者，在大众看来两人是商业合作伙伴，怪不得前田晴彦说“有人怀疑你们之间有奇怪的交易”，这也难免。 不过主流舆论并不是那样。竹冈静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不禁对着那些评论陷入了自我怀疑。 有的网友从竹冈静的角度看问题：不愧是Molecule World的开发者，区区一个董事长直接拿下。 “区区”？ 有的网友从孤爪研磨的角度看问题：不愧是Bouncing Ball的董事长，为了争取项目竟然可以亲自色/诱。 喂！ 她先前还想象过正常的绯闻传播流程，难道是她太过正常吗？为什么网友的评论一个比一个离谱啊喂！ 世界终于癫成了令竹冈静感到匪夷所思的样子。 竹冈静默默关掉推特，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她向来起得早，即使今早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还暂且不需要着急。她伸手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满了整个房间。 在公寓楼的高层听不见街道上的声音，但想必上班族皮鞋踏地的笃笃声已经逐渐涌起，像是一个城市逐渐从夜晚的安详中苏醒。 在他们去公司的路上，如果打开社交软件，就有可能看到有关自己的消息，尽管先前素未相识。 被大家关注了啊。 仰起头晒了会儿太阳，竹冈静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竹冈静转过身来，隐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一边应着一边小碎步跑过去开门。 门外果不其然是绯闻对象本人。 “一起走？”见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孤爪研磨很自然地道，“那件事你应该看到了吧。虽然我觉得我大概没有什么过激粉丝……不过保险起见，你近几天还是不要单独行动比较好。” 他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但能在公共场合作出亲密举动，就说明公开这件事对他并没什么影响。 事实上对于游戏主播来说，公开恋情也的确没有什么影响。 此刻孤爪研磨看起来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给人一种无言的安心感。 “好。”竹冈静点点头，从旁边的鞋柜上拎起了自己的包。 看着难得穿了衬衫的孤爪研磨，她眨眨眼，莫名想起了刚才那条“为了争取项目竟然亲自色/诱”的逆天评论。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疑惑地侧过头来看她。 “……没什么。” “是吗。”总觉得很不爽是怎么回事。 “是的。”竹冈静坚定点头道。 坐上车后，竹冈静乖巧地系上安全带，听见孤爪研磨说：“小静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淡定呢。” 她闻言转头，恰好撞进了对方探究的眼神。 “毕竟这种事是传播很快，还以为你会脸红不知所措来着。” 竹冈静默默点头，很有自知之明：“嗯，这的确很像我的反应……” 她把包放在腿上，一边思索一边说：“不过，只要在此之前有心理准备，好像就没那么如临大敌了。” 车辆开出地下停车场，阳光缓缓将两人笼罩。 “小静在这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吗？” “嗯……”她靠在微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向后滑过的街景。 “难道这次事件是小静的计划吗？好可怕哦——” “嗯？你在想什么啊。” “不是吗……那为什么会有心理准备？是预知么？” “秘密。” “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23 01:52:11~2024-04-24 09:5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袔 17瓶；试过了名字最多这么长 10瓶；鹤归南山 7瓶；Elffairy 5瓶；神威的呆毛、彗星、玉江、阿墨、没你好果汁、Za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欣然接受的束缚 阳光正好的清晨, 恰是运动社团早训的绝佳时间。而在这天，由于国家运动员前来指导，排球馆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学生, 所有人都探头探脑地朝人群中央张望，还按耐不住地窃窃私语着。 “这位同学——对啦对啦, 就是你，你一定是队伍里的主攻手吧！” 热情开朗的运动员说着说着就下到群众之中，径直向一个受宠若惊的高个子走去, 还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 健壮的少年攻手立刻站直, 大声而郑重地回复了自己敬仰的前辈, 哪怕他们的年纪差距其实并不算很大。 站在旁边的黑尾铁朗会心一笑, 暗想这家伙的路人缘倒是一直很好，就连首次见面的学生的尊重都能得到。 他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 轻点手机屏, 把照片存到了名为“排球宣传素材库”的相册中。 “刚才讲到击球点的时候, 嗯……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吧，我注意到你好像和旁边这位同学说了几句话？”说到这里, 运动员又好奇地看向了站在攻手旁边的学生, 引得后者吓了一跳。 围观群众愣了一下。刚才这位运动员讲解那部分时，视线一直停留在正前方的同学身上，而攻手站在他侧面, 按理说短暂的小动作是注意不到的啊。 运动员的观察力都这么强吗？ 攻手闻言惶恐，下意识地想要鞠躬：“对不起木兔选手, 我没有不认真听您讲话的意思, 我只是……” 砰——木兔光太郎另一只手也按上他的肩, 不由分说地制止了他鞠躬的动作, 然后大笑着双手开弓重重拍他：“我懂！听到了有触动的部分, 忍不住要和二传交流一下，是不是？——我懂啊少年！” 啊，确实被说中了。 但是…… 少年攻手不知所措地看着爽朗的木兔光太郎，一时间没想到该说些什么。 是继续道歉吗？还是顺着点别的话说下去？面对喜欢的选手，少年的顾虑很多。 木兔选手的脑回路似乎不太好把握……要是回答的角度不对，会让他生气吗？ 围观群众也很茫然，不理解木兔选手为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他们互相看看，都冲彼此耸肩。这时，有一个学生小声地道：“我听说过，木兔选手高中时好像很依赖自己的二传来着……” “诶？真的吗？那个木兔选手？” “可是现在完全想象不出来啊，木兔选手依赖宫选手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高中时的队友和现在肯定不是同一批啊。” “别管这些啦，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讲讲！” …… 黑尾铁朗低头看了看时间，木兔光太郎的讲解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他拍拍手，朗声对学生们喊道：“好啦好啦，大家先休息一下，五分钟后再来这边——” 听了他的话，学生们渐渐散开了，三五成群地去旁边坐下休息。只有方才探讨小道消息的几人还围在原地，专注地听其中一个人讲述。 “听说……状态不好的时候……会……” 他们正听得起劲，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打扰啦。大家在讨论什么呢？” 这道声音不属于他们熟悉的任何一个人，莫名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几人慢慢地回过头来，看见西装鸡冠头时明显吓了一跳，仿佛见到的不是国家公务人员，而是什么流窜多年的恐怖分子。 “什什什什什什么也没说！” 正在叙述的同学举起双手，努力让眼神显得坚定而无辜。 真的只是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黑尾铁朗：…… 好在这么多年宣传排球下来，他对自己的外形已经有自知之明了——面无表情的时候压迫感大概确实很强。他很快调整好心情，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不用害怕的，我只是想稍微打听一下，这位同学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管怎么说，木兔光太郎是被他拉出来做宣讲的，假如在宣传途中传出什么不当谣言就不好了。 虽然这位同学刚才说的内容基本属实吧…… 见黑尾铁朗没有生气的迹象，那个学生稍微有了些勇气。他仔细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没记错的话，是在推特上吧。木兔选手的高中同学贴出了母校论坛的链接，感慨当初那个依赖二传和团队的人竟然可以独当一面了……之类的。我觉得好奇，就点进去看了看。” 原来是论坛啊。那个东西他很久不用了，现在想来已经是时代的眼泪了呢。“这样啊。” 总之不是恶性新闻就没事了。 顿了顿，学生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对不起，我并没有对木兔选手不敬的意思。这些话我不会再乱说了。” 看着有些自责的学生，黑尾铁朗感觉心情很微妙——其实这孩子说的倒都是实话。 但他还是故作严肃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学生散去后，毫无自觉的木兔光太郎也恰好结束了与学生的亲切会谈，回忆青春让他的心情相当不错。他来到黑尾铁朗身边，叉着腰精神烁烁：“你在看什么？” “花边新闻。” 随口丢下一句话后，黑尾铁朗把浏览了数次的那条推特翻出来，啧啧称奇地又看了一遍：“网络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啊，体力又好，记性又好，什么蛛丝马迹都能被留下，随便一件小事就能吸引很多关注。” 木兔光太郎战术后仰：“花边新闻能带给你这么多思考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花边新闻啊。” “喔，那就是重量级的花边新闻？” “……倒也算不上重量级。不过主角之一是我的幼驯染。” “诶？是那个研磨吗？” “没错～” 木兔光太郎眼神清澈却疑惑：“感觉你好像在看热闹……是我的错觉？” 这么明显？ 黑尾铁朗果断地回了一句“没有”，然后就无缝衔接地望向天空开始感慨： “偏偏在距离发布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简直是游戏出圈的绝妙营销啊。我都有点怀疑这件事是不是研磨安排的了。” “哦哦哦，具备了理性分析的看热闹！……话说发布会是Bouncing Ball 那个？” 黑尾铁朗暂且停了感慨：“你居然知道？” “日向爱徒前几天在媒体面前宣传过这件事，所以我稍微有点印象啦。别说我，我们整个队都知道的。” 好家伙，连排球脑都有机会了解，研磨是宣传界的神。 黑尾铁朗再次低头看表。五分钟快用完了。 “总之，不管是被安排的还是天意，研磨那家伙现在肯定在高兴吧。别人的注视就是一种约束，互联网又记性这么好，这下子竹冈真的是走到哪都带着研磨的痕迹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木兔光太郎没有听得太清楚。 “你这家伙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舆论是无形的纽带和羁绊，牢固结实，偶尔也会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现在的竹冈多半会欣然套上这份束缚。 没有转折地，黑尾铁朗再次提醒地拍了拍手。在回声显著的体育馆里，他大声提醒学生们道：“五分钟到了！”. 吃瓜群众的热情是无限的。 进入公司的那一刻，竹冈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迎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激光般的视线，她默默收回了即将踏进去的脚，转头对孤爪研磨认真地道：“老板，我是编外人员，应该拥有线上办公的权利，所以今天我就不在这里工作了，以后见。” 她飞快地说完，调转身体就想离开，显然行动暂时由社恐本能支配了。 孤爪研磨早有预料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没关系，你可以来我办公室。” 跟着对方走进办公室时，她仿佛听见了同事们无声的尖叫。 “我确实有心理准备……但在熟人面前还是收敛一点啊！”她坐到沙发上，苦口婆心地劝道。 “需要吗？大家早都知道了。” “喂！” “……好。” 竹冈静松了一口气。正欲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只听孤爪研磨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唔，那要拍一个官宣视频吗？在YouTube生活区发布的那种。” “……”. 大洋彼岸，夜晚。房里的大件物品都被整理得差不多了，生活气息被换成了一个个纸箱，只有常用的物品还摆在桌上。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竹冈理惠子拿起手机，例行地去查看女儿发来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寡言的女儿突然话多了起来，常常主动联系他们，以至于查看消息都成了竹冈理惠子的习惯。 对于竹冈静的转性，她推测过几种可能，但都因为没有依据而作罢。而且，就像竹冈高介说的，在亲情中不需要那么条理清晰，重心应当放在感受与体会上。于是她也就不去想了。 但是今天有些奇怪。这段时间几乎天天联系自己的女儿，在这一整天竟然什么都没有发。 是加班到了晚上，所以连发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不知道女儿与脑内GalGame相伴了一宿的母亲有点担忧。熬夜乃至通宵工作对她来讲并不稀奇，但她清楚自家女儿的身体状况，那小身板恐怕撑不住高强度工作。 事实上，她的确有回了日本就监督竹冈静锻炼的想法，甚至已经咨询过专业的健身教练了。不过在眼下，还是不能让她走得太快。 思考了片刻，竹冈理惠子决定去看看女儿的推特，说不定那上面发过什么东西。假如竹冈静最近工作过于刻苦，那她有必要做出提醒。 推特的界面加载出来，竹冈理惠子正要点开竹冈静的个人主页，突然被首页的某条消息吸引了视线。 “……” 竹冈高介走进卧室时，看见一向有条不紊的妻子正蹲在地上，拿小刀划开密封好的箱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瓶有年头的红酒。 “怎么了？”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竹冈理惠子把酒瓶搁到桌子上，叹了口气。因为正背对着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痛。” 【作者有话说】 竹冈理惠子：你也别站着了，咱一起喝吧。 《论男方家长和女方家长得知孩子谈恋爱的态度差异》 感谢在2024-04-24 09:51:08~2024-04-25 02: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 15瓶；DazaiOsamu 10瓶；欣、露从今夜白 5瓶；没你好果汁、山岩、弎弎玖玖、昏昏想睡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番外一 . 论坛体 （原本只是）Molecule World彩蛋汇集贴 如题, 暑假入坑Molecule World后，在通关的时候发现了不少有趣的彩蛋，而且其中有些在N周目重刷时还会不一样！细节控直接原地升天！！不想白白忘记, 遂开贴存之～ 也欢迎大家交流补充喔！ [鼓掌][鼓掌] 1L 好耶，终于有人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 楼主呢？召唤楼主回来填坑！ 2L 楼主 哇, 才刚离开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嘛？欢迎入（这个深不见底的）坑—— 刚才去截图了，所以来晚了，这就更！ （清嗓子）首先甩上开场界面！用鼠标去点左下角的主角小人, 会冒出一个内心OS泡泡, 上面会随机展示类似梦境的内容, 超可爱的。 而且根据我的观察, 上面的内容恰好和目前的剧情对应。所以，没见过的内容应该就是下篇吧？这波直接把期待感拉满啊！不愧是Bouncing Ball发行的游戏, 预热能力还是那么6…… [图片] 3L 我去, 真的吗？楼主好细, 我之前都没注意过（光顾着打架了，呜呜） 4L 回复楼上, 我刚尝试回来, 的确是楼主说的这样！我刚打到地下城部分，主角肩膀被刺伤的剧情对应了泡泡里肩章上的血迹……重合到这个程度的话，绝对不是过度解读吧。 只能说楼主瑞思拜！为什么连这种犄角旮旯的彩蛋都能发现啊[膜拜] 5L 楼主 谢谢夸奖, 怪不好意思的，嘿嘿。 没办法, 游戏后劲太大了, 只能靠重刷缓解。这叫什么, 这叫被KODZUKEN拿捏了（摊手）他推一部我栽一部, 工资全部上交…… 还有喔, 三楼的小伙伴，这边建议不要只顾着打架，剧情超级精彩的！错过后悔一辈子（确信） 6L 赞成楼主。Molecule World的剧情很走心。 7L 赞成楼主。虽然战斗模式也很优秀，但我个人更喜欢看完剧情后带着感情去打架（bushi） 8L 赞成楼主。游戏后劲确实很大，我也在二刷途中。 9L 赞成楼主。KODZUKEN就是我的钱包，我是指我的钱都放他那。 10L ……喂。 11L ……喂。 12L 好像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 13L 不对吧，KODZUKEN他们公司发行的都是独立游戏，不需要特别氪金啊……没到九楼说的那个地步吧。 14L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的九楼，我花钱主要是打赏主播，不是买游戏，造成误解了别在意。 15L 6，致敬每一个单推人。 顺便祝贺爪爪嫁入豪门。 16L 但是不要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呀～KODUKEN自己也说过的，希望大家理性消费。 17L 谢谢楼上关心！其实我刚才夸张了啦，不可能到倾家荡产的地步的…… 18L 不用解释，我理解，你只是犯了每一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操作强智商高肤白貌美猫猫主播谁不喜欢（误） 19L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而且我是男的。 20L …… 21L …… …… 34L 喂你们连续发十几楼的省略号是几个意思啊！我是男的就这么让人吃惊吗！KODZUKEN本来就是男粉居多啊！ 35L 兄弟别在意，大家只是被“男人只会打赏美女主播”的思维定式束缚了，并没有认为你是hentai的意思。 36L 楼上你这还不如不解释啊…… 37L 够了！这只是一个彩蛋分享贴啊，为什么连续刷了这么多无关信息！ 我替楼主感到心痛！ 楼主，楼主你说句话啊（奋力摇晃） 38L 楼主 我回来了！ 谢谢楼上的小天使～不过我觉得热热闹闹挺好的，大家以后想说啥说啥就行，不用在乎我滴！ 说不定我就躲在某个角度阴暗吃瓜呢（x） 39L 楼主也是相当随和…… 40L 话说我一直想问，这个Molecule World的作者是什么来头啊。 好像是个新人，以前也没什么代表作，结果一上来就王炸。 41L 楼主 哦！之前XX新闻出了一篇关于主创的采访，上面有介绍来着。 是个漂亮小姐姐呢！ 42L 啊？？？作者是女孩子吗？？？ 43L 我去，这是我没想到的。 还以为会是那种高度近视蓬头垢面整天窝在椅子里写程序的眼镜男。 44L 楼上说得怎么那么形象。 45L 说的简直就是我。 ……只不过要把“写程序”改成“玩游戏”。 46L 啊，那篇报道我找到了！ [图片] 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姐姐……想扑倒。 47L 楼上的住手！ …… 让我先来！ 48L 你们？连主创都不放过啊！别太过分！ 49L 看照片自带认真和乖巧的气质，像邻家女孩。 而且技术力还这么强……妹妹我可以！ 50L 楼主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是个彩蛋狂魔呢。游戏里到处都是细节，剧情和战斗并重，还是独立制作游戏……怎么做到的啊。 51L 感觉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奉陪到底的人，柔中带刚的类型。 52L 不过，游戏的效果这么好，她自己应该发售前就能感觉到吧？应该不会特别艰难？ 53L 楼主 emmm不一定。 星露谷作者在游戏发售前不就觉得自己的游戏很烂么，可是星露谷的游戏效果已经够好了吧。 不过我觉得，不管之前什么样，妹妹找到发行商之后肯定就不那么艰难了……KODZUKEN就是独游制作者之光！尊重个性、方针灵活、宣传强大，没有制作者能哭着走出Bouncing Ball！（疯言疯语） 54L 赞同。KODZUKEN的能力一直可以的。 55L 赞同+1。之前《无尽坠落》的作者提到KODZUKEN时都哭了，说什么要不是遇见他自己的游戏就完了之类的……感觉KODZUKEN真的挽救了很多人的梦想。 56L 这次Molecule World感觉像是互相成就。 发布会的最大看点不就是Molecule World下篇的发售吗，都预热好几波了。 57L 确实。感觉这是KODZUKEN眼光最准的一次。 58L （弱弱）那个，我知道我可能有点恋爱脑，不过…… 大家不觉得有点好磕吗？ 59L 楼主 楼上的姐妹（或者兄弟），其实我也…… 60L 啊，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恋爱脑。 安详倒地。 61L 谁不是呢（狗头）看到开发者采访的那一刻我就开始磕了。 62L 这不能怪我们！他们拿的纯粹就是知己相逢互相成就的剧本啊，气质还那么配，这能不磕吗！！！ 63L 楼上好像很明白的样子，展开说说？我也想磕。 64L 没问题，咳咳（清嗓子） 采访上说过，主创竹冈小姐以前在国外跟人合作过一个游戏，但是相当普通，工作室不欢而散了，她本人也因为这件事心情低落了很久。 然后，Molecule World是她从小就开始准备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更是重新捡起游戏梦的关键。（这里插入一些个人想法，我觉得在Molecule World发售前，她的压力应该是相当大的，不可能不艰难） 随后！一直孤军奋战的人找到了“独游制作者之光”（借用一下楼主的说法）！！！在心理上最脆弱的时候，这个人帮她宣传、帮她测试、带动人气，而且本身也能力强大，完全经得起任何期待……你说，不管是吊桥效应还是雪中送炭，怎、么、可、能、没、感、觉！！ 从KODZUKEN角度也是一样啊，游戏这么有意思，对作者本人产生兴趣也在所难免吧？而且最近还有发布会之类的事，两人交流的频率肯定是大大增加啊！要说擦不出火花我不信！！！（声嘶力竭） 65L [三花猫震惊表情包] 我去，这么看来是很好磕啊…… 垂直螺旋入坑（咻） 66L 啊，楼上砸到坑底的我了（bushi） 67L 磕到真的了这不比霸道总裁爱上我有看点[狗头] 68L 等等……（沉思）KODZUKEN不就是霸道总裁吗…… 69L 点进来之前还以为是专心讨论游戏的帖子，搞不懂你们在磕啥。 再说了，人家KODZUKEN不是有女朋友吗，乱磕的人不太尊重吧。 70L 楼上的瞎说什么，KODZUKEN从来没官宣过恋情好不好？再说了磕cp碍你什么事？不喜欢看可以出去。 71L 我没瞎说啊，网上都有人分析的。 前一阵KODZUKEN戴口罩直播那次，不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往显示器后面看吗？有人分析可能是他女朋友就在房间另一端。 72L 搞了半天还是捕风捉影啊。 73L 就是，又没有实锤，在这边义正言辞个什么劲啊…… 74L 问题是KODZUKEN本人也讨厌嗑CP的行为啊，以前每次评论区有人磕他和谁谁谁的CP，他都会亲自下场辟谣的，如果再有人磕甚至还会直接删视频。这我可没捕风捉影吧。 75L 楼主 那你直接说人家有女朋友不更是ky嘛（小声） 好啦好啦那我继续更彩蛋了，大家想看的看，不想看的散，不要吵啦。 76L 楼主干的漂亮！ …… 286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87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8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89L 楼上都疯了？ 290L 去看推特！去看推特！！！ 291L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92L 这下子是真的磕到真的了！ KODZUKEN直接靠在人家肩上啊啊啊，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软萌了！