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漠封很有大将的气派,率先走在前面,昂着头绕过照壁,走到讼堂,把自己的佩刀卸下,“啪”地拍在三尺公案上,然后在堂帐下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坐下。
抬头便是一句:“可以说了吧。”
卫景珩一噎,琢磨着要怎么说合适,这聂漠封是除了他爹以外,唯一能镇住他的人,他也知晓自己此次孤身闯嘉潼关,是有点“贪功冒进”嫌疑的。
李昭微见他们这个架势,琢磨着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从侧面寻了个师爷座位坐上去。
此役她和卫景珩少说都得砍了几百号人,也没见屠夫一天干这么多头猪的,是把她给累得够呛,在和耶律冶对峙的时候,她手本就开始有点颤,现下彻底放松下来,她的右手抖得更厉害。
她才坐上椅子,浑身就开始不对劲,哪块骨头就都酸疼得不行,她偷偷地借着椅背蹭了蹭肩胛骨,不够得劲,又蹭蹭右边肋骨,活脱脱像森林着火,黑熊走投无路闯进公堂。
蹭够了,她才脚尖往地上一点,整个椅子往后倒靠在了身后的顶梁柱上,就这么双脚悬空地仰头靠着。
十分正经的聂漠封忍了又忍,终归是靠边界感忍下来,回过神来见卫景珩还在踟蹰,眉毛一拧就想发作,卫景珩一叶知秋,立刻滑跪,撒珠落盘般,噼里啪啦地就开始交代。
剔除各种修饰词,聂漠封算是听明白了,这兔崽子担心北狄屠城,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摸过来。
虽然换做哪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会这么选,但他作为举重若轻的少将军,就不该如此冒进,亲自出手。
“你跟来了又怎么样,势单力薄还是无法阻止屠城......”话说一半,聂漠封状似无意地扫过李昭微,压下想训斥卫景珩的心,几番沉吟才又吐出一句:“万幸没出事,你一夜酣战也不容易,去梳洗一下吧。”
李昭微耳朵一动,也如临大赦,“咻”地一声从椅子上窜起来,到屋檐下等着卫景珩。
卫景珩也没想自己这么容易就过关,赶紧作了个揖后,脚底抹油飞一般地溜出去。
聂漠封见他如此,抬手又想叫住他训斥他两句,但他跑得飞快,一下就没影,聂漠封只好作罢。
李昭微耳朵耸动,一下就听出卫景珩的脚步声,也不等他齐身,抬脚便走,卫景珩小跑几步才追上她。
“哪间房可以休息?”
“你觉得哪间舒服就哪间!”劫后余生,卫景珩说话都染上几分轻快。
“行吧,那走走,哪间干净哪间。”李昭微点点头,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你能再安排人烧个水么?”
李昭微声音才落地,卫景珩就曲起手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吹,几声奇异的哨响后,一个亲卫兵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小跑过来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卫景珩附耳在他身边细细交代一番,末了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鼓励的笑容,抬起下巴示意他这个第三者可以消失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笑得如此猥琐?”李昭微皱眉盯着这两人打眉眼官司,即使她和卫景珩已算生死之交,但她莫名很不信任他,毕竟他本质像北疆的沙狐。
卫景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一言不发地陪她挑选房间,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两个人其实都累得跟狗似的,李昭微匆匆看到一间看着还算干净的厢房,就想抬脚进去躺下,巧的是这儿就是耶律冶昨晚合衣而睡的地方,没怎么动过所以显得很整洁。
卫景珩虽然还想跟她嘴碎两句,但实在是没精力陪她逛了,见她挑好,自己也很干脆告辞,临行前他扒拉着门框探头道:“你沐浴的时候手臂切记别沾水啊!”
回答他的是一只带着内劲的绣花枕头,他眼疾手快将门一合,“啪”地一声,隔着门板卫景珩都觉得自己扶着门的手抖三抖。
这个李昭微!每次下手都那么狠。
送走卫景珩这个新晋登徒子,正儿八经的李纨绔,将就把鞋一踢,随手把浸泡了血水的外衣扒拉下来,这北疆果真气候干燥,没一会这衣服就发硬了,脱的时候还能听到一点撕裂声。
李昭微双手枕在身后,双脚翘成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盯着床顶帏幔发呆。
从她昏迷前对阵黑衣人,到她此刻刚出新手村就砍了百来号人,她好像从遇见卫景珩开始,不是在砍人,就是在砍人的路上。
而且每次都是生死悠关之际,砍起人来竟然毫无心理负担,仿佛在学柳如春下厨剁馅。
李昭微反思了下自己的丧心病狂,第一次杀的两人过于有特色,高矮胖瘦各成一体,搞得她杀人后食不下咽,后面砍的这些清一色的黑衣人或蛮兵,大小形状都差不多,数量之众,让她都没时间去记住他们的面孔。
她垂眸,偷偷地捻了下掩在发丝中的手指,这就是当士兵的感觉吗?
