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蜜已经成为宜安县主,自然得到了县主的待遇与排场。这个出身中等官宦家庭,母亲早逝的可怜小女孩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风光无限。但她总是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小心谨慎,很快适应了县主的生活,快乐起来。
顾秋月仍然是她的老师,二人时常来往。
听闻第一锦这次怀胎可能不顺,甘蜜很是忧心,当即前来探望,顾秋月正好在汇报工作。
如果说从前顾秋月对第一锦的态度,只不过是维持着必须的礼貌,相当自行其是,那现在无疑是心服口服。
顾秋月曾侍奉过一位睿智温柔的皇后。能做到公正慈爱,上下无一人能说出不好,不是只有善良就能做到的。当初皇帝年轻,初登皇位,面临无数挑战,而皇后在侧,也不只是一个能管理好内宅的妇人。
见过了那时候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顾秋月难免觉得现在的小风小浪什么都不是。第一锦在东宫脱颖而出,顾秋月反而还要对她有偏见呢,毕竟太子见过什么世面?一个年轻漂亮,有几分手段的女子,对顾秋月来说,并不特别。
这就证明了第一锦莱州一行的必要,自从回来后,顾秋月对第一锦就真诚顺从许多,认可了她女主人的身份。内心里,顾秋月对第一锦也充满了感激。没有她,太子能不能保全真不好说。第一锦证明了自己的真情,魄力,能力,顾秋月也报以尊重与忠诚。
而第一锦则一如既往,客气中带着礼遇,仍旧委托顾秋月管理整个东宫上下。
如今第一锦身怀有孕,顾秋月也丝毫没有揽权的意思,仍旧照常汇报工作,且格外加重正殿的防守和规矩,免得发生任何意外。
甘蜜进来后,见着两人先是甜甜一笑,见礼道:“娘,老师,你们都在啊。”
经历过莱州磨炼后,甘蜜也成长许多,少去瑟缩畏怯,多了沉静从容,见到第一锦倒是仍旧甜蜜蜜毛绒绒,在第一锦示意下坐到了她身边,问道:“娘,你感觉怎么样?”
有第一锦和顾秋月双重管理,甘蜜听不到什么具体消息。第一锦笑道:“我很好,只是太医说之前累着了,得好好养着,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少不了你。衣服已经送过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甘蜜如今是正经的太子养女,朝廷县主,不止可以帮第一锦管理内宅,还承担着社交任务。比如过几天上巳节,甘蜜作为东宫县主,也要出席。
皇帝子息繁多,女儿侄女也不少,可以说这是甘蜜成为县主后,第一次社交考验。提起这个甘蜜就有些紧张:“衣服很好看,首饰我也喜欢。我就是有点害怕……”
她毕竟是半路出家的皇室成员。上巳节不是个拥有国家级典礼的隆重节日,最主要的活动是踏青,但也难免与其他皇室成员相见,也是甘蜜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她很紧张。
且素来有男女相悦的元素在,诗经里就说过,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所以太子和第一锦都打算让卫国公世子和甘蜜见一面。小儿女年纪尚轻,婚期未定,按着风俗也该见见,培养感情。
甘蜜也紧张。
她再成长,也还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女孩,有人撑腰,也害怕。
第一锦从没有过这种少女心态,她从小就是魅魔。但她被逗笑了:“别怕,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咱们先去南苑逛逛,等人少了你再见卫国公世子,让玉兰跟着你,卫国公世子若有不轨,或者让你不舒服,你就摔杯为号,玉兰马上冲出来把他赶走。”
甘蜜也笑了:“娘……”
她软言软语,模样甚是依赖第一锦,顿了片刻又道:“你对我真好。”
第一锦道:“你我也算是共度一段艰难日子,名为母女,实则相依为命,不对你好,我又对谁好?如今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不仅因为你有功,更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放心吧,你日后只会越过越好。”
她很笃定,也很理直气壮,甘蜜看着她就觉得安心。
上巳节就在三月三,第一锦三月初一诊出喜脉,也来不及更改三月三的行程,顾秋月颇为紧张,连夜安排出一个最安全省力的游览路线和方式,又安排了多多的人跟随,自己也一起去。
