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雪下大了,路上又冰又滑,来往车辆都像蜗牛在爬。
驾驶座上,苏渔急得冒汗。
卓然一遍遍看手机地图,还得半小时
平时这点时间不算什么,眼下格外磨人。她皱了皱眉,侧头安抚:“马上到了。”
“安全第一。”
盛愿半阖眼靠在后座,洞悉着一切。
一向嘴吧不饶人的男人,半晌就吭这么一声。
他手仍捂在胃部,脸上冒出大颗的汗珠,明显疼得更厉害了。
盛碰瓷今晚出奇地安静,小家伙从副驾鸟悄鸟悄地跳到后面来,在盛愿怀里乖巧得蹭了蹭。
它似乎很懂这一幕,比卓然懂。
在她印象中,盛愿是吃嘛嘛香的。
没想到一别几年,胃病会如此严重,否则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挡酒。
“靠过来,我给你按按。”
卓然拍了拍自己的肩。
盛愿闻言睁眼。
迎着他不解目光,她轻声解释:“我刚上网查的,给醉酒的人按揉太阳穴,利于缓解胃部不适。”
他又静静瞧她一会,“用不着。”
声量不大,语气依然恣傲。
卓然太知道这人有多好面子了,将态度又放软几分:“就当给我个弥补的机会,盛哥?”
盛愿还是拒绝,却只摇了摇头,貌似难受到话都不想再说。
整晚空腹灌白酒,怎么可能好受?
见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卓然又气又担心,恼火之下,直接伸手拽住他衣领,将人简单粗暴地按到她肩头。
盛愿偏头瞪她一眼,挣扎着要坐回去。
卓然死死按住他脸,他那张市值几亿的帅脸,“要脸还是要命?再敢乱动,我就真拉你去火葬场!”
“反动分子”身体僵了几秒,而后安静枕到她肩上,得以成功镇压。
恰逢红灯,苏渔拉好手刹,和被吓得蹿回副驾驶的盛碰瓷,同时扭过头来。一人一猫,四只乌亮的大眼睛,齐齐盯着卓然。
尤其苏渔,充满敬畏和难以置信。
卓然的注意力仍在盛愿身上。
她右手刚绕过他背后,指尖都还没碰到,就听见某人低语:“想摸我脸直说,不丢人。”
“……”
卓然的指腹轻轻地按住他太阳穴,仔细揉着。
车里的空调已开到最大,暖气烘发了他身上大半酒味,但盛愿还在冒冷汗。
她问苏渔:“有暖宝宝吗?”
苏渔摇头,“之前盛哥每次都忍着,说他用不着那种玩意儿。”
……这也是很盛愿了。
好在卓然有先见之明,从大衣口袋掏出一盒已经暖热的纯牛奶。
这本是留着给她解酒的,没想到……
卓然单手笨拙地给牛奶插进吸管,歪头递到盛愿嘴边,“想被喂就张嘴,不丢人。”
“噗哧——”
不等盛愿反应,苏渔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时红灯变绿灯,她赶忙启动车子。
车后座,盛愿“忍辱负重”喝完牛奶,胃部被暖得热呼呼的,绷紧的身子渐渐变得柔软。
他虽没出声,但卓然能感受到他舒服了点,看来保暖的办法有用。
她又帮他按揉会穴位,而后在不挪动他坐姿的前提下,将羊绒大衣慢慢脱下来半边,翻盖到他身上。
盛愿有所感应,缓缓仰头,瞟向她。
卓然整理好大衣后,视线不经意转过去,意外撞见了他幽深的眼里。
空气滞停一瞬。
卓然这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
近到她再稍微低头或他仰头,就会鼻息相灼,浅印一吻。
“……想吐?”卓然目光乱糟糟地挪开,垂眸去翻找驾驶座后兜里的塑料袋。
盛愿却没再低头,目光仍在她脸上,“还能忍。”
他有气无力应道,嗓音不知何时已染上一缕暗哑。
“想吐就吐,吐出来会舒服点,我和苏渔都没洁癖。”
卓然猜,他是担心女生爱干净、会介意污秽气味才要强忍,于是轻声开解道。
“不。”
盛愿牵了牵唇,态度坚决:“我要吐给顾燕京看,和他同归于尽。”
“……”
*
半小时后,劳斯莱斯紧急停在瑞京医院门口。
顾燕京早早就带着人和必要的医疗设备,等候在此。