在老婆面前肆无忌惮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293L 楼上你到底是高兴还是气愤啊…… 294L 一小时过去了KODZUKEN还没辟谣！这一定是真的！ 295L 说真的我甚至怀疑戴口罩直播那次坐在房间里的就是竹冈小姐（） 296L 啊啊啊啊啊说不定真是呢！ 这样一想那次KODZUKEN也没辟谣啊啊啊啊啊 297L 我去，串起来了！ 298L 一位深夜肝Molecule World的游戏宅发来贺电。 （两位要是谈恋爱心情好了能不能给个官方攻略，Molecule World战斗模式好难啊） 299L 真的我求求你俩了一直谈下去吧。 像Molecule World这样的游戏最好一年一部，拜托了（双手合十） 300L 喂楼上（惊恐） 会累死的啊！ 301L KODZUKEN：好累〒_〒今天先下播了，我们明年见。 302L 楼上禁止放视频！哈哈哈哈哈 303L 磕个鬼啊，这里面明显有潜规则好吧。 推特那边有好多人都分析了，要不是有利可图那个主创根本不会接近KODZUKEN……就论坛这边还一堆恋爱脑。 304L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305L 缓缓打出两个问号。 306L 他们俩也就二十出头吧，估计大学也就刚毕业……普通小情侣都能被你看出潜规则来，你的人生是有多灰暗啊。 307L 303楼的人听着： 我是Bouncing Ball内部成员+KODZUKEN五年老粉，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件事TMD比你的钱包还干净！合作就是普通商业合作，恋爱就是普通年轻人恋爱！我搞不懂你们在现实生活中受了什么酷刑要到网络上找平衡。 还有，你说推特那边有人分析？敢不敢甩个链接啊？我一个个骂回去。 308L 楼上冷静 309L 我去，暴躁老哥！那个人都被吓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310L 看出来是KODZUKEN真爱粉了hhh 311L 不，我是脑残粉。 312L ……6 …… 1022L 发布会结束啦！超精彩啊！ 1023L 比起发布会我更期待KODZUKEN待会儿的直播（） 1024L 确实，毕竟这也是Molecule World下篇内容首次放出。 1025L 我一进KODZUKEN直播间就被那个在线人数吓到了…… 1026L 开始啦开始啦！ 1027L 我去好激动 1028L 我真的期待下篇期待了好久好久！再等下去我会die的—— 1029L 我去，光是看到熟悉的开场页面我就激动了 1030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031L 下载通道是一小时后开启吗？我等不及了啊！ 可恶KODZUKEN你当着我们的面玩，这不是馋我们么（误） 1032L 楼上哈哈哈哈 KODZUKEN：你懂什么叫预热吗？ …… 1103L 我去。 1104L 我去……我也是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吗。 1105L 我去…… 1106L 怎么了怎么了？我在加班没看直播，谁来给我转述一下！ 1107L 不，我建议你明天去看直播回放…… 1108L 竹冈小姐这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KODZUKEN啊。 1109L 呜呜呜，你们两个带着我的祝福滚啊！ 1110L （小声）话说谁还记得这原本是一个彩蛋贴 1111L 楼主 没关系 （话说我怎么抢到了这个数字的楼QAQ此情此景下更显得我是单身dog） 【楼主已将本贴改名为“（原本只是）Molecule World彩蛋汇集贴”】 1112L 楼主 大家尽情磕吧（鞠躬退下） 【作者有话说】 因为和正文剧情进展很契合，所以先把这个番外甩上来 （顺便给结尾预热一下下） 感谢在2024-04-25 02:25:06~2024-04-27 08: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壹伊 46瓶；鱼子酱、Akashi 20瓶；不会推理的侦探 5瓶；君临 2瓶；昏昏想睡觉、山岩、木易乐、彗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56章 “我现在，八百米能跑进四分钟了！” 前几天, 在孤爪研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一段小插曲。 “嘶……” 敲着敲着键盘，竹冈静突然毫无预兆地倒吸一口凉气。 官宣请求刚惨遭拒绝的孤爪研磨警觉, 从显示器后探出头来，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猫瞳眨啊眨：“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有点心悸，”竹冈静象征性地拍了拍胸口，低声碎碎念道, “我是忘了什么事吗……” 事业脑习惯了, 对于生活中的事就有些迟钝, 忘事或思虑不周是常有的。竹冈静本人早已习惯这一点, 故而她凝神思索片刻无果后，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放弃了。 然而孤爪研磨看着她的眼睛, 神情忽地开始变幻莫测。 几分钟后, 前田晴彦来汇报工作进度。他在门外敲了足有十下才走了进来, 猫手猫脚，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仿佛生怕打扰他们俩。 “正常点。” 孤爪研磨还没看他就说。 “喔……” 前田晴彦挠了挠头, 暂且收起了半避嫌半玩笑的样子，换上正常的步伐走过去：“老板，您看看这里……” 他把自己的电脑放在孤爪研磨面前, 清清嗓子预备开始汇报。孤爪研磨暂且放下手中的事，都把注意力放在剪辑界面上了, 前田晴彦却突然一个急转弯： “——哇塞老板, 您还有谷歌自己的爱好啊。” “……” Bouncing Ball每日一问：前田晴彦为什么还没被开除？ 孤爪研磨默默移动鼠标, 直接切换到电脑桌面, 第无数次强制自己语气平稳： “嗯, 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不实叙述。” 这件事最终以前田晴彦一阵“不愧是您竟然能考虑这么多事”的无脑狂吹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他刚才的作死行为。竹冈静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并没有考虑太多，只在潜意识里思索着：根本想象不出前田晴彦在网上喷人的样子啊。 而几天过去，当竹冈静在机场接到父母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心悸、孤爪研磨又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谷歌他自己。 “回国三个月干出两件大事，你很不得了啊。” 竹冈理惠子皮笑肉不笑地抛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梦回小学考砸后找家长签字的情景。 是啊，在这样一个信息时代，爸爸妈妈也能看见那些消息…… 为什么她今天才意识到啊！ 竹冈静被游戏成功建立起来的气场顿时被浇灭。她弱弱地接过母亲手中的行李，又瞥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父亲。 竹冈高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糟了。 仔细想想，谈恋爱这回事，她其实并没有刻意瞒着自家父母。毕竟她已经是成年人了，事业上也算是小有成就，完全有时间和资本去做这件事。所以，有时候和孤爪研磨相处一天下来心情很好，她也会带着高兴的心情去给母亲发信息，漫无目的地夸夸今天的饭菜、或是夸夸东京的天气，字里行间都坦然地透露出现充的傻乐气息。 只不过她没有明说过。 原因也很简单：一，和爸爸妈妈才刚搞好关系；二，交往时间还不算长。 ——这些原本都不叫事儿。在她原本的设想里，未来的某天，她会再自然不过地把恋情告知父母。也许见家长之类的会有些手忙脚乱，不过结果肯定会好的。喜好和审美说不定会遗传，她这么喜欢研磨，爸爸妈妈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这个公布恋情的方式也太戏剧化了，真的，就太戏剧化了…… 爸爸妈妈竟然是从推特上得知的！这什么狗血剧情啊！？ “听我解释。” 竹冈静一溜小跑紧跟着他俩，像是电视剧里追着女主大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男主： “没有阴谋论，就是普通的恋爱！” 她满脸正义。 隐约地，她听见竹冈理惠子低声说了一句： “就三个月……” “不、不止三个月！”原来爸爸妈妈担心的是闪恋吗？一边更新着脑中的数据，竹冈静一边努力解释道，“其实我们已经认识六年了，我们是高中同学——” 正当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这六年来的蜿蜒曲折全都和盘托出时，只听竹冈理惠子顿了一下，缓缓补上了后半句话：“……我女儿才回国了三个月，就跟别人走了……” 嗯？ “你们现在同居了吗？” 竹冈理惠子突然停下，转过身来问她。 “还没有……不过我偶尔会在他那里留宿。” 虽然“偶尔”的频率有点高。 说到这里，她想起那天孤爪幸子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又连忙补上了一句： “都是分房睡的，什么也没干。” 竹冈理惠子闻言神情复杂：“我原本想着回东京之后换一个大一些的房子，我们一起住……不过照你们这个进度，我看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哎？ 竹冈理惠子叹着气走了，高跟鞋踩地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忧伤。竹冈高介停了一下，对女儿道：“她只是舍不得你而已。” “这样吗……” 竹冈静受宠若惊地愣在原地，还没仔细体会“被舍不得”的滋味，只听得父亲说： “说是什么‘才三个月’，但是我们之前好几年都对你不闻不问，似乎也没资格说出这种话。” 这话听起来有些落寞，还有些自嘲，让竹冈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们查了查那孩子的资料，看起来挺厉害的。”竹冈高介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对你好吗？” 两人并肩往机场大厅外走，而母亲放缓了脚步，回过头等着他们跟上来。 看看父母的眼睛，竹冈静沉思了片刻，突然仰起头来，郑重地比了个“四”的手势： “我现在，八百米能跑进四分钟了！” 像是考了高分回来邀功的小孩子。 父母没料到她的回答，都是一脸茫然。 “药已经很久没吃了，一点不良反应也没有；失眠症状消失了，除非我主动熬夜；食欲也稍微改善些了，体重马上就能达到健康标准了。”她叉着腰宣布道，“这些是在他的帮助下达到的喔。” 不知为何，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觉得眼睛隐隐有些酸涩。但她还是定了定神，目光炯炯地看着爸爸妈妈： “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的！” 他们听了沉默不语，仿佛在处理着她给出的信息。机场的人来来往往，而这三人在流动的人潮中静止不动，偶尔会将旁人的目光引来。 父母回国的时间定得突然，因而竹冈静并没有把这消息告诉孤爪研磨。此刻她有一点点后悔。 应该说的。这样他就能帮忙分担自己此刻的紧张了。 “伴侣对你好不好”的问题，是不能用一个简单的“好”或“不好”来回答的，这她明白。所以，她选择陈述事实，这是最直接而有力的论据。 可是……她有没有把事情的原貌表达清楚呢？ ——差一点都不可以的。 因为，那个人，真的是像养女儿一样对她好啊。 许久，在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中，竹冈高介笑了笑说道：“你刚才说的话……应该是那孩子的台词吧。” 竹冈静不解地歪歪头。 “你把话都说尽了，那孩子可就没有表现空间咯？” 竹冈静愣住，随即大惊：“还有这方面要考虑吗？” “等发布会结束了，挑一个你们都比较闲的日子，让我们也看看他吧。”竹冈高介道，“虽然看资料和你的描述，似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果然还是要亲自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诶，这是……”竹冈静眼睛放光，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不生气了？” “本来也没生气……”竹冈理惠子嘀咕了一句。 被爸爸妈妈认可了！狗血剧情顺利化解了！ 接机行动大成功！ “啊，真好——” 竹冈静如释重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些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很喜欢他吗？”竹冈高介微笑着问。 “超级喜欢！”带着被父母认可的加持，竹冈静的心情都雀跃起来。她丝毫不加掩饰地道，“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他的那种喜欢！” 竹冈理惠子用力把喝空的咖啡杯丢进了垃圾桶。 某人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以一声轻咳来掩饰：“这，额，这只是……” “我懂，”竹冈高介接道，“年轻人嘛。” “……” “你平时也这样对他说话吗？” “不是的……” “是吗。” “真、真的，因为才刚确定关系不久啊……” 一边说，她一边偷看自家父亲的神情。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脸上向来表情不多，因而她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看起来还是挺……支持的？ 带着面无表情的妻子和满脸通红的女儿到车上，竹冈高介平淡地丢出了另一个深水炸弹： “改天要不要我找几个认识的国内的律师，帮你起草一份婚前协议？” “咳咳……”竹冈静凭空被呛到，“都、都说了才刚确定关系啊！” “有些事就是要早作打算。”竹冈高介表情诚恳，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趁热恋期多提出一些要求，为以后的生活做保障。” 话题进行到这里，一直一言不发的母亲也加入了话题：“我赞成。这段时期很关键，一定要抓紧了，不能输给对方。” “很难想象您二位当年谈恋爱时多么惊天动地……” 破案了，这俩人都舍不得她。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他们再拉进点距离……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到两章完结，随后会更五至十章番外（喂浮动范围怎么这么大） 番外放送顺序取决于灵感……不过应该会先写和正文相关的再写if线，这样割裂感会稍微小一些。 许愿楼里点赞多的都会写！ （如果没有灵感，有一些可能不会写，还有些小片段可能不容易独立成篇、会穿插在其他篇里……） 成年后相见的if线可能会比较长。 感谢在2024-04-27 08:41:28~2024-04-28 01: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饼 2瓶；山岩、彗星、玩毛线的猫猫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第57章 “想看你惊讶的样子。” 早上起床的时候, 厨房里久违地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洗了脸让自己清醒后，竹冈静一边整理衬衫领子一边好奇地从门边探出脑袋，恰好和穿着围裙的竹冈理惠子对上了视线。 “起来了？”她关上火, 转过身把大大小小的碗碟码出来，背对着女儿说道, “端饭吧。” “啊，好！” 竹冈静点点头，清晨的倦怠一扫而尽。她一溜小跑到了案板前, 左右开弓端起两个盘子, 放慢了脚步往外面的餐桌走去。 “小心一点, ”顿了顿, 竹冈理惠子看着她的身影又补了一句，“下次一趟端一个盘子就行了, 不然不安全。” 桌上有空掉的盘子, 大概父亲已经用过早餐出门了。竹冈静应了一句, 把空盘子摞好，又端回了厨房。 她看了看正在解围裙的母亲, 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明天……我来做饭吧。” 然而对方立刻拒绝了：“没必要, 帮女儿做个饭的小事我还是能搞定的。” ……是小事吗？竹冈静瞥了一眼茶几上翻开的菜谱。她有理由怀疑母亲为了做一道完美的早餐而读菜谱到半夜。 但是想了一想，竹冈静没有再推脱，默默地点头应下了。 虽然两人在line上的交流频率有所增加, 但现实中还是很难找到话题，因而饭桌上有些安静。直到早餐时间快结束了, 竹冈理惠子才突然开口道： “静, 你平时……中午怎么吃饭？” 话题突如其来, 竹冈静咽下口中的饭菜, 回道：“一般是去外面吃吧, 忙的话就吃面包。” “哦……” 对方没声了，但没有继续吃饭，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杯子里的牛奶，眼神有点犹豫。 “……”竹冈静看着她的神情，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妈妈给我做了便当吗？” 咣。竹冈理惠子立刻把牛奶放下，心思被点破之余有些不自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竹冈静愣愣地看着她。没多久，她提着一个袋子走来：“嗯，随便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真的啊…… 竹冈理惠子好像不太明白该怎么和女儿相处，原本该是温馨的场景，她却无言地垂下眼睛继续吃早餐了。还好女儿本人没在意这些，她新奇地撑开袋子往里看，眨了眨眼，随即伸进手去，拿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饭盒。 “妈妈，”她喊了一声，微微靠近了母亲说道，“我吃不了这么多啦。” “哦，其中一个不是给你的。”竹冈理惠子抬头道，“是给那孩子的。” “那孩子”……？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瞬间的茫然。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竹冈静不敢置信地结结巴巴问道：“您是说，研、额……孤……” 竹冈理惠子无语打断：“对。” “为、为什么？”她感觉脸上已经热起来了，大概还是不太习惯当着家人面说起恋人，“您昨天还……” “毕竟那孩子照顾了你这么多，就连身体状况这种事都考虑到了。”见到比自己还慌的人，竹冈理惠子暂且找回了些从容。她放下筷子，坐直了道，“说实话，这个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原本也打算回国之后就带你锻炼来着。” 所以她是绝对逃不过锻炼的命运是吗…… “我不知道做午餐便当是否恰当，也许太寒酸也太自以为是了。”竹冈理惠子揉了揉太阳穴，国际航班和睡眠不足叠加，她此刻的语气有些疲倦，“我事先并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事，所以并没有准备什么送他的东西，但又不能什么都不送，所以就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那孩子吃不惯……” “我觉得挺恰当的。”竹冈静打断了母亲的反复考量，神情坦然地道，“我以前也吃过他妈妈做的饭，所以勉强可以算是礼尚往来了？” 听见她“吃过他妈妈做的饭”时，竹冈理惠子的眼神有片刻的犀利，仿佛下一秒就要好胜地问“你觉得谁做的好吃”，不过她没有那样说。 “是吗，”她只是说，“看来也要找机会感谢一下他的家人啊。” 竹冈静低头把两个饭盒都收进袋子里，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波澜。 给男朋友带便当什么的，简直就像是校园恋爱的情节啊。 “……这样，算是普通母亲该有的样子吗？”突然，竹冈理惠子有些自嘲的声音响起，“做早餐，做便当，关心女儿的感情问题。” “哎？做早餐什么的父亲也可以干的，并不是母亲的义务……” “我的意思是说，”竹冈理惠子看着她，“以前面对你和工作的选择，我一直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工作，在关心你这件事上，我做的甚至还不如那孩子多……说实话，昨天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有种挫败感，还有莫名的气愤——大概是对自己。” 在女儿最需要陪伴的年纪不闻不问，在女儿热爱的事业上自以为是，直到女儿执着过度以致生病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关心。 竹冈理惠子从小到大一直被形容为“优秀”，因而她总是冲劲满满，不想让家庭耽误自己的前程。可是，在昨晚回到家、躺在床上时，她忍不住联想：万一女儿没有遇见那个人呢？ 万一，遇见的是利用她、伤害她的人呢？ 那种后怕盖过了她工作顺利的所有成就感。 ……也许人生不只是工作，也许，她要学习的事还有很多。不是作为一个“强者”，而是作为一个“人”。 “我以前可能做过一些让你感到失望的事，如果你因此而责怪我，我不会说什么。”她注视着竹冈静的眼睛说，“昨天，我们对孤爪君的态度可能有不妥之处，那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想法。其实我很高兴哦，很高兴有人比我们还要爱你。” 装饭盒的袋子被竹冈静系好了，虽然是保温材质，但仿佛还能透出温度来。她迎着母亲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恍惚间觉得这段对话仿佛暌违了六年之久，正穿过陈旧的时光敲打她的心。 没关系的，暂时有些笨拙也没关系，你会学习如何做妈妈，我也会学习如何做女儿。这并不是敷衍，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原谅，而是奔赴更好生活的决心。 “……明天，”竹冈静对母亲笑了，眼中的微光仿佛可以照亮一切，“我还想吃妈妈做的早饭。”. Bouncing Ball，午休时间。竹冈静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应许后走了进去，恰好看见结束工作的孤爪研磨趴在桌子上，头发散开，一副精力耗尽的样子。 竹冈静轻轻地带上门，慢慢地走了过去，仿佛对方正在睡觉。 “好累——” 虽然他并没在睡觉。 离发布会只剩几天了，工作量剧增，到处都是需要他签字确认的事，还有不少意想不到的变数。于是，每逢午休和下班时间，电量耗尽、身心俱疲的猫猫都要趴着歇一会儿。 “就不能造一个像我的机器人放在这里吗，那样我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竹冈静吐槽道：“没有那种东西。” 孤爪研磨嘀咕了两句，慢慢地抬起头来。黑发把脸遮住，和高中时吓到山本猛虎的座敷童子倒是有几分神似。他用手指把头发捋到耳后，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着。 “要睡一会儿吗？” “不了，先吃饭吧……不吃午饭下午就没力气了。” “嗯……那去哪家吃？” 孤爪研磨闻言思考了片刻。大概是因为平时办公就在附近吃，周围的餐饮对他来说和学校食堂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于是他意甚怏怏：“不想动。等会儿再决定。” “哦。”竹冈静垂下的手缓缓举起来，原来正拎着一个袋子。在孤爪研磨茫然的注视中，她拿出两个饭盒，把其中一个推到孤爪研磨那边，试探着问道，“那吃这个？” 饭竟然送到了眼前，而且还是竹冈静拿来的，孤爪研磨眼中难得有了些光亮：“你做的？” 竹冈静歪歪头，没有直接回答：“试试看好不好吃啦。” 说完，她自己先打开了饭盒。还好，竹冈理惠子做的是正常的便当，并没有凹什么华丽的造型。大概是估计到上班族的胃口，饭菜整体以清淡为主。她松了口气。 视线移回孤爪研磨。他已经夹起一筷子放进口中了，脸颊微微鼓起，让竹冈静莫名有种投喂猫咪的错觉。 “……好吃。”过了一会儿，对方抬眼看向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道，“而且对胃很友好的感觉。” 唔，母亲大概是比着她曾经的胃口做的。 “是吗。”竹冈静托腮看着他，微笑着棒读道，“如果我母亲听说你喜欢她做的菜，一定会很高兴的。” “……” 猫猫动作凝滞。 竹冈静虽然身体还好好地坐着，但眼中的好奇与激动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哇哦，第一次看见研磨惊讶的样子哎。” “等等，至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啊。”孤爪研磨瞬间清醒，“你父母回来了？什么时候？” “昨天。”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因为你最近很忙，我不想你平白无故因为担忧而分心。