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妹妹，名唤雁钗，在淮南的时候，她也喜欢女扮男装与我出府游玩。”洛衔玉提及妹妹之时，眉眼温和，眸中满是兄长对妹妹的宠溺。
洛衔玉缓缓说道，“看多了她女扮男装，所以看到你女扮男装时，我才能一眼看穿。”
原来说的不是她……
阿昭心里松了一口气，松开了药瓶，放在布袋里的手也悄悄伸了出来。
阿昭心中闪过一个人名，洛雁钗，她略有耳闻。
洛宜，淮南郡王之女，出生之时就被封为乡主，今年及笄，取字雁钗。
坊间传言她花容月貌，生性张扬跋扈，骄纵蛮横，善用长鞭，收了许多男宠，在淮南郡威名远扬，虽到了及笄定亲的年纪，但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却无人敢上门提亲。
不过见洛衔玉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妹妹极为宠爱。
阿昭心中隐隐觉得，也许坊间的传言不可信。
卫澄心直口快，忍不住吐槽说道：“小霍你涂脂抹粉，这细胳膊细腿的，咱又不是瞎子，一看你就是女子呀。”
但是话一说完，卫澄眸中划过一抹懊恼，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们三个人就不约而同看向角落里的紫袍少年。
角落里的紫袍少年坐在轮椅上，面色如常，并未生气，他笑着说道：“好在我这个瞎子不聋，光听声音，也该知道你是个女子了。”
紫袍少年衣着华贵，坐在角落里，听着池中锦鲤游动的声音，伸手一扬，手中的鱼食纷纷扬扬洒落池中，他的脸上满是阔达。
裴玦只能根据他们说话的声音方向，转动轮椅，正对着他们，他的眼眸是一望无际的黑，仿佛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阿昭看着对方的眼睛，却见裴玦的眼眸似乎不能聚焦。
他的眼睛似乎……目不能视。
卫澄有些懊恼自己说话没经过脑子，他挠了挠头，开口道歉：“阿玦，我不是有意的。”
裴玦脸上却扬起一丝笑容，并未生气，“我虽眼盲，心却不盲，有知己好友相伴，何须计较这么多？”
裴玦无奈地笑了笑，“更何况，你们也没将我当成盲人对待，而且……”
后半句，裴玦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你们也没把我当人。”
阿昭没忍住笑出声，“哈哈……”
阿昭收敛了笑容，缓缓说道：“诸位的友谊，让在下无比羡慕。”
裴玦这个名字最近经常出现在阿昭的耳边，也时常有人冒用他的身份，只因他足不出户，容貌也少有人知。
“云兄你加入我们，今后我们就是鹄立学宫五子，将来定会扬名立万！”
阿昭并非鹄立学宫的学子，所以并未应答，只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霍如是的眸中划过一抹伤感，她看梅花随风飘零，随水漂流，不由的想到了自己的命运，脸上满是忧伤。
“云公子，你也知道我是女子吗？”霍如是看起来有些难过，沮丧地低垂眉眼。
阿昭如实说道：“姑娘耳上有环痕。”
霍如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低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女子女扮男装，进入学堂，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难道不会觉得我……不堪吗？”霍如是低垂眉眼，一双剪水秋眸满是哀伤。
阿昭：“……”有被冒犯到。
卫澄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元后娘娘也曾女扮男装经商，富可敌国，将王家变成四大世家之一，难道你会觉得创立鹄立学宫的元后娘娘也是不堪之人吗？”
洛衔玉转动着手中的木笔，“我们是知道你最近情绪低落，这才想法子逗你开心。谁知道某人生了一双千里耳，全听到了。”
“谁说男女之间不能有知己，下流之人想什么都是藏污纳垢，又何必理会他们呢？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之交，非关风月，只为真心。”裴玦坐在轮椅上，缓缓说道，他的瞳孔一片漆黑，可说话之时却从不自怨自艾，甚至温和对待身边的朋友。
卫澄神色张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呀，小霍你学学我，厚脸皮可是能够闯遍天下，只要我足够不要脸，就没人能肆意伤害我。”
阿昭见她面露悲哀，开口问道：“霍姑娘因何忧伤呢？”
霍如是将心中的烦闷愁绪，一一说明：“今日辩论赛，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来鹄立学宫了，我自幼父母双亡，蒙江南的沈家老太君不弃，将我收养。可我终究是不成器，老太君便打发我去乡下了，无人管束，我便女扮男装入了锦都城，来到鹄立学宫学习。”
“可没想到……如今老太君命我入锦都城，与状元郎薛负成婚，婚期就定在半月后，仓促的很……”霍如是其实明白，老太君让她联姻，只是因为陛下如今器重薛负，薛负出生寒门，帝王忌惮世家，想让她这个沈家旁支……不受器重的表姑娘去联姻，想要巩固沈家。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甘，为什么等待她的命运只有嫁人？
“能与诸位相识一场，已是如是的福分……”霍如是声音哽咽，到了最后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只是有些不舍，也很是不甘，在江南老家之时，她需要与旁支的姊妹争斗，未来入了后宅，她看不到一丝光亮，只知道自己还要与旁的女子相争，只为了夫君的宠爱……