车门一打开,几个男大夫就动作利落、手法娴熟地将盛愿搀扶到白色滑轮病床上。
盛愿吹了冷风,刺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偏出床外,忍不住全吐了出来。
好巧不巧,有几滴呕吐物溅到了顾燕京的皮鞋上——
“这缺德货!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重度洁癖患者,望着已经匆匆跑远的滑轮床,在原地气到跳脚。
卓然因为眼镜起了白雾,稍慢一步,幸免于难。
她看着这对冤家,啼笑皆非。
一路的紧张,神奇地被冲散了不少。
随后,卓然追上大部队来到急诊室。
苏渔停好车后,也提着猫包过来。
两人脸色沉重地站在门外,一等就是半小时,里面的人仍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浓重的消毒水味,刺得人脑神经根根紧绷。
“他这几年经常这样?”卓然问。
苏渔也不是很清楚:“我从去年才跟在盛哥身边的,但打那时起,我哥就已经不让他喝酒了。”
“这么严重……”
看着护士进进出出,甚至中途又进去一位更年长的医生,卓然脸色越来越沉。
能猜到是因为娱乐圈常有应酬。
但这病情比她想象中,严重太多。
“可盛哥都清心寡欲一年多了,怎会突然破戒?”苏渔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疑惑地看向卓然,“刚在饭桌上,唐三藏遇到了女妖精?”
女妖精本精:“……”
“不,是葫芦娃为了沙和尚,水淹陈塘关。”
苏渔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嗡嗡嗡!”
这时,苏渔手机震动:“完了完了,肯定又要挨我哥骂了……卓姐,你帮我看下猫哈。”
安北河在外地谈合约,一时赶不回来
苏渔只好耷拉着小脑袋,认命地进楼梯间汇报情况。
卓然恹恹坐到猫包旁,与盛碰瓷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她透过纱网戳下它,细语呢喃:“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小家伙龇牙打个哈欠,又望向急诊室的门,乌亮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
走廊尽头,尾随而来的狗仔大春,背着死沉死沉的摄像机,蹲在犄角旮旯,一脸的生无可恋。
完了完了,全完了……
大新闻没蹲到,大半夜来医院蹲楼道
盛愿他就算今晚不办事,各自回家睡大觉也好啊!
另一狗仔顺子:“春哥,咱这是又被遛狗了?”
大春:“闭嘴!瞎说什么大实话?”
历经一个半小时漫长等待,急诊室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时值晚上11点多,盛愿昏迷着被推去住院部。困得两眼迷糊的苏渔,连忙拎起猫包,小跑着跟过去。
卓然白天补过觉,这会还很精神。
她跟着顾燕京一路走进院长办公室,“他现在什么情况?”
“多亏你没让他又强撑着,及时喝牛奶,帮了我们大忙。喝那么多酒还能不胃痉挛,不幸中的万幸了。”顾燕京边倒水别说道,神色疲惫。
“所以,他胃病到底有多严重?”
“都说了,医患信息保……”
“他那抗过敏药,你给开的吧。”
卓然打断他,“纵容他胃病恶化到这地步,您的医德也高尚不到哪。别再跟我废话,直接说病情!”
顾燕京古怪看她,“这你都知道?”
小麦过敏,对靠脸吃饭的明星来说,是很私密的话题。万一被对家利用毁容,演绎生涯就彻底完了。
“我就说嘛,整天死装死装的一人,怎么甘愿躺在女人怀里,老老实实被摆布……”
他靠坐到转椅上,一脸贼笑:“要说你俩高中没奸情,也就苏渔那小傻蛋会信吧?”
