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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月光寒

作者:孙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岑熙外出还家,刚入房门就听到母女俩在谈话,见女儿高声说话忍不住出言提醒。


    归梦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给父亲行礼。


    眼见女儿几欲落泪,岑熙不由地口气软了下来:“好了好了,为父都听见了。祖家往日与我们素无往来,但确是好门楣。我与你母亲一直想为你寻觅一门妥帖的婚事。祖太君对你青睐有加是意外之喜。若能成就这桩婚事,那是天赐的良缘。”


    归梦的眼泪只在眼眶打转,她没想到父亲也如此赞成。


    “好好好,合着你们就是看上祖家门楣好。我愿不愿意,都不重要是不是?”


    谢氏也气恼了:“你这是什么话?若论门楣,谁能尊贵得过皇室?我们若有攀附之意,当初答允皇后把你嫁与太子就是了!又岂会到今天这个境地?处处为你考虑,就是希望能为你寻得一个好郎君,能此生护你周全,不必卷入纷争之中。因着拒婚太子,已然与你皇后姨母生了嫌隙。


    世人惯会见风使舵,这士族之间又是拉帮结党。这些事原本不愿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懂!岑氏与谢氏互为依托,王氏与桓氏也有所勾连,四大家族分为两派,其他小姓士族多依附王桓两家。因着立场原因,择选范围本就少之又少,何况还要挑个人品才学样貌俱佳的……”


    岑熙接口道:“祖太君出身大家,祖家是世代将门,忠心为国却不参与党争。她的丈夫与儿子都死于战场。祖小将军是她一手带大的。那孩子我曾见过一面,少年时便勤奋刻苦,志存高远。这些年在边关抗击羯族,应当磨练得更加出色了。”


    归梦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凭他再怎么优秀,难道还能越过明铮?


    她心里先入为主,认定了除明铮外,其他男人都是凡夫俗子。


    岑熙像是看穿了女儿的心思,温声道:“凭我们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你也不会信,这样吧,待你俩见一面就知道好歹了。”


    归梦急道:“难道你们已经认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岑熙与谢氏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叹道:“梦儿,为父也不瞒你。候峻已经再三上书请求陛下为他指婚士族之女。这些年来,谢家的女儿大多早夭,王家也多是男儿,并无适婚女子。陛下沉迷方术不理朝政,已将此事全权交予太子处理。太子若是应允了此事,你就岌岌可危了。”


    原来竟还是为了这件事!


    归梦不假思索道:“若是太子哥哥来处理,他一定不会答应侯峻的。就算真的答应了,他也不会让我嫁侯峻!”


    岑熙摇摇头:“谁也无法保证。你道今日太子妃为何要举办赏花宴?她是在替太子分忧呢!今日士族中云英未嫁的女儿几乎全都来了。将来要选谁,心里也能有个谱了。”


    夏侯敏素来忌讳她曾是太子妃的第一人选……保不齐,她会想方设法地促成这件事。自己先前弃了太子妃的位置,现下若被赐婚给那逆徒侯峻,那才真是被人笑掉大牙!


    归梦想到这,已经坐不住了:“我要去问问太子哥哥!”


    “问又有何用?你趁早把婚事定下我们才能安心。”谢氏忽又道:“我倒不明白了,你又没见过祖将军,怎知不会喜欢。莫非你已有意中人了?”


    归梦被说中心事,磕磕巴巴道:“哪、哪有?”她心虚地否认,又搜肠刮肚编出些说辞:“女儿是在想,我们与祖家本无来往,为何祖太君见我第一次就有结亲之意?说不定那祖家小将军根本是重疾不愈,病怏怏的急需冲喜呢!您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答应。”


    谢氏被女儿这么一说,倒有些半信半疑了,她侧头看向丈夫。


    岑熙沉吟道:“这……应该不会。听闻他这段时间都在府里养病。这样吧,改日为父着人去探望一下。”