不过既然他们喜欢你，我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告诉你了。 心里这样想着，竹冈静却故作无辜地说：“因为想看研磨惊讶的样子——” “喂。” 孤爪研磨心情有点复杂，总觉得竹冈静是被自己带坏了。 她计策得逞，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看了她一会儿，因工作繁忙而低落的心情仿佛也变好了很多，于是索性不去计较了。 “这次游戏发售前的心情，和上次似乎完全不一样哦，竹冈开发者。”他道。 “是么……” 压力当然也是有的，上篇带来的期待偶尔也会显得沉重。 但是，像之前那样紧张得什么也做不进去的情况确确实实是消失了。她甚至还可以分神考虑一下家人的事。 “因为，我也会成长啦。” 她对孤爪研磨道：“谢谢研磨一直以来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下章完结，字数应该会多一些。 后面还会更番外哒（比心） 感谢在2024-04-28 01:06:13~2024-04-29 10: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试过了名字最多这么长 30瓶；十月樱 10瓶；莎 2瓶；山岩、彗星、不想取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完结篇 第59章 第58章 完结篇 这次的新游戏，叫做人生。 秋天清晨, 阳光从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洒下，仿佛是透过了一块晶莹的蓝水晶。树下覆了一地落叶，几只猫在其中悠哉悠哉地漫步, 爪子踩到碎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论怎么看，这都是让人忍不住感恩生活的好天气。 而孤爪研磨昨晚睡前忘了拉窗帘, 此刻不可避免地被阳光叫醒，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太感恩的。 “……” 他埋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褥子陷下去了一大块, 黑金相间的发丝零零碎碎地铺开在枕头上, 大有继续赖床的架势。 床头的时针一格一格走动, 平和的滴答声为卧室平添了一份静谧。 咔——钟表走到七点半。随后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毫不拖沓，仿佛踩着什么舞曲的鼓点。那声音接近门口时突然停下, 然后是三下咚咚咚的敲门声。 被子里的人纹丝不动。 紧接着又是三下敲门声, 这次声音大了些, 好像在问“我可以进来吗”，但被子只是稍微蠕动了一下, 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下一秒, 卧室门直接被等不及地推开，一个人跑了几步扑到他身边来，愉快地喊了一句： “——研磨生日快乐！” 这是2018年10月16日, 一个平凡而普通的秋日。 但因为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它对于某些人来说又是不平凡的。 被子终于有了动静, 里面的人挣扎着拨开被子, 揉着眼睛露出脑袋来。眼睛终于彻底睁开后, 孤爪研磨和趴在自己身边的竹冈静对上视线, 猫一般的双眼缓慢地眨了眨。 “早上好。”他说。 因为刚睡醒, 孤爪研磨的声音还有些哑，精神也欠佳。眼睛刚睁开没多久就再次阖上，他一头栽回枕头，似乎能无缝衔接再睡个回笼觉。 “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啊……” 恍惚间听见竹冈静这样嘟囔了一句，孤爪研磨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吐槽：“你是为了看我惊讶才来的吗……” 近来，她对逗他惊讶这件事乐此不疲，他感觉都快习惯了。 计划没有得逞，竹冈静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啊，研磨记得起床喔，已经七点半了。” 她话音未落，褥子的凹陷就骤然回弹，随即孤爪研磨听见了往门口走去的脚步声。竹冈静大概要去准备早餐。 “等一下。” 声音比动作更快。孤爪研磨叫住竹冈静后过了好几秒，直到后者已经疑惑地回过头来，他才费劲地把手从被窝里抽出，对她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再来一次……这次我保证配合。” “哎？”竹冈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种事再来一次也太无聊了吧。” “来嘛。” 仗着刚睡醒的声音黏黏糊糊，他的语气里有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竟然让猫主子（自封的）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好吧，”猫主子本人慢慢转过身来，心里猜测刚睡醒的研磨是不是有降智效果，表面上却还是很配合，“那，再来一次哦。” 竹冈静这次没跑那么急，也没想着能吓到谁，主打就是一个配合他。她快走几步，坐到床边，微微俯下身去复刻刚才的台词：“研磨生日快乐……” 说时迟那时快，被子突然自己动了，强硬的力道迫使她失去支撑倒在床上。直到嗅到枕头上残留的洗发水香味，竹冈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某人隔着被子抱住了。早有预谋，套路满满。 什么起床降智，这家伙的脑子明明跟平时一样好使，连个开机缓冲都没有。 “喂。”竹冈静无言抗议。 孤爪研磨平时看起来无气力，但力量比她想象中要强，此刻她居然挣脱不了。徒劳地动了几下后，她索性放弃挣扎，默默地躺在被子里。 ……被子上有研磨的气息啊。 “快给我。” 声音从被子外传来，让竹冈静不明所以：“什么？” 一只手从外面帮她掀了掀被子，柔软的视线遮挡消失，竹冈静看见了那双已经完全清明的琥珀色眼睛。这情景和一开始恰好是对调过来的。 “生日礼物。”孤爪研磨表情认真，一字一句地道，“快给我。” 六年前那个在生日当天别别扭扭的小布丁，现在居然主动索要礼物呢。 心中感慨之余，竹冈静暂且原谅了他套路自己的行为，回应道：“晚上再说吧。” “……” 孤爪研磨默默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神情复杂。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无语解释道，“就是正常的礼物。” “那为什么是晚上？”孤爪研磨托着腮，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到时候事情不是很多么。” 事情很多，并不是因为生日会之类的——而是因为发布会。 今晚将举行Bouncing Ball首次游戏发布会，届时会发布包括Molecule World在内的一大批游戏。 因为这件事，孤爪研磨的父母都没有赶来陪他过生日，想着等他彻底忙完了再说。 “所以才要等发布会结束了再给，”竹冈静倒是一脸理所应当，郑重地道，“等所有麻烦事都结束了，才有心情细细体会收礼物的快乐啊。” 这话出乎意料地有道理。孤爪研磨沉吟片刻，没有想出正当的反驳理由，索性倒在床上拉长了声音道：“没动力起床了——” “必须起，”竹冈静隔着被子推推他，义正辞严地道，“你是老板，研磨。” 孤爪研磨要去床头柜摸手机：“那就通知大家早上放假……” “喂冷静一下，今天可是有大事要干啊！” 一阵拉扯，竹冈静才终于成功让猫猫坐到了餐桌前，付出的代价包括但不限于拥抱和亲吻。 好吧，看在他过生日的份上，竹冈静想，就不计较了. 黑尾铁朗开着车，悠哉悠哉顺着山路往前行驶。后座是无时无刻不精力充沛的银发后辈，此刻他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好像是出来秋游的。之所以没让他坐前排，是因为黑尾铁朗总觉得让小孩子坐副驾驶违反交规。 “几点了？”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嗯……七点四十。”灰羽列夫低头看了看手表，过了半晌才回道。 手表是赞助商提供的，线条简单却暗藏奢华。美中不足在于那不是电子表，刻度又不够明晰，灰羽列夫每次看表都要辨认很久。 “七点四十啊……”黑尾铁朗思索道，“不知道研磨起没起呢。” “哎？要是研磨前辈没起的话，我们能进去吗？”灰羽列夫表情突然凝重起来，“需要翻窗户吗？” 黑尾铁朗无奈道：“不用，我有钥匙。” “……这样吗，”说了奇怪的话，灰羽列夫挠挠头，干巴巴地找补道，“黑尾前辈和研磨前辈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呢。” 郊区道路的分叉口不多，车辆只需要顺着山道往前走。树木开始落叶，透下了斑斑驳驳的阳光，一块一块地在车身上滑过。 清晨去拜访过生日的友人，总让人觉得惬意。哪怕生日祝福完全可以通过line来表达，他们还是想要亲自来一趟。 “唔，这样一想，”黑尾铁朗想了想说，“感觉想象不到没有研磨家钥匙的生活啊。” 从以前比邻而居，到现在车程将近一个小时，两人来往的频率似乎没怎么变过。 大多数人听到这话都会觉得惊讶，但灰羽列夫却觉得理所应当，甚至像是很有共鸣似的：“这么说的话，我也想象不到不跟前辈们来往的生活耶。” 这的确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语。 “哦，能看出来，”于是黑尾铁朗从车内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微笑道，“明明什么都不能吃，但每次聚餐都没缺过你。” 车辆拐了个弯，驶进一片居民区。黑尾铁朗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孤爪研磨的房子，将车停在了院里的空地上，车轮压过落叶时发出细碎的吱吱声。几只猫从车边经过，慢条斯理，仿佛就连它们对这辆车也十分熟悉了。 “到啦——下车！”黑尾铁朗解开安全带，对后座的灰羽列夫道。 那语气一如在以前集训的大巴车上，主将会提高声音把睡着的队员们叫醒，多年过去这份声音依然没有变化。 灰羽列夫露齿微笑道：“好！” 两人一同穿过院子，来到了房门前。黑尾铁朗还顺便蹲下把喂猫的盘子摆正了，看得灰羽列夫一愣一愣的。 虽然对孤爪研磨的起床时间不抱希望，但黑尾铁朗还是象征性地按了门铃，以示尊重和礼貌。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居然真的从里面打开了。 “今天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哦，是你啊～” 前来开门的竹冈静莫名其妙：“黑尾前辈语气的转变好微妙啊。” 她视线微转，又看到了另一个高个子，于是微笑问好道：“是列夫啊，早上好。” 灰羽列夫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道：“竹冈前辈早上好！” “诶？我的问好呢？” “总觉得黑尾前辈想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所以不问好。” “喂！” 既然竹冈静在家，那孤爪研磨肯定已经起床了，黑尾铁朗这样想着。果不其然，在玄关换好鞋、往屋里走的时候，他们隐隐听见了讲电话的声音。 “哟，已经有人来电话了？” “嗯！是日向打来的。” 虽然今年没有特意准备过生日的事宜，但孤爪研磨毕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合作伙伴和粉丝早早地就开始给他寄礼物。客厅角落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纸箱，看起来不像是过生日，像是过年。 他们经过纸箱，毫不见外地在会客区的榻榻米坐下。孤爪研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以示问好。恰逢通话接近尾声，他一边说着“嗯，谢谢，训练加油”一边走过来，做好了两波祝福无缝衔接的准备。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二？”孤爪研磨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问，“列夫的工作时间比较灵活倒也算了，小黑不用上班么？” “研磨你经常和排球协会合作嘛，”黑尾铁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道，“我说今天是你生日，要来拜访你，上班可能会晚一些，上司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哦……” “怎么样，收到的礼物里有喜欢的吗？” “唔，谈不上喜不喜欢，每年收到的都差不多……”说到这里，孤爪研磨突然皱了皱眉，似乎有点无奈，“小黑，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跟虎说一声，别每年都送健身器材了。健身房快摆不下了。” “他还在送健身器材啊。” “嗯，从以前的杠铃到现在的哑铃凳。”孤爪研磨道，“他真觉得我会用？” “唔，这大概寄托了一种美好的期望……” “是不切实际的期望。” “好好好，我帮你转告他。”应下后，黑尾铁朗清了清嗓子，照例说道： “——研磨，欢迎来到二十三岁的世界！” “啊，又是这句话。” “你倒是表现得稍微高兴一点啊！” “这句话也是。” 灰羽列夫在一边充满感情地鼓掌：“研磨前辈生日快乐！” “嗯，谢谢列夫。” “哎？好淡定。” 这边正聊着，竹冈静从餐桌那边探头大声问：“黑尾前辈和列夫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啦，谢谢。”黑尾铁朗抬高了声音回答。那边应了一声，然后传来了摆放碗筷的声音。 灰羽列夫跃跃欲试想站起来：“前辈准备的是什么早饭啊……” “喂！列夫你这家伙不准多吃！” 把灰羽列夫摁下之后，黑尾铁朗为不省心的后辈叹了口气，随口问道：“你们是轮流准备早饭？” “差不多吧。她父母回来了，所以最近来这边的次数少了。” “这样啊……” 郊区的独栋噪声少，只要不说话，气氛就会沉入祥和的安静。孤爪研磨看了看表，站起来准备去吃早餐，就在这时听到黑尾铁朗感慨道： “总觉得以后每年都会是这样，真让人期待。” 每年都会是这样么？孤爪研磨和幼驯染对视一眼，心中开始回想一早上的经历。 友人在上班前驱车前来，只是为了给自己送上一句祝福。在这个被自己生日赋予了特殊意义的早上，重要的人聚在一起，为了不甚重要的事闲聊。 ……还有特殊叫醒服务。 起床意味着要上班，要工作，要做很多他不喜欢的事，所以他不喜欢起床。但是，如果以后的生活都能这么丰富，他对起床的讨厌大概会减轻很多。 毕竟，生日最快乐的并不是收礼物，而是自己爱的人齐聚一堂。 回忆结束，孤爪研磨看向餐桌的方向，微微笑了笑：“嗯……是很让人期待。”. 外面夜幕降临，而强聚光灯打在舞台上，让这小小一方区域亮如白昼。台下的面孔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见摄像机随着机械臂缓缓移动，将台上的人以及大屏幕中的影像尽数收入镜头中。 发布会接近尾声，观众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而对新游戏的期待占据了上风。这样的心情涌动在空气中，像肾上腺素一样令人精神抖擞，仿佛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不眠之夜。 前田晴彦站在摄影师旁边一同看着拍出来的影像，表情在认真工作时是罕见的严肃。在机械臂随着轨道拉远到某个距离后，他抬起头来，对着台上的孤爪研磨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么，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看到前田晴彦的信号后，孤爪研磨顺势开始了结束语，在台下恍如初醒的喧哗声中微笑说道，“接下来是Molecule World下篇的预热直播，下载通道将在一个半小时后开放，请大家继续关注哦。” 直播暂且被掐断，孤爪研磨放下话筒，对着现场的观众又礼貌鞠了一躬。台下的观众纷纷起立，毫不吝啬地为这位精准控场的年轻人送上掌声。 “老板，效果非常好。”下台后，前田晴彦确信地道，“之前听黑尾先生说您是社恐，我是真没看出来。” “我确实是。”只不过YouTuber当久了，就稍微能适应对镜头讲话了。他拍拍前田晴彦的肩膀，难得拿出了作为老板的样子说，“辛苦了。接下来可以休息。” 看看台下的人，孤爪研磨突然想起六年前入围春高时的表彰大会，当时他就连上台领奖都感觉不自在，看黑尾铁朗对全校致辞时忍不住替他紧张。而不知不觉间，他自己也是能在大众面前讲话的人了。 时间真的很快。 “我不累，”前田晴彦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简直亲身印证了单细胞生物体力不见底这句话，“我还要看Molecule World的直播呢。” 主播做游戏实况都有自己的一套设备，搬到会场来会很麻烦。而孤爪研磨家离这边不算远，就索性决定发布会结束后回家直播。中间只有半个小时，他的时间很紧张。没有继续和前田晴彦谈话，孤爪研磨点点头，把会场的善后工作交给员工们，自己则快步走向停车场。 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因紧张和兴奋升高的体温被晚风冷却，而连续讲话的疲惫显现出来。他没时间感慨，径直坐上了车。启动车辆时，手机屏幕亮了。 【竹冈静：现在开始准备直播】 【竹冈静：发布会我一直在看，效果超级好喔】 直播步骤还是比较繁琐的，等他回家后再开始会来不及，所以竹冈静在发布会提前离了场，去他家帮忙准备设备。这样等孤爪研磨到家就可以直接用了。 孤爪研磨呼了口气，夜晚独自赶路造成的隐约惆怅立刻无影无踪。 【孤爪研磨：谢谢】 【孤爪研磨：所以我的礼物呢？】 【（猫猫头表情包）】 【竹冈静：工作这不是还没结束吗，等结束了再说】 【竹冈静：别着急呀】 孤爪研磨其实不着急。比起最后的礼物，这种期待的感觉和索要的过程才让他感兴趣，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了好几遍，直到对方催他快点回来。连续工作的疲惫感消失了些，他心情很好地发动车辆，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这个点早就过了晚高峰，车一路上都开得很顺，到家时离直播开始还有大约八分钟。竹冈静显然是检查过好几遍，设备状态仿佛直接复制了他平时直播的样子，可以直接用了。 “谢谢。”孤爪研磨又道了一次谢。时间比较紧迫了，他没再玩笑，而是示意竹冈静可以先去休息，然后就一头扎进了直播设备里，颇有种和工作死磕到底的感觉。 键盘边上放了一份清单，上面写了一些直播要点，比如说怎么做才能吸引大家的兴趣之类的。为了营造真实感，孤爪研磨不会提前去查攻略，每次实况都是首次游玩，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考。 平时是不需要特意写下来的。但今天事情太多，对着观众和摄像头讲话几个小时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哪怕是孤爪研磨也要防止自己大脑过载。他靠在电竞椅上，重新浏览了一遍早上写下的清单，在心里盘算待会儿的直播。 虽然摄像头还未打开，但评论已经刷了一波又一波，和他首次打开Molecule World时一点也不一样。孤爪研磨放下手中的纸张，点开熟悉的游戏界面，看向屏幕上的电子钟，神情一如既往地淡定。 时钟变到整点。 孤爪研磨移动鼠标打开摄像头，露出标准微笑的同时说出一如既往的台词：“大家好，这里是KODZUKEN。” 门外传来走动和关门的声音，大概竹冈静已经回到了客房。偌大的家变得很安静。 直播流程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孤爪研磨点击“开始游戏”的按钮，注意到画面切换比上篇更流畅了。不忘老板的本职工作，他默默在心里评估了资金投入的效果，表面上还不动声色地继续注视着屏幕。 开场动画仍在继续，更加精美的画质列举了上篇部分代表剧情，算是一个前情提要。序章的音乐舒缓而富有神秘感，让人舍不得跳过。 孤爪研磨本身也不会跳过。毕竟是实况，还是首次公布画面。 为了不冷场太久，他放低声音适当地旁白了几句： “这个场景当初好像引发了很激烈的讨论，不知道伏笔会不会回收……啊，这里也是，好像有人私信开发者说剧情推不下去来着，其实那一段我做过实况的。” 音乐声渐趋舒缓，开场动画进入了尾声。 要开始了吗？ 【想象力是双手的延伸】 【你的思维被某个火种点燃，属于你的世界就此肆无忌惮地铺开，无边无际】 【故事由此而开始……】 Molecule World的故事就是围绕主角的想象而展开的。孤爪研磨一度怀疑，主角的原型就是竹冈静本人。 游戏开始，开局打怪。在战斗机制上，Molecule World仿照了魂类游戏，比起等级的限制更看重操作。抱着活动手指的想法，孤爪研磨一边开麦分析一边在键盘上敲击，怪物的血量眼见着往下掉。 「KODZUKEN这个操作是可以复制的吗！」 「我去，我待会儿不会连这个开局都过不了吧……」 “不会。”孤爪研磨余光甚至还能看评论，“难度不高，好好看我的操作。” 「……」 「……」 怪物很快消失，变成了一堆经验值。孤爪研磨表情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普通地走了个剧情，引得评论区直呼炫技。 然而剧情并没有继续推进，这稍微有点出乎他意料。他试着操纵人物，竟然还可以移动，说明这一段还有没完成的任务。 “看来还有其他任务？” 直播间的人数前所未有的多，假如换成真人，那估计可以坐满好几个体育场，他的任何一个操作都会引起评论区的热议。孤爪研磨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按键盘，人物的视角开始变换，连带着评论也刷来刷去。 走着走着，孤爪研磨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在观众看来仿佛是网络卡顿了一样。 观众们起初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评论区发了几个问号。但很快有人指出来： 「角落里有一只三花猫耶……」 「看起来有点眼熟？」 主播暂且没了声音，只剩直播间人数还在跳跃着上升。 「说眼熟的那位，请抬头看主播的头像……」 孤爪研磨自然不需要观众提醒这是他的头像。他沉默着看着那只三花猫建模，想起了在六年前的今天发生的某段对话。 “那……研磨讨厌这样吗？” “哪样？” “被画成猫……之类的。” 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可以用来当头像的程度而已。 出于某种直觉，孤爪研磨觉得剧情触发点就在这里。他操纵人物走过去，并试探着点了点那只三花猫。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在点击自己的建模。 屏幕突然暗下去，与之相反的是骤然跃起的音乐。屏幕上缓缓出现了一段话： 【My game To Kozume Kenma， the one I love. ——Takeoka Sei*】 这段话在琥珀色的眼中映了许久才慢慢消失，然后【Molecule World】的logo才浮现在屏幕中央，说明这才是序章真正的的结束，也宣示了一段新冒险的开始。 短暂的沉寂过后，评论区立刻呈爆炸之势，全都是尖叫声。 这个时候，孤爪研磨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刚才那只怪物他早就见过。 六年前，放学后的教室。一张人设图从竹冈静的抽屉里掉出来，被他捡到，然后才开始了这一段故事。 电子游戏行业发展迅猛，六年前那让他感到有趣的BOSS人设早就已经过时、被开发者迭代改善过很多次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看见那个角色了。 很少让直播冷场的孤爪研磨一时无言，慢慢地靠在椅子上。 一定要这样做吗？把他的名字写在最重要的游戏里，在关注度如此高的直播中告白……说真的，她对“生日礼物”的理解真的完全和别人不一样啊，这么多年过去都没变过。 生日礼物而已，随便搞搞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这么费尽心思…… ——“最喜欢研磨了。” 原来那不是玩笑吗？ 繁华的东京，不眠的夜晚，铺天盖地的电线不断传输着二进制数据，电子产品发出的光足以点亮整个城市。Molecule World下篇正存储在某个数据库里，无数人守在电脑前等着游戏发售，热爱游戏的人、热爱想象的人、热爱人生的人……很多人的生命轨迹都会因为这小小的游戏而交错。 而在这交错的节点上，竹冈静大声地喊着，我的游戏献给我爱的人，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我爱他。 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想要让他惊讶，竹冈静这次成功了。 评论区和论坛早就炸开了锅，数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着，连孤爪研磨的眼睛都很难捕捉到评论区的信息。他看了几秒，索性不再去看，而是继续靠在椅子上。许久，他才发出了一声笑声。 手机亮起，一条信息映入他的眼帘。 【竹冈静：这次的新游戏叫“人生”了喔】 孤爪研磨坐直，暂且顾不上直播解说了。 他回复道： 【这次发售游戏也请与我合作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Takeoka Sei是小静名字的罗马音。