卓然也笑了:“信不信我3分钟黑了你们系统后台?”
别家医院不敢说,瑞京医院的系统可是她亲手装的,没要一分钱的那种。
顾燕京笑容秒收:“你这女人太可怕了!”
果然人不能贪小便宜,注定得吃大亏啊……
深夜的医院走廊,仍是灯火通明。
卓然来到病房时,盛愿还在昏睡着。
苏渔守在床头,也困得打瞌睡。
猫包里的盛碰瓷倒挺很精神,一瞧见卓然,就歪着小脑袋蹭来蹭去地求贴贴。
卓然拍了拍它,再轻轻拍醒苏渔,“回去睡吧。明早过来替我,顺便带些换洗物品。”
“好,我一早就过来。”苏渔道谢起身,揉着眼睛去拎猫包。
“雪天路滑,你一个人就别开车了,打车回去。”卓然又叮嘱道。
“卓姐,你人可真好。”
临走前,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赞叹道:“我咋就没有个,像你这样重情重意的老同学呢?”
卓然就笑笑。
她坐到苏渔原来的位置,先看了眼吊瓶的余量,才看向床上。
在苍白灯光的映照下,男人躺在浅蓝色被枕间,衬得他脸色越发惨白。
已经不冒冷汗了,但俊朗的眉峰蹙着,睡得并不踏实。
“被娱乐圈折磨成这样,你后悔当初的坚持么?”
联想起顾燕京的话,她喃喃地问。
床上的人依旧昏睡着,回答她得只有萧萧风雪声。
卓然又静静注视了会,起身走到窗边。
雪还在下,茫茫一片,渐渐迷了人眼
那些不愿再去触及的高三生活,和这个人的点点滴滴,在这个冬雪之夜,重重浮现眼前。
*
因为那句“比不上马戏团的猴”,卓大神和盛大少爷之间,必然要经历一场持久性恶战。
止战已是国庆后,两人重新做回同桌
卓然帮他补课,盛愿负责带饭,全力冲刺期末。
当时盛家父子约定一份君子协议——盛愿期末成绩超过一本线,才能参加艺考。
然而盛愿为了学表演,此前经常翘课,成绩勉强够二本。
为能赢下赌约,别人吃饭他做题,别人午休他做题,就连跑操都要带着单词表。
卓然看得分明,这人真的很想去艺考
她渐渐地午休不再回宿舍,前半小时讲题,后面趴在桌上小憩。
经过一段磨合,她发现盛愿一点就通,吃亏在基础不牢。
于是针对性地制定一套学习方案,他成绩肉眼可见地进步。
但人一进步就容易翘尾巴。
盛愿午休做题没了之前专注,见卓然安安静静睡在旁边,时而生出坏心思。
今天往她脸上贴便利贴,明天画朵小红花……倒也不下狠手,就是猫嫌狗弃的。
有次卓然被惹急了,转手就往他校服上画一只小王八。
盛愿起初不知,背着只小王八晃悠大半天。知道后,背着那只小王八又晃悠大半天。
还逢人就夸:“瞧瞧我同桌这画工,不愧是全市第一!”
众人:“……”
他还挺骄傲?
反正就印证那句话,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卓然。
卓然想了想,将当天原定3套试卷的私人小作业,面无表情又添上两笔,改成了8。
“卓扒皮,过分了啊!”
“你以为哥看不出来这点小伎俩?”
“我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盛大少爷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是奋笔疾书。
像一只又屌又怂的猴,被成功镇压在“三年高考+两年模拟”的五指山下。
为让盛愿彻底踏实心思,卓然逼着他制定明确的考试名次——
全班30人,末2位会淘汰到B班。
盛愿必须考到28。
火箭班第28名,基本就是全校前30,全市10万毕业生的前50。
这对于靠他爸捐楼进火箭班、成绩刚满B班末等水平的盛愿而言,压力着实不小。
卓然舍命陪君子,立誓要在保住全市第一的前提下,再进步10分。
“考不到的当众学狗叫,敢不敢?”
