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刚跟着站起来:“我——”
方梦白温声打断:“外头有我跟贺兄,阿风,你先待在殿内。”
凭什么就她留在殿内。她又不是什么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阿风登时有点不乐意:“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
方梦白坚持说:“外头风暴太大,总得留个人在殿内接应我们,以防万一。”
阿风:“可我……”她知道阿白是在担心她,可她现在学了剑,又经历过好几场战斗,自信心正膨胀。
这时,贺凤臣清越的嗓音响起:“玉烛。”
他站在殿门口,耐心地等着他二人分辩已经多时了。
“阿风,乖。”方梦白来不及再详谈,回身摸摸她的发顶,提了提湿漉漉的衣角,忙不迭追上贺凤臣的身影。
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殿前。
……也行吧。方梦白说得毕竟也不全错。
阿风略微郁闷了一会儿,很快看开。
光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阿风不喜欢坐以待毙,等着别人的保护。
想了想,干脆绕着殿内走了一圈,打量着殿内的布局,留意船体有无受损、进水的情况,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外面的动静,细细感受有无海怪的妖息……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两人折返,阿风实在有点不放心。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又不是什么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阿白也只能劝劝,她想上甲板没人能拦。
刚踏出甲板,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小冰雹似的往脸上砸。
阿风眯了一下眼睛,风太大,吹得她站着都觉得吃力,运转灵气之后才勉强站稳。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四面伸手不见五指,天与海仿佛成了上下两个相接的漏斗,漩涡状的风暴中金蛇狂舞,落雷将海天不时照亮成一片不详的惨白。
借雷光,阿风隐约看到甲板上连肩而立的两道颀秀挺拔身影。
贺凤臣跟方梦白,不时偏头侧耳,像是在交谈什么。
风暴卷起滔天巨浪,将海里的生物不断地向飞舟甲板上泼洒。
有个什么东西打到方梦白面前,他蹙眉退了一步,贺凤臣体贴地举起袖子替他挡了一下。
而阿风却在此时,趁乱摸到个生蚝!
她抓着大生蚝愣了一秒,又试探性地低下身子,在甲板上一阵摸摸摸。
竟还真让她又摸到个小螃蟹,她甚至还摸到一条金枪鱼??!
抱着这条金枪鱼,阿风难得陷入了沉思。
金枪鱼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海域来着?或者说都修真了,地理常识根本不重要?
想着想着,她甚至又摸到一条酷肖三文鱼的神秘鱼类。
新型赶海……
不远处的两人说着说着,似乎觉察到她的动静,一齐回头。
抱着条金枪鱼,尽享丰收喜悦的阿风:“……”
方梦白挑眉:“阿风……你在干什么?”
阿风:“呃,赶海?”
贺凤臣:“……”
阿风眨眨眼。
正在这时,天边的雷云之中,又有什么东西穿破霹雳,朝她俯冲而来,阿风反应极为敏锐,身体快于意识一步,当即拔剑!
贺凤臣,方梦白也同时出剑。
黑夜中,竟默契惊起三道剑光!
一前一后,两道剑光同时斩断那东西左右翼。
第三道剑光,由阿风发出,因为距离最近,正中那东西额心,一剑便将其斩成了两截。
第一道剑光自动盘旋入鞘,贺凤臣低身捡起地上断成四截的残肢。
阿风亲眼看到第一道剑光是由贺凤臣所发。顿时忘记了这两天的不愉快:“二哥……多谢。”
贺凤臣却只朝她摇摇头,示意不必。便看向方梦白,“你可无恙?”
阿风一愣,心里不是滋味:“……”
方梦白归拢第二道剑光,“我自无恙的,阿风,你可有事?”
阿风摇摇头,看向贺凤臣手里的残肢,“这——”
方梦白蹙眉:“……这是什么。”
贺凤臣皙白的指尖浸润了鲜血,无视了她,直接将这东西递到方梦白面前:“这是雷鸟。”
虽然已经被他们仨先后分尸,但被覆羽毛,双翅尖喙,依然能看出鸟类的特点。
阿风:“……”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明明那天在破庙里,贺凤臣认同了自己喜欢的是方梦白……
可见他又回到之前追着方梦白跑的状态,她心里反倒又有些不舒服了。
果然,人就是一种犯贱的生物。
他俩相顾数语,阿风自讨没趣,打量着四周。
不知道贺凤臣又说了什么,方梦白点点头,又回了正殿查探。
阿风见船舷边突然攀上个黑黝黝的影子,她走过去察看。
熟料,刚靠近船舷,又有一道藤蔓似的黑影冲她而来,那东西滑溜溜,黏腻腻,瞬间缠上她的腰身,将她往水里拖。
贺凤臣刚刚明明在跟方梦白说话,救她的反应却很快。
他眼角觇之有异,足尖一点,阿风眼前一道剑光闪过,手臂一沉。
贺凤臣一剑斩断那藤蔓,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臂,将她回来。
可就在这时,又一道剑光直冲他面门飚起!
