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汤面下去,整颗饱经风霜的心都被熨帖平整,直到此刻,李昭微才在这陌生的地方找到点活人感。
卫景珩吃面极快,瞧得出是行伍出身的做派,但在在起伏之间,每一个动作都很雅致,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面条汤一滴都没溅到地上。
这是刻在骨子里,皇亲国戚的教养。
“你们王府远离金陵还需要教习嬷嬷?”李昭微顿了下补充道:“我还以为宁王殿下不在乎这些。”
卫景珩跟看傻子一样瞥了她一眼,“你是觉得我们一辈子都不用进宫是么?彻底同化做个蛮人?”他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碗筷,一起搁在灶台上,才懒懒开口道:“不过这些是我乳娘教的。”
“乳娘?”
“嗯......”卫景珩背着手看眼前来领早饭的士兵,眯起眼缝,声音飘飘地接着说道:“她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跟我父亲麾下大将在北疆成家,生下聂大哥,聂大哥才大我几个月,原本王府将要接连诞下两子是喜事,但没想到我母亲身体不够硬朗,生下我后就架鹤仙归。我父亲一介武夫抱着个啼哭的婴孩,羊奶米糊都喂不进,乳娘不忍见我父亲束手无策,当场将我抱去当场乳育,因思念我母亲,乳娘一直放着聂大哥不管,将奶水分与我。”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营门口,卫景珩接着说道:“好险聂大哥底子好,靠聂叔叔喂羊奶马奶长大成人,所以我的命也是聂大哥分与我的,他为人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过分守礼些,还望你莫要与他计较。”
李昭微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滑出一把扇子,摇摇冬日冷风,凉飕飕道:“我是不会与你们武夫计较的。”
“武夫?你自己不是么?一手太岳剑法出神入化。”
李昭微挑眉不答。
卫景珩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你这使的是太岳剑法对吧?你怎么第一次见面死不承认?”
“我不承认了吗?”李昭微故作惊讶,夸张道:“谢清道长是谁?我只认识一个脏兮兮的谢老头,还有我没说我不会太岳剑法呀,但太岳剑法不是‘谢清道长’创立的哩。那是师祖的招牌,谢老头只是发扬光大罢了。”
“你......”卫景珩没想到他竟然栽在对武林秘史不够了解,让她还有狡辩的空间!
李昭微气死人不偿命,一摆扇子,摇摇晃晃就往城里逛去。
晨光微曦,迷蒙的雾气包裹着两人,不多时露水就沁湿了她的发梢,黏在脸侧,走在路上仿佛戏台上青衣脸侧的水鬓。
卫景珩发现了,她不管是唇点朱,还是发丝粘鬓总让他联想到戏曲扮相,约莫是她这一身女子扮男装过份俏丽,亦唯妙唯俏,起承转合间,动作大开大合,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你这绿色衣裳是哪寻来的?竟然与我身量差不多,难为你这都能找着。”
在李昭微昏睡的时候,镇北军已经分批有序,开始清理城内的残局,那些曝露的尸/身都被收敛起来,只余地上未来的清洗的血迹。
“你当真要我讲出来?”卫景珩嘴角含笑,继续开口道:“当然是......”
“打住!”李昭微一收扇子,双手背在身后,转过来盯着他倒着走,“你肯定又要说捡的,至于哪里捡的,肯定是您老又发扬光大‘捡死人衣服’的传统了。”
卫景珩闻言哑然失笑,摇摇头决定不同她说真话,这衣服其实是亲卫贴心带来给他的换洗衣裳,那天白日里他吩咐裁改的。
李昭微见他默认,赶紧摇摇头,口里念念有词:“不知者无畏啊!不知者无畏!”
