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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弦崩寒(一)

作者:谷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尽?”岳紫嫣惊说,“可子佩说姑母是病重不治,怎么是自尽?”


    “她怕你追问自杀原因,所以才骗你的……”轻燕说,“夫人趁我们都出去了,便折了仅剩的一支金簪,吞……吞了,等我们回来时,已无力回天。”


    “吞金而亡……”岳紫嫣捂住嘴。


    吞金乃酷刑。


    那金簪以真金累丝编织,层层叠加,以掐丝封边,珠光宝气的同时,也棱角锐利。


    数个尖角划破喉管肠壁,缓慢地行进到腹中,一点点把人划开。


    外表看上去无恙,内里已血肉模糊。


    岳紫嫣难以想象姑母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如此这样,都要赴死,是为哪般?


    轻燕用手背抹了泪,继续说:“一开始,小姐以为夫人再也忍受不了与陈老爷行房,想要解脱才寻短见的,但后来发现,不止如此。我们在夫人塌下的炭盆里,找到一张烧了一半的薄纸,上面烧得只剩一行字——饵已下,可除岳。”


    寥寥几个字,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岳宗敏的叛国案,是有人下的套。


    岳紫嫣问:“字条是陈廷玉写的?”


    轻燕摇头道:“小姐说不是他的字迹,他也认不出是谁写的,但这字条出现在陈府,定是与陈老爷脱不了干系。后来,小姐借着给陈珍卿画丹青的机会,去陈老爷书房找过,什么都没发现。结果有一天,小姐养的一只野山雀,将府里刚放飞的一只信鸽啄伤,小姐捡到那信鸽,看了信鸽脚上绑着的布条……”


    那字条上的内容是雪玉关下神武营的辎重运输路线和时间。


    如此机密之事,陈廷玉在向谁传信?


    轻燕说:“小姐想继续探查,不想打草惊蛇,便将那信鸽救治好,把布条上的字誊抄下来,略作修改,绑在信鸽脚上,送了出去。此后,陈府每有类似的信鸽来回,小姐就放野山雀去引下来,有时能成功,有时不能。”


    “都是陈廷玉发出的信吗?”岳紫嫣问,“可有他人的来信?”


    “只截到过一封,在北狄遣使来京之前,”轻燕定神看着岳紫嫣,“来信的人写:雪玉关退兵,钴尔德和亲。”


    “退兵……退兵……”岳紫嫣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王爷坐镇凉州八年,神武营从未从雪玉关退下来过,梁国没有退兵……那退兵的就只能是……”


    “北狄,”轻燕干脆道,“能说退兵的只可能是狄人。”


    岳紫嫣彻底明白了——通过来信之人的语态,陈希青断定与陈廷玉互传消息的,一定是北狄的某人,而岳家当年获罪,正是因勾结北狄的多封书信。


    岳家冤案,母亲自尽,父亲通敌,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北狄。


    陈希青想去北狄查探这迷雾背后的真相!


    但她一闺阁女子,出陈府都难,如何能跋山涉水去到千里之外的西北荒蛮之地,又如何能探知北狄权力核心的隐蔽信息。


    好在这时,礼部尚书宋邺上疏提出——以良女为公主替嫁和亲。


    这无疑是个绝好机会。


    想通这一切,岳紫嫣毫不犹豫地掉转马头,轻燕差点丢下马去,惊道:“表小姐,你做什么?”


    岳紫嫣一扬马鞭,道:“回京。”


    “回京?”轻燕抱紧她的腰,“回京作甚呀?”


    “重操旧业!”