（感觉这里用英文会比较有氛围） 正文完结啦！撒花！这是我的第一个长篇，感觉还有很多的青涩和不足，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没有大家我是很难坚持到现在的！ 接下来会不定期修文 番外不出意外是隔日掉落，我们后天见喔！（比心） 感谢在2024-04-29 10:22:10~2024-05-01 12: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萱妍 20瓶；30212710 13瓶；醉肆 10瓶；虞山、山岩、不想取名字、彗星、弎弎玖玖、中原静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番外合集】 第60章 番外二 论坛体 直播间发生了什么！ 题目：直播间发生了什么！ 家人们谁懂啊, 本来决定好了今晚看Bouncing Ball发布会和直播的，结果上司他突然说要加班！（我真是服了，这班到底谁在上啊）加班没法明目张胆地看直播了, 我就只能通过论坛悄悄看大家的转播，结果论坛它突、然、就、炸、了（……）大家太兴奋了, 我在底下问也没人回我！可恶我现在超级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怒开新贴！求求大家就告诉我吧，不然我是真没心思加班了啊！ 1L 楼主真的好惨，这个点了还加班, 摸摸。 不是所有老板都是KODZUKEN啊, 好想入职Bouncing Ball…… 咳咳, 该说重点了, 我稍微给你描述一下刚才的情景吧： KODZUKEN正常地直播，打开了游戏界面, 然后开局打怪。 开局有怪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啦, KODZUKEN一顿炫技就拿下了, 按道理来说这段剧情就该往下推进了，可是并没有！ 然后KODZUKEN就继续探索这块地图, 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一只三花猫, 没错，就是他头像的那只…… 他操纵人物走过去，与那只三花猫触发剧情, 紧接着出现了—— 2L 楼主？ 3L 楼主 不是，出现啥啦？兄弟你说话别说一半啊！ 4L 楼主别着急, 我是回去翻我的截图了！ 然后就出现了这张截图的内容： [图片] 5L 楼主 我去？ 6L 楼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啊怎么可以这样太TM犯规了吧啊啊啊啊 考虑一下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啊岂可修（流下了无能的泪水） 7L 咳咳, 感谢上面兄弟分享的截图哈, 这里给看不懂英语的兄弟翻译一下：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竹冈静爱孤爪研磨, 重复一遍，竹冈静爱孤爪研磨！都听见了吗？行了，听见了就开始玩游戏吧，谢谢惠顾（bushi） 8L 这波啊，这波掏钱买的不是游戏，是狗粮…… 9L 可是说实话，我觉得这样超级浪漫哎，要是我家女朋友也这么干，我当场嫁给她 10L 楼上的，兄弟你好香…… 11L？？？ 12L？？？ 13L （惊恐）别啊哥，人家有女朋友了！ 14L 楼主 先别聊这些了！然后呢？然后KODZUKEN是什么反应？快说！！！ 15L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16L 楼主？ 17L 嗯，KODZUKEN大概是提前不知道，所以很惊讶，就直接愣愣地靠在椅子上了，表情没有在镜头里，画面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与之相反的是疯狂滚动的评论和急剧增长的人数……说真的，我怀疑我要是掉出直播间就进不去了，这波直播间竟然还没崩只能说YouTube运营良心（确信） 18L 这是什么小情侣宣传手段吗……感觉Bouncing Ball发布会也好Molecule World下篇也好，原本都只是在游戏圈火而已，这下子都快火到全频道了…… 19L 楼上的自信点，上次那俩人恋情被扒出来就已经算是出圈一次了（当然这次出圈效果更强一些……） 20L 不过话说回来，游戏也好电影也好小说也好，很多都是作者献给某个人的呀，我觉得这个做法应该没有那么多内涵。 21L 楼主 嗯嗯我相信没什么内涵，所以接下来呢？KODZUKEN又干了些啥？？ 22L 楼主对吃瓜的执着，只能说天地可鉴…… 23L 然后他拿起手机来，好像回了个信息。 24L 插个楼，这里真的，绝对是在和竹冈小姐发消息！绝对是！他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你敢信KODZUKEN和别人聊天手抖？？ 25L 不敢想。 所以接下来的直播又可以称为：一 心二用的典范。 26L 楼上的空格很耐人寻味啊。 27L 真的没夸张，就是那种，明明很想冲过去和恋人拥抱，但是又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精神状态十分割裂……我真的都想劝他一句，哥，别播了，我们也替你急啊hhh 28L 我复述一下刚才KODZUKEN的精彩表现哈。 走剧情。 KODZUKEN：（不动声色地加快语速） 打小怪。 KODZUKEN：嘶，有没有什么妙计能让这帮怪一次性残血啊。 我真的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29L 不过就算被分心我还能看出下篇制作的精良，这就很恐怖了…… 30L 有啥恐怖的，上篇赚了钱自然可以投入到下篇啊。 31L 可是有时候游戏的好坏和投入多少无关啊，感觉就是下篇真的倾注了很多心血，而且和上篇环环相扣 32L 不是说这个游戏被主创酝酿了十年嘛，环环相扣也很正常……真的太用心了，制作者用了心，玩家玩起来也能感受到的。 33L 楼主 嗯嗯，然后捏然后捏？ 34L （给楼主喂瓜） （诶，突然发现无瓜可喂） 然后，KODZUKEN就非常敬业地直播到了现在…… 35L 而且该有的直播效果也达到了，该解说的解说，该留悬念的留悬念，口齿清晰，思路明确，真的敬业，活该他火。 36L 我去，推特上已经铺天盖地的全是这件事了！ 37L 什么情景复刻（x） 39L 我的天，好多名人都发推了啊，KODZUKEN的社交圈这么广的吗！ 40L 貌似大多是他的高中同学？毕竟都是音驹毕业的。 可恶的city boy，高中同学圈这么牛（撇嘴） 41L 灰羽姐弟！谁懂啊，我真的超吃他俩的颜，尤其是艾丽莎……混血活泼大姐姐谁能不爱！ 42L 楼上别光顾着犯花痴，快说说他俩发了啥！我这边刚把推特卸载了Orz 43L 等我复制一下哈。 艾丽莎Alisa： 妹妹可爱的外表下是勇敢的心。 永远为你感动和骄傲（比心） 44L 这是什么娘家人即视感啊……好欣慰的感觉…… 45L 那列夫捏？列夫发了啥？ 46L 灰羽リエーフ： 6 47L …… 48L ……… 49L 啊这 50L 他的画风还是这么清奇…… 51L 行了行了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下一位选手（bushi）来自俄罗斯超级联盟的自由人夜久卫辅先生—— Yaku Morisuke： 以后谁都不会孤单啦，要互相扶持着好好长大喔。 52L （幻视）啊，男妈妈……母性的光辉…… 53L 哎哟我真的不行了，那么酷的夜久选手怎么这么温柔啊，我好爱他（脸红） 54L 楼上！夜久选手是我的！ 55L 我的我的！不许跟我抢！ 56L 大家好我才是夜久选手的正妻，楼上都是我小号（严肃） 57L 此情此景衬托得列夫更加清新脱俗（还带着一丝凄凉） 58L 接下来是山本猛虎选手—— VC神奈川-山本猛虎： 哈哈哈哈研磨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59L 看来这位是冤种同辈兄弟 60L 他们同学之间的亲缘关系怎么这么明显啊我真的笑死了 61L 不过KODZEKEN一直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偶尔被别人摆一道确实喜闻乐见，不能怪阿虎啊。 62L 黑尾君呢？姐姐弟弟妈妈哥哥都出现了，该爸爸出场了！！ 63L 喂你接受设定还真快啊！ 64L 黑尾君是用私号发的，我找找哈。 Kuroo Tetsurou： 一路上的见证者认为，游戏和你们都值得喝彩！ PS：不过大脑缺氧情景难得一见，截图留念以示尊敬。 65L？最后那句PS是啥意思 66L 不懂……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梗吗。 67L 可恶好像知道黑尾君在说什么，感觉会超有趣！ 68L 我真的好爱他们之间的羁绊，我一个局外人都会感到动容。 69L 确实，其中一个人有什么消息，其他人都会第一时间来祝贺……毕业之后联系还这么强，真的很少见。 70L 有点酸，说实话。 71L 抱抱楼上！每个人都会遇见和自己灵魂契合的人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要耐心等待呀（比心） 72L 楼上好暖（抱抱） 73L 谢谢七十一楼的小天使！！！（抱抱） 74L （抱抱） 75L （抱抱） 76L 诶，KODZUKEN那边直播结束了。 77L 好好好，终于能回去找老婆了，终于不用替他急了（doge） 78L Molecule World可以下载啦！ 79L 看到了！兄弟们拜拜，我先去打游戏了！ 80L 楼上带我一个，已经迫不及待了属于是。 81L 楼主 今天的瓜真的……吃太饱了……嗝。 82L 等等，还有呢。 83L 嘶，楼上的话就好像是电影片尾石破天惊的彩蛋…… 84L （默默回来）（摆好小板凳） 还有什么新瓜鸭？ （眨眼） 85L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看老综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视频截图] 咱就是说这家伙不是KODZUKEN吗！！！就是当时黄色头发还比较多，而且全程一直戴着口罩，所以一直没有被大众注意到……可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86L 我去 87L 我去 88L 这不是那个，能不能去你家，的节目吗……（名字记不清了）我以前还经常当下饭综艺看呢…… 89L 我的天我现在又想玩Molecule World又想看综艺，我该怎么办！！！ 90L （即答）留在论坛看别人转述 91L 话说KODZUKEN那期综艺讲了啥啊。 92L 我刚看完，主要就是KODZUKEN创业初期的一些辛苦历程吧，他也不是完全一帆风顺的，还有就是貌似在等什么人回来…… 93L 啊啊啊啊啊，竹冈小姐不就是今年才回国的吗！ 94L 对上了！对上了！！！ 95L 所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啊……抵触绯闻是担心竹冈小姐看了多想，而戴口罩直播和照片传出的事就不辟谣了……说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这家伙就是个无情的打游戏和赚钱机器，没想到心里还藏着这么多事啊。 96L 我又嗑到了…… 97L 楼主 我也是…… 98L 说起综艺，不是说过几天会出一个游戏制作纪录片吗。 99L 啊我记得！就是KODZUKEN前几天发动态说的，好像在游戏制作过程中拍了一些工作片段，现在要剪辑一下放出来。 100L KODZUKEN团队的剪辑水平我一直相信的，肯定能剪得详略得当又张力十足。 101L 楼主 好期待啊，生活仿佛又有盼头了。 虽然自己的生活充斥着加班和咖啡，但只要看见世界某处存在着美好事物，就觉得自己也有遇到的可能性呢。 102L 没错没错，美好事物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可能性是相等的，楼主一定会遇见好事的！ 103L 楼主 谢谢楼上的小天使 104L 楼主 也谢谢大家今晚的陪伴和解说！这个贴的使命已经完成啦，我要继续加班了，大家晚安！ [剩余楼层已折叠]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评论都看到了！能让大家吃糖很开心 虽然番外的更新频率比较低，但更新字数是日更标准喔，要么就是双更要么就是很多字数……总之会让大家吃饱的（坚定的眼神） 不同番外的文风差距可能会比较大。 感谢在2024-05-01 12:02:47~2024-05-02 21: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朵云、钉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153瓶；春日桃桃子 111瓶；bb39 30瓶；鱼子酱 20瓶；虞山 12瓶；慕离、千袔 10瓶；壹伊 6瓶；卓小橙、彗星 5瓶；中原静香、没你好果汁、山岩、清衣巷、不是花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番外三 综艺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是家喻户晓的综艺节目, 但某一期最近突然火了起来，在很多圈外人看来原因不明。 综艺始于东京街头的混乱场景。夜晚是现代人的保护壳，积压了一天的压力需要释放, 于是居酒屋前有不少醉倒和呕吐的上班族。其中也偶尔夹杂着一些衣着鲜丽的妙龄少女，脸红扑扑的, 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大概是初次体验酒精的高中生。整个场景荒诞而悲凉，好像是物哀的日式作品里, 大城市的光鲜外衣被揭开的那一瞬。 每个人身上大概都有故事可以挖掘, 但是醉得太厉害的人是接受不了采访的吧。 因而, 节目组锁定了一个看起来相对清醒的年轻人。刚从居酒屋出来, 大概喝了酒，嗯, 有了酒精加持的人会放松警惕, 更容易接受采访；而他看起来还能走直线, 理智什么的还没有完全消失，讲个关于自己的故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摄像机晃呀晃地靠近, 工作人员说道：“你好, 我们是《可以跟着去你家吗》节目组的……” “不要。我拒绝。” 刚听了个开头，年轻人就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随后他加快了步伐, 想要甩开突然搭话的陌生人。 看来是容易害羞的孩子。工作人员见惯了此类场景，并没有立刻放弃, 而是跟上去继续和善地道：“您是不是喝了酒呢？这种情况下可能没法开车了。接受采访的话, 我们会支付打车费送您回去的, 可以考虑一下吗？” 年轻人闻言停下脚步, 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工作人员说的话。 他的口罩遮住了整张脸, 眼中是隐隐的血丝。脑后的半丸子头也有些乱了，黄黑相间的小丸子耷拉下来，好像随时会散掉。这是晚上十一点，不论是谁应该都累了吧。 “好。”许久，年轻人才点了点头，“麻烦了。” 他住的地方离居酒屋并不算远，至少打车钱和很多受访人比起来相当友好了。摄像画面在住处附近360度旋转一圈，是居民区，路面上印着“通学路”，再过上七八个小时，就会有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从这里经过。 “这附近是学校集中的地方呢。”受访人比较沉默，常常是工作人主动员引出话题。 “嗯，”年轻人点点头，一边往自家走一边说，“我是大学生，在这附近租公寓住。” “几年级了呀？” “大一。” “诶，好年轻啊……” 镜头跟随他来到公寓里。这是典型的学生公寓，面积不大，从玄关就可以一览无余。公寓主人对整洁度大概要求不高，榻榻米上的被子没有叠，枕边散落着三五个游戏机，电脑显示屏就在茶几上摆着，电线长长地延伸到房间另一端的插座里。 “小心一些哦，别绊倒。”年轻人首次主动说话。 “额，谢谢……” 虽然腼腆，但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工作人员看着游戏机提出了问题：“很喜欢玩游戏吗？” “嗯。” “有多喜欢呢？” “想要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这样啊……会很难吧？” “嗯，比我想象中要难。” 私人空间里突然挤满了陌生人，年轻人有一些不自在，但房间不大又无处可躲，他只能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后悔接受采访的决定。 “为了自己的梦想，现在已经做了不少努力吧？” 镜头从搭在显示器上的耳机滑过，定格在明显是专业级的键盘上。 “嗯，有参加一些职业比赛，也有试着在YouTube上传实况视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摄像机捕捉到了柜子上摆的奖杯。 “真的吗？是YouTuber啊，”工作人员抓住了更吸引眼球的话题，“可以告诉我们你的账号吗？” “欸，不要。”出于害羞，年轻人下意识地就拒绝了。几秒后，大概是作为YouTuber的宣传意识后知后觉地浮现在心里，他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还是叹着气唤醒了睡眠状态的电脑，黑屏亮起后直接显示了一个YouTube主页，“是这个。” KODZUKEN，一串意义不明的英文。 “频道人气如何呢？” “一般。”年轻人很坦然地回答，“因为有之前打电竞比赛的人气在，一开始确实吸引了部分观众，但我的解说风格好像太平淡了，很难进一步提升人气。” “啊，这很真实呢，在目前这个社会，不来点猎奇的东西很难吸引大众的注意力。” “是啊。” “会有恶评吗？” “会的，什么‘去死’之类的。” “啊……心里会很难过吗？” “有一点。”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再试试吧。” “好有毅力啊。” “谢谢。” 工作人员大概是有些年纪的男性，虽然在访谈中按理不可加入太多个人色彩，但他看着小孩子梦想受挫就忍不住要安慰几句：“其实不用太着急的吧，你现在才大一啊，以后的路还很长。”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很担心。” “担心？” “有些人的脚步比我快很多，我不想被抛在后面。” “啊，这就是那个吧，peer pressure？” 突然的日式英语让年轻人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沉思道：“倒也不算……” “诶，那是什么呢？” “就是……有的人很小就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并持之以恒地奋斗了很久。明明没有人支持她，也没有什么专业指导，但是就是不可思议地坚持下来了……” “听起来就很不容易啊。” “是的。而且她还很有天赋哦。像这样的人，成功是迟早的事。假如别人慢上一步，或许就再也追不上她了吧。” “为什么这么笃定那个人的成功呢？” “很明显的啊。” “可以详细说说吗？” 年轻人不答反问：“先生你参加过竞技比赛吗？” “哎？”问题突然被抛回来，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非要说的话……高中时加入过棒球社团。” “球场上，某些人明明技术很不过关，经验也欠缺，有的只是一股向前冲的劲头，但别人就是忍不住相信他的未来……这是很难用科学语言解释的吧。其他领域的成功也是一样。”说到这里，年轻人顿了顿补充道，“做判断时偶尔也要依靠一些……直觉。” 所以他是很擅长判断的军师型角色？ 工作人员对年轻人来了些兴趣：“也就是说，你的努力是为了追赶你说的那些人？” “不全是。也是为了我自己。”酒劲上来会容易犯困。年轻人揉了揉眼睛，不知是因为困意还是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了，“我个人不想做朝九晚五给别人打工的工作……” 这样啊。“为自己的目标付出了持之以恒的努力，你也在成功的路上哦。” “谢谢您。”年轻人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显示器屏幕，“不过不管从哪个角度计算，至少半年内火起来都是不可能的……还需要继续等待才行。” 诶，计算？ 现在的大学还教这种公式吗？ 工作人员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继续问道：“那你和那个要追赶的人关系好吗？” “暂时还没断联系。” “是不在一个城市吗？” “嗯……” “平时会约着出来玩吗？” “……不会，我们都很忙。” “那在手机上会聊什么呢？” “就，游戏之类的。” “是喜欢的人吗？”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早该触及某些人的内心防线了，对眼前距离感极强的年轻人来说大概更是如此。他的口罩一直没有摘下来，此刻口罩上方的眼睛里仿佛没有情绪，是一潭琥珀色的深水。 日本人自小被教育要时刻保持礼貌，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新闻工作者偶尔会放肆一点。 ……时不时也会出现受访者无视教导、挥拳打人的情况——尤其在喝了酒的情况下。新闻行业干久了，什么情况都能见。 就在工作人员琢磨着要不要道个歉时，年轻人率先一步开口了：“对，是我喜欢的人。” 显示器发出的白光，荧荧地映在他的脸上。 节目正片到这里就结束了，掐断得恰到好处，展现出一个创业不顺、感情受阻、深夜喝酒的失意青年形象，大概能引发很多同龄人的共鸣。 然后正片结束，镜头切换，回到了出租车上的某个镜头。 大概当初酒劲正浓，年轻人靠在车窗上，罕见地嘀咕着说了一长串话： “东京是个很奇怪的城市吧，尤其是晚上……以前偶尔训练结束得晚，也是像这样天都黑了，但路边明明是亮灯的便利店和同样晚归的同学，好像世界自动把所有成年人都过滤掉了。可是长大之后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路边全都是喝醉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旧时美好的记忆，会在失落的时刻变成利刃。身处低谷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悬崖之上是绿洲还是另一片沙漠。 利刃和未知让人腹背受敌，想要找到地图上的宝藏的话，只能承受着伤害继续探索下去。 ——未来说不定会，出乎意料地幸福。 这期节目到此结束，视频数据重新被封印回电子世界中，等待着下一位观众的唤醒。 而节目仍在继续，尽职尽责地挖掘着人们的故事，无缝跳转到了下一段充满故事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本篇中，对静的思念和创业初期的阵痛是两种独立的情感，当然还有成长的迷茫之类的……之前一直在写甜甜的恋爱，所以也想穿插着写一写恋爱以外的事。 虽然在原作里，成年研磨一出场就是成功者的形象，大房子、游戏设施一应俱全，但在创业初期也一定会有坎坷吧……成长哪有不痛的呢。 很感谢大家提供的综艺灵感，这样通过旁观者的视角来表现真的再好不过了。 感谢在2024-05-02 21:55:53~2024-05-03 11:1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a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番外四 婚后日常 今天有好好表达自己的爱吗？ 孤爪研磨有分离焦虑。 这一点是结婚后才意识到的。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被偏爱惯了, 突然失去谁就会不适应；也许是她当初的离开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即，说不定有她的原因——总之, 作为法律意义上最亲近的人，静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旁观。 这件事短期内不难解决, 静早就以工科生的思维总结出了一套公式： 出差回来后，在路上就要发信息告知研磨，时间和频率取决于路程, 但是绝对不能太晚。有搞惊喜的心是好的, 但对方可是孤爪研磨, 她的行程和预定返回时间在他那一清二楚。假如发信息时间晚于他预期的时间, 原本就分离焦虑的心上会再加一份压力。 几条消息发过去，就进入了下一步。到家后不需要敲门, 直接拿钥匙开门即可。研磨往往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 听见开门的声音才会看她一眼, 点点头打个招呼就继续看屏幕。 分离就会有这样的副作用：研磨不想让她觉得他等了很久，可能是因为傲娇。研磨的部分从容感被分离带走, 他变回了高中时那个距离感强的小布丁, 可能是因为生气。 就算是条件正当的分离也会引起隐隐的生气呢。但研磨又知道自己不该生气，所以就更是僵硬了，眼镜看着屏幕, 一句话也不说。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静会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然后冲过去拥抱研磨： “真的好想你喔！” 游戏只是遮掩情绪的方式, 因而被打断也不甚在意。可是静的这个动作每次都会让他忍不住吐槽：“就不能好好地把东西放下再来抱我吗。” “可是我一秒也不想多等, 就想省下时间来抱研磨。” 公式结束。 书上说, 伴侣之间应当经常表达爱意, 这样才不会把日子过成一地鸡毛。