“比就比,who怕who啊?”
一生要强的男人,不可能临阵犯怂。
于是整个寒冬,盛愿都是班上最早开门、最晚关门的人,披星戴月,挑灯夜战。
上学没功夫喝手冲咖啡,雀巢速溶咖啡被他喝空一罐又一罐。
那段日子,不仅老师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就连收破烂的老大爷都比之前热切:“小伙砸,又有不要的空玻璃罐了没?”
期末市统考后,各回各家。
卓大神寒假没闲着,鲜少上网看微信
直到腊月二十九,邮局将成绩单寄到,才看了眼微信班群和盛愿的朋友圈——
毫无水花。
她识趣地关掉手机,继续做题。
自己做完两套高考真题,想了想,又从中给他筛选出一套。
忙活到凌晨4点才阖眼,结果不到6点就被楼下的炮仗吵醒。
她一脸冷漠地拉开窗帘,愣住。
纷飞的雪沫中,一个白衣少年靠在暖黄的路灯下,仰头笑望着她,闲闲地招了下手。
像是不染烟尘的雪域佛陀,身在世俗,心在无间。
少年鼻尖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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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俊挺的琥珀眼眸,澄亮有神。超高品质的视觉盛宴,让唯美的青松飞雪都黯然失色……
“砰!”
一团废纸箱突然凌空砸下,隔壁老大妈破口大骂:“下次再敢天不亮就放炮仗,老娘拿尿泼你!”
帅气不了5秒的盛某人:“……”
卓然哭笑不得,那点不爽的起床气勉强掀篇。
她打着哈欠穿好衣服,下楼:“怎么着,来找我学狗叫?”
“哥是来听狗叫的。”
微信上,也找不到卓然的成绩信息。
“那你是想多了。”
下雪天路上行人稀少,卓然带他往早餐铺子走,百思不得解:“你怎会有我家地址?”
“多大点事,掐指一算呗。”
“说人话。”
“考试前登记成绩单的邮寄地址,我留了后手,就怕某人不肯学狗叫。
果不其然呐,吓得连微信都不敢回,还好哥机灵,知道买炮仗。”
……谁特么的凌晨5点多看微信?
卓然无语:“可真是机灵死你了!”
早点铺靠空调处,服务员陆续端上来生煎包、卤蛋、虾仁肠粉和老鸭粉丝汤。
盛愿调了两份蘸碟,他那份有好几勺红油辣椒。
卓然托腮等着他一起动筷,“你艺考是几号?”
都敢来她家楼下点炮仗,那他肯定就赌赢他爸了。
盛愿眼皮微沉,顿了顿:“老头子说话不算数。”
火热喧闹的早点铺子,乍然一静。
卓然轻轻凝看他,原来考了满意成绩却没能如意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坐正身姿,“那你打算怎么办?”
盛氏集团在海市是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祖辈三代打拼下来的江山。
四代单传,盛愿是唯一家族继承人。盛老爹一直希望他能经商,外人对此也不好掺和。
盛愿将蘸碟推给她,等她一只生煎包咽利索,才答道:“离家出走啊,这不来投奔你了吗?”
