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芽忙推了推归梦。归梦慌忙把手上的香囊往桌上的针线篓里一塞,笑着道:“母亲。”
谢氏瞧见她动作慌张地收起什么东西,也不点破,只“唔”了一声,温声道:“明日西苑太子宫有赏花宴,遍邀京中淑媛贵女赏菊,你与我一道去。”
归梦向来不喜这种场合,迟疑道:“非去不可吗?”
谢氏递来一张请柬:“你说呢?今早太子妃身边的女使送来的帖子,你皇后姨母主张,太子妃亲自操持的。”
归梦接过看了看,看来只能把明铮先搁一搁。
她闷闷道:“女儿去就是了。”
次日,谢氏亲来督促归梦晨妆。
紫芽见这架势自然不敢疏忽,问过谢氏的意见,给归梦梳了个缕鹿髻,斜斜插了八宝如意簪,耳上坠了小巧的明珠耳铛,显得气度沉静大方。又慎之又慎择了一套藕荷色窄腰宽袖的宫装。面上薄施脂粉,整个人看起来娟娟秀雅而不失世家贵女的身份。如此装扮好,谢氏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母亲这样子,大有带自己相看之意。自古宴无好宴,这“赏花宴”恐怕另有目的。
归梦从镜中觑着母亲的面容,不由得心烦意乱。
这西苑已有几月不曾来了,倒是陌生了许多。聚会之处就在西苑的花园之中,一路上都有侍女引导着,更不时遇见熟人亲戚,免不了随母亲停下脚步行礼招呼。
越往花园走,人声就越鼎沸。远远就听见欢声笑语,显然是热闹异常。归梦压着心头的烦腻,随在谢氏身后亦步亦趋。历来这样的场合,她都是恪守礼数,或是随在母亲身侧,或是静坐一隅,不愿引人注目非议。
她幼年时便离开建康随父母去了高平,三年前方归,除了和岑谢两大家族内的几个兄弟姊妹稍微亲近些,与其他本地士族子弟均无交往。是以每每参与这种雅集聚会,归梦处在京师的一众贵女中,听着夹杂着吴音的笑语,总觉得格格不入甚是陌生,也未交过什么朋友。
归梦忽然想到了诗安,今日的聚会她会不会来呢?几月前,自己因为明铮莫名地对诗安心生芥蒂,若是今日撞见,倒真有些无地自容。
遇到诗安倒还罢了,最多就是有些尴尬,诗安那么温柔宽容,寒暄几句也就把那一页揭过了。若是遇上王如芝……那就真是冤家路窄了。归梦忍不住紧张起来。
蜿蜿蜒蜒到了花园,归梦不禁眼前一亮。
迎面袭来菊花独特的香气,让人为之一醒。
秋日的暖阳把满园的衣香鬓影都染上了一片金黄色。花园显然是特意修整打理过,格局比之从前焕然一新。时近中秋,百花已残,整个园中或移植或摆放了许许多多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菊花,莺声燕语穿插其间,美不胜收。
夏侯敏远远瞧见谢氏和归梦,立刻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姨母来得正好,诸家女眷也快到齐了。今日人多,若有招待不周的,姨母可多包涵。”说完又转头向归梦,拉起她的手:“妹妹今日这身衣裳真雅致,更衬得人亭亭玉立……”口中不绝的溢美之词。
归梦淡淡一笑:“谬赞了。我怎比得上太子妃光彩照人。”
夏侯敏满面春风,今日一身真红色联珠广袖百褶裙,阳光下用银线绣着的凤穿牡丹暗纹在熠熠生辉。
她听夏侯敏一口一个“姨母”亲热地唤母亲,心下便觉不舒服。她嘴上虽是夸奖夏侯敏,实则是言不由衷阴阳怪气。
没办法,她就是不喜欢夏侯敏。
说话间,不断有贵族女眷到来。夏侯敏总算弃了谢氏与归梦,忙着过去招呼了。
归梦四处张望一番,并未发现王如芝的踪影,暂时松了口气。
她见母亲与随国公夫人聊得兴起,便独自走到不远处坐下。
园中花团锦簇,各色菊花竞相盛开,惹得人眼花缭乱。粉的,红的,紫的,白的……甚至还有极为稀罕的绿菊。
归梦见了这等美景,也把心事暂搁一旁,一心一意地赏起菊花来。
只是总有些谈话声往她耳朵里钻,想不听都不成。
她斜后方一径花丛旁,有两名年轻女娘正在热烈地交谈着。
“今日真是热闹……”
“那可不,听说太子妃的女使来送请柬的时候还特特提了要夫人们携女同往。恐怕今日全京师的未嫁贵女都在这了。你看,连云蔷公主也来了。”
“她来倒不稀奇,听闻她和太子妃一向走得近,以她的身份哪有不趋奉的。对了,怎么不见岑归梦?如今四大世家中论身份论容貌也就属她了。”
归梦本来只是无聊,漫不经心地听着二女闲谈,怎料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立时全神贯注起来。
“今日名为赏花,实则是士族之间互相相看,趁机挑人联姻。那丫头疯疯癫癫的,到底是在北边高平长大的,不像咱们自小生在建康这锦绣江南,脾性自然更投契。纵然她家世再好,也不一定有高门愿意娶。”
“嘘,低声些……方才我好像看见她母亲了。话说回来,当时若不是她家傻傻地拒婚太子,今日也不必来此相看了。依我看,以后她议亲可就难了。”
归梦听到这,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为了几句闲话没必要在这种场合闹起来,但她的性子向来轻肆直言,遇事便发,决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心。
于是起身向二女的方向走近几步,假意赏菊,对着她俩面前一丛“月下白”,大声叹道:“都说菊花是花中隐士,向来淡泊无争,高洁不屈,这做人如做花。某些人怕是欣赏不了菊花之美了!可惜啊可惜!”