为了好好经营这份关系, 静看了不少相关方面的书，情感话题从感性转为理性的割裂感太强，大部分内容都不留痕地从脑中滑走了，唯有这一点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静常常想，她有好好做到吗？她有尽到自己在感情中的义务吗？爱的难度不亚于游戏，她也只能摸索着前进。 被抱住的猫猫沉默了许久才回抱过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从背后绕上来，搭在她肩胛骨上。静还穿着职业套装，而研磨身穿家居服，体温并没有立刻传递给彼此。 “啊，”他突然道，“怎么瘦了。” 静有点无语：“我就走了三天啊。” “也就是说这三天没好好吃东西？” 静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一起生活会无限压缩个人空间，双方都很难保存秘密，而分离焦虑的证据就藏在这蛛丝马迹中。 不过好在，研磨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样子了，本次分离焦虑完美解决。想到这里，静呼了口气，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毫不客气地开始下令： “我好累，研磨做饭吧。”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喊累把活丢给别人的研磨偶尔会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还债。 爸爸妈妈和小黑能把自己养大真不容易。 但是麻烦归麻烦，研磨会理性地告诉自己，她长途跋涉回来，没有力气做饭也正常，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合理分工——书上说的。 “那就亲一下好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这也要收费吗，研总？真有商业头脑啊。” “嗯，不然你以为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 一吻结束，厨房里恰好响起叮的一声。研磨起身走过去，而静茫然地探过头去看。原来是微波炉加热好了，研磨正从里面端出热腾腾的饭菜来，香味仿佛已经扩散到了客厅，让静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好狡猾啊。”静喃喃自语。 研磨端着饭过来，毫无必要地解释道：“其实早就热上了。” “知道了……” “这局我赢了？” 两人偶尔会把生活中的小小胜负当成游戏副本，毫无营养地掺几句联机语言。 静在交锋中的成长可以说突飞猛进，已经不再是动不动就脸红无措的战五渣了。她没有急着回复，而是自顾自地拿起筷子，而另一只手从桌上抽了一张卫生纸：“可是，研总不觉得自己刚才忘了什么吗？” 看着她用卫生纸擦去口红，研磨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果不其然，指腹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色号很配你，研总。”静点评道。 “……好吧，”研磨举起手说道，“平局。”. 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孤爪研磨逐渐发现：在生活中，重要的不止游戏，带难度的不止游戏，有趣而耗费心思的也不止游戏。 签下一份合同会让人高兴，按计划搬到六本木新城也让人高兴，股市的起落就不太让人高兴了，虽然很刺激，但总是心惊胆战的。新家是公寓，不能像独栋一样摆很多游戏设备，只能不得已放弃，多少让人有些忧愁；原先喂养的野猫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人定期给他们喂食，整天行踪不定的，想把它们带来新家都找不着影。 很多决策都是忧喜交织的，意料之外的情况不会总像游戏副本一样让人惊喜，他没法像在球场上一样找出最优路径。研磨渐渐适应了事情偶尔脱离掌控的感觉，不会再试图把一切都握在手中。 因为生活不会总像游戏一样妙趣横生。 新家是高层公寓，这点上倒是和静曾经的居住环境很像，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家里人水土不服的症状。她常常什么也不做地靠在窗边，眼眸中映出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 曾经承载笑与泪的Molecule World已经翻篇了，静现在面临着所有成功者共有的困境：新作。 只要稍微平庸一点，就会被舆论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的新作。 事实上，尽管新作连个影子都还没有，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开始造势了。从江郎才尽到丧失斗志，说得和真的一样，就连她曾经合作的失败游戏都被挖出来了。有人对比着这两个游戏，条目清晰地论证了“Molecule World的成功不过是运气”。 研磨起床时，看见静无比耐心地擦拭盆栽的叶子，好像在给绿叶洗澡；研磨洗漱完毕时，静在书架前漫无目的地浏览挑选，抽出一本后看不了几眼就塞回去；研磨煮好咖啡走向她时，静正在白板上简明扼要地记录自己的灵感——第五十个。 他粗略扫了一眼，白板上汉字和假名凌乱地混杂在一起，估计只有记录者本人可以读懂。 “静。”担心吓到她，研磨的声音放得很低，“我……” 尚且背对着研磨，静就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研磨茫然的注视中搁下白板笔，回过头来环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 “……？” 突然靠近的体温莫名扰乱了心跳，研磨只觉得对方的睫毛蹭在脸颊上很痒。 他愣愣地看着放下手来的静，沉默半晌后，毫无用处地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自行解释道：“我只是想给你咖啡……” 静本想继续拿起白板笔的，闻言也愣了一下，迟疑道：“是吗？……还以为研磨来要早安吻。” 这么自然？他还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嗯，好像的确有这个习惯。如果哪天早上少了这个步骤，就总觉得这一天没法完整地开始。 静道歉后又立刻道谢，伸出手去接研磨煮好的咖啡。就在她即将把杯子送到唇边时，研磨飞快地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 “不要早安吻，还你。” 脱离掌控的事，倒也不完全是坏的。 研磨正在学习面对这些事，间歇性斗志满满的那种。 静无语地看着冒小花的猫猫，恍惚间感觉这家伙似乎一直都没怎么变。该偷懒还是偷懒，睡过了还是给全公司放假，遇见开心的事还是面无表情却眼睛发光——就像现在这样。他真的长大了吗？……嗯，要是这么问的话……的确是长大了没错，可是，她有点想不明白，岁月的痕迹到哪去了呢？ 再深究就变成哲学问题了，不是她能解决的，她决定到此为止。静抿了一口咖啡，那可可和牛奶的香味融合得恰到好处，能让人回味很久。哦，她想，原来岁月的痕迹体现在煮咖啡的手艺上吗。 “明天我来煮咖啡吧，”她突然说道，“反正早起闲着也是闲着。” “为什么早起？”研磨问。 “失眠。” “因为那些评论么？” “对，就是‘那些评论’，”静坦然承认道，“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的新游戏发售后，我发的第一条推特内容就是‘shut up’。” 不是“等新游戏成功后”，而是“等新游戏发售后”，摆明了是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这在成年人的世界并不常见。随着青涩褪去，她曾经缺失的少年意气反倒是回来了。 静和研磨学习的内容恰好互补，她在学习如何掌控生活。 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正在学的这门必修课，是对方早就修过的一门课程. 让我们把镜头拉远一些，好让视野包含更多人。众所周知，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不过一切都如静所料，理惠子和幸子果然关系很好，连带着两个家庭相处也容易了不少。 第无数次望着两位母亲相谈甚欢的样子，研磨转头问：“关于她们的相处，你怎么会猜到？” “我也说不清楚，”静诚实地回答，“你知道的，做判断偶尔也需要一些直觉。” 研磨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没有搞懂该怎么和静的父母交流。要是追溯其原因，大概还得回到初次见面时——双方寒暄，落座，然后他们郑重地出示了婚前协议。 真的是婚前协议。 签过不少合同的研总沉默了很久，直到静捂着脸艰难地夺下那几张纸。 后来的情景记不清了。不过研磨很清楚地记着自己当初的想法：遗传，真的很神奇。竹冈夫妻那面面俱到的认真，简直完美地遗传给了静。 结婚后的来往次数就更多了，毕竟关系拉近，一起吃饭什么的并不罕见。 餐桌上什么都聊。 “静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都不怎么出校门，家也很少回，想见她就只能去学校找她。”某次吃饭时，理惠子突然开始回忆过去，“现在想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呢。” “学校太大了，像迷宫一样，出不来。”静嘴硬道。 喂，这谁会信啊，还不如不说。 不过，理惠子竟然真的顺着她的话讲下去了：“路是挺绕的……从食堂出来，要左拐，穿过一个小道，在雕像面前右拐，然后……是上二楼吧？嗯，然后才能到宿舍大门。” 静感觉自己打开了全景地图，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她：“脑子里好像有画面了……” 高介也加入了话题：“主教学楼北面是图书馆？” “只是法律系图书馆。” “有一片枫林很漂亮来着。” “学校有好几片枫林呢……” “我说的是靠河的那一片啦。” “靠河啊……” “在哪里来着？” “想不起来了。”努力思考过后，静摇摇头道。 话题中断，饭桌上一时有些沉默。 “是在一号路旁边吧。”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了，“只有那里既有河又有枫林。” “……” 不是，这个回答是谁说的？ “诶？”静诧异地看向说话的人，“研磨为什么会知道？” 研磨端起水杯来掩饰。不过紧接着竹冈夫妻的眼神也飘了过来，他只好放下杯子回答道：“我之前去美国打过一次比赛。” “这样吗，”静眨了眨眼睛，“没听研磨说过哎……可是这和我学校有什么关系？” “比赛地点和你的学校很近。” “很近……”静回忆了一下大学四年的见闻，似乎没听说学校周围举办过电竞比赛。 “嗯。” 这时，理惠子问道：“具体有多近呢？在什么位置呀？” 她似乎只是好奇，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不过既然是长辈问的，还是要诚实回答。 研磨斟酌片刻，回答道：“不用坐飞机就能到。” 好，可以排除夏威夷和阿拉斯加了（x） 静摸了摸耳边的发丝道：“倒是跟我说一声啊，说不定可以见面的。” “你当时第一个游戏刚沉掉，我不觉得你想见人。” “欸，这样吗……” 理惠子叹了口气，追问道：“那研磨君当时做了些什么呢？” “去静的学校闲逛，想着说不定能看见她。”研磨表情平淡却诚恳，他慢慢地回忆道，“那天很冷，枫叶都掉光了。我人生地不熟，所以就在那条河边迷路了，在附近打转了一下午，直到我的队友打电话找我。” 理惠子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了，看研磨的眼神简直是看亲儿子，和当初拿出婚前协议的模样截然不同。 静也怔怔地注视着研磨。 ……真的吗？ 可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吧？比赛场地和学校的距离范围简直太大了，“附近”这个词本身就值得怀疑。猜得更大胆一点，那个所谓的电竞比赛是否存在都是个问题，毕竟枫林位置只要在网上找卫星地图就能查到。 来没来过？为何而来？疑点颇多。 可是研磨的表情又不像说谎。 理性分析和感性判断在心里打架，静用眼神发出了疑问。 研磨很快回了一个眼神，意思大概是“你猜？”。 得了，她总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猜不到正确答案。 在饭后，理惠子和高介偶尔会多待一会儿，父亲去跟女儿说话，而母亲偶然看到研磨带回来的文件，会告诉他最近刚给那家公司打过官司，其运转效率如何如何、公司风格这样那样，两人竟出乎意料地聊得来，虽然是工作话题。 这一点和研磨一直以来的经营也分不开。静看着那边想，研磨的确是爸爸妈妈想要她成为的样子，这不能否认。 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下来，高介和女儿的话题恰好结束，他们默契地对彼此点点头权当道别。高介走到客厅，叫住打开话匣子的理惠子，示意她该回去了。 临走之前，理惠子回过头来找静的身影，挥着手说道：“静，我走了喔，下次聚餐记得提前一周告诉我。”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场景，静却莫名有种要流泪的感觉，就好像幼儿园小朋友不想让家长走一样。这很奇怪。她把这极淡的泪意咽了回去，带着幅度正常的微笑摆了摆手。 送爸爸妈妈离开后，研磨开始收拾碗筷，手底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入冬了，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领子高高地遮到喉结，柔软的材质衬得整个人都柔和极了。 静走过去和他一起收拾，眼睛还不安分地乱转，总往身边人的脸上看去。 “看什么？”研磨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她。一转头，毛衣领子带来的束缚感放大了一分，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于是犹疑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子，小声嘀咕道，“穿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吗，不许看。” 静立刻脸红了：“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研磨把一摞盘子抱起来往厨房走，声音也渐行渐远。 静也拿着两个碗跟过去，小声地道：“突然在想……如果我们分别是对方父母的孩子，会发生什么。” 研磨把盘子塞到洗碗机里，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很有趣啊。” 按了几个按钮，洗碗机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虽然搞不懂有趣在哪里，但研磨还是就她的问题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那婚前协议不就要给你了么……真的没问题吗？我想象不到那个场景。” 静愣了愣，似乎才想起来婚前协议这回事。 “算了，还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好……”她无奈扶额，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 他们并肩站在厨房里，继续做着些零零碎碎的家务，仿佛时间永远不会流动. 每日一问：今天的我有好好表达自己的爱吗？ 在睡前，他们会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奇妙的是，在学习情感经营的时候，两人看的是同一本书呢。 【作者有话说】 下午或者晚上还会再更一篇！码字ing 写到这里突然很想谈谈自己心中的研磨形象……（都完结了才谈会不会太晚Orz）（字数预警） 我总觉得研磨是很重感情的人。明明不爱社交不爱流汗，小时候运动多了还会发烧，但是因为小黑在打球，就默默地跟着他打了好多年；和乌野打练习赛时，他十分肯定地对翔阳说，强的不是他，而是大家；和翔阳的友情也是的，在翔阳发烧退赛时，研磨想也不想地就离场去找翔阳了，还贴心地把平板带了过去。 在原著里，研磨似乎是一个鲜少表达感情的人，常常是队友稍微亲近一点，他就吐槽或躲开（又何尝不是一种傲娇），乍一看可能有一点点冷淡，只有垃圾场决战时才比较坦率。毕竟那时候他才十六岁啊，是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家人和朋友偏爱的年纪，口头上表达感情不多也没关系的，大家都能明白研磨在意朋友。不过，从小就生活在健康的亲情和友情中的研磨，一旦遇见了喜欢的女孩子，肯定会无师自通地知道该怎么做的。因为家人都有示范嘛（bushi） 而且研磨说不定会很主动，一出手就会势在必得（划重点：这仅是在心动的前提下）。这一点从跟翔阳的友情中可以看出来，研磨对于感兴趣的人是很上心的。小黑也说过，研磨只要遇见喜欢的事，肯定会全力以赴。所以，本文中的研磨是比较主动的那一方…… 真的再一次感叹古馆老师塑造角色的能力。也感谢老师塑造出这么多可爱的人。 二次元角色的解读空间很大，我的解读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有主观色彩，不一定是准确的。所以也很欢迎大家提出自己的理解喔！ 感谢在2024-05-03 11:10:57~2024-05-05 01: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试过了名字最多这么长 25瓶；60428679、轻歌、莫得感情哈哈怪 5瓶；有1条信息、ting 2瓶；山岩、Pervan、没你好果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番外五 幼驯染if（上） 幼驯染if（上） 收到信息的时候, 竹冈静正悠哉悠哉地拆开一包薯片，准备收看新租来的电影。暑假的时间流逝得缓慢，透明地凝固着, 几乎让空气里的风也凝滞了。暑气更甚。 她不喜欢空调的气味，所以打开了风扇和窗户。扇叶啪嗒啪嗒地转, 吹得树叶筛下的光斑在窗棂上跳来跳去，偶然还会跳进房间，不读空气地挡住屏幕上的字幕。 竹冈静暂停了影片, 低头查看手机上的信息。二十一世纪初, 用的还是翻盖机, 来往通信要发短信。小小的屏幕上显示出像素构成的字迹： 【来帮我们抛球吧】 发件人是研磨, 但发出信息的人是谁还不一定。那两个人互用手机早就屡见不鲜。 开了封的薯片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好像被热化了一样。竹冈静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 发自内心地不想去。她看了眼屏幕, 电影刚要开场, 正是激动人心的阶段。 不过，她在心里思索了半天, 还是抓起钥匙出门了. 妈妈和隔壁的幸子阿姨是好朋友, 不知道两人认识多少年了。她们明明性格完全不一样，关系却出奇地好，以至于妈妈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她寄放在孤爪家, 只要接孩子时道一声谢就足够。 这种情况下，和孤爪研磨相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熟得太过了, 哪怕孤爪研磨推开房门时看见竹冈静趴在他床上、用他的游戏机闯关, 他也能熟视无睹地往床边一坐, 随手捞起另一个游戏机来玩。 自打有记忆就认识彼此, 很多界限都挺模糊的。 直到某天, 竹冈静推开孤爪研磨房门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也是黑发，但短多了，坐在地上十分拘谨，被她爽直的开门动作吓了一跳。 loading…… 两人面面相觑。 竹冈静想，坏了，地球online出bug了。 她关上门，重启“研磨房间”副本。 哦——还在，看来不是bug。 竹冈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显然也是，空气静得吓人。研磨呢？研磨哪去了？倒是快点出来解释这一切啊。 过了很久，她鼓起勇气率先开口道：“额，你好，我是住在附近的竹冈静。” “我是……刚搬来的……黑尾……” 对方声音越来越小。陌生的环境大概也是一种压力。 竹冈静摸摸自己的刘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除了天性活泼好动的人，大多数小孩子都有那么点怕生的情绪，一旦被丢给陌生人，就感觉说什么都不自在。 直到下楼拿水果的孤爪研磨回来，他们才松了口气，并正式地自我介绍了一遍。三个人都年纪小，介绍过后就当认识了，排排坐在屏幕前，看着游戏开场动画。 游戏确实是良好的交友方式。不过，竹冈静没把自己的游戏手柄带来，研磨房间里的设备不够了。 在选择难题露出苗头之前，她抢先说道：“你们玩，我在一边看着。” 幼年黑尾的敏感更甚于成年，他犹豫地看向竹冈静，小声地道：“我本来也不会，还是你们……” “不用，”孤爪研磨把手柄塞给他，在开场动画的BGM中说道，“她本来就喜欢看别人玩。” ——然后会在一边兴奋地说，这个设计好精妙，这个人设好丰富，这个剧情好紧凑，啊，这里不好，要是如此这般地改一改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站在什么视角。 孤爪研磨暂时还想不出来，但总觉得她会走上一条与大多数人背道而驰的道路。 游戏结成的友谊还算牢固，不过后来两个男生的阵地莫名其妙就转移到了排球上，不能说有迹可循，只能说毫无联系……谁能想得到啊，孤爪研磨竟然会去运动。不过看到他身边神采奕奕的黑尾铁朗，大概就能理解了。 排球打得多了，水平就会渐渐提高，按理说该进校队了。校男排和校女排界限分明，黑尾铁朗可以把孤爪研磨骗到球队里，可在竹冈静这就不太能使上力。竹冈静乐得清闲，依然待在她的回家部，偶尔趁研磨训练时偷他的游戏卡带。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样简单而纯粹. 在去找那两人的路上，竹冈静撕开冰糕的包装，试探着拿冒凉气的顶部碰了碰嘴唇。还是有些凉，她决定等一会儿再吃。 她左手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另两只冰糕，是给朋友的。 附近没有排球场，那两人总是在河边找个空地练球，把球和自己都搞得脏兮兮的。夏天室外人少，竹冈静很快就找到了两个对垫的身影。孤爪研磨已经现出疲态了，动作一个比一个敷衍，五球之内估计就要撂挑子；黑尾铁朗倒还在兴头上，不过也出了一身汗，刘海都黏在了脸上。 这状态迥异的两人看见她——手里的冰糕，难得动作统一地跑过来，视线始终紧锁着塑料袋。为了避免选择和争抢，竹冈静买了三支一模一样的，她单手把袋子举起，示意两人自己拿。 “谢谢竹冈！” 黑尾铁朗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这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因为竹冈静是女生的缘故，不管两人关系有多好，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也没什么人教他，但他就是很自然地这样做了。此刻，黑尾铁朗托着底部把塑料袋接了过去，然后才从里面拿了一支。 孤爪研磨拿出另一支后，塑料袋就自动变为垃圾袋，要收容包装袋和冰糕棍。他们停了训练坐在草坪上，一边吃冰糕一边望着河面，暑意终于消散了些。 “快到中午了，”竹冈静吃得早，所以最先吃完，她把冰糕棍扔进塑料袋时说道，“到时候会很热，容易中暑，我觉得……嗯，还是先别练球了。” 说到这里，她又回忆了一下昨天电视上的新闻，灵光一闪，做出十分期待的样子说：“而且待会儿有奥运会男排总决赛，我们回去看直播吧！” 那是2008年8月24日。 竹冈静提出看比赛只是因为不想在大热天抛球，孤爪研磨立刻答应只是因为不想在大热天传球，黑尾铁朗同意只是因为想看顶级赛事。 没有人想到这场比赛会改变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作者有话说】 幼驯染if的发布时间稍微提前了点，不然后面if线集中大概也会很难转换心情hhh 先放个上篇出来。感谢在2024-05-05 01:58:19~2024-05-05 15:4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礼、十月樱、Potat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番外六 幼驯染if（下） 幼驯染if（下） 东京已经进入夏天, 在室外多走一段就会出汗，双肩包紧紧贴在后背上，不用想也知道衬衫湿透了。更何况今天的天气还格外闷热。孤爪研磨不习惯单肩背包, 索性将书包解下拎在手里，走一段就倒倒手, 以求省力。 熟悉的草坪出现在眼前，他暂且松了口气，径直朝某块树荫走去, 果不其然在树下看见了一个身影。这是放学时间和部活时间之间的空档, 学生们都急匆匆地赶路, 如此这般一动不动的人倒少见。 孤爪研磨的步速不快, 等他拎着书包慢慢挪到树荫里时，那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研磨不去训练吗？” 竹冈静把横线本合起来, 站起来给孤爪研磨腾地方。见他流汗了, 她还轻车熟路地从包里取出手帕和苹果糖, 一并递了过去。