    归梦暂时松了口气,只要能把这事先拖延住,一切都可再想办法。


    烛光昏黄,青玉案上静静摆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归梦小心地翻开它,这是诗安送给她的那本画册。


    她一页页翻看着,既惊且喜。


    当日她向诗安学画时,曾画过一幅明铮的画像,但因拙于笔力,那幅画上的人脸留白了。


    太子与诗安均知那画上鲜衣怒马的少年是她心上的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诗安居然画了这样一本画册送给她。这画上每一页都精细描画着不同的男子的肖像。


    有的剑眉星目,英姿勃勃,有的长眉入鬓,气宇轩昂……惟妙惟肖,灵动传神,足见画师的画技之精妙。


    归梦轻轻笑了,这想必又是太子哥哥与诗安的共同杰作了。一个口述容貌,一个下笔有神,这本画册,当是他二人闺房之乐的见证。


    她看着,又感动于他们对她的用心。这册子上大多是她没见过的士族子弟,每一页都标上了序号,若是哪一个与她心中的人相似,立刻就能知道是哪家的男儿。


    这样一本当朝未婚美男子花名册,任何女儿家看了恐怕都会芳心萌动吧。


    她一直翻到了最后,也没有看到明铮的画像。倒是在第五页看到了王子野。


    罢了!没有画像又怎样呢。诗安如此煞费功夫,她不会再去怀疑诗安是故意不想让她找到明铮。


    她谨慎地将画册收在衣柜最下方,躺在榻上,闻着枕衾间清淡的杭白菊香气,从枕下摸出那个香囊来。


    玄色的香囊配着鸦青色丝绦。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个香囊早已做好了,不知道何时才能送的出去呢?


    归梦想到这忽然心念一动,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唤道:“紫芽!”


    进来的却是丹娥。“梦娘可是口渴了,我去沏茶。”


    归梦问道:“紫芽呢?”


    丹娥犹豫了下,回道:“晚饭后,紫芽姊姊就被主母叫去问话了,还没回来。”


    “问什么话?”归梦急急道。


    丹娥摇摇头,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呀,来传话的桃枝姊姊好凶……”


    归梦顾不得了,披上件外衣就朝父母所居的院落去。


    丹娥急忙提了灯笼跟了上去:“梦娘,你慢着点。外面可冷呢……”


    深秋,夜寒风大。归梦一踏出房门,寒意就兜头而来。夜色沉得像乌墨,她所住的嘉宁阁离父母亲所居的宜泽苑并不远,穿过一条回廊过一道月洞门便到了。


    归梦快步走着,心里不断盘算。


    紫芽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平日跟在自己身边最多,最是要好,说是亲如姊妹也不为过。在自己心里,紫芽与亲姊姊无异。


    她机灵兼稳重,做事又妥帖,最难得的是对自己忠心耿耿,还总能包容自己的小脾气。


    她相信紫芽会守口如瓶,就算真的说了什么,她也不怪她。


    刚到宜泽苑角门前,便看到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从里出来。归梦从丹娥手里抢了灯赶上前:“紫芽?”


    黑夜中灯笼散发着微弱柔和的光,紫芽眼眶微红,面上泪痕犹在,抬头见来人是归梦,愕然道:“梦娘怎来了?”说完连忙擦了擦眼角。


    归梦拉住紫芽的手,才发觉自己已冷得手指冰凉。


    “我听说母亲唤你去问话,特来寻你。怎样,母亲可为难你了?”归梦上下打量一番,紫芽衣裳头发都完好,不像受了罚。


    紫芽摇摇头,她见归梦穿得单薄,问道:“梦娘怎地穿得这么少跑出来?”又看到归梦额上因焦急沁出的薄汗,嗔怪道:“这一头汗,仔细再着了风寒。”又转头看向丹娥:“你这妮子也不知道给姑娘披件披风。”


    丹娥吐了吐舌头,笑道:“无怪乎梦娘这么关心紫芽姊姊,我们谁都不如紫芽姊姊贴心。”她知道紫芽刚哭过,有意逗乐她。


    归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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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颗心放了下来。“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去再说。”


