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慕与萧瑾卿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慕容浅能感觉到两方交汇的目光中暗藏锋芒,太子身后的贵公子们虽仍维持着微笑,却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
唯有萧承霁倚着廊柱,把玩着腰间的香囊,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倒为这场暗流涌动的对峙添了几分戏谑。
青石板上光影斑驳,几位世家公子互递眼色后,齐齐抱拳笑道:“太子殿下骑术超群,今日可要在马球场上一展风采!”
话音未落,萧瑾卿已转身面向轮椅上的裴子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皇叔既来了,不如与侄儿同场竞技?”
话落,场中瞬间寂静如死水。
太子露出懊恼神色:“瞧我这记性!竟忘了皇叔腿脚不便……”
他垂首时额前碎发挡住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是侄儿失言,还望皇叔恕罪。”
轮椅上的裴子慕指尖轻叩扶手,苍白面容毫无波澜,他忽然轻笑出声,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太子一片孝心,我若不下场,反倒是扫了你们的兴了。"“
这话惊得众人倒抽冷气。
太子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袖中的手指死死攥住。
萧承霁摩挲香囊的动作一顿,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裴子慕身上。
只见轮椅缓缓转动,那人挺直脊背,唯有凤目泛起冷冽的光。
侍卫们将骏马牵至场中,枣红、墨玉、银白各色良驹打着响鼻,马蹄不安地刨动黄沙。
各家公子笑着争抢缰绳时,萧瑾卿却踱步至轮椅旁,目光落在裴子慕的腿上,面上浮起关切:"皇叔这……该如何上马?"
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若伤到筋骨,侄儿万死难辞其咎。"
侍卫们想要上前搀扶裴子慕,却被他抬手止住。
他倚着轮椅扶手微微前倾,苍白指尖叩击扶手:“不必换马 —— 本王就用这轮椅,与诸位同场尽兴。”
这话惊得太子瞳孔骤缩,面上却忙堆起惊慌神色:“使不得!侄儿不过是随口一提,若伤到皇叔……” 话音未落,轮椅突然碾过碎石向前滑动,摄政王冷笑打断,凤目如淬了冰的刀锋:“太子若有那本事伤到本王,”
他抬手轻抚轮椅上盘绕的螭纹,“倒算你长进了。”
裴子慕的话如淬了冰的刀刃,直刺得萧瑾卿喉头发紧。
他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面上却仍强撑着笑意:"既然皇叔执意要比,那侄儿就奉陪。"
说罢猛地翻身上马,玄色锦袍扫过马鞍,发冠上的东珠剧烈晃动,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阴鸷。
马球场上的黄沙被马蹄扬起,各家公子见状纷纷驱马入场。
萧瑾卿握紧枣木球杆,故意在经过裴子慕座驾时放缓速度:"还请皇叔小心,莫要闪了筋骨。"
话音未落,轮椅突然如离弦之箭滑出,轴承转动声中,裴子慕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太子若真有闲心,不如多顾着自己手中的球杆。"
日头攀上中天,马球场上蒸腾的暑气被一阵烈风卷散。
随着铜锣轰然作响,两队人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萧瑾卿锦袍翻飞,龙纹在日光下刺目,他手中枣木球杆狠狠击向彩球,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横截而来。
裴子慕倚在特制轮椅上,金丝缠绕的扶手化作握杆,苍白指节暴起青筋。
轮椅底部暗藏的机关骤然发力,竟比骏马更灵巧地转向,铁制轮轴碾过黄沙,溅起的碎屑中,他袖中甩出的银丝精准缠住彩球,手腕轻抖间,球已如流星般飞向己方队员。
“好!” 萧承霁倚着廊柱拊掌大笑,玉色锦袍猎猎作响。
慕容浅攥紧栏杆,看着轮椅在马群中穿梭自如 —— 裴子慕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每当与太子的马匹擦身而过,他凤目中迸发的冷芒,比烈日更灼人。
"拦住他!" 萧瑾卿暴喝一声,身后五位世家公子驱马成阵,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而萧瑾卿则面色阴沉如雷,扬鞭催马直扑中场。
他身后世家公子组成的人墙层层围堵,却见裴子慕突然抬手,三枚银针破空而出,钉在最前方马匹的鞍垫上。
受惊的骏马人立而起,瞬间撕开防线缺口。
轮椅借着惯性腾空而起,裴子慕单手撑住轮椅边缘,另一只手的球杆划过完美弧线,彩球应声落入门洞。
全场寂静如死,唯有轮椅落地时的闷响。
裴子慕擦拭着球杆上的灰尘,苍白唇角勾起嘲讽:“太子这‘护驾’的阵仗,倒比圣上亲征时还威风。”
萧瑾卿紧紧握住缰绳,却只能望着对方轮椅远去的背影,将羞辱尽数咽进喉间。
烈日将马球场的黄沙晒得发烫,萧瑾卿翻身下马时,锦袍上的花纹依旧泛着矜贵的光泽。
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冠,唇角勾起标志性的温和笑意,缓步走向场中轮椅。
"皇叔好手段,侄儿甘拜下风。" 萧瑾卿抱拳行礼,广袖如流云般垂下,发冠上的东珠折射出温润光晕。
他弯腰时,眼中却翻涌着阴鸷的暗芒,"今日这场较量,倒让侄儿想起幼时皇叔教我骑射的场景,恍如昨日。"
裴子慕倚在轮椅上,苍白手指把玩着腰间的蟠龙玉佩,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对方紧绷的下颌:"太子记性不错,只是当年教你的,可不止马球。"
他忽然轻笑出声,药香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看来太子还需多练,不然连我一个残疾之人都斗不过,将来凭什么开疆扩土?"
萧瑾卿依旧维持着得体笑容的面容,袖中的拳头却死死攥着,指节泛白,在玄色锦缎下凸起狰狞的弧度。
当他转身离去时,嘴角的笑意瞬间垮塌,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破眶而出。
雕花栏杆后,贵女们攥着团扇的手微微发抖。
往日听闻摄政王嗜杀成性,动辄将俘虏枭首示众,连京中流传的话本都把他描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
可此刻阳光下,那人倚着轮椅抬手擦汗,苍白指尖拂过眉眼的刹那,惊得众人倒抽冷气 —— 传闻里的 "大魔王" 竟生得这般俊美,眉若远山含黛,眼尾微挑似淬了霜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