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则恨死她了!彼时在御书阁之内,书架之间,没有旁人。容鹿鸣仰头看他,光洁的额头在他胸口不远处。
    他刚从大理寺办事回来,右手上还缠着副绳索。
    四下无人,一时三刻亦不会有人来。
    他袖间搁着她喜欢的手帕,绣着团花对鹿纹,熏了白檀香。
    她对他全无防备,他熟悉她的全部招数。若果……在这里绑了她,胁迫她去穹心阙下她喜欢的那个小村子。远离世事,两人成婚,一道开凿石窟……心跳得好快,如同醉了一样,心里热热的,像灌了一腔烈酒。片刻之间,他常常沉重异常的心念却轻快下来,他原不确知自己想要什么,手握权柄带来快感,而心里空出的地方,越发空旷。他真正想要的,本不是朝中的某个位置,而仅仅是,眼前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迷住了,又往前走了半步,心里想:先用帕子堵住她的嘴吧……
    “你也要看这本《洛阳伽蓝记》?”容鹿鸣会错了意,把手中的书放到他手上。
    见他木木地站在那儿,她笑了笑,补了句:“阿靖反复求娶是假,想同我结盟是真。即便得去西戎呆一阵子,现在,也不是时候。”
    原来她对宇文靖没有那样的心思……萧正则一瞬地清醒过来。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脊背发凉。
    “怎么了,阿则?”见他面色不对,容鹿鸣伸手,欲探一探他额头。夏末秋初,他常常容易染上风寒。这几日刚有些凉意,她已把药方交给昙现,叫他煮些药茶给萧正则饮。
    她的手腕被他堪堪捏住,鼻尖感到她手指上的气息,带着兵刃与血的味道,还有一丝甜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状似无意,他用鼻尖擦过她温热的手背,继而后退半步,“我没事,劳老师挂心。”
    “那便好。”她低头继续看书。萧正则心中既痛楚又快意。
    不会有别人了,像容鹿鸣这般根植于他心间。儿时以为是崇敬,后来渐渐懂了,不知此生能否,以此心,换彼心?
    纵然历经磨难,这一刻,萧正则难得地,感到有些绝望。
    但也快意!连他都看出来,宇文靖对老师容鹿鸣拳拳情深,那句“非她不娶”,不是玩笑。幸好,老师并未察觉。
    而在老师身旁的人,一直是自己,萧正则想,他还有时间,此生,他只愿意自己是容鹿鸣的。
    除了西戎靖王,想要求娶容鹿鸣的人很多。萧正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许多阴暗的念头于他心间不停闪动。他需要一个承诺,哪怕容鹿鸣之心不能如己心,他也要一直留她在身边。
    于是,在暗夜之中,伏在容鹿鸣床榻之侧时,萧正则望着月色映照她面颊,明日她又将奔赴南境,依旧不会同他告别。
    只有一种方式留下她,萧正则知道,唯有王权,为此,他要那个位置。夜色垂落在他肩上,他俯身,用鼻尖擦过容鹿鸣月色的面颊。而后起身,步入夜色里。
    他的征程,也要开始了。
    面对众多的求亲者,容止的婉拒不甚有效。陛下也起了私心,没能把容鹿鸣指给太子,另选一个出众的皇子亦未尝不可。
    此时容雅歌返京,立刻叫人开了相府大门,将求亲的各家贵宦一一请进前厅奉茶。
    一路风尘仆仆,他换了官服,便来前厅会客。容大将军一到,前厅立时静了,谁都不敢多说一字。
    容雅歌也不客套,拱手一礼后只一句话:“吾家小妹乃我容家掌上明珠,若想娶之,毕先胜某,琴棋书画,文武任选。”
    此言一出,偌大的相府前厅,众人连喘气的声音都小了几分。这几样,恐怕连太子都难胜过容大将军,更遑论其他人……
    由是,求亲风波渐息。坊间却又多出个说法:容大将军对妹妹爱若眼珠。
    萧正则深以为然。常盼着容雅歌莫要回京。这样,与容鹿鸣最亲近之人才是自己。
    萧正则费尽心机,才终于把容鹿鸣留在身边,自然,绝不放手。
    而容鹿鸣的心思,他也瞧得清楚。哪有皇后日日呆在书斋里的?北境、南境,彼时十几万兵士都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
    容家军中多才俊,那些颇有个性的年轻将领,又有哪个不膺服于她?别的不说,就容大虎、容小虎二人,放在别国,皆可做一方守边大将,若非真能胜过他们,又何谈得其誓死追随?