仿佛是肌肉记忆，一气呵成。 “运动会明天开始, 排球馆里好像也有项目举办, 所以今天学生会要提前布置排球馆，训练取消了。” 近来一直没下雨，草坪暂且干燥。孤爪研磨把书包重重地放到草坪上, 转身去接竹冈静递来的手帕和糖。看看包装，是最近挺喜欢的牌子, 他的心情于是好了几分。 “欸, 那黑尾前辈呢？” “排球馆里有一些东西不能动, 他要在那边看着。”孤爪研磨把糖放进口中, 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 随手捋顺几缕汗湿的发丝，“话说回来，你这个‘黑尾前辈’要叫到什么时候？管发小叫前辈很奇怪啊。” 忘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竹冈静对黑尾铁朗的称呼从“黑尾君”变成了“黑尾前辈”。虽然以前的称呼也没多亲密，但新称呼未免太官方了。 “不觉得这个称呼和他很配吗？听起来就很可靠……而且还可以省下很多跟女生解释的麻烦。一举多得。” “想得还真周密。”孤爪研磨到底没有问出“叫我名字就不怕跟别人解释吗”，糖慢慢在口中化开，他的眸光遮掩在睫毛之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你怎么不回家？”过了一会儿，他复又问道。 “在学校找找灵感。”竹冈静对他扬了扬手中的本子。说到这里，她反倒是好奇起来了，“我平时找灵感的地方有好多个，研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唔，为什么知道呢……”孤爪研磨仰起脸看向天空，模模糊糊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仍是神色未变地道，“直觉吧。” “诶，这么玄学的东西吗……” “嗯。”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眼神也好，语气也好，大汗淋漓地赶来也好，和以前微妙地相异，全都不对劲。 竹冈静最近总觉得孤爪研磨很奇怪，但也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 就好像夏天的天气，反复无常的，让人恍惚着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的灵感找好了吗？待会儿一起回家吧。” “嗯……”竹冈静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时间也没什么新想法，索性答道，“现在就回吧。” 凉风乍起，隐约间带出了泥土的气息，树叶在头顶发出像翻书一样哗啦哗啦的声响。额头有星星点点的湿意，两人对视着一愣，不约而同地俯身快速拿起书包。 “要下雨了么，这么突然？”竹冈静小声嘀咕了一句，“逢运动会必下雨定律又灵验了？” 孤爪研磨倒还算冷静，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先去教学楼避一避。” 教学楼一楼也聚了不少避雨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把挡雨的外套从头顶扯下来，或是抱怨变幻莫测的天气，或是祈祷明天不要下雨。门外雨丝飞溅，熙熙攘攘的私语也变得潮湿。 两人刚迈进屋檐下，雨势就随着一声惊雷猛然增大，早已分不清背上是汗水还是雨水了。孤爪研磨靠在鞋柜边微张着嘴调整呼吸，总感觉衬衣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就伸手解开了衣领处的两颗扣子。透气效果聊胜于无。 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秒头上微沉，似乎脑袋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孤爪研磨茫然地转过头，只见竹冈静刚放下手来，还一本正经地道：“快把头发擦干吧，不然又要发烧了。” 孤爪研磨默然地扯下头上的东西，还没看清就判断出那是竹冈静的毛巾。不是通过外形，而是通过气息。 被当成小孩子了。 “不要。”他把毛巾塞给竹冈静，拒不配合，蛮不讲理。 “喂。” “不要就是不要。你自己用。” “……” 如果是黑尾前辈如此要求，也许研磨就嫌弃着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在她面前总是更难对付一点，好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也不对，在他们都是小孩子的时候，研磨还比现在稍微讲理一点。 由于生性不常动气，竹冈静倒没不耐烦。她认真地思考着解决方法，从买零食到陪他打游戏，全都细细地捋了一遍，然后不无惊奇地发现这似乎都是小时候的办法。对于“怎么哄孤爪研磨”这个问题，她的数据库貌似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竹冈静盯着手中刚被退回来的毛巾，一时有些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和孤爪研磨明明住得很近，在学校也始终同班。虽然在立下做游戏的志向之后，她的娱乐时间有所缩减，但还是常常去研磨的卧室联机，根本就没有生疏。可是为什么搞不懂该怎么和他相处了呢？ ……最近的自己，也很奇怪啊。 竹冈静思索很久无果，又是一阵凉风从门外吹来，挟着身上蒸发的水汽威胁着体温。思绪被吹断，她猛地想起孤爪研磨头发还湿着，这样久了肯定要着凉，连忙转头看向他，拿毛巾的手重新抬了起来。 然而这么一转头，竹冈静的目光意外地撞进了他的眼眸，惊得她暂且忘记了自己的动作。 对方似乎是一直定定地望着她，此刻就算视线被发现也毫不发怵。对视几秒，反倒是竹冈静率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好像心思都快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读透了一样。 “你在害怕什么？”孤爪研磨紧跟着她的动作追问了一句，不打算给她留喘息时间，“有什么想法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她可什么都没想。竹冈静想反驳一句，然而话语却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情况？难不成她还真有见不得人的想法么？喂，不管是什么想法，至少得让她这个主人清楚啊，不然连自己的大脑都瞒着自己本人算怎么回事？ 久之，竹冈静才径直伸出手去，有些暴力地把毛巾往幼驯染头上按：“快、点、擦、头、发！！！” 在大力的摩擦中，毛巾下的一头金发很快毛躁起来，把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孤爪研磨：“……” 这，算是他玩脱了吗……. 擦头发大战结束后，如何回家成了需要发愁的问题。雨势一点不见小，远处的校门都隐没在蒙蒙的水雾中了，一楼大厅里不少学生来回踱步，似乎也在愁同样的问题。 竹冈静早就站累了，碍于短裙又不好直接坐下，只能两条腿轮流支撑身体。而孤爪研磨被勒令把毛巾披在肩上，说是为了避免着凉。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依然让人不爽，但他看了看刚破防过的竹冈静，决定先让她缓缓。 “其实，”这次他用了正常的语气，“我觉得你也很容易着凉。” 竹冈静看向他，手还轻捶着大腿。 孤爪研磨用眼神示意道：“你穿的是短裙啊。”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旁边一个穿短裙的女孩子打了个喷嚏，引得旁边的同伴一阵关心。 竹冈静眨眨眼，也看向自己的腿部。 “也是，回去之后还是找幸子阿姨要一碗姜汤比较好。”竹冈静从来不会高估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腿上的皮肤，果不其然是凉凉的，“嘶——希望不要发烧。” 回去之后么？孤爪研磨看了看依然阴云密布的天，感觉回去的事遥遥无期。 “你的运动服在哪？”他问竹冈静。 “昨天拿回去洗了，预备明天运动会穿来着。” 运动会当天全校统一穿运动服，就算竹冈静没报项目也不例外。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没办法啊，那就穿我的吧。” “诶？这么重要吗？” “——这么重要吗？”孤爪研磨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毫不爱惜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刚才是谁非要给我擦头发来着？” “……” “明明某人自己的头发也淋湿了，”孤爪研磨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让你自己用毛巾你还不用。” 说完后，他转身朝自己的鞋柜走去，准备换上室内鞋再上楼拿备用运动服。竹冈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一边迈步跟上去一边说：“所以刚才研磨不是单纯的闹脾气吗？” 孤爪研磨懒得理她。 到了鞋柜前，他正准备拿室内鞋，突然发现里面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顿了顿，孤爪研磨谨慎地把东西拿出来，发现那是一把伞，上面还贴着一个便签： 【就知道你们肯定忘带伞了，撑这一把回去吧。——from黑尾铁朗（呲牙笑脸）】 孤爪研磨：“……” 竹冈静探出脑袋来看，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她很是感动：“不愧是黑尾前辈，十年如一日地靠谱。” 孤爪研磨把便签折好放进书包侧袋，心情复杂。 “总之，”他把室内鞋拎出来，“我把我的备用运动服给你穿，穿好之后一起回家。” “嗨嗨嗨——”. 几分钟后，竹冈静有点想收回自己的话了。 “那个，研磨，这是不是有点……” “很保暖。”孤爪研磨打断她，肯定地道，“我能证明。” 竹冈静看看他，又看看手中鲜红的运动服，陷入沉思。 ——所以他口中的备用运动服是排球队队服吗？ “我还以为……是学校统一的普通运动服……” 孤爪研磨坦然道：“那个我也拿回去洗了。” “是吗？” “嗯。” 这么巧？！骗人的吧？！ 竹冈静抱着火红的衣服，就好像被烫着了一样，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她偷偷看孤爪研磨的表情，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近年来孤爪研磨的心思突然多了好几个弯，她也没法百分百确定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最近的他们其实都挺奇怪的，就好像埋了好多年的导火索集中引燃。 见她久久不动，孤爪研磨开始催促了：“快点穿。裤子穿上，外套也穿上。” “外套也穿吗？” “难不成你对你的体质很有自信？”孤爪研磨不答反问。 竹冈静语塞了。 其实穿外套倒也没什么。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衣服，心中有种奇异的触动。 ……只是外套上印了研磨的背号。白字的“5”横亘在衣服正中央，好像是某种独有的标志。 让她穿上研磨独有的印记，总觉得不对劲。并不讨厌，只是怪怪的，似乎是某种她不懂的仪式一样。 面前，也许是因为她要穿衣服，孤爪研磨背过了身去。白色的衬衫贴在身上，看起来也很冷。 “那研磨穿什么呢？” 孤爪研磨背对着她举了举手中的袋子：“我还有一套。……而且我不冷。” 竹冈静慢慢地套上裤子，果不其然长了一截，脚踝处堆了一簇布料。她蹲下细心地把裤腿卷了一圈，在手指拂过布料纹路时突然心中一动。 不对，哪怕只穿裤子也够奇怪的。 裤子穿好后，她犹豫着把裙子的金属扣解开。松掉的短裙顺着裤子一路滑到脚背上，比主人干脆多了。她僵硬地抬脚迈出来，弯腰把自己的裙子拎起，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体温。 ……不如说太奇怪了！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 一声低而颤抖的“好了”传来，孤爪研磨转过身，看见自己的衣服套在别人身上时还有些恍惚。他比竹冈静高大约十公分，队服肩部在她身上有些松垮，以至于袖子遮住手背，只露出莹莹的指尖。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自在，竹冈静也把脸埋进了竖起的领子中，整个人被队服包得严严实实，那模样和他平时倒是有几分相似。 孤爪研磨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要是你把发型搞成我这样，然后穿着我的队服去训练，说不定能骗过那帮家伙呢。” 竹冈静不想说话，脸上的红晕不知是自带的还是映的队服颜色。 “好啦好啦，”孤爪研磨的声音突然轻了一些，仿佛带着点安抚意味，“我们回去吧，到家之后喝妈妈做的姜汤。” “……嗯。” 闷闷的应答很久才从领子里传出。竹冈静拎起书包和裙子，低着头转身朝楼梯走去，背后的“5”就撞进了孤爪研磨的眼睛。 ——要是队服上还绣着名字就好了。他突然这样想。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干净了，只留下比赛时才会有的狩猎眼神. 仔细想来，最近才存在感强烈的这种奇怪的感觉，还得追溯到几年前。那是某个早晨，孤爪研磨给她打来电话，照例要她过去帮忙抛球。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竹冈静总觉得那声音听着很奇怪。她沉默了很久，试探发问：“那个，你是谁啊？” 那边也沉默了，几秒后才说，是研磨，孤爪研磨。 变声期的概念她早就听老师讲过，而意识到这一点仿佛只在那个早上。 研磨的变声期只有一个晚上吗？不可能，一定是很长的过程。只不过，他们朝夕相处太过密切，她没有注意到而已。 从那天早上以后，竹冈静就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了点隔阂。也许是她单方面的。就是一种诡异的感觉，好像才刚意识到两人是不同的物种。哦，或者准确地说——不同的性别。 竹冈静不再不打招呼地推开他的房门，不再穿着睡衣见他，不再在他家待到天黑。恰逢她找到了做游戏的目标，这一切也就发生得顺理成章——忙嘛。就连她自己也这样相信了，直到高二都是这么过来的。 ——难不成还能有其他理由吗？ 时间回到现在。显然，一把伞带两个人还是勉强了。他们身上都有些淋湿的痕迹，就连竹冈静精心折好的裤脚都被打湿了，凉凉地贴在小腿上。鞋子就更不用说，几乎和直接踩在水里没分别。 突如其来的雨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列车里也是像他们一样的落汤鸡。两人并排坐着，都穿着5号红色运动服，都湿漉漉的，都神情怏怏，好像是复制粘贴。 潮湿会滋生很多情绪。竹冈静觉得自己的思绪也潮湿着粘连在一起，理也理不清。她悄悄地看向孤爪研磨，只见他正闭目养神，发顶长出的黑发从这个角度几乎看不出来，只有金发自然地垂在他的脸庞，好像这就是他天生的发色。 其实竹冈静一直都觉得，研磨染的颜色很衬他的肤色。不知为何自己从来没有说出来。 突然，原本闭目养神岁月静好的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准确地说是他自己运动服的袖子——声音软软的，好像快睡着了：“我还想吃糖。” 竹冈静顿时产生了偷看被人发现的感觉。她收回视线，从书包里摸出糖来，放进孤爪研磨摊开的手心里：“这个不是苹果味的，可以吗？” 那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点头了。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口中，看起来像是小猫进食。 “别睡着了，会呛着的。” “我当然知道……” 此时此刻，如果竹冈静抬头环视四周，就会发现整个车厢都向他们投来了慈祥的眼神。 很多事都是旁观者清。 “静。”孤爪研磨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像以前一样，但竹冈静这次莫名有些脸颊发烫。她嗯了一声，眼睛看着列车的地板，似乎很拘谨。 如果是肥皂剧，下一句台词应该是“我们认识多久啦”或者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诸如此类。 而这些问题在他们这里毫无意义。因为自打记事起，两人就已经互相认识了。由于母亲之间关系好，她甚至怀疑他们在妈妈肚子里就有交流。 “和一个人认识太久，很多想法都混在一起了——你会有这种感觉吗？”他这样问，比起肥皂剧问题倒是新颖很多。 但竹冈静不明所以：“你是指我们吗？”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大概算是默认。 “我不明白……”她思索着，“很多想法，指的是什么呢？” “说谎，你明白。” “诶？我真的不知道啦。” “知道。” “不知……”话说了一半，她突然想起自己上次还嘲笑研磨和黑尾铁朗这样斗嘴很幼稚来着，于是硬生生刹住了车，只道，“问题是研磨问的，我怎么会明白嘛。” 话这样说着，竹冈静心里却有一点点触动。 ——想法混在一起了，也是没办法的吧？早在你的生命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你就认识那个人了，对于那个人的存在，你根本说不清是习惯还是喜欢。 诶，她在想什么啊…… “我的想法，没有混在一起哦。”孤爪研磨看着她的神情，声音冷静而笃定，“我分得清自己是习惯还是喜欢。” ……喜欢？ “喜欢？！”这个词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她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脸惊恐，“研磨你在说什么啊！” 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她又低着头坐下了，后知后觉地设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说你心里想的事啊。” “我才没有想！” “有。” “没有！” “有。” “没有！！” …… 从泛黄的记忆开始追溯。在最早的记忆里，孤爪幸子和竹冈理惠子坐在沙发上天南海北地聊天，两个小孩子就趴在地毯上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会说，就咿咿呀呀地对话，竟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幼稚园时期，他们戴着小黄帽，和其他同龄人一起走过笔直的通学路。路边是初春未化的积雪，头顶是含苞待放的樱花。 比起孤爪研磨，竹冈静倒还稍微开朗一点。她小学时参加过戏剧节，扮演的角色早就忘记了，大概也没有多重要吧。但训练还是要参加。在她放学后排练的时候，孤爪研磨就一言不发地抱着游戏机坐在礼堂角落，等她排练结束了就一起回家。 后来渐渐地，旁观者变成了竹冈静，她在观众席的人群中，而孤爪研磨在球场上最中心的位置。猫猫二传的心思很难猜，随着时光荏苒、身形抽长，就连竹冈静也渐渐猜不出了。她还在和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作斗争，和对方有所脱节也是难免的事。 以后的人生路还有很长。她要做游戏，这条路肯定会很艰难的。假如以后的生活里没有了这个人，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在幼稚斗嘴的过程中，无数思绪从竹冈静的脑中飞快闪过，杂乱无章，难以捕捉。 她怔怔地停下了反驳，试图整理思绪，却一无所获。 孤爪研磨也跟着安静下来，无言地望着窗外。雨水顺着伞的纹路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摊水渍。 慢慢来就好。他的时间还有很长。 天晴了。明明是傍晚时分，天空的云层中却透出光芒来，仿佛即将拂晓。 “静，到站了。” 他拉着竹冈静的袖子站起来。 “今天来我房间打游戏吧，我的另一个手柄已经闲置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青春就是要纯爱啊超爱窗户纸文学。 成年相识if可能就没这么岁月静好了…… 感谢在2024-05-05 15:40:50~2024-05-07 02:2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樓 10瓶；Potato、没你好果汁、阎十三、欣、山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番外七 未出国if 未出国if 在橘色的球场上, 排球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地。 哨声响起，如梦初醒。 人沉浸在某些事物中时，常常会忘记一切：时间, 地点，怎么来的, 来干什么。大脑由于过于集中，暂且储存不了这么多东西，只得模糊掉。 竹冈静下意识地想, 为什么吹哨呢？ 哦, 这是赛点, 比赛结束了。 比赛好像, 一般有个输赢来着？结果是什么呢？ ……是他们输了。这一点不是从大家的表情上判断出来的，而是从电子记分牌上的数字。罕见的是, 在一场比赛的结尾, 无论是对手还是自己, 脸上都没有什么遗憾的样子。像这样的比赛大概不常见。 那，为什么她能把大家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呢？ 竹冈静看看四周, 发现自己正处在体育场的最底部。结构复杂的天花板很高很高, 而观众席高耸在周围。 旁边有人朝她走来，是乌野的清水洁子。人如其名，哪怕在这样的时刻她也保持着镇定, 步伐稳重得体，又不显拖沓。 竹冈静立即转过身来面对学姐, 双手于身前交叠, 在学姐之前深深鞠了一躬。 是了, 在春高期间, 她被临时抓来做经理来着。黑尾前辈说这样“有利于队伍的完整性”, 再加上山本同学不想输给其他学校的莫名好胜心，她没纠结多久就同意了。所以她才有机会站在场地之中，近距离观察大家的表情。 清水洁子也低身鞠躬，发丝从耳畔滑落。在这场空前绝后的比赛结束后，两人的姿态都严肃而庄重。过了不知多久，她们才站直身体，竹冈静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清水洁子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擦一擦眼泪吧。” 她递过来一张卫生纸。 “哎？” 竹冈静后知后觉地摸摸脸，是湿润的。 原来脸上的水不是汗啊……嗯，这倒也对，她又没运动，怎么会出汗呢？ 她说着谢谢接过纸来，声线哑着。卫生纸上留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似乎还有淡淡的温度，大概是刚从清水洁子的口袋里拿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学姐的善意所感动，竹冈静的眼泪越擦越多，比赛时堆积在心里的情绪突然就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呜呜呜呜清水前辈——”她直接放弃了擦干眼泪的想法，干脆利落地在学姐面前哭了出来，形象什么的全都顾不上了，“一点都不想结束，能不能读档再来一次啊呜呜呜呜……” “诶？” 清水洁子并不知道竹冈静基本每次比赛必哭，因而此刻有些猝不及防：“竹冈同学，嗯……要不要，先试着冷静下来？需要喝点水吗？啊，没有给我添麻烦的，不用想这么多……” 在学姐的安抚下，某人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什么“这是前辈们的最后一次比赛”“啊这样想来学姐你也要毕业了啊”“真不想就这样结束”全都倒出来了，搞得一向冷静的清水洁子手忙脚乱。 球场另一边，刚和乌野两人做了新的垃圾场约定的孤爪研磨：“……” 他默默收回视线。 还是第一次见比夜久前辈哭得还快的人. 垃圾场决战结束了，三年级前辈的高中生涯也结束了，学校和球场都变得有些空。 春假过后，竹冈静背着书包走上三年级的楼层，偶然想起自己曾在春高前来这里找过黑尾前辈，心里莫名泛起一阵惆怅。 当初来是为了填写春高申请表的“经理”一栏，现在却已经取代上一届成为这里的学生了。毕业和升学，无不是青春里难得一见的忧伤色彩。竹冈静经过黑尾铁朗曾在的班级往前走，低着头，脚步很慢，还是来到了分班表之前。 她抬起了头。 分班表前人头攒动，欢呼和叹息交织，每年都是如此。然而总有些小细节和往常不一样：比如某位姓竹冈的学生对分班结果不再漠不关心了。她鼓起勇气看过去，视线依次捋过一列列姓名，先是看见了孤爪研磨的名字。心脏立刻被提到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往下看，感觉自己比期末考试还紧张。终于，在这个班名单的末尾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松了口气，心情轻快起来。 竹冈静走进教室。布丁头很显眼，她在那人面前打了招呼：“早上好，研磨。” 孤爪研磨的视线从一堆资料中移向她，神情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二人同班了：“早上好。” 原高三毕业后，排球部队长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被交给了孤爪研磨。新学年伊始，部员换届事务繁多，培养新人的工作量也不小，简直是对孤爪研磨耐心和体力的巨大挑战。好在前任队长就是自家幼驯染，而且那家伙上了大学也会住在家里，孤爪研磨一到晚上就抱着资料往黑尾家跑，直接把笔丢给黑尾铁朗让他填表格，堪称最高效交接。 