杀人如麻。
在思绪纷扰的时候,李昭微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腰下硌到自己,伸手掏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是个老物件,有点不均匀的黄白色,上面简单串上绳索,触手润滑,可见被人经年累月地摸索,盘出属于自己的包浆。
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
正待李昭微还要研究这是什么物种的牙齿,适才的亲卫兵刚好提着烧好的开水来敲门,她一个激灵,翻身起来,随手将这个牙齿塞在腰间,抓起椅子上的外套披上去开门。
送水的亲卫不知道得了卫景珩什么吩咐,从外间一路进来,到加水进洗澡桶都不敢抬头看她,就这样埋首进出。
李昭微侧脸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有些能理解,自己满脸血污的样子,多少算得上青面獠牙。
她走到木桶边探手试试水温,没想到不用晾,温度适宜,旁边还贴心准备了皂角,巾布等物,椅子上还规矩地放了套墨绿色的男子服饰。
李昭微褪去脏外衣,单手撑住浴桶边缘跳进桶里,溅出一地水渍,她实在是受不了这顶头发,一个龙潜凤隐猛扎下去,还没一息,她就又举着手臂窜出来。
他大爷的卫景珩用的什么药!遇水怎能这么疼!
李昭微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下自己又翻涌上来的杀意,不断告诉自己,咱不是嗜血之人,才勉强放下想剁卫景珩八百刀的心。
她如同在课堂上抢风头回答夫子问题似的,举着单手洗完一整个澡,等她从水里出来,这水都凉了个透彻。
她费力地甩开旁边的衣服,才艰难地穿好,衣服刚上身,李昭微就忍不住挑眉,这是去哪搜罗出来的,竟然和她身量差不多。
经过沐浴,让干了一堆体力活的人顿生困意,李昭微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仰头昏睡在床板上。
等到她睡醒起来已经是第二天到卯时,睡了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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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李昭微生龙活虎,一个蚱蜢蹦跶从床上跃起,迅速收拾好自己,拉开门就往后院摸过去。
一天一夜没吃饭,差点给她饿没了。
没想到北疆的时间与金陵不同,往常卯时时分,金陵已经蒙蒙亮,但她此刻走在这县衙,整个天幕还是漆黑一片。
府邸巡逻兵来回穿梭,手上的火把燃得极旺,渲染出一股严肃的战争氛围。
卫景珩应该是打过招呼,这些巡逻兵路过她都当其不存在,毫无反应,李昭微也大大方方地走在县衙内,七拐八拐才摸进这县衙的厨房。
没想到这些北蛮人习惯搭篝火烤食物,这厨房早就被弃用,除了上面干涸的血迹显示出曾有人使用,那厚厚一层灰,无不昭示着自己已经罢工。
她在里面翻箱倒柜搜遍厨房,最后只能放弃,所有粮食都发霉,洋芋也发芽,叶子窜得老高。
她蔫不拉几地从厨房拖着脚步出来,正想吟诗颂对,感怀一下自己遭遇,怎知还未开口,峰回路转。
“你饿了么?”如天将神迹,真乃天籁之音也!
李昭微猛地抬头瞅去,卫景珩正十分欠揍地叼着根草,双手抱胸斜倚在院中树干上。
他方才和聂漠封聊完战局,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了,只是李昭微饿得狠了,没有发现他正跟在后面。
这也太能睡了,他都醒来巡城点兵,部署守卫,干了多少事,她才肯醒来。
“走吧。”卫景珩伸手拔下嘴里的狗尾巴草,看李昭微眼睛亮得像头饿狼,忍俊不禁。
“你知道哪里有吃的?”李昭微快步跟上,语气十分温和。
“嗯。”
卫景珩带着她左拐右拐,从县衙钻出来,才踏上台阶,就见蒙蒙亮的天幕下,连绵不绝的军营,期间点缀着闪烁的火把,浩浩荡荡。
原先行得比重骑慢的部队也都赶到,全部驻扎在县衙外的空地,沿着街道延伸出好多里远。
除了巡逻换防的士兵,营里的将士才起床正在洗漱,行走间竟然十分安静。
李昭微暗自乍舌,真是训练有素的一支军队。
卫景珩带她穿过兵营,来到腹地,只见前面炊烟袅袅。
这是营地里的临时炊所,他也不打扰火头军准备早饭,自个抽出几根柴木,在沙地上堆了个小柴火堆搭个架子,回身拎了个釜就在上面烧水,然后施施然走到从旁边提出一沓挂面。
李昭微瞳孔震动:“你们镇北军行军还能带这个?”
卫景珩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道:“巡城的时候捡的!”
“哦......”享受嗟来之食的李昭微果断闭嘴。
没想到,卫景珩在金陵城一副贵公子做派,现在做起饭来竟然十分熟练,他把下摆塞在腰间,挽起袖子瞅准时机,水开落面。
不知道他还从哪里拣的菜叶子,等面小煮一会也塞进去。
三下五除二,卫大厨出品的阳春面腾着热气出锅了。
李昭微非常识趣,早就洗了两个碗,蹲在旁边望眼欲穿,卫景珩接过去,盛了两碗热面。
“没肉么?这么素?”
“你吃得下?”
李昭微稍微回忆了下前两天砍人的手感,打了个寒战,立刻头姚成拨浪鼓。
两人就现场弯腰在灶台上吃起来,毫无形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