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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跑

作者:少地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涉及房契,王秀云势必不会退缩,而明德福好面子,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向浑家服软,两人且有得闹呢,正方便明月在家刮地皮!


    平时王秀云防她更甚于防贼,连厨房柜子都上锁,这回可叫她掏了老窝!


    里面攒了十来个鸡蛋,还没吃饭的明月去灶间点火,狠狠挖一大勺雪白猪油润锅,一口气煎了五个金灿灿的鸡蛋吃,喷香!


    还有糖,舀一勺冲甜水喝,热乎乎的下肚,嗯……有点儿腻,顶着了。


    剩下的鸡蛋暂时吃不了,都煮了,预备着路上吃。


    吃饱喝足,手脚暖洋洋的,全身都是劲儿,明月抹抹嘴,取出大包袱皮来,麻利地翻箱倒柜。


    亲娘去世时明月还小,家中一切皆由明德福处置,而等她长大,母亲生前说好了留给女儿做嫁妆的东西已所剩无几。


    每每想起这些,明月就恨得牙痒痒。


    而这种愤恨在看到王秀云的首饰匣子后瞬间攀至巅峰:


    里头那对金包银镯子分明就是娘的!


    王秀云竟然有脸戴娘的首饰!


    狗日的明德福竟敢让她戴!


    本来只想收拾点盘缠的明月越看越气,直接拿起首饰匣子往包袱里哗啦啦扣了个底儿朝天。


    拿来吧你!


    王秀云说没享几天福,纯属放屁,早年明德福是真舍得给她花钱,不过后来买卖一日不如一日,他又染上赌,为了还债,又陆陆续续把给王秀云买的首饰卖了个七七\八八。


    饶是这么着,还剩一对沉甸甸的雕花龙凤银镯,一对梅花银簪子,两对小小的素银耳圈,外加一枚镶嵌着黄豆粒大小红宝石的细细的金戒指。


    另有明耀宗小时候打的一副空心银长命锁,一对福字小银手镯,都收在一处,正好一窝端。


    首饰匣子下头压着的是两口子的铺盖和衣裳,光影一照,流光溢彩好似云霞落地。


    民间衣裳以棉麻为主,可明家就是开布庄的,最不缺布,王秀云净挑贵的绸缎裁剪,送到当铺里也能换不少钱。


    明月摸摸身上起毛透风的板结旧棉袄,再看看箱子里的鲜艳夺目,抿抿嘴,把两口子没怎么穿过的好衣裳都翻捡出来。缎面娇嫩,近年来频频做粗活的明月不敢用力摸,生怕手上的毛刺、冻疮弄勾丝,卖不出好价格。


    她从里面挑了件新的换上,蓬松柔软,整个人活像被暖烘烘的云朵包裹了。


    她年纪小,但随爹娘身量高,穿王秀云的衣裳竟没大多少。


    真暖和啊,明月垂着头看新衣裳,眼眶有点泛酸。


    要是娘还在……算了,不想了!明月吸吸鼻子,用力一抹眼角,继续翻腾。


    箱子最底下有件羊皮袄,死沉,是早年明德福还有点干劲的时候出远门穿的,内挂宝蓝招财进宝铜钱纹缎面里子,端的气派。


    明月也穿上试了试,压得人都矮了一截。下摆近小腿,袖子也长,腰身肥大。不过不要紧,袖子长就挽起来,腰间扎根腰带就不灌风。


    她要逃呢,如今夜里寒风还刀子割肉似的,正需要皮货抗风。


    挺好,她不嫌弃!


    光衣裳就收拾了挺大一包,逐渐头脑发热的明月不满足。不够,不够!财物财物,怎么光有物呢?


    银子藏哪儿了?


    不在箱子里,那就在……明月挑挑眉,去灶台底下抽了根柴火,挨着地砖、墙壁快速敲过去。


    很快,桌腿下面的一块地砖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明月咧嘴一笑,挪开桌子,拿锅铲顺着砖缝用力一撬,底下赫然是一只油纸包裹的木盒。


    打开一瞧,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还有两个十两的小元宝,几块份量不一的碎银和一整吊的一千文钱。


    再翻翻,真没了。


    明月一阵恍惚。四十多两,这就是如今明家能掏得出的所有现钱了,满打满算够过一年半的,对比当年,实在凄凉。


    难怪王秀云着急上火,但凡家里谁有个三病两灾的,真就要喝西北风了。


    明月全部笑纳,才不留给大小畜生。


    整座院子,明月从里到外一路走一路翻一路拿,衣裳、银子、猪油膏,末了还顺手从厨房柜子里装了两副干净碗筷、一副火折子和唯一的菜刀,以及仅有的盐、白糖、半斤多红糖、大半包红枣、一包桂圆和几块老姜。


    余光瞥见墙角架子上的铜盆,嗯,也是我的了。铜盆摔不烂,能盛水能热饭,用处大着呢。


    近两年明德福对买卖不上心,时常让明月看店,她就抽空做针线,去外头寄卖,攒了二两多,就藏在炕头靠墙的小洞里,都带着。


    孤身上路恐不安全,明月把银子都缝在贴身穿的小衣裳内侧,贴肉藏着,新棉袄外再罩上旧衣裳,也就不起眼了。


    干完这些,那边鸡蛋煮熟、大青骡也吃饱了。


    似乎觉察到小主人的反常,大青骡今天温顺极了,眨巴着大眼睛一声不吭,亲昵地舔她的手背。


    明月摸摸它的脑袋,装好热乎乎的煮鸡蛋,再次检查了行囊,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这座曾经浸润了她的快乐的院子,“走吧!”


