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凤臣走后,阿风再次进入了枯燥无味的养伤期。
方梦白跟贺凤臣都会来照顾她。
方梦白自不消说,无微不至,温柔体贴。
可阿风总觉得少年的身上隐隐有了些变化。
她说不上来,但一想起那天方梦白微微笑着,靥红着脸,眼神冷酷的模样。她就有点担心。
方梦白歉疚:“那日是我一时心急……抱歉,”他摸摸她的头,温温然道,“吓到你了,下次不会了。”
“阿白,你要有什么变化一定要跟我说。”阿风不放心道。
方梦白一愣。变化。自那天起,他的确有些变化。
他好像觉得自己变得冷酷了一点,可又觉得理所应当。熟悉而自在。
妻子受胁,难道让他视而不见吗?挚爱之人,受到的苦楚,定百倍奉还才是。
阿风牵着他的手,眼里着急又担心。
方梦白回过神,心里很不以为意……无毒不丈夫,不心狠一点如何保护妻子?
之前,他太软弱……令他们夫妻受太多苦楚了……
却又不忍她失望,笑着点点头:“好。”
阿风看了几眼他的表情,怎么都觉得不像真心。
她有点生气捶了他一拳:“我认真的!”
老婆生气,方梦白生生打了个激灵,吓得腿软,哪里还有方才的轻狂,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忙严肃了神情,立正挨训,“我也哪里敢有假!”
又是好言安慰,又是指天发誓,安慰了好一会儿,阿风这才哼哼,大发慈悲饶他一命。
方梦白微微一笑,乘机揽美在怀,拥着她,脸贴脸甜蜜了好一会儿-
与方梦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贺凤臣。
贺凤臣虽然会来照顾她,但每每做完事就走。
绝不多做停留,也绝不啰嗦,很少与她闲谈聊天。
有时候跟方梦白撞上,两人都一怔。
许是顾忌着阿风的嘱咐,顶多彼此点个头,算打个招呼,便再无二话。
又几个瞬间,阿风瞧见别过方梦白后,贺凤臣一刹黯然,失恋般的目光。
阿风:“……”
好烦好烦好烦。她苦恼地抓抓头发。
她当然能看出方梦白跟贺凤臣如今的尴尬是因她而起。
贺凤臣如今有点避着她,或许也是由此。
她害怕矛盾,厌恶争执,想让三人的关系回到过去,却又想不到要如何哄他解颐。
这日,祝娘子登门探病,顺便给她带来了最新的八卦。
“隆恩寺那边这个月九日要办庙会,连办三天,等你伤好了,到时候还能过去逛逛。”
阿风知道隆恩寺。
大梁崇佛,平阳城内外佛寺林立。祝娘子口中的隆恩寺正是其一,寺庙本身不算太大,但胜在地处郊外,环境清幽,来往的也多是附近几个村镇的乡人。
阿风下意识问:“祝姐姐你跟我去吗?”
祝娘子笑得有点羞涩:“……你吴大哥前些日子约了友……”
阿风恍然。约了友就是个借口,这是要过二人世界。
她也明智地不打算做这个电灯泡。
庙会——送走祝娘子后,阿风心想,要不要带贺凤臣去散散心呢?
毕竟,阿白是因为自己才迁怒二哥的。
先安慰好贺凤臣,等哄好了,再空出一天时间跟阿白,或者大家一起逛逛……
阿风盘算好了,提前跟方梦白打了个招呼。
方梦白果然有点不大高兴:“凭什么我的妻子要哄别的男人,我还不能去。”
早在她预料之中。阿风一点儿也不慌,果断凑上前,一把勾住他脖子,冲少年白嫩的侧脸吧唧亲了一口。
方梦白虽早知这些手段是她用老的了,却还是不禁脸红心跳,他苦笑,“又来。”
阿风:“好用就行,你就说你吃不吃这套吧。”
方梦白不甘见她嘚瑟,故意推开她,板起脸,作正襟危坐的模样。
灯光下,少年清逸俊美,风仪若神。
阿风瞅瞅他,心里甜蜜得很,这是她夫婿呢。
又生出一股轻柔怜爱来。
觉得委屈他了,抱歉得很。
不行,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怀揣着一股献身精神,阿风干脆将领口扯松,露出一小片蜜色的锁骨,前胸肌肤。
方梦白故作正经,实则斜眼偷觑她。
乍见妻子豪迈扯衣,他不禁倒吸口冷气,隽秀的面皮涨个通红。
一双眼,却诚实黏在她蜜色的肌肤上滴溜溜转。
阿风看方梦白眼睛都直了,内心笑得几乎快打跌。
若是平时,书生早就化身色中饿鬼,扑将上来。
但今日他心里头小别扭。
难为他轻咳一声,还端着包袱,作那柳下惠的姿态。
她也不难为他,笑眯眯主动附唇吻他的嘴唇。
小小的软软的嘴唇贴上来。
方梦白心头一荡,再也忍不住,红着脸回吻了过去。
含着她舌尖,一点点,婴儿吮—孚乚一般地吃。
吻了好一会儿,方梦白只觉浑身燥热欲炸,小1腹突突直跳,不敢再吻。慌忙将手从她衣摆拿出。
阿风纳闷地睁开眼:“怎么不继续了。”
方梦白扭头吞了一大口气,这才苦笑说:“再继续,可不好收场了。”
阿风:“我可以的!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就怜惜我!”
