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手中捧着医书,闻言抬眸,注视谢遥。
从前她只觉得谢遥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不料澧南之行,竟然能让这位“锦都第一纨绔”,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以往天真烂漫,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小谢大人。”阿昭眉眼弯弯,学着百姓的口吻打趣道,“小谢大人心系百姓,才有此感触。”
谢遥突然被她夸赞,耳朵多了几分红晕,目光躲闪,忍不住腼腆一笑,“可在百姓眼中,云大人亦是心系百姓的好官。”
谢遥看向她,眸光真挚动人,他道:“云大人不顾自身安危,敢揭皇榜,组织商户为百姓开仓放粮,施粥等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开设祭坛使得水灾退却,又组织百姓修建堤坝和水渠,还设计了引水入农田的水车。这每一件事,都在切实改变着澧南百姓的困境。”
谢遥一字一句说着这些日子的见闻。
只可惜,在锦都城,他不曾有机会认识到这样特立独行的人。
赈灾数月,他一直跟在对方身边,看着对方与自己年龄相仿,却已经懂得许多东西……
云大人年纪尚小,却早早的明白该如何赈灾,又该如何应对居心叵测之人……
而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许多。
“好官?”阿昭闻言,却觉得有些好笑。
谢遥心善淳朴,不明白世事多舛,人心多变。
哪怕是亲近的人,有朝一日,也可能因利益反目成仇。
更何况,为官之道,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如今的她,算不得一个好官。
面对这样赤诚的少年,她忍不住坦言道:“我并非好官,亦有私心。”
或许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阿昭明白世间亦有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赤诚少年。
与谢遥的相处,让她多了几分放松,平静地说着实话。
她揭下皇榜是为了救兄长;
来到澧南赈灾是迫不得已;
带上谢遥是因为对方是丞相之孙,无法开罪;
为了使水灾退却,用火药炸岛是形势所迫;
去银陵赈灾,是因为协助开仓放粮的四大世家之一的林家,位于银陵,她欠林老爷子一个人情,自然要还;
利用“神灵旨意”,得到百姓声望,是她故意为之;
至于南祁暗探,则是意外之喜……
她从未忘记过要往高处爬,只有让自己站在高处,才不会再受人欺凌。
为了给上一世的自己报仇,她不惜代价,如今齐峰已死,可她心中对权势的渴望却愈发浓烈。
她想要入锦都城为官,站在朝堂之上,与兄长比肩,再不做那依附乔木而生的菟丝花。
她渴求权势,贪恋金银,渴望兵权。
或许在百姓眼中她是个好官,可是在她的心底,她不愿做一个愚忠的清官,更不愿步定北王沈楚珩的后尘。
谢遥眸光坦坦荡荡,笑道:“私心人人都有,倘若云大人的私心能够让百姓安好,那么在我眼中,你就是个好官。”
在面对这样率真的谢遥时,阿昭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照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可以映照出她内心的阴暗面。
她极少与谢遥对视,因为担心在对方眸中看见曾经那个天真无知的自己。
少年眸光澄澈干净,仿佛能参破世间所有的怨憎。
阿昭一时微微叹息,世家子弟之中,能如谢遥一般心性单纯之人,寥寥可数。
“更何况,云大人说过,你我是朋友!既是朋友,本不该心存嫌隙,自当坦诚布公。”谢遥眸光单纯,嚼了嚼的馒头。
他也不挑食,自打上了马车,小嘴叭叭地没停过,一边说还不忘吃的。
那一大袋子的馒头,竟被他啃了小半。
阿昭无奈又好笑,小声嘟囔道:“……饭桶。”吃都堵不住他的嘴。
谢遥像是没听到,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继续啃着自己手中的馒头,还不忘塞一个馒头给阿昭。
“这馒头还热乎呢,云大人尝尝。”谢遥从不挑食,这馒头入口香甜,是他吃过好吃的馒头。
谢遥看着这馒头,却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后面很长的一段路程,他都没有再开口。
阿昭尝着馒头,馒头软绵,初入口之时只觉没味,细嚼之后却有甜味。
那好心的妇人用心所制,自然是极为美味的。
旅途舟车劳顿,马车颠簸,阿昭看着医书,渐渐觉得有些乏了,阖眸想着休息一会儿,却不料一觉昏睡了过去。
谢遥看着她手中摇摇欲坠的医书,担心医书落了惊醒了她,小心翼翼地抬开她的手,将医书拿过来。
谢遥偷偷对比了下自己的手掌和云大人的手掌,云大人并非习武之人,掌心细嫩,并无薄茧。
他心中暗道:云大人这手,好像比我的要小一些?
云大人的手生的极为好看,指尖纤细,如同细白的水葱,就连手指的长度也跟他不一样。
谢遥眸中闪过不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无名指比食指长一些。
而云大人的手指,食指比无名指略长一些。
谢遥的目光收回,眸光落在阿昭手中的医书上。
这医书封面破损严重,边缘有折痕,看起来时常被人翻阅,纸张有些泛黄,像是有些年头了。
而医书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草药集》。
谢遥眸光转变,他面露讶异,心中暗道:这不是药王谷的传世医书吗?
若他没记错,这正是药王谷传世之宝,传言药王谷先祖尝百草,将成百上千种草药的药用价值等内容记录下来,相传这本药籍已经遗失多年了……
怎么会在云大人手中?
