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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不能报官

作者:蘅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一带原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处,寻常百姓本鲜少踏足。


    此刻行人寥寥,唯一看到这惊世骇俗场景的几名路人,捂着嘴驻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也不敢上前。


    羽涅目睹此景,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


    她猛地掀开车帘,快步冲下马车,任凭萧成衍在身后急切地呼喊阻拦,也全然不顾,一股劲朝着老妪倒地的地方奔去。


    李府那伙人下手狠辣。


    待她蹲下身去查看时,老妪早已没了气息。


    中年男子抱着老妪的尸身,跟身旁的小孩哭得肝肠寸断。


    那几个李府恶奴依旧趾高气扬,他们嫌哭声聒噪,厉声呵斥着让这对父子滚远些哭丧。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般轻飘飘没了。


    看着他们脸上毫无悔意的神情,羽涅怒气直冲脑门,忧愤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倏地起身,不等旁人反应,一把抽出守卫腰间的佩刀,架在为首的恶奴的脖子上。


    “你们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我这就让你们以命抵命!”她眼睛中烧着火,好似要喷出来一般。


    这几人不认识她,但认识她跟前的萧成衍,从而又根据她的行头,判断出她身份不凡。


    那几人见状立马换了副态度,瞬间变得卑躬屈膝起来,跪倒在地:“饶命啊这位娘子,我等只不过想拿刀吓唬吓唬这几个臭要饭的,谁知,她自己太激动,撞到刀上死了。”


    那为首的恶奴好不委屈:“望娘子明察秋毫,人真不是我们杀的,我等不过是个仆从,怎敢干出杀人的勾当。”


    才才杀了人,转眼却敢叫嚣自己冤枉。


    她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不等她质问,萧成衍先她一步,厉声道:“挥刀的人明明是你,你这厮竟然敢推脱责任!”


    他怒不可遏,抬手指着大门里:“去,把你们家李黄门给我叫出来!今日有本王与顺和公主两个活生生的证人在此,本王倒要瞧瞧,你们有多大的能耐,敢将这桩明明白白的命案颠倒黑白!”


    他话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几个仆从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像是在责怪对方,活儿没干好。


    那为首的恶奴显然更机灵些,点头哈腰:“广宁王息怒,广宁王息怒……鄙人这就去叫我家郎君来面见王爷、公主。”


    “快去!”


    “诶诶诶……”


    那恶奴刚转过身,走了没几步,一粉面油头,长得算是白净端正,双眼周围泛着乌青,倒不是被人打一顿的那种青,反倒像是寒食散吸多的面相,约莫二十有六的男子,前呼后拥的摇着扇子出来。


    那恶奴跟见到救星一般,忙迎上去,不等羽涅等人开口,他将方才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但话里话外都不承认杀人的事。


    羽涅几步冲到那恶奴面前,驳斥道:“甚么意外?分明是你亲手夺了人命,如今却红口白牙地在此颠倒是非”


    她字字句句带着愤懑。


    斥罢恶奴,她又上前几步,上下打量着刚从府里出来的男子,神情讥讽:


    “快让你们府中那个抢了人的东西出来,有种做下这等龌龊事,却没种见人?本公主原以为世家子弟总该有些教养,不想尔等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膏粱子弟,一群只会窝在洞里不敢露头的耗子!”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温和娴静的公主模样,整个人伶牙俐齿,谁敢上前,仿佛就能咬上谁一口。


    宋蔼快步上前,想劝她稍安勿躁,却被她一把挥开,她眼底怒焰烧得正旺,任谁也拉不住。


    男子经过恶奴一句耳语,得知她身份。


    他先是深深行了个礼,动作无比谦卑:“顺和公主息怒,在下乃给事黄门侍郎李幸之子,李允升。”


    李允升行完礼,直起身,说话声音并不跋扈:“顺和公主明鉴,所谓强抢民女一事,想来其中必有误会。”“他解释:白日早些时候我去郊外,恰遇瞿娘子在路边崴了脚,于是好意带她回府中诊治。”


    他表情无奈,像是做了好事被人误会,弹了下手中的扇子:“谁知瞿家人突然闯上门来,又是哭又是闹,执意要我们交人,说我抢占民女。”


    这李允升说话态度都诚诚恳恳,丝毫不油嘴滑舌。


    萧成衍看他言语恳切,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加上之前跟这李允升打交道时,对方没有品行不端之处。


    他心下想着,难不成其中真有误会?


    这么想着,他扯了扯羽涅衣袖,真正准备劝她消消气。


    不见料,他正抬手间,抱着老妪尸首的中年男子早已按捺不住,拔高了声音嘶吼道:


    “分明是我家娘子不愿上你的马车,是你硬让人把她往车里塞。我娘子一路哭喊挣扎,你却视若无睹,就是不肯放手!我跟我母亲当时就在去接她的路上,看得真真切切!”


    中年男子赤红着双眼瞪向李允升。


    被拆穿实情,李允升面上也不慌乱。


    知道了全部真相,羽涅见眼前人恶劣至极,她镇定了些许,没多闲话,冷声道:“瞿娘子在哪儿,把人交出来。”


    李允升原没想交人,但一想到她的身份,以及萧成衍的身份。


    这样的事,闹大了传出去他们还得费点力气摆平。眼底下他才惹了他爹李幸生气,只因他跟那齐王,将那秘书省著作郎搞得半死不活,而今还在水牢里关着,人差不多快要咽气。


    他爹李幸不愿意他掺和皇族的事儿,这两天盯他盯得紧。要是这事儿被发现,又免不了批评。


    念及此处,他沉思半刻,不情不愿挥了下手,示意手下将里头的人带出来。


    放人只是其一。羽涅继续道:“你的仆从杀了人,杀人就要偿命,李郎君难道不该把人捆了送官?还有那几个动手打人的,也休想脱干系。加上……”


    她盯着他:“李郎君你,强抢民女,是不是也得去官府走一遭?”


