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怫然离去的背影,明蔚脑袋一片空白,就连入夜的微风都吹地他身体摇晃。
卑鄙无耻…
四个字反复回荡,几乎将他灵魂禁锢。
他忽然支撑不住这四个字的重量,腿一软,坐在草地凸起的青石上。
因两人争吵,院中没来得及点亮灯火,天上的月更不愿出来泼洒希望,躲在厚重的云后不曾露面。
彻底跌入黑暗的绝望让明蔚沮丧地垂着头,他面具沉重,让失力的脑袋近乎扎进脚下的泥土。
“明将——”
木良畴不知何时来的,他声音极轻,鸟都不被惊扰的小心翼翼。
明蔚被迫掀眼,心道木良畴不该在这。
想他是有要事禀告,明蔚才重敛精神,迫使自己起身朝他走去。
木良畴确实听到他与秋萧曼的争吵。
他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异常,却罕有地急促汇报。
“洛祯离开宁平了。”
明蔚没什么反应。
木良畴犹豫着又说:“今日,秋将军找过他…”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明蔚惊讶至极,他从没想过秋萧曼会和洛祯有往来。
“她今日出了大营?”
木良畴显得紧张兮兮,才恍然明蔚竟不知她离开过。
“她说要出去跑跑马…而后便突然去宁平城采买…还是留在洛祯那的眼线发现他们碰过面…”
明蔚回身朝秋萧曼所在的窗格处看了眼。
萤烛末光的黯淡脆弱地随时会熄灭,也让他心头的摇摆不定终于倒向明亮的天光。
^
秋萧曼近乎一夜都没睡。
她脑袋里越发凌乱,也更不知究竟谁对谁错,什么才是值得她信任的。
但不论如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刻都不愿再留,她不想再与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共处一室,更不愿再受他恩惠,在他虚伪的善意下维持并不存在的和平。
越发明亮的光随着太阳升起逐渐透进窗纸,烧了整晚的燃烛终于随着‘呲啦’一声响,不辞辛劳地啃噬掉最后一点烛芯。
红色蜡液顺着烛台流下,只走了半途就凝固成形,就好像她与丑奴的友情,永远定格在不上不下的处境里。
秋萧曼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她推开窗子去吹灌进来的清风,再走出房间才发现明蔚始终未归。
不知自己为何会留意他…
秋萧曼决然离开,出门时取了自己的红枪。
将近四月中旬,长街两侧的枯树早已冒了新芽,大片的花海铺满步道,随处可见翠波如流,粉白间错。
秋萧曼提不起半分兴致,却也没按洛祯说的去养济所。她本想让‘离月’从养济所那片朝东的花园离开,但显然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沿着大路缓缓往宁平大营走,秋萧曼才注意到时常经过的一个路口竟通着片花开正浓的梨树林。
也不知是想要赏景还是纾解情绪,她脚底下意识转了方向,朝着那片铺满青黛的鹅卵石小径走去。
心不在焉经过万顷碧草,又渐入开满华白繁花的树林。
秋萧曼随手拖住一支快要垂到地上的梨花花枝,沉重思绪不免飘回婺黎那个梨花纷飞的院落。
又是一个梨花飘零的季节,那年离别后,秋萧曼从没想过还能重逢。
可即便重逢又怎样?
不过是翩翩梨花替霜雪,无处再寻逐春梅。
秋萧曼自嘲地笑了,拖住花枝的手彻底离开,任由那根沉重的枝条摇摇欲坠。
她寻了处藏在花林中的位子坐下来,漫无目的地欣赏着满目莹白。
仿若飘雪的花瓣随处飞舞,却让秋萧曼忽然想到那日道观中飞洒漫天的纸钱。
她闭上眼,沉重地呼吸,也试图借此地清雅让自己捋顺思绪。
洛祯认识竺梦华,他是哲合人。
他昨日挑拨离间的一番言辞说明他痛恨明蔚,不论是因哲合的国仇家恨,还是对竺梦华的衔悲闵怀,他百转千回甘愿犯险来帮一个雯桦的将领,想必才是陷阱所在。
被她救下的‘离月’是假的。
洛祯说他来自于明蔚的安排,但天花的传播必定不像洛祯说的那样。
明蔚若想灭了竺梦华的口,不会还将‘离月’安置在养济所,险险让天花蔓延…
死囚和洛祯应是一伙。
他们都在利用自己,挑起檀原和雯桦的争端,从中获取渔翁之利。
但为何帮她离开?
不,那不是帮她。
在明蔚这个大敌面前,她不过是个工具,可以除掉明蔚却又能在计划失败而嫁祸雯桦的工具。
也的确,明蔚若死,所有的担心就都迎刃而解了。
秋萧曼抬手将落在脸上几片覆着淡香的花瓣拨开,再睁眼,花雨更密了些,如烟雾笼着极目之处的碧道尽头,那里仿佛她的出路,未知且朦胧。
眼看晌午已过,秋萧曼摸了摸放在袖口里那只精致的暗弩,迷茫的神色逐渐被清风扶开,渐渐露出下定决心的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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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良畴一宿未合眼,仰在榻上睡得正香,就被几声清脆的金器碰撞声扰醒。他睁眼,才发现天才蒙蒙亮。
瞧着明蔚从武器库取了几件兵器正坐着擦拭,他恍惚起身,用放在营帐边角一个铜盆里的冷水泼了把脸。
“明将没睡啊?”