阿昭并不知谢遥心中所想,她闭着双眸,依靠在车窗边缘,安安静静地睡着。
车马劳累,许是身旁之人值得信赖,阿昭渐渐陷入梦境。
梦中场景似曾相识,似乎有一层迷雾阻碍视线。
一个大概十岁的少年,庇护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
她忍不住向前“走去”,可是她依旧看不清两个孩子的面容。
只依稀看见稍年长一些的少年,叩响了一家高门大户的门扉,但很快被下人毫不留情地逐了出去。
少年带着幼童一路颠沛流离,不知挨了多少打,少年遍体鳞伤,自己浑身伤疤,就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却从未想过要放弃年幼的“弟弟”。
天从不怜可怜之人,冬日寒风凌冽,又下起了一场磅礴大雨,本就饥寒交迫,日子更是难捱……
年幼的“弟弟”淋了一场大雨,脸色发烫,一直昏睡不醒。
少年将自己身上可以避寒的衣衫解下,盖在“弟弟”身上。
“弟弟”身上有一块玉珏,虽看不清模样,却也知晓价值不菲。
“哥哥,用它,换好吃的。”“弟弟”昏迷不醒,小小的手抓着脖子的玉珏。
“这是你将来认亲的信物,不能当。”少年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弟”切莫给旁人瞧见了这玉珏。
没过多久,少年被权贵驱逐,还要躲避追兵,他带着“弟弟”离开了那片繁华的土地,来到了郊外。
少年放下了一身傲骨,跪地乞讨,手指被富人践踏,却还挤出几分笑脸。
为了活下去,他几乎放弃了尊严。
终于求来了一块小小的、脏兮兮的馒头,少年高兴地将馒头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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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开杂乱的草堆,“弟弟”正躲在小小布满茅草的角落。
“弟弟”脸上满是灰扑扑的灰尘,头上也有几根茅草,伸出小手将馒头一分为二,眸子澄澈干净,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声音软糯,“哥哥吃。”
少年摇头,说着善意的谎话,“哥哥不饿,哥哥已经吃过了。”
少年在“弟弟”看不到的地方,啃着树叶和树皮。
那一天,风声翻海涛,雨点堕车轴。
哥哥冒着雨出去找干净的水源,去找能够给“弟弟”果腹的果子,回来之时,“弟弟”却被人贩子拐走了……
少年跟了上去,并且设计成为被拐的一员,他找到了“弟弟”,可是“弟弟”却因为高烧一场,彻底忘记了他。
他不会再叫自己哥哥了,看着他的目光也都是冰冷和疏远……
在梦境的最后,阿昭听到了哥哥的话……
“阿昭……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眼前是一团迷雾,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去,却始终追不上年少的少年。
阿昭从梦中惊醒,脱口而出,“哥哥……”
她惊魂未定,眸中带着些许泪光,这场梦太过真实,纵使她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却依旧能感受到哥哥对“弟弟”的爱。
纵使看不清面容,可是她也确定,这是她记忆中的兄长,还有年幼之时的她。
她从前确实因为高烧,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事情……
那梦中的少年与“弟弟”,何尝不是突逢变故家破人亡的沈墨与她?
或许说,这就是封存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
如今,她已渐渐想起了从前之事。
尘封的记忆,被清风柔柔地吹拂。
阿昭从梦中醒来,她睁开双眼,环顾四周,车内无人。
四下无人,她的耳畔只有风过林梢,树叶攒动的声音。
她掀开车帘一看,天色已经全然昏暗了。
她睡了许久,马车已经驾驶到树林之中。
谢遥在马车不远处堆起了篝火,他还抓了一只野鸡,拔了毛清洗干净,正用树枝插着,放到火堆上烤着。
“云大人,你醒了。”少年笑道。
谢遥对她挥了挥手,他笑得高兴,纵使行程劳累,也没有半句怨言。
“这烤鸡很快就好啦,云大人等一等。”谢遥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谢遥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额间依旧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玉的抹额,三千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墨发在身后招摇,就连随风晃动的发尾,都带着少年的恣意潇洒。
他随意地拨弄着火堆,篝火的火焰映射在他俊逸的面容上,眸中倒映着火光。
谢遥长眉如柳,眉眼如画,炙热的眸光是少年滚烫的情谊。
阿昭下了马车,才发现自己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袍,这料子是上好的蜀锦,领口处还绣着一圈白色的兽毛,十分暖和。
“多谢谢大人的披风。”阿昭坐在谢遥为她准备好的一块干净的石块上,将披风解下,想要归还给谢遥。
这价值千金的狐裘披风,她怕弄脏了。
谢遥却摆了摆手,全然不在意,“你我是朋友,何须客气?”
阿昭有些无奈,她不过随口答应,没想到谢遥竟当了真。
“云某身份低微,品格低劣,怎堪为谢大人的好友?”阿昭轻声叹气,将披风披到谢遥身上。
夜风冰冷,少年靠在火堆边上取暖。
这兽毛极佳,是上品,想来谢遥也是极为喜欢。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她包裹里有衣裳。
阿昭从行囊中取出了自己的外袍,将衣裳披上,又靠在火堆边上取暖,这才不觉得浑身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