    当下丹娥跟紫芽一左一右拥着归梦,三女说说笑笑着回去了。


    夜是越来越长,更深露重,罗衾不耐寒。归梦喊着冷,命人燃起了炭盆。


    这一晚她叫了紫芽与她同睡,二女同床夜话,叙叙私语。


    原来谢氏见归梦对婚事抗拒,加上昨日撞见归梦在做香囊,起了疑心,故而叫了紫芽去问话。可直问得紫芽泪流满面也什么都没问出,只好重重警告一番,又让她好生看顾着归梦,有事随时禀告。


    紫芽劝道:“这几日主母盯得紧,梦娘还是少出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过不了几日就是重阳了,少不了登高饮宴,届时总得出门。


    听说父亲派人送了些药材补品去祖家,顺便探问那祖小将军的伤势究竟如何。归梦被这事搞得不胜心烦,坐卧不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门去。


    终于捱到九月九日重阳这一天。


    自古九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应,宜于长久。是以重九向来是一个比较隆重的节日,皇室也保持着在重阳登高野宴的习俗。


    这一日,当真是冠盖满京师,皇帝、太子、王室宗亲、士族大家的车驾依着名位高低,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一般出了城门。


    归梦的马车跟在父母之后,行走在车队前中段。紫芽不时将车帘掀起一条缝,归梦也忍不住侧目去看看外头的状况。


    一年中的节庆不少,但像这样随着皇家集体出游,乘车走在街上被百姓围观,也只有重九这一日。


    紫芽道:“听说,今年太子特地交代了允许百姓去覆舟山登高辟邪,君民同乐呢。”


    归梦点点头:“那估摸着到了覆舟山,人会更多了。”


    紫芽叹道:“太子最体恤百姓了,将来一定也是个好皇帝。”她知道归梦盘算着今日要找太子私下谈谈。


    太子自然是仁慈贤良的,归梦对他一直充满信心。只是她也曾在父亲和明铮那里知道一些政事,这朝中暗潮汹涌,各种势力互相倾轧。太子哥哥肩头的担子太重……归梦很怕,他也会身不由己。


    覆舟山就在建康城的东北方向,山顶有九日台供帝王登高祭礼。


    归梦回建康三年,每年重阳都会随上面一道来此。


    到了山脚下,各家在内监指引下依次停下马车,一时人头攒动。归梦被紫芽扶着下了车,远远望去,一片片竖起的明黄华盖后跟着一列列银鞍骏马,金镫玉环,真是灿然生辉。士族大家的座驾之奢华丝毫不逊于皇室。


    这些富贵仪仗虽然珠光宝气流光溢彩,却被天然长就的山野花树衬得有些庸俗。


    每逢秋日,覆舟山上满山的槭树叶艳红如血,乃是一大胜景。


    天公不作美,并不因重九而放晴。日头被灰蒙蒙的几片云给遮住了,满山的红叶在寒风中似烈烈火焰,飘零几许,更显萧瑟。


    紫芽给归梦披上一件银白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又拿了手炉给她握着。


    “说来也怪,今年才重阳就这般冷了。前两年来,都是秋高气爽的。”紫芽小声嘀咕道。


    岑熙与谢氏也下了马车。谢氏体弱,向来脚程慢,每次登高身边少不得一堆丫鬟仆妇随侍,岑熙也总是耐心陪伴。父母恩爱,归梦这个女儿倒显得多余了。


    众人皆知太子腿有残疾。覆舟山并不高,且山势平缓,常人半个时辰也就能登顶了。而太子每次则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山顶。群臣不敢掠先,只得放慢步伐随在后头。


    归梦亦步亦趋地随在父母身旁,并不多说一句话。沿阶而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归梦的后背已出了些薄汗。她将略显累赘的披风解下,又接过紫芽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


    稍作歇息间,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头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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