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忙道:“阿白失忆的事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凤臣口角竟浮现一抹讽意:“他修为竟退步如斯了。”
阿风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不是不太对劲?!贺凤臣喝醉了怎么是这个画风?对阿白的攻击性是不是太强了?
她迷茫扭头:“你惹他了?”
方梦白回望她的目光显得极为迷惘无辜:“他不是说我退步?我哪里打得过他?何时敢惹他?”
说着竟还冲她微微一笑,“他喝醉了,我们不跟醉鬼计较。”清亮月色下,少年端端正正坐着,面如冠玉,标标致致,极为鲜净俊雅。
他好一副隔岸观火的优容,阿风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
“二哥,我方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本以为贺凤臣平日里那一口一个玉烛,男妻的画风,会一口答应。
孰料,贺凤臣顿了一顿,果断说:“不好。”
阿风忍不住再次回头:“你当真惹他了吧。”
这怨气都快冲天而起了。
方梦白扬起个浅浅笑,看破不说破。
队友摆烂,贺凤臣又疑似喝醉酒怨气横生叽叽喳喳,阿风无奈,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二哥……我跟阿白初来乍到,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这次比武绝不能输的,我人生地不熟,除了你还能找谁帮忙呢?”
贺凤臣眼睫毛动动,清冷的嗓音带点糯的鼻音:“你想让我教他?”
阿风忙道:“这是自然。”
本以为少不得又费一番嘴皮子功夫,孰料,贺凤臣想了想,道:“既是你所想……那便如你所愿。”
阿风喜出望外,长舒口气:“多谢二哥多谢二哥!”
第二天一早,贺凤臣果如他所言,出现在了洗青峰指导方梦白的修行。
阿风也顺势来了洗青峰旁听。
再见贺凤臣时,他正指点方梦白几个行剑的疏漏,眉目平和,淡静如雪。哪里还有昨日的胡搅蛮缠呢。
“二哥。”阿风忙凑前见礼。
贺凤臣淡看她一眼,点点头,收回视线。
就这样,阿风跟着方梦白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特训。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紧,贺凤臣训练方梦白尤为严苛。
方梦白大病初愈,身子骨本来就弱,一天训练下来,一张脸惨白惨白,衣裳汗得近乎能拧出水来。
阿风看了两天,看得心疼。
问他累不累,少年总含笑摇摇头,温声说:“不累。”
今日训练总算划上了休止符。
贺凤臣垂着眼,端起一杯冷茶,慢慢喝,猫舔水一般,一点声响也不发出。
阿风一早就结束了她今天的修炼,此刻忙掏出块帕子给方梦白擦汗,擦了头,又拉了他的手过来,一根根细细擦他骨节分明细白手指。
方梦白起初仍是说无妨,不痛,但也不知碰到哪里,惹得少年倒“嘶”了口凉气,叫得比谁都大声。
阿风吓一跳:“疼?”
方梦白忙安抚说:“不疼不疼,就是不小心碰到伤口……”
阿风一听,心里一个咯噔,慌忙掰开他手指细看,果见少年玉润般的直接满是剑气割出来的细小伤口。
他往常手多好看,铺纸研磨,提笔写字的手,如今握剑握得几乎快肿成个胡萝卜了。
她鼻尖几乎一下子就酸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疼吗?”
方梦白竟还笑着说:“怎么哭了?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还没哭,怎么你倒哭了?”
“也不想想我到底是为谁哭!”她没好气瞪他一眼。
眼瞅着一边喝水的贺凤臣,阿风实在有点难捺心头的怨气,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小声逼逼,拼命暗示:
“说是三月之期,二哥这也太严格了……这么练真不会出事?”
方梦白喘口气,一边微笑着反手握她手腕,一边使劲儿上眼药:“不妨事的,他如今往死里练我……也是为我好……我反倒松口气,还怕他不尽心呢!”
阿风只觉得少年汗水洗过的微笑,有种说不出的明亮俊俏。
她看直了眼好一会儿,才纳闷问:“他不是喜欢你么……怎么可能不尽心?”
那自然是人心易变,见异思迁了。方梦白心底跟明镜似的,只笑而不语。绝不肯替贺凤臣捅破跟阿风之间那层窗户纸。
“阿风。”低头瞧见阿风担忧的眼,方梦白心头一动,忍不住俯唇去亲吻她的眉眼,“我不累,也不苦,只要每次练完有你在身边,拉着你的手跟你说会儿话,汗水也变甜了。”
阿风忙道:“那你练完就过来找我,我能帮你的也不多,替你倒杯水,擦擦汗还是能做的。”
方梦白满口答应。
他二人你侬我侬,这般小声说了半天。
贺凤臣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待一杯茶慢慢啜完,这才放下茶杯,冷酷无情地站起身:“继续罢。”
也不知是不是看不惯他装模做样,接下来的训练,贺凤臣出剑愈急,打方梦白也愈狠,一场下来,不流血青紫绝难收场,方梦白心底暗骂这死鸟刻薄,转头又奔到阿风怀里,垂泪含笑,作大度姿态。
如此又练了三四日,阿风实在看不下去了,没忍住找到贺凤臣,企图跟他打个商量。
“虽说三个月的期限比较紧,但二哥当真不能……松动松动?科学训练?”