    这样的人,治理个后宫,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过,容鹿鸣也不是全无作为。后宫的账目,她理得是清清楚楚。
    当年,十几万容家军的供给、用度,是常在容鹿鸣心里记着的。早年间,她就在东市买下数间店铺,颇善经营,产业日广。这几年,除了容雅歌与萧正则,无人确知她的家底。
    萧正则想了想她在东、西市的那些产业,外加西境、南境的那些铺子,心里不无遗憾,待清理了林舒涟,她坐在那个位置上,多好!
    上一任内务府总管,日常惯是清闲。而这一任总管,每日上值却甚是勤奋,每月月底去凤仪宫报账,还得捎上其副手。他的原话是:“皇后娘娘审账,他年纪大了,一个人盯不住。”
    容鹿鸣很少为难下人,皆是赐座赐茶,她自己也端着盏茶,边饮边看账册。她翻看的速度很快,每一停下,那内务府总管均是脊背一僵,皇后的疑问,他多是无法立即应答。
    一通账册看下来,容鹿鸣不过饮个两盏茶,不改神色舒朗。内务府之人却是汗涔涔而下,不免互相搀扶着走出凤仪宫大殿。
    容鹿鸣审看过的收支账册,萧正则是看也不看,直接朱批。他于经营开销之事,还是自容鹿鸣那儿学来的,委实不如她精通。
    这般才干,真应当日日宣来文华殿,同自己共批折子,萧正则心想,当然,自己带了折子去,也可。但不是今天。
    处理完政务已是午后,萧正则既不说去凤仪宫,亦不说去御花园,只是坐在龙书案前,读一本《考工记》。不时,望向三交六椀菱花纹的窗。
    昙现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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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想什么,静立一旁。殿内有微风,白檀香缭绕,时疾时徐。
    那些灰羽的鸽子突然消失殆尽。西戎送来的消息,容鹿鸣应当已收到。
    他等着她来告诉他。若她始终不说,由他查了出来,他便能得到个极好的理由,把她关起来,永远关起来,关在凤仪宫的寝殿之内——这念头甜美得,让他止不住战栗。
    他想容鹿鸣应当不会忘记,她教给他的东西太多了,几乎倾尽所有,其中,也包括西戎的密文。
    他已让暗卫在凤仪宫守了两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吧。他望向窗外碧落,继续悠闲地等。
    “陛下,九王爷来了。”忘筌蓦地打破沉寂。
    “宣。”
    随萧正晞一道进来的,还有阵阵金乳酥的甜香。
    “臣弟府上刚做了金乳酥,特地带些来给陛下尝尝。”
    “你府上厨子确实好手艺。上回送了一车去凤仪宫,自皇后那儿尝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萧正晞听出弦外之音,立时局促起来,话也说不好了,“臣……臣弟将皇后娘娘误……误认为靖王妃,着实孟浪……如此僭越,合该……”他对《晋律》实在是不熟悉,不大明白,这算不算条罪过。也许大概,讲郎曾经说过,他拼力在想。
    见他跪在那,脑汁绞尽的模样,萧正则叹了口气,“罢了,起来说话。倘再提靖王之事,朕便治你的罪。”
    “谢……谢陛下恩典。”他立起身来,一头的汗。
    毕竟是自己的幼弟,申饬几句就好。萧正则示意昙现赐座。
    昙现特意将个镂空竹石纹绣墩往近处放,就放在书案的另一端。他们兄弟二人常常这样对坐,饮茶、赏书与画。
    九王爷萧正晞虽说读书不多,书画皆废,不懂弈棋,不会策论,除却府上的数位厨子尤其出众之外,似乎无甚亮点。
    但他兄长萧正则却知道,他有一处颇为与众不同,虽说不擅写、不能画,可他鉴赏书画,眼光却甚为独到——几乎没有赝品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此时来了也好。萧正则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其实,他内心忧急异常。
    他怕容鹿鸣不来。若她再对他有所隐瞒,他怕自己真会无法克制,将她囚禁起来。
    但,他又怕容鹿鸣真的来了,对他说,西戎传信来,要她去做什么……
    晋与西戎重盟之事,当在明岁。按照惯例,今岁岁初就当开始拟议,而西戎方几回推延,其中,万一有变数……西戎此时传信容鹿鸣,必与此事有关。
    说是西戎传信,西戎会传信容鹿鸣的,除了宇文靖,还会有谁?
    萧正则表面上与他九弟谈笑风声,心里却在计划如何杀人。
    西戎朝中,主战、主和两派向来不合。此回重盟之事延宕,若借着这个机会搅一搅浑水——干脆利索地把宇文靖杀掉!
    萧正则笑了起来,萧正晞猛得顿住,不知正说着的皴染画法缘何会让皇兄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