方梦白被她逗笑,弯着笑眼:“你伤还没好。”
阿风:“我只是伤在手上,怎么就不行了?”
方梦白苦笑:“可往日,你日日都要拧我掐我……可怜小生的背……”
他说着,又抿着嘴唇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眼睛亮得像星星,“毕竟……娘子可是亲口承认我那儿话……”
少年气息低低的,热热的烘她耳朵,阿风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狠狠拧了他腰腹一把。
她委实想不通人怎么能搞羞耻play到这个地步的。
但他说得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他们成亲大半年才圆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第一次衤果衤呈相向时,他给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古代话本里的驴书生并不全都是假的啊……
他那里生得实在有些擂垂可观。总之,男人伟器,自然可自傲于天赋异禀。但若太过“大丈夫”,便是可怕,乃至苦恼,自卑了。夫妻恩爱,总要小心,不能尽兴。
阿风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与其大家折腾半天都不尽兴,不如不做。
遂遗憾作罢-
安抚好了自家夫婿,等到八日那天晚上,阿风找到贺凤臣,对他发出了邀请。
贺凤臣正捧着一卷道书在看,对她的来意,他果然表示了拒绝:“我并无兴趣。”
阿风:“去嘛去嘛,我都跟阿白说好了……”
“……”
阿风:“求求你了。”
她拽拽他袖口,可怜巴巴地猫猫作揖状。
贺凤臣看着他皱巴巴的袖口:“……放手。”
阿风:“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贺凤臣伸手去拽自己的袖子,没拽动,看了她一眼。
她正保持不眨眼,努力憋眼泪:“二哥,你最好啦。”
四目相对,就在阿风快要放弃的时候,贺凤臣气息不知何故倏然一松,语气也终于有了松动:“……下不为例。”
阿风欢呼:“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请问现在可以松手了吗?”贺凤臣彬彬有礼问。
阿风果断松开,“抱歉抱歉。”
她手松得太快。贺凤臣垂下了眼,掸了掸袖口。
九日当天,阿风便换上了新裙子,叫上了贺凤臣出了门。
达到隆恩寺的时候时辰还早,日光晴朗不晒,山里的雾气还没散,雾气润得石阶湿漉漉的,不时有啾啾的鸟声从很远的林子里传来。
阿风注意到有一行奇装异服的人在路边集结,他们当中有的敲着锣有的打着鼓,有的打扮成采茶姑娘,有的打扮成蚌精,有的打扮成神仙,像是准备参加什么游行表演。
她拉着贺凤臣,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他们的游行好像出了岔子。
有那负责统筹的蓝衣服的汉子,在跟领队说着什么。
“来不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时半会儿能找到人吗?”
阿风跟其他好事者看了半天,也没瞧见游行开始,太阳也渐高了,便失去了兴趣。
“二哥,我们去庙里逛逛吧。”
贺凤臣:“嗯。”
许是因为庙会,寺庙里香烟缭绕,十分热闹。
古代的寺庙就是个大型娱乐商业中心,许多和尚,小贩,将自己做的佛珠,帽子,鞋子摆出来兜售。
看得阿风连连感叹,现代人总要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寺庙变得商业化,哪知道古代的商业化程度更严重,演都不演了呢。
就这样走马观花逛了一圈出来,阿风走得浑身冒汗,那一行艺人们还站在那边。
她好奇他们找到解决办法没有,又凑过去看了一眼。
孰料那蓝衣服的汉子目光突然落到了他们这边,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位公子!”
阿风愣了一下,顺着他视线看到贺凤臣,才意识到那汉子在喊他。
“他在喊你?”
贺凤臣:“我听得到。”
那汉子慌忙拨开人群朝他们走过来,“这位姑娘,这位公子,留步!”
阿风纳罕:“这位大哥叫我们有何贵干?”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问:“在下姓齐,姑娘叫我齐大就是,实不相瞒,我喊住两位是有个不情之请。”
“我们隆恩寺附近几个乡每年办庙会,有一样游神活动,扮演者都是咱乡里乡村的乡亲。我们负责扮观音的那姑娘,今天早上摔了一跤,过不了来,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齐大将期盼的目光望向贺凤臣:“我瞧这位公子这一等一的容貌,通身的气派,若能由这位公子来扮观音菩萨,解咱们燃眉之急……”
贺凤臣毫不犹豫,一口回绝:“我不去。”
齐大顿露失望之色。
阿风倒是来了兴趣。
贺凤臣这冰清玉洁,超然物外的模样,扮起观音来岂不正合适?
“二哥,你要不试试呢?”她撺掇。
齐大目光又亮。
贺凤臣:“我不想去。”
阿风:“二哥,求你了!你看他们难道不可怜吗?就当行善积德了。”
齐大忙一迭声地附和:“这位姑娘说得对!还请公子仗义相助!”他多少也看出来这公子隐隐以身旁少女为主。
贺凤臣:“……”
阿风:“而且我真的很想看二哥扮观音,一定很好看。”
贺凤臣:“……”
“你当真想看?”他俯身,一双凤眸认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