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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欢情薄(二)

作者:孙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铮开了口,用他低柔清润的嗓音开始讲述与锦瑟的从前。


    原来,锦瑟本是士族女子,她是广陵宋员外的幺女,本名叫宋华年。宋家与明家本是世交。


    彼时,宋员外还未升迁去广陵,宋明两家都在高平,算是比邻而居。


    “我年长她两岁,自小我们就玩在一起,我把她当妹妹一般照拂。自我俩懂事起,就知道双亲为我们订了亲。他们也从不禁止我们过从甚密。我问过她愿不愿意嫁我。她满口答应了。自那天起,我便视她为未来的妻子。春日,我们同去摘花,冬来,共去赏雪。闲时,她吹笛,我抚琴,就这么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少年时光。”


    归梦的思绪随着明铮的讲述飘向了遥远的高平。她仿佛看见了九曲回廊处,亭台水榭边,那一对璧人般的少男少女说说笑笑。那样美好的感情也会被辜负吗?


    “六年前,她父亲升迁,一家都要搬去广陵。她不愿与我分离,宋家也希望我俩就此完婚,她也可留在高平。可谁料家慈病逝,我热孝在身不能迎她过门。临别时她说会等我来娶她。我们把婚期定在了三年后。我每年都会去广陵见她一面。前两次,她都待我如往日一般。我们还约定了,婚后我们要在书房的窗前一起栽种下两株明开夜合花。谁知到了要成婚的前一年,我去宋府下聘,她竟称病不肯见我,好不容易见到她,她却神情冷淡。我只当是许久不见她与我生分了,却不曾想,那时她已移情他人。”


    “后来仔细想来,也算是有迹可循。彼时我看到她桌案上放着司马相如的诗词,我还疑惑她何时对诗书感兴趣了。除了幼时在私塾学了些《孝经》、《毛诗》,我记得她并不愿多看书,而是更喜女红、器乐。’”


    归梦心中有些酸涩,她心道:“过去这许多年了,这些细枝末节你却还记得,想来当初对她确实是用情至深。”她作此想法,却并不说出来,只是默默听明铮讲下去。


    明铮接着道:“我开口询问,她顾左右而言他,问我如何看待卓文君这样的女子。我不知她是何意,只答她‘文君夜奔,虽于礼教不合,但也是真性情之举。’谁知,三年前,我们成婚那日,她真的就逃走了。据她贴身的丫鬟说,是随员外府里的一个花匠走了。那时她与我分隔两地,闺中寂寞。府中新来的年轻花匠略通文墨,每日送新鲜花卉给她,又写情诗赠她,还跟她学吹笛,两人日日相对,那花匠就慢慢得了她的芳心。她迫于父母之命,走脱不得,只待成婚那一日才有机会逃脱。”他平静地说着往事,淡然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归梦心里五味杂陈,她既心疼明铮当年被未婚妻抛弃,又唏嘘宋华年如今的遭遇。如果,当初自己不帮忙宋华年逃走,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她私奔不成,自然就只能拜堂成亲,婚后明铮必能拉得她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她又心虚了起来,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凶手,正在听苦主的冤情。


    “那,你恨她背弃你吗?”归梦小心翼翼地问。


    “我非圣贤,自然免不了怨怼。我只是怪她,当时为何不与我分说清楚,她若与我言明,我必会取消婚约成全她。”明铮苦笑道。


    “那……”归梦努力措辞:“你恨那个拐走她的男子吗?”其实她想问的是,明铮会不会恨协助宋华年逃走的人。她还记得婚礼那一日,她偷偷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外,恰巧看见漫天的烟花下,他一身大红色喜服,鲜衣怒马,眼神里透着无限的失意。


    “最恨那个男子的应当是她。”


    是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于明铮而言,他不过失去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再多的伤心失意随着年深日久总归会过去的。可宋华年,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归梦低声道:“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那司马相如终是又纳了茂陵女……”


    明铮叹道:“负心人也好痴心人也罢,世间男女总在一个情字上,伤人伤己。”


    归梦喃喃重复道:“伤人伤己……”他是因受伤过,才会作此结论。可她不怕受伤,也不介意去治愈他的伤。


    她把心里的话抖落出来:“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更难得听你说你的私事。我……觉得好像离你没那么远了。”


    明铮微笑道:“我们此时坐在一辆马车里,怎还会远?”


    他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像他这样的聪明人难道还听不懂她的一语双关,弦外之音吗?