边擦脸边注意到平日里空无一日的甲牀上竟多了一副贴身的金色暗甲,他挪眼去瞧换了一身云门蓝长袍的明蔚,才发现他长袖卷起,不知因何竟把暗甲脱了。
明蔚“嗯”了声,依旧从箭筒里挑选箭矢。
“明将这是要干嘛?”
“听说今年丰原牧场突然有虎。”明蔚说地悠然。
“打猎?!”
明蔚已选好箭矢起身,“对,你们都别跟着。”
“???”木良畴更不解其意,想起他昨日与秋萧曼的争吵,忙劝:“明将——即便很多事不尽如人意,也不能这般待自己…”
没了暗甲固定,明蔚再次检查覆面金甲后面绕头的钩链,也没理会他用心的安慰。
“我晚点回来,若有人找,你自己处理。”
这话说的…
还能有谁找…不过是不愿面对秋萧曼罢了。
木良畴一边走一边拦,可明蔚铁了心似的,他也拦不住。
就这样过了一个白日,直到过了晌午,木良畴再次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抵近。
还以为是明蔚回来,木良畴匆匆去迎,才发现下马走近帐子的竟是他心心念不要出现的人。
她脸色和明蔚差不多,都属于极差且带着黑眼圈的那一类,此外,她还带了红枪。
见到木良畴时她并未表现出多少礼节和热情,只一副堂堂正正的姿态:“同昨日一样,我要出去!”
这哪是知会,分明就是威胁…
回忆起昨日她跑去宁平见过洛祯的事,木良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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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她再出门。
“还有两日,秋将军就回雯桦了。这时候总往外跑,不是很好。”
秋萧曼肃容严厉,手里的长枪换了方向,枪头朝前。
“明将不是曾说我是客,不是俘?当初留在宁平是因我身体未愈!如今身子好了,出门还要征求木将军的允许么?!”
“倒也不是——”木良畴为难,“——就是,秋将军打算去哪?”
“我没什么必要跟你交代!”
木良畴简直要烦死了,却仍旧得耐着性子哄。
“是这样——明将一早就出去狩猎了…秋将军不如勉强一日,待明将回来再商讨出去的事?”
“依木将军之见,今日的饭也应放到明日再吃?!”
“不是这意思——”
“——况且明将狩猎与我何干?!既然是客,他出去并未知会我,我出去又凭什么要知会他?!”
“好歹是待客之道…哪有让客人独自溜达的…”木良畴强颜欢笑。
“什么待客之道?!我看明将是阳奉阴违,故意关押吧?!”
想起昨夜秋萧曼同明蔚争吵时说的狠话,木良畴急得满脸起褶子。
“不能这么说明将…”
“哪句话说的不对?!”
木良畴仍旧弱势:“明将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卑鄙无耻?还是言不由衷?!”
实在听不得对明蔚这般抹黑,木良畴的惫脸也终于起了怒色。
“秋将军若始终这样讲!我就不客气——”
“——看来将二殿下关在行牢,在数万明军面前受折辱是真的?!”
提到妘坤,木良畴原本还要打抱不平那股气焰瞬间就跑没了影。
那件事可是明蔚反复交代不能告诉秋萧曼的…
她怎么会知道?!
“秋将军可不能乱讲…”
“乱讲?”秋萧曼语气不善,持枪近前一步,“不如我找个人问问?!”
虽然明蔚交代木良畴不能在秋萧曼面前提一个字,但下面的明军可并没被大规模通告,这让木良畴有些六神无主。
“秋将军这又是何必呢——”
看他左支右绌地为明蔚掩盖罪行,秋萧曼没了耐心,将红枪完全提起。
“木将军若今日不让我出门,那我也只好凭力气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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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玄极,盈月清皎,无暇月光将宁平大营铺上一层薄情的凉意。
木良畴正在帐篷中急得拍手又跺脚。直到等来他期盼了半日的嘹亮蹄声,他连忙顶着两只肿胀的熊猫眼迎了出去。
此时已值亥时五刻,大营里多数帐子都已熄了灯,军士们都歇了。
明蔚下马,将拖在马后那只尚未断气的猛虎交由兵士打理,就听木良畴着急忙慌跑了出来。
“明将——你可回来了!!”
瞧他急切,明蔚并未急着问发生的事,只将视线重新扫过马背上装着十支黑箭的箭筒,才顺手取了块鹿皮,擦拭手上金甲沾染的血迹。
他沉默地往专门放置武器的营帐走,只字不问的平静让木良畴觉得他应是猜到了今日发生的事。
木良畴陪在他身边,压着音量:“秋将军…末将拦不住——”
这样的低沉似乎藏着歉意和沮丧,明蔚“嗯”了声,并未责备。
木良畴坦然交代白日发生的事。
“秋将军知道了妘坤被辱的事…恐怕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