    娘,我走了!


    她用力闭了闭眼,牵着骡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悄没声干完大事,明月面上平静,脚下走得飞快,腔子里一颗心怦怦狂跳。


    她不大懂律法,干完才觉忐忑。


    虽拿了银子,可毕竟是自家,算不上案子吧?


    虽是自家,但毕竟拿了银子,衙门会不会当真?


    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紧张?亢奋?后怕?此时此刻,明月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种心情,只盼尽快出城,远走高飞,千万别出什么变故耽搁了才好。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熟人都看不见我……好极了!


    出城就能骑牲口了,一路提心吊胆的明月麻溜儿爬上骡子,往它屁股上轻轻一拍,“哒哒哒”朝南跑远了。


    正月底的晨风吹得人脸麻,但终于掌握了自己命运的明月却由衷感受到自由的快乐。自昨夜起便缠绕在她心头的愤懑情绪恰如湖底涌出的气泡,渐升渐大,直至被撑爆,在晨曦下无声炸开,彻底消散。


    今后她就是天上的鸟,水里的鱼,路边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再不会被人轻易拿捏。


    或许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但那又如何?她宁肯在外奋力拼搏后力竭而亡,也不愿龟缩家中屈辱而死。


    拼一把,无论是好是歹,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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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骡子不如马快,但耐力极佳,可以一口气跑好几个时辰,明月便不停赶路,生怕被谁追上。


    明德福和王秀云两口子必不会善罢甘休,少不得报官,故而明月频频往后看,结果这一看就唬了一大跳:地上有新鲜的牲口蹄子印儿呢。若真的有衙役追上来,可不就顺着印记找到她了!


    她立刻跳下骡背,从路边的枯树上掰下几根树枝,用旧衣裳把根部绑在一起,细小的尖端朝下,倒驮在骡子屁股上。这么一来,骡子走过的地方就被树枝重新扫过,看不大清了。北方城外的风又大,再过一会儿就什么都没了。


    明月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通镇非交通要塞,地方又小,出了镇子便渐渐荒凉起来,后面陆续出现几条岔路,通往各处。明月没走过,可她会看日头影儿,也认得晚间的北斗,便可一路向南。


    一口气从清晨跑到下半晌,眼见日头西斜,耐力极佳的骡子都累得够呛,骑骡子的明月更是腰酸背痛,屁股发麻,有些撑不住了。


    这一路走来,她遇到了五个岔路口,且之前从没对外透过口风,就算闹到衙门,县太爷也不知道自己会往哪里去,大约是追不上来了。


    可巧前方路边有一条小溪,明月赶紧停下,用力摸摸小伙伴毛茸茸的大脑袋,语气中终于带了轻快的活气,“辛苦你啦。”


    骡子的厚嘴唇边泛了白沫,累得直喘气,呱唧呱唧埋头喝水,根本顾不上回话。


    旷野无人,唯有呼呼刮过的大风乘着枯草起伏的金色波浪,刷拉拉卷往不知名的远方。


    河面中浮动着亮闪闪的冰茬,温热的阳光落在脸上,明月眯眼眺望良久,突然很想笑。


    再想想明德福夫妻俩发现真相后的气急败坏,她也真的痛痛快快大笑一场,多年郁气都随风消散。


    笑完了,明月去背风处歇脚。


    她先清理出一块空地,将大羊皮袄铺在地上,又软又暖,正好坐。又去四周收拢枯草和树枝生火,用铜盆煮红糖姜汤喝,顺便热了煮鸡蛋吃。姜汤辛辣,微烫,合着红糖的香甜一路流窜,在她额头逼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畅快极了。


    大青骡不必她操心,喝饱了水就掀着肥厚的嘴唇去拱草,啃食枯黄草甸下萌发的鲜嫩多汁的绿芽。


    西斜的阳光好似碎金泼洒,将明月身上照得暖烘烘的,疲倦终于战胜长久的紧绷情绪,滚滚席卷而来。


    她有点儿犯困了,双眼发沉,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一次重重点下去再猛抬起来时,太阳都要落山啦!


    大青骡也吃饱歇够,正惬意地甩着尾巴,低头冲地上的草皮挑挑拣拣。


    一阵寒风袭来,明月龇牙打个哆嗦,赶紧把沾满草屑的羊皮袄披上。


    正收拾东西,前方弯路上转过一个中年汉子,麻衣布履,黄瘦面皮,肩上一担柴随着脚步咯吱作响。


    明月抬头,正对上对方不经意掠过的视线,双方都怔了下。


    那汉子脚步一顿,突然开始朝四周打量。明月心里一咯噔,迅速将铜盆绑好,又从地上摸了几块石头揣起来,立刻爬上骡子。


    眼见四野无人,那汉子竟脚尖一转,直朝这边走来!


    乡间小路甚窄,他又挑着大担柴火,完全挡住了明月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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