黑尾铁朗总体上可以用任劳任怨来形容，能写的就帮着写上，顶多偶尔揶揄两句。也许是多年忽悠“大脑”的经历在作祟，他那担心孤爪研磨撂挑子的肌肉记忆暂时还消不掉。 不过，看着认真读文件的孤爪研磨，安心感又在黑尾铁朗心中油然而生。虽然没什么依据，但他总觉得孤爪研磨多半会很擅长当leader，别说一个球队了，哪怕是一个公司说不定都能管好。 更何况，孤爪研磨比看起来还游刃有余一点。 比如刚开学的现在。 竹冈静看了看他满桌子的资料，礼貌地关心了一句：“管理球队真不容易啊，孤爪队长。” 似乎是不喜欢被喊队长，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竹冈静一眼，带着些隐约的警告意味。并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点了点桌上的纸张：“这些和球队没有关系，是其他事务。” “其他事务？”竹冈静一头雾水。研磨他没有加其他社团，为什么会有其他事？ 她这才看向他手中的资料：字体不大，一眼看不清楚，带图表。似乎确实不是排球社文件。 “差不多是最近股票市场的一些资料吧……金融新闻之类的。”孤爪研磨语气平淡地说完这些，仿佛只是在聊自己昨天写的作业，“稍微学习一下。” 竹冈静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 孤爪研磨回答：“因为有用啊。” 有用，没用，可行，不可行，他的思维似乎总比同龄人快一步。 说到这里，孤爪研磨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很高兴看见你来上学。” “来上学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有种春高之后就不会再看见你的感觉。” “怎么会，我又没毕业。” “……嗯。” 新的队伍很快凝结起来。孤爪研磨不再每次比赛都上场，偶尔会让手白球彦代替自己的位置，然后站在前辈的角度予以指导。灰羽列夫和犬冈走两个小孩也成了前辈，后者是所有一年级都喜欢的那种开朗活泼前辈，任何一点进步都会收获他的热情捧场，而前者在指导一年级“不要万岁式拦网”时总是志得意满的样子，每到这时他就会被山本猛虎拍一下脑袋。 竹冈静也在前进。 不知是不是孤爪研磨的话对竹冈静产生了影响，她时常有一种恍惚感，总是抬起头来确认自己身在何处。桌面上的游戏剧情思维导图线条凌乱，她擦了又擦，在脑海中改变重组着各种选项，突然很感激这种能自由地努力的感觉。 游戏制作的进程似乎比想象中要顺利。 “想象中”的困难情形是从哪里来的呢？无凭无据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莫名珍惜现在的生活，好像这是无数支线剧情中最温和的一条。 高三这年像以往一样缓慢流逝，倒春寒的尾巴消失，盛夏的阳光逐渐占领了校园。在这个夏天，孤爪研磨的头发长长了，参差的发尾刺在后颈处很不舒服，他开始尝试把头发扎起来。男生并不擅长这件事，他在家练了好几次才敢扎着头发出门。 没了头发的遮挡，清秀的脸庞得以露出来，倒是吸引了不少同班同学的视线。竹冈静大概也算是其中一员。在孤爪研磨第一次扎着半丸子头来学校时，她愣了一会儿，在对方疑惑回望时解释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惊讶……” 换发型总是吸引眼球。孤爪研磨以前经历过一次，但远远算不上适应。他嘀咕了一句：“很奇怪吗？” 竹冈静立刻摇头道：“不奇怪！我个人觉得这样比以前好看。” 这是实话。 明明是赞美，孤爪研磨听着却很不自在：“……只是因为嫌热才这样做的。好看什么的就不用说了。” 在他的想法里，大家完全没注意到才是最好。然而在当天下午的训练，山本猛虎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不自在——金毛莫西干石化、后退、静止十秒钟，然后半真半假地欣慰微笑： “这样也可以算作有女经理了呢，谢谢你的奉献，队长。”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一年级新人被山本猛虎的发言震碎三观，二年级单细胞组背过身去无声狂笑。唯一正常的手白球彦淡定地系好鞋带，然后默默远离了是非之地，展现出了下任大脑良好的预判能力。 果不其然，孤爪研磨指着山本猛虎：“福永，泼他。” 闻言，福永招平精神抖擞地提桶前来，眼睛还亮亮的，大概心里又构思出了一个包袱，看得山本猛虎身上发毛，转身就跑。 队长惩罚队员的凶残过程略去不谈，今天的音驹也相当和平呢。 那之后的孤爪研磨依然是扎着头发来训练，只不过有了山本猛虎的前车之鉴，其他队员都不敢对此说三道四。于是孤爪研磨的发型渐渐从半丸子头变成丸子头，梳头发的手法日渐熟练，让身为女生的竹冈静都自愧不如. IH预赛，合宿，春高，升学考试。高三就是这样慢慢过去，属于他们的毕业季也随之到来。 孤爪研磨高中毕业后，专业无缝从排球转移至电竞，而神奇的是，成绩似乎也一同无缝转移了。早在大一时期，他就已经成为了全国有名的电竞选手。 竹冈静是偶然在YouTube上看见他的实况的。她反复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然后满怀疑惑地把视频转给了孤爪研磨，配以一个问号。向来不爱出风头的人居然在YouTube上传视频，怎么想都很诡异。 对方回复：【提前给未来做准备】 他的思路一向敏锐而超前。在同级别选手还沉浸在电竞比赛的输赢中时，他已经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了，环环相扣，井井有条。 毕竟电竞选手是吃青春饭的，不可能长久地做下去。 竹冈静看着孤爪研磨回复的消息，第无数次震惊于其头脑，同时又有了些隐隐的压力——peer pressure，恐怖如斯。看了看电脑上一团乱麻的程序，她突然就又有了继续死磕的决心。 她并非事事争第一的人，但鬼使神差地，唯独不想被孤爪研磨落下太远。 日本的独立游戏产业还不算成熟，竹冈静偶尔会有种和这个产业一起成长的错觉。在现阶段，技术，市场，普及率，都不是特别乐观。她的制作完成日期一次次后延，眼睛焦急而又专注地紧盯着市场的变化。 忙起来之后，竹冈静对孤爪研磨的近况就不能及时了解了。实况还零零碎碎地看，但没法像以前那样期期捧场；偶然从某期视频了解到他要开公司时，竹冈静十分赞叹地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方却说这只是为了方便赚钱的手段而已，叫她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吗？ 竹冈静没思考多久，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路。她最近在找外包音乐和美工，手机经常会毫无预兆地响起。竹冈静和电话那头的人商谈起来，暂且忘记了孤爪研磨公司的事。 时机，是需要等待的，时间从几年到几十年不等。好在电子产业往往呈指数级发展，年轻人不需要等多久就可以迎来机会。 大四那年，在业界接连涌现出优秀独立游戏后，竹冈静嗅到了机会的气息。是时候考虑发售的事了。 由于一直紧密关注着市场，竹冈静很清楚发售游戏的步骤，对日本当前适合的发行商也有了解。她在电脑上来回点击，记录下不少工作邮箱，预备一个个发送申请。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孤爪研磨的电话。 “游戏要发售了吗？” “嗯。我觉得到时候了。” “我也觉得到时候了。” 他也觉得到时候了？为什么呢？游戏产业庞大繁杂，并不是所有职业选手都了解游戏产业的。竹冈静还有些疑惑，对面传来的下一句话让她僵在了原地。 孤爪研磨说： “如果要找发行商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 “不用在意”。 竹冈静总觉得这是个不得了的诡计。但她又没有证据，只能一边叹气一边听着对面传来的笑声，好像那边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样。 “我还需要对比。”她带着最后的倔强说道。 孤爪研磨坦然答应：“好的。” ……真自信啊。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竹冈静总觉得这个谈合作的场面有些熟悉。并不是因为有所经历，而是因为心里有种“终于到这一天了吗”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研磨，谢谢你。”她忽然道。 “嗯？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你做了很多不容易的事。” 电话那头的笑声和声音都消失了。沉默了很久，孤爪研磨才道： “太早了。等游戏成功了再谢我吧。” 【作者有话说】 在原剧情里，研磨在静走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所以如果没走的话，感情线会很慢。 不过到这里点到即止就好啦。 感谢在2024-05-07 02:25:12~2024-05-09 11: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会推理的侦探、秦淮河岸 10瓶；弎弎玖玖 5瓶；白白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番外八 成年相识if 成年相识if 竹冈静今年才二十出头, 做游戏的时间已经占到生命的一半了。作为一个没朋友、亲情淡薄、几乎与世隔绝、曾在海外独自生活的技术宅，她常常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出问题。 很久不和人说话，偶尔会忘记某个词的发音；夜深人静时, 耳边有嗡嗡的幻听；某些情况下，会感觉自己的生活太过戏剧化。 比如现在, 她在母校学园祭碰见了甲方。 …… 反复确认自己来的是学校而不是公司后，她默默打了个招呼： “孤爪社长，好巧啊。” 什么运气, 来看学园祭还能碰见刚签合同不久的社长。 好在甲方也在状况外, 竹冈静并没有处于下风。也许有向来社恐的原因, 他只是含糊着应了一句：“嗯……是很巧。” 工作场合的孤爪研磨果决善断, 但日常生活中似乎不是这样。竹冈静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眼神锐利的董事长上，此刻有些不适应,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到底这个相遇本身就很怪异。 她的世界果然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吧。 “研磨！久等了……哎？” 打破沉默的声音出现了。端着两盒章鱼小丸子赶来的黑尾铁朗一愣, 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 有些疑惑地问孤爪研磨：“这位是？” “……是竹冈小姐，我的合作伙伴。”孤爪研磨简短地答了一句。出于礼貌, 他也指着黑尾铁朗对竹冈静解释道, “这是我的朋友。” 基本的礼仪她还是清楚的。竹冈静从善如流地鞠躬：“你好。” 黑尾铁朗也回以一个鞠躬：“你好。” 问好结束后，他看了孤爪研磨一眼，目光中传达的意思大体是：休息日你还谈工作？ ——喂, 那当然不可能了。 孤爪研磨叹了口气，看着竹冈静问道：“竹冈小姐也是音驹毕业的吗？” “嗯、是的。”竹冈静一边应下一边思忖着。“也”, 就是说孤爪社长也是音驹校友么？ “这样啊, ”黑尾铁朗恍然大悟, “所以回来看母校的学园祭吗？这样说来, 我和研磨也是一样呢。” 这个看起来很凶的人貌似比较擅长社交, 说话温和且留有余地，能让人继续接下去。竹冈静对他的害怕减轻了几分。 “真的很巧，我是一一年入学的，您和孤爪社长呢？”竹冈静鼓起勇气多问了几句。 尚且处于寒暄的正常阶段，孤爪研磨因为社恐不想多说，黑尾铁朗自然地替他介绍道：“我是一零年入学的，研磨和你一样在一一年入学。啊，说到这里，竹冈小姐是哪个班的呢？” 竹冈静还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回答道：“我高三就不在音驹读了……那之前的话，高二是三班的。” 孤爪研磨抬头看了她一眼。 寒暄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黑尾铁朗愣了一下：“这么说……你和研磨是同班？” 竹冈静：“……啊？” 她和甲方是高中同班同学？不会吧？ “可以问一下你的学号吗？”孤爪研磨终于开口了。他和班里同学交流的确不多，但总归能记住同学的脸，可是他对竹冈静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很反常。 “唔……我是11号。” 闻言，孤爪研磨沉默了一会儿。主干道上小摊叫卖的声音格外洪亮，衬得三位成年人越发安静。 许久，孤爪研磨道：“我是10号……” “——喂！你们这不是前后桌吗！”. “那个……竹冈小姐。” 正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道声音将竹冈静唤回了现实。她朝声源望去，看见了自来熟的棕毛剪辑师。 他正端着咖啡走出茶水间，恰好经过竹冈静身边。 “你好像一直在盯着老板办公室发呆，没事吧？”棕毛剪辑师看看她又看看办公室，非常真诚地关心道，“是害怕例会吗？没关系的，我们老板很和善，说是例会，其实就是跟你聊聊最近的游戏进度。” “谢谢您，额……” “前田。” “……前田先生。”竹冈静把称呼补完，解释道，“我没什么事的，麻烦您了。” 热情的前田晴彦大力摆摆手：“没事就好，不麻烦！” Bouncing Ball是难得的氛围轻松的公司，这一点从每个细节都能体现出来。 竹冈静看着前田晴彦回到工位，回忆起了自己首次走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情景： 坐在办公桌后的，不是料想中的中年人，而是一个从外形到气质都无比年轻的人。职业选手，YouTuber，操盘手，董事长……介绍时，多个职业从员工的口中念出来。普通人哪怕拥有一个都足够了，而这个人居然全部收入囊中，成就斐然后依然是个年轻的游戏爱好者。 她当时想，真好啊。不像自己，徒劳钻研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一事无成。 那次商谈结束后，竹冈静拿起笔在合同上签字，一并把惆怅和叹息咽了回去。 现在到了汇报工作的日子。有员工过来通知后，她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办公室，尽力不让方才的回忆影响自己。结果刚一进门就和孤爪研磨对视了，两双眼睛均闪过一抹愣住的神色，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竹冈静有点不喜欢对视，总觉得自己的想法会被别人看个干净。她低头清了清嗓子，讲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开场白。 如前田晴彦所言，这个所谓的例会并不麻烦，她非常顺利地汇报结束了，没有出什么问题。然而，在她汇报结束准备告辞时，孤爪研磨突然说：“等等。”？ 这就出问题了？打脸这么快？ 原本都站起来了，竹冈静又坐了回去，用眼神示意自己在听。孤爪研磨看着她道：“你刚才提到的战斗机制，和你的初版设定完全不一样吧？为什么？” 初版设定，这个词听起来有些久远。竹冈静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游戏概念文档上有一段简洁的初版设定概括。 概念文档有厚厚一沓，任谁看了都会不想读，但想不到孤爪研磨会看得那么仔细，还记得那么清楚。 被认真对待了，竹冈静心里有几分触动。她回道：“独立游戏的体量有限，很难承载过于复杂的战斗模式，巨大的工作量暂且不提，哪怕是尽力去做了也不一定让玩家拥有良好的游戏体验。而且……玩家是为了新鲜感来玩独游的，论游戏体验和精良程度，独游本来就很难媲美掌机或者网游……” 孤爪研磨托着腮听她说话，什么表情也没有，但竹冈静的声音就是莫名其妙低了下去。她索性不再说话，而是等待他的回复。 “迎合市场是很重要，”半晌，他的声音响起，“但是没必要舍弃有趣的部分。” 有趣的部分……？ 董事长直截了当地下了指令：“在这方面，我希望你能恢复初版设定，竹冈小姐。” 老板对乙方的指导并不少见，大多数员工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所以竹冈静走后，只有前田晴彦默默凑过来问：“老板，这样会不会工作量太大啊？” 经常赶deadline的人对增大的工作量有本能的恐惧。 孤爪研磨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谴责他的多话：“没事的。她不讨厌这份额外的工作，甚至还很期待。” “……啊？老板怎么会知道的？”前田晴彦满脸震惊。 “从眼睛知道的。”孤爪研磨回道。 前田晴彦充分相信老板的判断力。全公司人都相信。 但是，在仅仅第二天就看见竹冈静前来汇报进度时，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竹冈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例会时间了？”前田晴彦磕磕巴巴地道，“一周一次就行……” “可是之前不是说好了，一旦有重大进展需要提前汇报吗？”竹冈静也很茫然，“我没记错吧……” 这才第二天就有重大进展了？！ 前田晴彦不可思议地目送竹冈静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目前是早晨，刚上班不久。因为不是例会时间，孤爪研磨没有穿板正的衬衫，而是随意套了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他正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袖口柔软的布料里，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竹冈静犹豫了一下，刚想退出去，孤爪研磨却已经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了。 他歪了歪头，看起来也很疑惑：“……这么快？” “本来也没有删掉……” 她指的显然是初版战斗机制的程序。 “您在休息吗？我可以等会儿再来。”竹冈静询问道。 “不用，”孤爪研磨慢慢坐直了，“现在就开始说吧。” 竹冈静闻言点点头，跑到办公室里的大屏幕前开始操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孤爪研磨总觉得她跑的这两步比平时活泼一点。 很快就验证了，不是错觉。 她确实比平时要活泼一点。 大屏幕被打开，电子设备的光芒让孤爪研磨稍微清醒了些。竹冈静有条不紊地打开各种文档和图片，虽然还没来得及整合为演示文稿，但显然有一套讲述的顺序。 她点开其中命名为“1”的图片开始讲，语速稍快，眼睛亮亮的。 将近二十张图片都过了一遍后，她才停下来，扭头看向孤爪研磨。 令人惊讶的是，原本昏昏欲睡的孤爪研磨竟然出奇认真，似乎一直都没有走神。 他曾经完整地看过竹冈静提交的游戏概念文档。是不错——有剧情，有技术，还有那么一点点新意。但这并不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游戏，仅仅属于“不错”的梯队而已，发售后的人气和销量他基本有数。 请竹冈静恢复初版设定，只是为了让游戏变得更好的小小建议罢了，他并没有奢望太多。 可是，听完新补充的内容后，他先前的想法突然就被推翻了。属于游戏迷和商人的雷达共同作用，他似乎也和竹冈静一样兴奋了起来。 “这些设定很有意思，”他微微地笑了笑，对竹冈静说，“这是我创办公司以来见过的最好的游戏，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孤爪研磨的眼神很坦诚。他没有说谎。 为了迎合市场而砍掉自己喜欢的部分，是每个创作者的痛。竹冈静一直是闭门造车，也许是低头太久了，没有人告诉她哪里好哪里不好，也没有人夸赞她的游戏，她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作品，只能盲目地修改，希望可以“合流”一点。 毕竟，大学期间那次失败让她难以忘怀。 所以当有人对她说，你原本的设定就很好，不需要迎合市场，还是把那些做出来吧……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嫌弃更大的工作量，而是久违地兴奋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刚立志做游戏的时候，抱着电脑想一个下午也不觉得累。 能自由地做自己真好。能有人理解自己真好。 在这个阳光普照的清晨，竹冈静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原本就有些快的心跳似乎更难平复了。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孤爪研磨眼神的变化. 与补充设定对应的是更长的工期，游戏发售时间推到了下半年。某天，竹冈静照例来参加例会。会上还有其他开发者，她是最后一个发言的，等她发言结束已经临近午休时间了，其他开发者已经离场。 开了一上午的会，在座众人都有些疲惫，有人从包里拿出便当，有人讨论着去哪里下馆子。 前田晴彦属于后者，原本正跟同事讨论得起劲，余光瞥见竹冈静要乘电梯离开，他立刻不见外地道：“竹冈小姐午饭怎么吃？” “还没想好，大概回家做饭吧……”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前田晴彦拽了拽旁边的小林拓也，“其他开发者都跟我们聚过餐的，只有竹冈小姐一直独来独往欸。” 竹冈静一愣：“是吗？” 小林拓也反手拍了拍棕毛同事：“别说这种话，听起来怪怪的。” 就好像竹冈静很不合群一样。 前田晴彦没get到这层意思。恰好看见孤爪研磨经过，他眼前一亮道：“老板要和我们一起吗？”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他本人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更不可思议的是，孤爪研磨的眼神从几人脸上扫了一圈，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啊。” ……啊？ …… 几分钟后，附近某餐馆。 小林拓也总觉得这顿饭很怪异。 倒不是说他讨厌和老板一起吃饭，只是这顿饭来得莫名其妙。原本只是跟前田晴彦一起出来而已，结果不知为何又加了两人——准确地说，两个社恐。现在两人都一言不发，衬得餐桌上的气氛愈发尴尬。 可恶，下次午饭期间要远离前田晴彦。 小林拓也放下水杯，正想主动开个话题，向来少言的老板却说话了： “竹冈在高中加入过社团吗？” “……”他把话咽了回去。 竹冈静没想到话题会突然与自己有关，她回道：“没有。” “两年都没加入过社团吗？” “都没有。” 两年？小林拓也想着，高中不应该是三年么？ “这样啊……”孤爪研磨低头摆餐具，头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神情，“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呢，我对同班同学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竹冈静默默回道：“我本来就不是存在感特别高的人，被忘记很正常。” “你当时就开始构思这个游戏了吗？” “嗯……” 原来是同班同学……这算是闲聊么？小林拓也如此思索着，有些不合时宜的欣慰。老板他也长大了呢。 然而说到这里，孤爪研磨却不再发言了。又留下一片寂静。 这回前田晴彦总算靠谱了一回，主动打破了沉默：“所以老板和竹冈小姐原先就认识吗？” 两人都摇头。 孤爪研磨道：“如果先前认识的话，我会更早签这份合同才对。” 听他这样说，竹冈静抬头看向他，见他正是沉思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更早，还能早到哪去呢？她去年才大学毕业，回日本也就不到半年。 但她抿了一口水，没有多说。 他们开始点菜，也给竹冈静递了一份菜单，但她粗略扫了一眼，只点了一份汤。 “竹冈小姐没有别的想吃的吗？我们可以换一家。”小林拓也友好地道。 竹冈静连忙摇头：“谢谢您，不过不用了，我一直都没什么胃口。” “为什么？”前田晴彦大为震撼，满脸写着“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饭”，“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吗？” “不是啦……是大学留下的毛病。”竹冈静解释得很含糊，“我习惯了，不会饿。您不用担心的，前田先生。” 也许是她表现得比较疏离，一顿饭下来几人都没什么深入交流。孤爪研磨一直无言吃饭，而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偶尔插科打诨两句，也都会被餐桌上的气氛冷回去，于是又陷入沉默。 自己不该来的，竹冈静想。 她总是把一切搞砸。 好在午休时间不长，这顿饭很快结束了。那三人要回公司，而竹冈静背上包准备回家。在餐馆大门前，她正要回头告别，突然听孤爪研磨说：“竹冈既然做了这么多年游戏，应该也很擅长通关别人的游戏吧？” 竹冈静搞不懂他想干什么：“还算擅长吧。” “周末可不可以来我家帮忙通关呢？”孤爪研磨自然地问道，“有一个地方我怎么也打不过去。” 竹冈静愣了愣。 竟然不排斥她吗？ 小林拓也和前田晴彦也愣了愣。 老板会有通不了关的游戏？？ 几人心思各异。静默了半晌，竹冈静点头回道： “好。”. 于是由游戏缔结的友谊就莫名建立起来了。 