可她入过学堂，看过不一样的世界，她不愿成为囚中之鸟，也不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霍如是眼眶泛红，一滴清泪落下，她满是冻疮的手，指甲狠狠的嵌入手心，扎破了手掌，可是手上再痛，也不抵心中的悲哀。
阿昭将手帕递给霍如是，“薛负？”
阿昭眸中划过一抹深思，薛负他设计放出那些不实的谣言，损害他的名誉，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就算谢老太君逼迫霍如是出嫁，那也得……薛负有命娶。
卫澄和洛衔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赞成。
洛衔玉身为淮南郡王府的小公爷，自然不惧一个寒门子弟，他心直口快地说道：“那薛负……流连青楼，如何能算良配？”
“就是就是。”卫澄连连点头，“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洛衔玉无奈地说道，“八卦。”
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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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而且身边的仆从都是一群碎嘴子，他也时常从他们口中听锦都城的消息。
洛衔玉单纯的八卦，也很想从服从的口中得知家中亲人传来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收到家书。
闲来无聊，他只能从仆从的口中得知锦都城中的消息，“最近锦都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似乎是那位从澧南回锦都城述职的澧南郡守，好像叫云……云笺。”
“这件事，我也在茶楼听过说书先生讲过。”卫澄也是一脸了然的说道，“阿玦，你知道吗？”
裴玦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略有耳闻。而且说起来，澧南郡守与云兄，似乎是同姓。”
阿昭：“……”本人就在这，你要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的风言风语？
造谣容易，辟谣真的跑断腿。
阿昭咬牙切齿，想打薛负，她不知如何得罪了对方，竟要被他传出无端的谣言构陷。
今日只是造谣她与帝王有染，他日若是站在朝堂之上，空口白牙地诬陷她，该如何是好？
阿昭只能讪讪一笑，“巧合罢了，在下一介布衣，如何能与朝堂官员相提并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薛负敢害她，她不会放过他的。
卫澄、洛衔玉和霍如是闻言，都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巧合罢了。
裴玦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坊间传言罢了，三人成虎，确实当不得真。”
卫澄略微皱眉，突然想到了个主意，他右手握拳一拍左掌心，“小霍，你若是不愿嫁，便与沈家划清界限，那薛负并非良人，你又何须对谢老太君言听计从？”
霍如是依旧踌躇不定，“谢老太君于我有大恩，我如何能背弃她老人家？岂非落得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名声？”
“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倒也不难。”裴玦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又撒了一把鱼料扔到池子里，池中的锦鲤纷纷争抢。
霍如是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裴兄指引一条明路？”
裴玦脸上依旧露着一丝笑容，他似乎并未听到霍如是的哭泣声，只是半开玩笑的说道：“剃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岂不是一了百了？谢老太君明事理，总不能强迫一个姑子出嫁吧？”
霍如是攥紧了手中的丝帕，低头，眸中划过一抹不甘，她低声说道：“这……可是，我不愿出家。”
洛衔玉则是认认真真的思考，“听说江湖中有一种假死药，我可以为你弄来，假死之后更换籍贯，改头换面后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无拘束。只要你愿意。”
霍如是无法放弃如今沈家表姑娘的身份，她只有留在沈家，才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她心中跟明镜似的，离开了沈家，她其实什么都不是。
可她也不愿意任人摆布，随意嫁给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
她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群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希望他们能够施展高贵身份的便利，出手帮她一二。
霍如是心有不甘，见过了鹄立学宫各式各样的人，面对薛负那样的一个留连花楼之人，她如何能愿意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