    轻燕被吓住了,忙提醒:“表小姐,暖玉阁你万万回不得呀。”


    岳紫嫣:“……”


    枣红马嘶叫一声,岳紫嫣一身白衣在浓黑的夜雾中划出一道笔直的光,向着京城而去。


    ——


    东厢堂屋里,萧翊脱了皮甲,穿着玄黑武袍端坐堂中,听裨将顾彦雄和吴曜呈报夜间巡防之事。


    顾彦雄道:“王爷走后,乎伊和使团的人一直在吃吃喝喝,要了妓子,他们吃完就回了房。”


    “乎伊看着像个酒囊饭袋,但别掉以轻心,”萧翊淡声说,“他是北狄乎彦氏部落的亲王,钴尔德视他为兄弟,和亲都让他来谈,他定不简单,盯好他。”


    顾彦雄重重报剑,一身魁梧的腱子肉随之一震,道:“末将领命。”


    萧翊向清瘦的吴曜扬扬下巴。


    吴曜道:“御赐名马十匹,骆驼六匹,锦缎二百匹,钗环玉器二十匣,锦帐狐裘……”


    “本王没让你唱礼单,”萧翊扶眉说,“说点有用的。”


    吴曜看了眼顾彦雄,说:“公主妆奁齐全,无缺漏,就是公主的护卫,太少。”


    顾彦雄挑了挑眉,护卫调度是他负责的,吴曜这个没眼力见的直肠子,竟然当面参他一本。


    萧翊冷声问:“公主护卫几人?”


    吴曜刚想答,顾彦雄抢在他前面道:“回王爷,公主厢房的廊道四人,庭院一队,都是营里办事妥帖的兄弟,一个时辰巡一次。”


    其实整个驿馆都被神武营围得跟铁桶一样,公主门前少点侍卫也无妨。


    更何况,现在在厢房里的那位“公主”,一出招能干翻一队神武营兵士,真遇到刺客,谁护卫谁都说不定。


    萧翊观吴曜神色,觉得他还有话要说,便道:“说罢。”


    吴曜忙说:“外人自然攻不进来,但馆里的人,还有狄人,不得不防,公主内室只有女婢,没有会武的。”


    “言之有理,”萧翊对身侧的息风说,“去她门口守着罢,本王这里不用人了。”


    息风愣了一下,随即领命走了,顾彦雄和吴曜也跟着退出房。


    萧翊步入内间寝室,一时间水雾缭绕,露香扑鼻。


    陈希青刚沐浴完,驿馆的女婢们从箱中拿来“若璃姑娘”的月白寝衣。


    她穿上,发现是新裁的,尺寸刚好,熏过兰香,香味是岳紫嫣惯用的兰香。


    一想到表姐,她心里不自觉地涌出暖意。


    小衣里藏着的一方槿紫绡帕,是她照萧翊的意思新绣的,这些时日都来不及给他。


    帕上一双紫蝶在玉兰花上翩然飞舞,绣纹的针脚稠密,将紫蝶翩然的姿态绣得灵动似活。


    无论萧翊相信与否,她都是第一次绣这等繁复的绣样。


    水声静了一会儿,萧翊还不见屏风后的人出来,便坐到桌案前道:“过来。”


    陈希青从镜前起身,走出来。


    萧翊遣退所有女婢,将陈希青拉到怀里坐下,嗅着她脖间的香味。


    “手里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陈希青将槿紫绡帕捧给他,说:“王爷要的帕子。”


    萧翊在她脸颊轻吻一下,手指捻着绡帕一角抖开,道:“蝶?怎么个说法?”


    陈希青飞速看他一眼,道:“蝶,同‘耄耋’之音,祝愿王爷寿至耄耋,一生无虞。”


    “他人见了本王,都要山呼千岁,你倒好,只想我活到耄耋。”


    萧翊话里满是逗趣之意,一双凤眼光华流转,满满的戏谑。


    陈希青羞到面颊桃红,忙扯过他手里的帕子,道:“王爷不喜欢,我换个便是。”


    萧翊捏住她的手,将她手掌打开,拿走帕子,看着她说:“帕子喜欢得狠,只不喜欢你这张嘴。”


    陈希青一侧过头,就被萧翊吻住了唇。


    他的气息灌入口鼻,她完全停止了思考。


    唇舌交缠数息,陈希青小衣都给揉皱。


    一吻罢了,萧翊与她四目相抵,说:“你当本王瞎,看不懂这蝶恋花?”