    李允升对她前面的话满口应允:“公主说的是,杀人总归不是体面事。”他忽然话头一转,朝那对父子扬声道:“一百两,够不够?”


    那对父子像是没反应过来。


    “看来是少了。”李允升笑得更深,再次扬声:“两百两,这笔买卖总该做得成了吧?”


    这回不管那对父子听没听懂,羽涅是懂了。


    她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人分明是将人命当市井里的猪肉卖,哪里是知错的架势,这不是纯粹侮辱人!


    她怒斥出声:“谁要你的臭钱,这就是堂堂李黄门教出的儿子?用钱衡量人命,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她一副誓要为这对父子以及老妪讨回公道的模样,李允升却是表现出一脸聒噪之感。


    “顺和公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双手一摊,似是无可奈何:“那您说说,到底要怎么办嘛?”


    无耻之徒她不是没见过,羽涅被他这副态度仍然震惊到。


    李允升也不跟她废话,继而说:“这样,公主既然要报官,尽管报就是,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随时奉陪。”


    撂下这句话,李允升转身直接进了府内。


    萧成衍毫不犹豫上前要挡住对方去路,他身边的随从却扯住他,力气极大,示意他不要管这件事,任凭他甩手也没用。


    羽涅没注意到这一幕,眼看那李允升进去闭门谢客,朱漆大门轰鸣合拢。


    独留他几人在原地。


    李氏如此嚣张,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官府,为这一家老小讨个公道。


    但宋蔼这次不由分说拦住她,不让她多管这件事。同时转身给了那对父子一锭金子,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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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守卫帮他们将老妪的尸首送回去。


    此时那瞿娘子已经出来,她已经被人打扮得变了模样,连衣裳也换了,满头珠翠凌乱。她看见自己母亲的尸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当即哭晕过去。


    宋蔼攥着羽涅手腕,又叫来两个宫人,送她上了马车。


    萧成衍也想跟上去,但被她以女官的身份拦下,找了个“公主课业未完”的由头,将他挡在车外。


    羽涅不理解宋蔼的做法,一路上都在跟她置气。


    到了府里,她仍不明白其为何硬要将她拉走,问她这么做的目的?


    寝殿里,宋蔼毕恭毕敬,回答:“李黄门权大,他府上仆从杀个百姓,顶多出点钱,罚几个月俸禄,公主想要的以命偿命,断无可能实现,反倒得罪了李家,于您有何益处?”


    “之前弹劾李家的官员,流放的流放,横死的横死,您又能管到哪里去?”


    羽涅抬头,似是不解:“士族就算权再大,可李家当街杀人,况且还有我跟成衍两个人证在,这样也判不了?”


    宋蔼面色凝重,语气沉缓:“公主莫非忘了您遇刺之事?其背后主使,不正也是士族中人?”


    刺杀的事,原是她私下向顾相执追问才得知的。


    此刻她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顾少监说,即便抓住刺客,高家顶多半句审讯便会脱身,到头来不过斩几个替死鬼,真正的主谋依旧在高门大宅里饮酒作乐,逍遥自在。”


    她语气郑重,字字清晰:“士族犯了错,自有底下人替他们顶罪,谁敢真正得罪士族?”


    “寻常人的性命,短如蜉蝣朝生暮死,轻若蝼蚁碾落成泥。在如今的世道,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公主,有些事并非您出头,就能扭转乾坤。您身后无半分权势可依,万不能冲动行事。”


    宋蔼不得已抛出重头话:“公主若执意报官,明日瞿家一家三口就会‘意外身亡’也说不准。”


    “您能确保护住他们?”


    她抬眼,语气带着坚定:“我可以将他们接进泓峥馆。”


    宋蔼却毫不留情地戳破这层天真的想法:“他们总有要过堂受审、踏出馆门的时刻。到那时您怎么办?日夜派人盯着?可审讯要收监入狱,那深牢大狱里,您还能插得进手去?”


    能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官府的规矩,从来不是谁想破就能破的。


    她望着宋蔼眼中的恳切与无奈,沉默了半晌,终是松开了紧攥的手心,狠狠咬了咬牙,将那句“我不信”咽了回去。


    “你再送些银两去瞿家,让他们……好生安顿吧。”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颓然。


    宋蔼见她终是松了口,虽知这是权宜之计,也只能先应下,随即转身遣人去办。


    殿内只剩翠微跟羽涅两人。


    翠微想上前劝她,但也被她遣退。她不忘叮嘱翠微,要送刺梨汁去机衡府。


    翠微一走,她怔怔地坐着,魂魄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瞿家的悲剧,李允升等人嚣张的嘴脸,反复在眼前盘旋。连将恶人送进牢门都做不到,这种无力感,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


    难道真就要让那些恶人逃之夭夭?


    她说服不了自己。


    被瞿家的事影响,一整天,她粒米未进,只在榻上躺着。


    任由暮色漫过窗棂,看着月光不断挪动,直到深夜。


    后半夜,一阵急促的扑棱声撞碎沉寂。


    她循声去看,一只猎隼带着夜风落在窗台上,铁爪紧扣着窗沿。


    羽涅猛地坐起身,眼中倏地亮起一点光。


    她快步扑到窗前,小心翼翼地解下猎隼腿上的密信。


    展开一看,纸上只有八个字,笔锋凌厉:


    明日寅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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