贺凤臣微微变色,这剑光来势太快,距离太近,他不得不松开阿风的手臂,退后了几步。
他抬起眼,安静地看向剑光的主人,眼里微含不满的质询。
阿风收回剑光,嘴硬:“我不要你救!”
所以说人是犯贱的生物呢。
贺凤臣之前不理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气,他冲过来救她的时候,她反倒觉得生气,委屈。
早干嘛去了。
不是不搭理她吗?
说着,她转身,面向那“藤蔓”,竟是个大章鱼。
潜伏在船底,挥舞着触手趁乱爬上来。
阿风指挥剑光跳到空中,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分化出千百条剑光,将那触手齐刷刷斩下。
贺凤臣看着一段段章鱼须,纷乱如雨地落到甲板上。
顿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开了口。
这几乎是他这两日里,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语气不稳,含着淡淡的控诉:“不要我救……难道是要方梦白救吗?”
贺凤臣垂着眼,袖子里的拳头紧握成拳,几乎要很努力地,才能克制住内心的情绪,不致使语气显得太过怨怼。
阿风奇怪:“我不要阿白救,难道让你救?”
贺凤臣抿唇,面色一冷,显得更生气了。
阿风:“而且你忘记你之前说的话了?”
贺凤臣不解:“什么?”
阿风阴阳怪气,发出贺凤臣的声音:“某些人说什么来着,日后海上遇到危险,我不会救你~”
贺凤臣一怔,无话可说:“……”
好半晌,才蹙着眉,有些难堪道:“……今时不同往日。”
“我当日与你并无感情……”
“你现在就跟我有感情了吗?”阿风大脑嗡地一声,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就反唇相讥。
贺凤臣倏地安静下来,语气也变轻了:“你我之间……谈何感情……”
阿风更生气了:“是啊,谈何感情……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你这样断崖式分手算什么?”
贺凤臣蹙眉:“断崖式分手?”
他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不是你,拒绝我——”
阿风快气死了:“你也不看看你之前说的什么话?让阿白双娶?”
贺凤臣顿了一下,反问:“那将自己的夫婿推给另外的男人……我……”他莫名顿了一下,“将我推给玉烛……你便乐意?”
阿风没多想:“你喜欢他,我为你考虑,帮你厘清自己的心意,你不偷着乐就算了反倒还怪我了?”
贺凤臣好像被她的态度激怒了,面色一冷,大声说:“或许,我不需要你擅作主张——
“我的喜欢……自有分辨,无须你为我厘清!”
连日的冷战一朝爆发,二人正相持不下,各自哑然气苦之间,狂风暴雨间,忽然响起一声粗噶的男声。
“……叫我看到什么……方梦白后院起火……妻妾偷情……”
贺凤臣毫不犹豫,将阿风往身后一扯。
少年沉静如水,因为被打扰,抬眸间,凤眸冷冽如冰,含一段冷艳的杀意,“谁?!”
那嗓音低低的笑。
“贺凤臣……你这小娘皮……男人身下的玩物……今日竟也雄风大振,又觉出女人的滋味了?”
阿风愣了一下,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气,突然觉得这嗓音特别的熟悉。
直到那人笑着,乌云间渐渐露出一艘庞大的飞舟轮廓。
一黑衣人,迈步走向船头。
阿风身形一震,是拂衣搂!
这个长相……
一股寒气自脚底板直蹿天灵,阿风绝不会忘,是当初那些黑衣人的首领!
拂衣楼的人是怎么追来的?他们不都已经弃了星海飞舟,该走了古道吗?
难道是当初对付余家人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贺凤臣扬睫,又恢复昔日的冷艳不可方物。
“拂衣楼……我未寻你们的麻烦,今夜来此——是来送死么?”
黑衣人不答,倒是笑着看向阿风:“这位……方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贺凤臣面色一冷!
黑衣首领看看说到“方夫人”时,贺凤臣难看的面色,猝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嗓音未落,黑夜里竟又响起一声柔冷的轻笑:“我来太晚,竟不知有客。”
阿风:“阿白!”
方梦白衣冠楚楚,迈出正殿,见眼下这一幕,竟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阿风,贺兄,既然有客,为何不通知我,倒显得我怠慢。”
他目光瞧了一眼护在阿风身前的贺凤臣。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视线。
方梦白又一笑,趋步上前,二人联袂,便稳稳将阿风挡在身后。
黑衣首领一愣,“方丹青?”
“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他目光在他们三人间游移了一圈,笑得暧昧:“有意思,我之听说过父子聚麀,还未曾听说过夫妻同玩一个女人的……”
“哦,我竟忘了问,方夫人……”
“到底哪个才是方夫人?”
“亦或者,你后院起火……”
阿风面色一变,心头一突!
方梦白八风不动,微笑以对。
黑衣首领续道:“早已……妻妾通奸?”
贺凤臣闻此言,长睫垂覆,不言不语,眼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