在竹冈静和安娜说这件事的时候，那人在电话另一头罕见地安静了几秒，然后声音猛地提高了一个八度： “——他想追你！！！” 这个词对竹冈静来说未免太过超前。她凭空被口水呛了两下，恼羞成怒，对着电话控诉道：“这里可不是美国啊喂！” “美国也好，日本也好，追女生的步骤都差不多。” “别说得好像你来过日本一样啊！” 竹冈静怒而挂电话，原本要谈的音乐细节都忘了。 但言语是一种神奇的诅咒，哪怕只是轻飘飘地说出口，都会在听者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竹冈静把黑屏的手机搁在桌子上，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可是……根本没理由啊。 她只是个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家伙，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值得喜欢。 竹冈静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晃了出去。恰好桌子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待办日程，她看过去，顿时嘴角抽搐。 啊，忘了，今天下午就要去陪他打游戏来着。 孤爪研磨的心思让人猜不透，哪怕是Bouncing Ball的亲员工们都这样说——他时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动，乍一看没什么道理，时间久了才能看出门道来。 竹冈静不觉得和自己搞好关系有什么长期用途，但她可以感觉到，孤爪研磨确确实实有在主动拉近距离，并由此观察她，好像是在收集样本。 不明白。一切都不明白。她几乎想得有些烦躁了。 好在，作为标准的游戏宅，各种猜测和思绪在拿到掌机的那一刻都清零了，混乱的想法没有困扰她太久。 阳光充沛的游戏房里，竹冈静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关卡中，留给胡思乱想的脑容量被无限压缩。 孤爪研磨昨晚通宵直播，今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现在介于通宵与睡足的中间态，具体表现为睡眠充足但头晕脑胀。他暂时没参与游戏，而是在一边望着竹冈静的操作出神。 “这里，”他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不侦查A房间啊。” “我想看看主创是怎么处理条件缺失的……”竹冈静一边操作一边听他讲话，大脑反应不过来，隔了好几秒才完整地说出回答。 这样吗，职业病犯了啊。 “晚上吃什么好呢。” 玩得晚了，竹冈静就会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走。孤爪研磨说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她也就答应了。 “都行，都行。”竹冈静思路被占，无暇分心。 孤爪研磨倒也不在意，他拿起手机道：“那我随便点一个外卖好了。” 然后就是毫不突兀的安静。阳光明媚的下午，秋末冬初的室内，竹冈静像小时候那样心无旁骛地玩了一下午。当她满意地放下掌机时，罕见地有了肚子饿的感觉。一回头，孤爪研磨恰好拎着刚送到的寿司进屋，随意而慵懒。 其实，竹冈静已经很久不玩游戏了。她总是忍不住把别人的游戏和自己的进行对比，然后反复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最烂。 可是在孤爪研磨家，她总能沉浸进去，很奇怪。 “吃饭了。”孤爪研磨对她说。 竹冈静又想起了安娜的话。 她觉得孤爪研磨不会喜欢她。那她自己呢？ 竹冈静放下掌机，朝着餐桌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这样说有些被动……但是，憧憬，感激，知遇之恩，还有难得的安心感，这么多心情重叠起来，她似乎别无选择了。 孤爪研磨的家居服也以柔软布料为主，裤子的垂感很好，让人看了想起棉被的触感。由于刚睡醒不久，他的头发还散着，像是安静舔舐爪子的小猫，又像是乖巧懂事的高中生，平时在公司的形象根本不一样。 竹冈静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通过调整呼吸节奏来保持心率的平稳，却好像用处不大。 她想，她的确是别无选择了. “用一个词来评价你最新交的朋友。” 堵车的间隙，黑尾铁朗两指夹起一张卡片，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这什么？” 孤爪研磨正被堵车搞得有些烦躁。 黑尾铁朗答道：“堵车伴侣，可以在堵车的时候解闷，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那种游戏。” 在游戏行业摸爬滚打的幼驯染觉得匪夷所思：“你居然会交这种智商税？” 卖这游戏的人怕不是要亲自感谢他提升销量。 “什么智商税……看着好玩就买啦，别想太复杂，孤爪董事长。”黑尾铁朗催促他，“快回答嘛，用一个词评价你最新交的朋友。” 孤爪研磨没想多久就说：“有趣。” “……” “好可怜喔，研磨，”黑尾铁朗把卡片放回去，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惋惜而欠抽，“自从小不点之后竟然没交过其他朋友。” “你在说什么。”孤爪研磨瞥了他一眼，很无语，“显然是最近才交的朋友啊。” “不是，在你眼里就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朋友么？” 孤爪研磨反问：“不有趣的人我为什么要接近？” “好好好。”黑尾铁朗举双手投降。现在车已经熄火了，不用操作，他可以没有负担地完成这个动作，“研磨有更多朋友了——好感动啊。”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 孤爪研磨靠到车窗上看路况。前后的车辆都整齐排列着，一动不动，让人心生烦躁。 “现在是下班时间，离晚上的直播也还早，”黑尾铁朗道，“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 “那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黑尾铁朗看了他一眼，“总感觉你平时没这么容易不耐烦。” 幼驯染的敏锐总是让孤爪研磨心情复杂。他索性离开车窗，靠在了椅背上，如实回答道：“最近有一个重要的游戏要发售了，我比较紧张。” “能让研磨紧张，一定是商业价值相当高吧。” “这的确是一方面……不过主要原因在于，”孤爪研磨顿了顿，“游戏主创就是我新交的朋友。” “是吗……” 一开始只是因为游戏设定有趣，所以连带着他也想了解这个人，后来渐渐发现这个人也许很适合做朋友。 如果他们高中就认识，会怎样呢？ 说不定能很合得来。说不定会像现在一样，经常聚在一起打游戏，还可能异想天开地聊各自的梦想。 为什么在大学毕业后才认识呢？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讲理的。 在偶尔有一声鸣笛划破空气的氛围里，孤爪研磨的思绪渐渐飘远。 似乎了然他心中的想法，黑尾铁朗收回视线，没有再出声. 游戏发售后不久就是新年。在放假之前，借着游戏成功的余韵和节日将近的喜气，孤爪研磨非常大方地请大家吃饭，让员工们直呼KODZUKEN天下第一、Bouncing Ball神仙公司云云，吵得孤爪研磨不胜其烦，差点就反悔不请了。 好在聚餐总体还算顺利。结束后，大家在餐厅门口告别。时间不早了，除了孤爪研磨和竹冈静以外，大家还多多少少喝了些酒，前者是不喜欢酒精，而后者是因为胃不好不能喝。 孤爪研磨拿出老板的样子，提前帮每人都叫了出租车，大家出门时车差不多到了，时间控制得刚刚好。看着所有人都上了车，他才拿出自己的车钥匙，转头对剩下的一个人道：“我送你回去吧？” 竹冈静这次聚餐没上次那么拘谨，偶尔被拉近话题也能说上两句，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大大咧咧地蹭人家的车：“……” “送你个礼物，就当祝贺你游戏成功。” 她闻言心里一动，但嘴上还是礼貌回应：“不用的，太麻烦了。” 孤爪研磨开始找自己的车：“再说下去才是真的麻烦呢。” 竹冈静只好厚着脸皮蹭对方的车，一边关车门还一边盘算待会儿要不要按出租车价格给钱。 ……怪怪的，好像是雇了董事长给自己当司机一样。 她暂且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朝后座看去。后座上没什么东西，看来送她的礼物体积不会太大。 “那个……您要送我什么呢？” 毕竟是和这个人共处在小空间里，竹冈静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她杞人忧天地担忧心跳声会被听见，于是随便找着话题，想要用说话声去掩盖。 “唔……告白？” “哦，是这样啊。” ……？ 等等，什么？ “……您说的是？” 竹冈静的心脏比大脑快一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心率就从善如流地又快了几分，丝毫不在意主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用告白作礼物啊。” 谁会那样做啊！ “怎么这么突然……” 竹冈静还愣愣的，声线颤抖，好像要哭出来了。但事实上她的表情和大脑一样一片空白。 “约你打了大半年游戏了，突然吗？” 心情不错，情绪放松，但又毫无防备，挑现在说明最好。 成年有成年的好处。比如，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少年时期，他大概根本体察不到自己的心情。可在成年时期就不一样了。 对有趣事物的兴味，对商业伙伴的信赖，对游戏同好的关注。拼拼凑凑，指向似乎很明显。 感情是不讲道理的。发现总是晚于出现。 “我不明白。”竹冈静道，“我不知道我哪里值得喜欢。”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问：“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呢？” 突然的姿态放低，让人在一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 他真的很擅长读取和控制别人的情绪。 竹冈静有片刻的犹豫，这一点被他敏锐地抓住：“你也不讨厌我，不是吗？” 孤爪研磨隐约了解她的经历。没有朋友支持，和家人关系平淡，又经历了失败，自卑是注定的结果。 她可能永远不会主动踏出这一步。 没关系，这一点可以由他代劳。 孤爪研磨低头系上安全带，感觉手心有隐约的潮湿。 ……自己也挺紧张的啊。 竹冈静还是感觉不真实，低着头一言不发。二十多年来首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就连接下来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试试吧？” 孤爪研磨的语气依然很轻，充满了迷惑性，不像是对新一段关系的邀约，而像是普通的游戏邀请，让人觉得好像接受了也没什么。 竹冈静看着他，莫名有了些勇气. 当天，远在大洋彼岸的安娜收到了一条消息： 【竹冈静：你说得对】 说一句忘一句的安娜：？她指的是哪句话？ 【作者有话说】 周三再更一次就是真的完结啦。 感谢在2024-05-09 11:59:08~2024-05-13 10: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逆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见西米露 5瓶；清风无月、我推及川赤苇研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番外九 半访谈 大家的故事 大概只有黑尾铁朗能搞定今天的活动。 说到起因, 那得是他前几天递交的策划书。当时，上司盯着标题沉思了一会儿，和善地对他道： “跨国组织比赛还是有难度。每个俱乐部的时间不好统一, 你又是刚入职，在这边没有什么帮手。我建议你缓几年再做这个。不过……既然你有这个想法, 近期有个相同类型的任务或许很适合你。” 上司没有说明任务的具体情况，但黑尾铁朗出于礼貌还是应下了。当他走出办公室、仔细翻阅资料时，才发现这个任务确实很适合他。 太适合了。 VC神奈川和俄罗斯排球超级联盟在东京有一场友谊赛, 而JVA要在赛后对双方球员进行访谈。不是什么官方访谈, 基调以轻松为主, 能放到ins上供网友调侃的那种。 打比赛的体育场出资方之一还是孤爪研磨。顺带一提, 在黑尾铁朗锲而不舍的多次请求后，他和JVA已经是老合作伙伴了。 一连串巧合接踵而至, 黑尾铁朗甚至开始思考访谈结束后要不要顺便聚个餐。这次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带灰羽列夫, 免得他又可怜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发呆。 在黑尾铁朗强大的执行力下, 一切准备就绪。 于是访谈当天，三位昔日队友坐在体育馆休息室内彼此对视： “……” 虽然沙发前摆了几个摄像机, 但他们严肃不了一点。就算努力让表情淡定, 眼神也交换来交换去的。 作为组织者，黑尾铁朗率先露出了公事公办的笑容：“两位选手你们好，十分感谢二位在比赛结束后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访谈。” 夜久卫辅大方地一摆手, 很宽容地道：“不用谢。” 黑尾铁朗：微笑，头上冒出井号。 山本猛虎看看两位素来爱斗嘴的前辈, 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点什么：“额, 能收到黑尾前辈、不是, 黑尾先生您的邀请, 我们也很荣幸。” 他思考着平时接受访谈常说的套话, 磕磕绊绊地圆场。两位前辈这才各自轻咳一声，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夜久卫辅重新说了一遍：“也非常感谢排协的邀请。——后期制作记得用这句话。” 黑尾铁朗：“一定会用上一句的。” “哈？” “——开玩笑，开玩笑。”在夜久卫辅愤怒前点到即止，黑尾铁朗看了看时钟，自然地引入正题，“两位选手刚经历了一场激烈而精彩的比赛，想必现在有点疲劳吧？那在平时训练结束、身心俱疲的时候，二位会如何放松自己呢？” 这一段他们事先通过气。夜久卫辅暂且放下方才的不快，带着商业微笑回答道：“大多数时候是闭目养神，不过偶尔也会尝试用游戏放松呢。” 山本猛虎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也差不多。” “好的——说起游戏，近来最引人注目的游戏公司毫无疑问是Bouncing Ball……” 体育场是他出钱建的，位置在他新家旁边，据说主要是为了以后现场看比赛不用跑太远……总之这次比赛JVA租了他的场地，得按照要求给他的公司打广告。 什么鬼啊！ 黑尾铁朗展现出了良好的社会人风范，心里吐着槽嘴上还能稳定输出。在昔日队友憋笑的诡异眼神中，一串串既定台词流利顺畅。 他心想，下次去研磨家非得敲走所有零食不可。 “……接下来，让我们收看游戏幕后纪录片的片段。”他带着假笑说完台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夜久卫辅故作同情地拍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黑尾铁朗觉得他在幸灾乐祸。 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放映准备好的纪录片。类似的活动里，放映影片时总会出故障，要么是视频格式不对，要么是没有及时把视频拷到大屏上。不过黑尾铁朗把这些都处理得十分妥帖，视频流畅地播放了起来。 视频开始于董事长办公室，场景是签合同。房间不大，坐满了人，看起来倒是有那么些压迫感。 “我个人的看法是，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先发行上篇，等到时机合适再放出下篇，这样会优于同时发售。你认为呢？” “这个人能否保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品？配乐是否会出现著作权的纠纷？” …… 高中毕业之后，黑尾铁朗就很少见幼驯染认真工作的样子了，此刻倒是感觉有些新奇。 那两人看起来配合默契，没想到签合同的时候也这么严肃。 眼神往对面一看，夜久卫辅已经露出“孩子长大了”的欣慰表情了。而山本猛虎倒是眼神了然，满脸写着“我看你这小子能装多久”。 屏幕下方出现了一行字幕： ——一切的开始。 虽然他懂这是旁观者视角，不过黑尾铁朗暗想，这算什么开始呀，真正的开始早着呢。 镜头切换。正要回到工位上办公的竹冈静看了看镜头，对着某个方向疑惑发问：“这是？” 镜头之外，某个熟悉的声音解释道：“提前拍摄一些素材，以后可以做成纪录片。” 摄像机也随着老板的话上下点头：“是这样！竹冈小姐要不要打个招呼呢？” 哦，拍摄者是前田晴彦啊。 竹冈静正儿八经地对镜头点头，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道：“以后会经常拍摄吗？……倒不是说讨厌，主要是我的工作日常很枯燥，或许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素材。” 她说的是实话。独游制作过程的看点确实算不上多。 “没关系，是否有价值我会判断的。” 屏幕外的山本猛虎惊叹：“说这么帅的话是要怎样啊，研磨这家伙！” 随即镜头移动，定格在旁边的孤爪研磨身上。介绍他身份的字幕显示在屏幕下方，熟悉的一长串头衔让观看的三人都有些无语。 好在接下来是一段空镜，旁白在介绍制作游戏的背景，暂时让三人缓了缓。 视频里，大概是一段高强度的加班加点结束了，孤爪研磨刚开完会就径直瘫在电竞椅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小声说： “好累，今天下午干脆放假得了……等等，你在拍摄？” 镜头黑了，大概是被捂住了。 山本猛虎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研磨怎么帅不过三秒啊哈哈哈哈哈哈……” 夜久卫辅有些惊讶：“这一段有损老板形象的录像居然能剪出来？” 能，但代价大概是某位剪辑师一个月的奖金。 黑尾铁朗看破不说破地咳了一下，拿起遥控器关闭纪录片：“好的那我们就看到这里——” “喂你停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某处，正在上班摸鱼的孤爪研磨突然动作一顿，慢慢把掌机放在桌子上。 恰好敲门进来的小林拓也见他神色不对劲，问道：“老板？”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不爽。” “哎？您身体还好吗？是不是感冒了？” 孤爪研磨摇摇头，淡定地道：“没事。转告前台，三天内不允许名叫黑尾的人上来找我，谢谢。” “直接把不爽的原因归结在黑尾先生身上了吗？！” 另一头，访谈的过程流畅、问答幽默，最终非常顺利地结束了。摄像师比了个OK的手势，黑尾铁朗松了口气，站起来和两人握手： “不管怎么说，确实很感谢你们接受访谈，帮大忙了。” 昔日队友纷纷表示这不叫事。夜久卫辅大大咧咧地道：“这算什么，赛后采访多常见啊——话说回来，其实我刚才一直觉得，说不定访谈到一半你会让列夫出场，作为什么‘惊喜嘉宾’之类的。” 黑尾铁朗刚攒起来的感动立刻消散：“……夜久，那叫惊吓。” “没办法呀，音驹排球部聚会的即视感太强了。”夜久卫辅摊手，“有你，有我，有阿虎，有研磨……嗯，算是有研磨吧。” 这时，一位JVA员工推门进来，小步跑到黑尾铁朗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聆听的过程中，黑尾铁朗眼神一亮，紧接着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对同事点了点头。 “黑尾前辈接下来还有其他工作吗？” JVA员工走后，山本猛虎好奇地问。 “比起我，夜久才是有其他工作呢。”黑尾铁朗似乎在打哑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夜久卫辅全身不舒服。 他后退一步：“什么玩意，有事说事。” 黑尾铁朗故作正经：“有记者要采访你喔。” “诶？刚结束一个又来一个？” “我们那是访谈，不是采访。再说了，这位记者不是JVA的人，是媒体那边的。” “这样啊……” 山本猛虎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黑尾铁朗看着他道：“那位记者说她对你已经很熟悉了，没有什么好奇心。” “？” 山本猛虎正欲下意识辩驳两句，却突然从黑尾铁朗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后者见他领悟，像是肯定般地微微点了点头。 一瞬间前后串联，他反应过来后哦了两声，也成了谜语人： “对对对，夜久前辈比较受欢迎嘛。” 夜久卫辅感觉不对劲：“不是，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啊，就接受个采访。”黑尾铁朗无辜道。 “快去吧夜久前辈！”山本猛虎已经开始挥手告别了。 “什么啊，这帮家伙……” 夜久卫辅一头雾水，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外走去。有JVA工作人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就引导他往记者的方向走，路线看起来很正常。 转过拐角，出现在眼前的先是摄像机，紧接着是年轻的记者。记者正在紧张地看自己的记事本，也许在回顾要采访的问题。 见他过来，记者眼前一亮，朝他招了招手。 而在看清记者的脸时，夜久卫辅一愣，先前两人古怪的反应突然就得到了解释。 他哑然失笑，感觉那两人实在是有些幼稚。加快脚步走过去，他半是惊喜半是欣慰地跟记者打招呼： “——是小茜啊，好久不见！”. “我还在实习，能得到这个采访机会真的可以说很幸运了！尤其采访对象还是夜久前辈，出乎意料的是熟人耶！” “说是幸运，其实小茜在背后肯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也没有啦，只是做好分内的事而已，努力什么的……”山本茜有些脸红，连忙摆手推脱了两句。 夜久卫辅适当地转移了话题：“小茜目前有什么规划吗？” “职业规划的话，还不算太清晰，不过小目标算是有一个吧。”山本茜想了想道，“想去采访AD呢。” “AD？好像是影山在的那个俱乐部来着……为什么？” “想替竹冈前辈找罗梅罗选手要签名吧……而且他们的吉祥物很可爱……” “好实在的理由！” 闲聊结束，山本茜举起自己的小本本，虽然面对熟人却还是有些紧张：“那么，夜久选手，我要开始采访了？” “好，”夜久卫辅正色点头，“开始吧，山本记者。” …… 巧合的是，在不久后的AD vs MSBY表演赛中，山本茜真的跟随前辈去采访了AD。 彼时，因为懒得出门，竹冈静在孤爪研磨家的投影仪前看完了比赛全程，没有去现场与选手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因而，当山本茜把罗梅罗的亲签交给她时，竹冈静兴奋得在原地又蹦又跳，好像回到了初次看罗梅罗比赛的年纪。 “啊啊啊啊谢谢小茜！” “不用谢！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谢前辈当初开导我呢。” 送礼物是双向的过程，收礼物的人高兴，送出礼物的人也会跟着开心起来。山本茜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竹冈静真心地道：“我是因为罗梅罗才有做游戏的想法的，所以现在感觉又有动力做新游戏了，真好啊。” “真的吗？好期待！” 与山本茜分别之后，竹冈静拿出手机来给孤爪研磨发消息。新游戏的事还没开始构思，暂且按下不提，不过自己的心情确实很好，这还是有必要分享一下的。 【竹冈静：我在银座附近，带一些研磨喜欢吃的点心回家怎么样？】 没过多久，对方回复了。 【孤爪研磨：好啊，恰好我把新上架的电影租回来了，一起看吧】. 因为看到他人的光芒而努力，因为得到他人的鼓励而坚持，后来自己也学会了发光，能够去照亮别人。世界上的美好，总是像这样循回往复、生生不息。 但愿下次看到翱翔在球场之上的身影，还能回忆起，初见时的那份热忱。 【作者有话说】 我的第一篇连载、终于、顺利完结啦！！！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以前都是写几千字的短打，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就坑（……）写连载确实有一些不知所措，但是能感受到不一样的写作的快乐……刚入V的时候担心得失眠，一直在想万一自己写不好该怎么办。看到读者小天使的长评时又特别高兴，会截图收藏起来，卡文的时候看看就有动力了。真的有很多难忘的回忆。 喜欢小排球，写小排球的同人很快乐！除此之外，以后还有好多好多想尝试的题材！真希望自己可以学会分身术，不同的分身写不同的文啊。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陪伴，非常非常感谢！！！下次开文再见！ 感谢在2024-05-13 10:20:00~2024-05-15 09:4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tat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