    陈希青恐他再拆穿更多,双手撑在他胸膛推拒,他却抱得更紧,吻着她眼角的朱砂痣,说:“子佩,你骗我可以,别连自己也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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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吻得迷离,陈希青看到桌案上有一碟雪白的糕点,盯睛一看,那是桂华楼的雪松糕。


    “这是……”陈希青疑惑地看着萧翊。


    萧翊拿了一块雪松糕,塞到陈希青嘴里,道:“只准你的唯安哥哥送,不准本王送么?你哥哥怎么这么多。”


    莲蓉腻滑的甜味在口中融开,陈希青玉指揪着萧翊的武袍襟边,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还在吃那徐宁的醋。


    吃醋是因为喜欢吗?


    还是只是不喜欢别的男人亲近她,像是不喜欢被他人碰自己的东西?


    她弄不清,那是感情,还是占有。


    今日见到岳紫嫣之后,她更是对萧翊生出一股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纠葛的情绪。


    她感激他,却又不想感激他。


    她对他的情愫远比感激来得强烈,来得霸道。


    她用交易,用谢恩,用感激,混淆着那自初见就已昭然于心的恋慕。


    她习惯了将真心藏起,更是没有勇气去看一看他的心。


    “在想甚么?”


    萧翊问着,解开自己身上的武袍,又将凌乱不堪的陈希青抱上身前书案。


    案上铺陈着一张画在棕色牛皮上的北疆舆地图,陈希青香体横陈于图上。


    此等涉及军要机密的图谱,换哪个将军都得置于机关密匣里,不敢妄动,也就萧翊,拿来给陈希青垫背。


    陈希青抱着萧翊的肩,轻喘着问:“你早就计划好让我顶替若璃的身份,再派人替嫁,是不是?”


    “做本王姬妾,委屈了?”萧翊将她的唇瓣吮成粉红说,“那翎王妃,你当不当?”


    陈希青心头乱鼓一阵敲,全当他在说浑话,更加认真道:“乎伊手上有我的画像,王爷偷梁换柱,一到北狄,就会被拆穿。”


    “拆穿,岂不正好,”萧翊停下握住香软的手,指尖捏住她娇俏的下巴,道,“北狄知道公主被替换,必然找大梁讨个说法。介时,你畏嫁逃跑的事败露,定能让父皇龙颜大怒,抄了陈府,治陈廷玉的罪。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陈希青双手往后撑住身子,直望着萧翊说:“王爷唬我,事关两国之事,边疆之局,我知你不会让和亲有任何差池。那画像,是不是早就被你换掉了?”


    萧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深幽。


    陈希青明白他已默认,心道这下麻烦了,北狄使团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画像又被换了,狄人只会认画像上的人为和亲公主。


    她没有办法自证身份,就不能嫁给钴尔德,不嫁,还怎么从北狄王庭探查与陈廷玉勾结的狄人是谁。


    萧翊为她安排的脱身之计当真妥帖,妥帖到彻底坏了她的好事,还将自己赔给了他当姬妾。


    陈希青好不甘心,还有什么能证明她是怀安公主呢?乎伊在未央宫给她的雪狼图腾牙雕行不行?


    “你怎么好像,很失望,”萧翊敏锐的目光在陈希青脸上逡巡,“难道你真想嫁钴尔德?”


    “怎……怎么会。”陈希青背脊发凉,尴尬笑笑。


    这时候断然不能让他看出端倪,萧翊可比钴尔德难对付多了,万事等到了北狄再说罢。


    陈希青仰身攀住萧翊肩膀,想要吻他,却被他钳住手臂。


    “王爷?”


    “别动。”


    萧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凤目眸光如剑,紧盯着案上烛火,火光轻微一颤,寒光自身后紧闭的窗格中射来。


    萧翊迅速踢翻烛台,抱住陈希青,卷起桌上舆图,连人带图滚下桌案。


    “咻——”


    一支金色袖箭擦过萧翊鬓角,钉在桌案上,箭尾因撞击力太大,上下震动不止。


    萧翊鬓间飞起一缕断发,左颊显出一道极细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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