刚吃了他东西的卓然:“……”
盛愿兄弟们的住址,盛老爹都知道。
两人一顿拉扯后,卓然勉强同意以她名义给他订3天酒店。
安顿好才10点,雪停了。
两人随着熙攘人流,去庙会向城隍爷许愿,并排跪在圆蒲团上,摇晃签筒。
考中清北,也祝他圆梦。
愿我们都能做更好的自己。
卓然阖眼摇签,心思更诚。
等她睁眼时,旁边的人才快速收回目光,闭眼假模假样晃荡两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盛愿的,是上上签。
山穷水尽疑无路,突缘桃李又逢春。
——卓然的,上签略弱。
“其实你这签文更靠普,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
见卓然怔在原地,盛愿将竹签凑过来抽走,随手扔回筒里,“走,哥带你吃香喝辣的去。”
卓然任由他拽着衣袖,一路沉默。
其实签文没说错,她前18年的人生,疑似山穷水尽。本以为回到亲生父母身旁,会迎来桃李芬芳。可无论她成绩多好,妈妈眼中只有相伴18年的养女。
此刻,卓然举目远眺,这座陌生的城市仍是一片隆冬……
“小姑娘!你没事吧?”
忽然,路中间冲出来一位热心大姨,指着盛愿拽在卓然衣袖上的手,大喊道:“要是被绑架下药、不能说话了,你就眨眨眼!”
被人团团包围的盛愿:???
被大姨抢到怀中的卓然:“……”
好吧,这座城市还是有点温暖的。
解释清误会,两人默契并肩同行。
盛愿自嘲:“我就说签文不准,神马‘天下谁人不识君’?这种闹上新闻的好福气,我怕折寿!”
卓然勾唇,兴致好转些,随手翻开书摊上的《乔布斯传》。
苹果之父乔布斯,幼年也生在领养家庭,少年坎坷,中晚年晓喻全球。人生没有白走的路……
“喜欢的话,就当新年礼物吧。”
卓然寻声看去,盛愿已付完款,笑容明朗而专注:“只送你一个人的礼物。”
阳光之下,白衣少年的周身渡着一层金光,晃得人眼不舒服。
卓然低头看向怀里的书,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问:“你呢,有别的心愿吗?”
他看着她,也好一会才道:“还没想好,再逛逛。”
后来,两人捡到了自来熟的盛碰瓷。
像是上天安排的礼物,能带来好运。
没多久,盛老爹再次妥协,同意让盛愿报考一家艺术院校试试,考不上就踏踏实实去学商科。
众所周知,演员们都有各自的圈子。
但盛愿放弃本地更好考的戏剧学院,毅然决然填报了北京的大学……
*
“盛愿考到北京后,日子过得很难”
刚在办公室,顾燕京告诉卓然:
“他家老头子还是想让他学商,大学期间断了他所有人脉和资金。
起初接不到戏,富家少爷也顿顿靠朋友接济、天天打零工。”
“好不容易攒点名气,又跟经纪公司闹崩了。为争取到角色,酒局应酬一个又一个。”
“后来红是红了,但也树大招风。酒桌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造谣耍大牌。”
“他过敏体质本就不宜饮酒,时间久了,就患上严重胃溃疡。”
卓然不太懂医理,“有多严重?”
“再来这么一次,就得做胃切除了”
顾燕京一本正色,毫不夸张地说道。
胃切除……
胃、切、除!
夜深了,雪还在下,病房里静悄悄。
但卓然的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顾燕京的示警。
她看着床上丰神俊朗的男人,硬朗的下颌线如刀削般清晰,叫人分辩不清是因为瘦身上镜,还是胃口不行。
本就体质特殊,偏又得了胃病。看似名利双收的背后,他又比旁人幸福多少?
卓然无声喟叹,点开手机商城。
下单一些养胃的小零食,还得避开面包、蛋糕、饼干,也就只剩下米稀、米糕这类。
盛愿半夜醒来过一次,怔怔看着卓然,琥珀眼仁晶亮,漂亮的他却不说话。
“是哪不舒服吗?”卓然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冰凉凉的,没发烧。
他还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瞧。
卓然猜测到一种可能,“签份卖身契,我就考虑……扶你去卫生间。”
盛愿眼珠动了,声线莫名和着几许苍凉:“这梦,瞧着还挺真实。”
卓然怔然。
那一瞬,蓦然有种错觉——
有可能她也曾这样欺诈过他,在过去六年的某些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