    车厢外传来马的嘶鸣声和小陈“吁”的声音,紫芽在车厢外提醒道:“公子,明府到了。”


    “我该回去了。小孟,谢谢你为我和华年所做的。只是,凡事不可强求。”


    明铮掀起马车的帘子欲下车。


    “等等。”归梦脱口而出叫住了他。她还有很重要的问题没有弄清楚。


    “如果,我是说如果,宋姑娘同意你为她赎身,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她虽然心知明铮不会娶宋华年,可仍想听他说说他的想法。


    “我已回禀过家严,她若愿意,我会收她为义妹,她可留在明府。日后若得遇良人,我送她出嫁。若她不愿,我便另给她寻一处宅邸。”


    归梦闻言一震。原来他已经想得这般清楚和周到了。她只当那日明铮被拒绝后就把宋华年给抛诸脑后了,却不曾想他竟做了这般打算。


    “若是,宋姑娘历经世事已然悔悟,有意与你重修旧好呢?”归梦一再试探。


    明铮掀起车帘的手停滞在那里,手掌收紧骨节分明像凸起的小山峰。


    “她与我都明白——覆水难收。”明铮答得干脆,说完便下了车。


    归梦掀起车帘,目光追随着雨幕中明铮远去的背影。


    宋华年辜负了明铮,却也终被他人所辜负。人世间的情债,总是因果循环。


    归梦惘然一笑,或许在她引着宋华年逃婚的时候,便已注定了她这一生,要去还明铮一段情。


    这一日晨起,归梦由丹娥服侍着洗漱梳妆。


    紫芽才收拾好床铺,便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借着光一心一意地做起了针线活。


    归梦奇道:“一大早的,你缝什么呢?”她走过来翻翻紫芽手中的云锦缎面。


    “我看梦娘这几日眼下都有乌青了。昨个又刮了一夜的北风,想是又没睡好。”


    归梦不置可否,她的心事瞒不过紫芽,毕竟她是心腹,时时带在身边。这几日来,操心为锦瑟赎身的事,确是有些累了。


    紫芽头不抬手不停,一边缝一边道:“我寻思着给梦娘缝个新枕头,里面放点白菊花苞,枕着入眠最是清火明神了。”


    归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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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行啊,你如今也颇通药理了。仔细着眼睛,这日光不盛,还是点个灯。”说着叫丹娥来把灯点上了。


    丹娥笑吟吟地端来一个放满白菊花苞的竹筲箕:“紫芽姊姊,你要的白菊花,前几日天晴的时候晾晒好了。”


    “先挑些好的出来留用。”


    归梦看她们忙活,闲着无事也来加入,陪丹娥一起挑拣花苞。闻着白玉一般的小小菊花苞散发出的清新香气,格外提神。


    她一边挑拣着,心里又忽地想到了明铮。近来朝廷正值多事之秋,锦瑟也下落不明。他一定也会心烦上火吧。


    相识交往了这些日子,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上次还将他痛斥了一顿,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她想着想着就脱口道:“紫芽,你再给我多做一个吧。我拿去送人。”


    紫芽“啊”地抬起头来。眨眼的功夫,她的工作量又增加了一倍,顿时感觉手上的针线都沉重了不少。


    丹娥好奇道:“梦娘要送谁呢?可是主君主母?枕头可不兴送给外人呢。”


    “是吗?”归梦有些尴尬:“那就算了。”


    紫芽自是猜到她的心思,抿嘴笑道:“礼物还是要亲手做才显得有诚意。依我看,梦娘不如缝个香囊吧,里面放上风干的花苞,悬在帐中或佩在身上是一样的。”


    香囊?归梦想到了汉时的一首《定情诗》中的一句——“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要表明诚心,香囊大概是最合适的物件了。


    纵然她的女红不佳,试试也无妨。


    连日都是阴天,归梦除了晨昏定省去给父母请安,便央了紫芽指点自己制作香囊。过程有些坎坷,做坏了几个,还扎破了几次手,到最后总算马马虎虎做成一个还算满意的。


    她想着明铮平日多穿白色与青色的常服,一时拿不定他的喜好,索性选了玄色的布料与丝线,这样沉稳的颜色不出挑,但搭配起来总不会出错。


    紫芽笑道:“这香囊上还差些绣花,梦娘可想好绣什么纹样了吗?”


    归梦摇摇头:“平常都是些什么花样?”


    “那可多啦,鸳鸯、比目、福禄寿、并蒂莲、桃花、梅兰竹菊……”


    归梦听到“比目”二字,不禁心念一动。是了,那块白玉比目佩,她竟忘了交给明铮。


    比目,那是象征忠贞爱情两情缱绻的鱼儿。本是他与宋华年的定情之物。


    可惜——“故如比目鱼,今隔如参辰”。


    比目,是属于他俩之间的图案,她又怎能再用。至于鸳鸯,太过直白,她和明铮还不是情人。何况,她可不能忘了,现在在明铮眼里,她还是个“男子”呢!


    “这些寻常的花样太过俗气。待我好好想想……”


    一连想了几日,她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花样,兴冲冲地动手绣上了。


    那香囊细看针脚有些粗疏,不过材质都是选的最好的,一针一线尽是她的心意。归梦想着之前在船上没能按计划挑明身份,这次就借着送香囊的机会向明铮表明吧。终日以男子的身份接近他欺骗他,她到底良心难安。


    归梦靠着窗子,手上把玩着新制好的香囊,正琢磨着寻哪一日再约明铮见面好送给他,一时想出了神发起呆来,连谢氏走了进来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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