一不留神,她脚下没注意,踩着个软绵绵的东西,趔趄往后倒,手中一时没有着力点,自然反应在空中抓了下。
卫景珩急步上前捞住她的手往回拉,力道十分之大,把李昭微拽得往前扑,而自己跨步上前的冲势腾挪间躲避不及,两厢撞到一起。
温香软玉,一股清冽的皂角味道,从李昭微的发间窜进卫景珩的鼻息中,他一时愣怔住,没有意识到自己另一只护着她的手还没松开,环绕在她身后。
李昭微鼻子又给撞得生疼,她揉着鼻头,伸手推开他肩膀,弯腰一直倒抽气,半天没缓过来。
卫景珩将视线从自己空荡荡的怀抱挪开,落到那个弯成拱桥的身影,他眼神里有那么个瞬间闪过一点晦涩。
待李昭微缓过来,抬头怒视卫景珩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又挂起那欠揍的神情,悠悠说道:“李恩公,携恩不图报,卫某人暂没有以身相许的打算,您不必每次都投怀送抱。”
“送你个头!”李昭微红着鼻头,怎么看都有些喜感,她愤恨地甩开袖子,转身低头寻找,刚刚踩到的东西软绵绵的,有些吓人。
朝阳已经开始往上爬,露出些许晨光,晓雾初破,蒸腾间有些迷眼,李昭微稍微凝神,才在地上坍塌的废墟找到被压在下面,从里面伸出来的东西,待看清是什么后,她愣住了,那是一节手臂。
卫景珩见她突然间没有动作,也凑上前查看,只消一眼,混迹沙场的他瞬间知道那是什么。
镇北军只来得及做简易收敛,压在废墟下的尸/体一时没清理出来也是常事。
李昭微很快就恢复神色,面无表情地将扇子插在腰间走上前,亲自弯腰开始搬砖。
卫景珩见状,什么都没说,也折起袖子上前帮忙。
从红日东升到日头高悬,他们才彻底扒拉开这个尸体。
是一具男尸,肠子顺着坡开的肚子流淌出来。
李昭微盯着尸/体缓缓站直身子,沉默不语,眼神黑沉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卫景珩看清楚地上情况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这不知名的男子身上。
这些北蛮子真是丧心病狂,这几日在嘉潼关发泄压抑许久的愤恨,手段极其残忍。
“后面嘉潼关是谁来守?”李昭微没头没脑问多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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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大哥带了我父王的手信,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我在这边坐镇,北疆那边有他。”
“嗯。”
李昭微轻轻回应一声,迎着日光抬脚继续往城中间走,随着深入他们还是偶尔能撞见一些还没来的及收敛的残尸。
“你们要派人追回流民么?”
“已经在路上去追了,不然这座城池就空了,流入中原也会带来一些震荡。”
“嗯。”李昭微又轻轻答应一声,略微沉思后突然开口道:“靖王可还需要财力支持?”
卫景珩不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我想......靠我的力量,应当是无法查出我祖父之死,这里面的门道不外乎‘叛国’二字。”李昭微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这边疆蔚蓝的天。
“那夜我们家涌进许多黑衣人,身手很好,配合很有章法,最后被逼急了用的是军中阵法。他们还说是‘贵人’要我们的命,他们还很早就知道祖父殉身在此。”
“这些信息加起来都预示着这是庙堂的斗争,我一个半残废的将军孙女翻不出什么浪来。”
“我想查,我想知道是谁用我们李家铺路。”
“我......我还想你们进草原的时候带上我,我亲自去迎祖父回家。”
日光有些烈,刺得李昭微眼眶发酸,她索性闭上眼睛,让太阳一点点摩挲她的眼皮,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声音变得格外突出。
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她听到风吹沙走的声音,她听到这座城回绕着冤魂的声音。
还有衣物磨擦声。
突然感到眼睛上方投下一片阴影,她倏地睁开眼,只见卫景珩伸出一只手在她眼睛上方充当凉棚,而他自己正略微低头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她,猝不及防撞进她眼里,但卫景珩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他更进一步,嘴唇阖动,他问:“以前你有李家军,现在你有什么资格。”
李昭微眼神微动,眼睛张得更大,看不出其中的波动,她说:“晖月坊,天南地北十八家连锁铺面,消息从最远的北疆到京城,只需三日。”
“比八百里快马稍微快点,不足为奇。”
“何榕手下的镖队,大虞朝最全的地图。”
“花点时间也可以做到。”
“全国布匹、米粮油、药堂不计其数。”
“有点盼头。”
“我们还没碰过盐铁。”
“你不能动用将军府的身份,自然拿不到盐引和铁引,我想你一直做这些边缘的生意,是没有想过往上打通关系吧,你是怕自己身份暴露?”卫景珩顺手将掌心垫到她后脑勺,轻微使力把她扶正,怕他们俩还没聊完,她就肝风内动,犯卒中。
李昭微顺着他的力道站直,他的掌心很烫,顺着她厚厚的发丝侵染到皮肤上,有些灼人。
“我相信你们可以帮我解决这些问题。”
“你确定靖王一定会答应?”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