第一锦一早起来,先用兰汤沐浴,再由顾秋月亲自主持简单的祈福辟邪仪式,这才更衣梳妆,准备出门。
今日发上必簪兰草,所赏之花便是芍药。春光融融,第一锦也没显怀,穿的是早就做好的宫装,广袖长裙,配色清新柔美,高髻顶上插一朵粉色的芍药,下面对称插两簇兰花,几片细长的兰叶颇具线条美地从发丛里舒展,簪珥鲜明,又以轻盈舒适为主,也不违背孕妇身份。
早膳有荠菜粥,嫩蒿子叶做的糯米点心,皆是节令之物。
太子和第一锦一起吃早膳,也和她一起带着甘蜜进宫,荣儿仍然在皇帝身边替父母尽孝(揪皇帝胡子)。
甘蜜见到太子没有以前紧张了,一来这是继父,二来在莱州也算共克时艰,有基本的战友情。
三人三辆车,到了皇宫南苑,在集合的花萼相辉楼不远处下车汇合,步行到楼台之内。
第一锦和甘蜜都是第一次来南苑。这是宫内最大的园林,奇花异草,奇珍异兽,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可谓是穷搜天下,以满足一人之欲,如今三春盛景,更是美轮美奂。其中最重要的建筑就是这花萼相辉楼,为先帝所建,取诗经棠棣之华,鄂不韡韡之意,形如花萼承托花朵。
自从先帝朝开始,凡有大型宴会活动,或者游园,都在这里。
花萼相辉楼高两层,占地面积极广,是一个工字型,楼在工字上面,下面则是回廊与中庭。
皇帝还没来,不过到场的人已经很多,诸王公主,勋贵大臣都不可能让太子和皇帝等待,见三人进入,纷纷起身见礼,过来攀谈。第一锦也是头一回见到夫家这么多亲戚,带着笑意站在太子身边,内心一点不虚。
太子有十多个弟弟,妹妹也有九个,其中五个没出嫁,上面的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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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和姑姑更多。先帝比当今还能生,儿女都有二十多个。
按照惯例,不出意外这些儿女都是男封为王女为公主,此刻光是自家亲戚,第一锦两只眼睛都看不全。
但这并不重要,她不需要紧张。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她是未来的皇后,这些人就算辈分高,也要努力维持关系,才能保住富贵权势。新帝上位,自然最看重自己的儿女,之后才是兄弟姐妹,再之后才是叔父姑姑。
如今皇帝年老,身体也不算太好,谁知道哪天就轮到太子当家。在这个关头,给明显是狠人还颇得宠爱的太子妃挑刺,你没事吧?
生在皇家已经是出生在罗马,人总不能靠自己的努力一路阶级下滑吧?为保富贵,所有人都只会对权力笑脸相迎。
先帝的女儿和先帝的姐妹,都已经是明日黄花,她们想要的可不是和太子妃雌竞,而是拉关系,对甘蜜说了许多溢美之词,甚至给才一岁多的荣儿做媒。
第一锦:“?”
首先,近亲结婚不可取,其次,荣儿才虚岁两岁啊!理解公主们的热情,但这未免太热情。
等寒暄过一轮终于入座,太子调笑道:“咱们荣儿才这么大点就有人做媒,怎么你倒像是不高兴?”
第一锦嗔了他一眼:“孩子才多大?性情都看不出呢,就急着定下亲事,未免太草率。”
公主们所嫁自然是当朝勋贵,只是现在保持在什么水准不好说。公主之女当然身份尊贵,做未来的太子妃也是使得的,不过够格做未来太子妃的人并不少,第一锦可不想定娃娃亲。孩子长大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第一锦宁愿让荣儿自己选。
太子和男性手足的关系也就那样,倒是有几位关系不错的妹妹,姑姑和姑祖母,但荣儿是他如今唯一的孩子,加上自己也算包办婚姻受害者,他也同意不能这么早定下。荣儿是一个更圆满的他自己,父母恩爱,且会白头到老,而荣儿会成为一个不被父亲猜忌的太子,一个不被其他兄弟威胁的太子。
什么都有的孩子不用急着往身上加码,他的妻子,必然要他自己喜欢才行。
可以说,太子从第一锦身上学习松弛感,把自己又养了一遍。
上巳节最主要的活动就是踏青,众人以皇帝为主,游赏陪伴一阵后,皇帝发话:“好了,你们都自己去逛吧,别在朕这里拘着。”
皇帝把近日宠妃,心腹爱臣留下,把太子夫妇赶走了:“你们年轻夫妻,留在我跟前做什么?一起玩去吧。”
太子一脸被爹猜中了心思的表情,拉着第一锦告辞离开。
他今天本就打算好好和第一锦过节,于是命人在树下张开帷幄,铺地毯安置座席,又让玉兰带甘蜜离开。
之前早就通过消息,双方约好在南苑西北角的浮云楼见面,玉兰是宫里的老人了认识路,再加上其他随从,安全得很。
甘蜜对未来夫婿也有颇多憧憬,红着脸羞答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