“何谓科学训练。”
阿风比划:“就是劳逸结合。”
“他如今沦落到与萧朗对战,要约定三月之期,难不成还要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修炼?”贺凤臣声线冷淡,毫不客气反问。
攻击性太强了!就算她不是方梦白都被攻击到了!阿风欲言又止,“二哥……你跟阿白是不是闹别扭了?”
贺凤臣摇摇头:“我与他未曾生出嫌隙,难道说,在你眼里,我在挟私报复于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风忙道。
贺凤臣沉默一会儿,语气讥诮,“我知晓你担心你夫婿,但是,方夫人,玉不琢不成器。笨鸟先飞早入林,功夫不负苦心人。”
阿风:“……”
他知晓,自己不应当同她置气。昨夜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她实未说过只请他一人。
他也知晓,她忧心方梦白。
是。他们是夫妻,就算他令她二人和离,也未曾有一日真正离间他们。
他心里想得清楚,明白,落到嘴上,难免又成讥诮:“况且……我瞧他尚有余力跟你撒娇,自是好的很。”
他说着,瞧见阿风迷茫的视线,又沉默,自己也觉得没趣。
从昨夜,见到方梦白赫然在席,抬头冲他笑。他原本又满又胀的心简直像活生生裂开一道口子。
这些时日为了训练方梦白,真气频动,相思结的刻痕一刀又一刀,隐隐作痛,连同凰血,□□的余毒,一同反噬着肌体。
贺凤臣胸口一阵翻涌,才转身,面色就不由微一变,呛出好大一口鲜血来。
“二、二哥?!”阿风原本还在忧心方梦白,哪料到贺凤臣会突然吐血,她大脑嗡一声,登时吓愣了,“你怎么了?!”
她忙凑前想扶他。
贺凤臣鲜血染满白衣,不让她上前,“别过来。”
阿风心惊肉跳瞧他血衣,他不让她动,她也不敢动,只好无措停下脚步。
贺凤臣合眼调息一会儿,红唇染着血,一张一合,淡讽道:“不是你要我教他?”
阿风一愣,“是因为教他?”
贺凤臣沉默半晌,眼前不知何故浮现出方梦白软着眉眼、语调,苦笑着故作可怜的模样。
她似乎很心疼……她喜欢这样的吗?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就模仿起方梦白来,语气也渐放轻了:“你那日见过我的伤,我不能妄动真气的……”
不能妄动真气是许抱一再三叮嘱过他的,理智告诉他,修士性命双修,应当爱惜自己的身躯。
可他却忍不住。
想受伤。
想让她发觉。
她会愧疚吗?会后悔吗?会心疼他吗?一想到她或许会因自己而内疚,他心里就有些酥酥麻麻的痒疼,又十分满足。
阿风又一愣,哪里料到会是这个原因!所以他那天第一次拒绝是为这个?
他怎么不直说?亏她之前还埋怨他太严格。
贺凤臣先强硬,后可怜,阿风一下子就慌了神,愧疚心大炽:“你、你怎么不直说……”
贺凤臣瞧她愧疚,知道起效。比他想象中好用。
他垂眸,语气淡渺渺,轻飘飘,简直气若游丝:“你担心他……我能不教他——”
他话还没说完,阿风就愧疚得不行了,一把握住他的手。
贺凤臣抬起脸。
阿风:“二哥对不起,是我错了。”她真该死啊。
贺凤臣敛眸,瞧见自己唇间一滴鲜血滑落,滴在她指尖。雪白指尖,仿佛被血红染脏。
少年轻哼一声,身子几乎一下子就热起来。
他本想说,不要紧,我本也没怪你。
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却成轻柔淡缈一句:“既如此……你要如何补偿我?”
阿风一愣,“补偿……二哥你想要什么?”
原谅她太没创意,说到补偿,只能想到送礼。可贺凤臣摆明富二代,根本不缺礼物。
贺凤臣也陷入沉默,补偿……是了,他如今并不缺什么。
他目光瞥见她指尖鲜血。目光不自觉为那抹血红吸引。
阿风眼睁睁看着,贺凤臣突然伸出手,握住她指尖,低头轻轻含住她指腹。
过电般的触觉直冲大脑,阿风头皮瞬间发麻,下意识忙要抽手。
贺凤臣一时不察,被她抽出半截,舌尖也堪堪停留在半空。
“二二二哥?”阿风惊悚地捂住手指。
贺凤臣不言不语,一只手攥住她手腕,倾身而上,将她禁锢怀中,伸着舌尖追逐她指尖,绕圈舔舐。
阿风这次想再挣脱,却没那么容易了。
少年咬住她指腹,她一动,他编贝般细白的牙尖便抵着她指肉撕磨。
阿风涨红脸,看着他垂着眼,慢条斯理细细吮了半晌。
直到她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浑身不自觉往他怀里倒。
贺凤臣却偏偏选择才此时松开她,少年雪衣道冠,衣冠楚楚,颇有些正人君子之风。
抬起凤眸,一本正经说:“略收利息,夫人,至于补偿……待我日后想好再说予夫人听也不迟。”
听到“夫人”那两字,阿风臊得简直抬不起头来。
她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抽什么疯,自己前几天到底哪里惹到她。
总之,这段时日,他总爱以“夫人”相称,语气清淡,却隐约轻佻的讥嘲。
偏偏他又是方梦白明牌上的妻室,“夫人”二字,由他轻描淡写呼出,当真将她臊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