二女的谈话被打断,抬头看清是归梦,又是一惊。她二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视一眼便匆匆相携而去。
暗讽了一番还惊走了二女,归梦心里甚是畅快,忍不住笑满双颊,愉悦地继续赏花。一转身,就看到了诗安。
她正静静站在一丛紫色的“双飞燕”旁,含笑望来:“好久不见,妹妹还是这般率直。”
猛然看见诗安,归梦有些讷讷:“姊姊,好久不见……”
诗安一身莲青色烟锦宫裙,整个人好像浮在一团青朦朦的雾色之中,身量苗条,腰身纤细得不盈一握,头上也只插戴了一双白玉钗。
满苑的贵女都没有如她这般简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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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诗安的样子,归梦心中大起怜意和歉意。
归梦走到她面前:“姊姊近来清减了不少,身子可好?”
诗安轻轻一笑,美得像秋风中瑟瑟盛开的娇蕊。她轻轻拉起归梦的手:“不妨事。”
归梦看到诗安澄澈的美目中闪烁着欢喜之意,不掺杂一丝伪装造作。
诗安,她那么寂寞,即使是有太子无双的宠爱,可在这太子西苑深宫之中,没有朋友和亲人的陪伴,是多么难捱。自己只因一点小心思去刻意疏远她,是多么残忍。
她身侧随侍的素秋低声提醒道:“娘子,咱回吧。若是让太子妃看见,又该……”
“人那么多,她未必会注意到。我与归梦妹妹说几句话就走。”
归梦疑惑道:“怎么,夏侯敏不许你出无尘斋吗?”
诗安还未回答,身旁的素秋已抢着说了:“可不是!总是支使我家娘子做这做那……前阵子让抄佛经,每天都抄得腰酸手软。这几日又让做点心。今儿宴会上的点心全是……”
“别说了,素秋,你先到旁边去等我吧。”诗安轻声打断素秋的倾诉。
素秋看了归梦一眼,行了个礼,默默退到一边。
归梦怪道:“夏侯敏这是为什么?罢了,我猜也猜得到,定是嫉恨太子哥哥宠爱你,才故意找些事情搓磨你。”顿了顿,她愤愤道:“你放心,我去和太子哥哥说!”
诗安忙道:“不,不要说。殿下每日操劳国事已经够心累了,我不愿再因内宅之事去烦扰他。再说,我长日无事,忙一点也算打发时间了。”
“不提这些了。”她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悄悄递了过来:“这本册子赠你,希望于你有用。”
归梦接了过来,正想打开,忽听素秋大声道:“刘嬷嬷你稍待……”
只见一个满头金银穿戴鲜艳的老妇正越过素秋的阻拦,闯到了诗安的面前,草草行了个礼,笑道:“哎哟,明妃怎地到这来了,可叫老身好找!太子妃交代了,那道蟹粉酥火候不易掌握,怕下面的人不用心,做砸了,需得您亲自去盯着。您这就请吧!”
诗安点了点头,轻声细气道:“是,刘嬷嬷稍安,我说两句话就去了。”
那刘嬷嬷狐疑地看了诗安与归梦一眼,应了一声,脚下却并不挪动,显然是在等着与诗安同去。
归梦见那老妇说话时两眼上翻,语气不恭不敬,心中不满,当下伸手拉住诗安:“岂有此理,你是侧妃又不是厨娘,居然还派人监视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诗安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叹道:“无非是些小事,也费不了什么工夫。我若不做,恐怕后续之事会源源不绝……”
她给了归梦一个安慰的笑,那笑容却有些虚浮无力:“我去啦,册子你可千万收好,莫给旁人瞧见。”
归梦看着诗安与素秋在那刘嬷嬷的监视下离去,心里气愤不已,手上不由得握紧了那卷册子。
她走到一僻静处悄悄打开看了一眼,一惊之下急忙匆匆合上了。
没想到这竟是一本画册。里面画得竟是……看来当初自己当真是误会了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