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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她是谁?(二)

作者:猫水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众嫔妃请罢安,可自去,亦可在凤仪宫的殿内读书。凤仪宫藏书颇丰,几乎不亚于御书阁。若不是宥于内外之别,朝中多少大臣,都想来此翻一翻那些前朝孤本。


    可嫔妃们大多不敢借。几个胆大的去容鹿鸣书架上看了看,皆退了回来,第二日再来时,带上了自己的书,在凤仪宫的大殿内端坐,同容鹿鸣一道看书。


    为什么不借呢?


    当今皇帝萧正则一手好字,天下无人不知。往皇后常看的书架上一望,那些手抄本的书脊上,楷体清劲有力、姿若松柏,正是陛下的字迹。陛下亲自为皇后抄的书,这谁敢借?


    “淑妃,本宫记得你当年,也是喜读老庄,架子上还有两本,不去选一本?”


    宋淑离恭敬一礼,“臣妾带了平日常读的本子,前来陪伴皇后娘娘。”


    侍女沐溪忧心难安,私下对宋淑离进言:“娘娘何必如此,陛下对皇后的态度忽晴忽阴,娘娘何不趁此机会拢住陛下?”


    “忽阴忽晴?”宋淑离一笑,只要萧正则愿意,他对谁都可以滴水不漏。而若面前之人是容鹿鸣,只怕他很难做到表里如一。


    她是最早发觉萧正则用心的人。也曾听旁人提起,萧正则一个羸弱皇子,怎么突然锋芒毕现,杀入夺嫡之争?必是对皇权觊觎已久。


    宋淑离却毫不怀疑,若容鹿鸣能留在他身边,他更愿意与她一道远离朝堂。皇权,不过是他争来扣住她的锁链罢了。


    而提及容鹿鸣,宋淑离看向远方,仿佛赏着某处风景,“别说是陛下,倘若我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心悦于她。”


    “娘娘慎言!”


    不置可否,无人知晓,宋淑离说的是真话。她自小被困在尚书府狭小的闺阁之中,每日习的是琴棋书画,诵的是“妇德”“女诫”。


    得到最多的规训是:精修色、艺,嫁个贵宦夫家荣耀门楣、延续家族荣光。


    坊间总道,她是镇国公独女,艳冠京中的显赫贵女。多少艳羡的目光总打在她身上。


    “艳冠京中?”每每听到这四个字,她总要嗤笑,这四字说的,本应是容鹿鸣。她见过她三两次,每次都不施脂粉,或着官服或着霜色圆领袍,革带束腰,佩剑,腰悬御赐的白玉蟠龙环佩,真正是光耀无匹,让人移不开眼睛。却鲜少有人评说其美,因为觉得僭越。


    众人见了她,多是要垂眸,拱手一礼。她是朝中重臣,不是个装点门楣的“摆件”。


    有一回,东宫小聚。容雅歌在北境未归。容鹿鸣和萧正则都来了。是个午后的茶会,陛下已赐婚宋淑离与太子,太子便也邀了她来。


    容鹿鸣仍是霜色圆领袍,不施脂粉,好看得如同白玉兰月色的骨朵,肆意地笑着。反观宋淑离自己,盛装之下,一笑一动皆刻意,如同个木偶。


    大概是肩膀上的旧伤复发了,萧正则坐在容鹿鸣身边,时时注意不碰到她的手臂,为她斟茶,将她爱吃的金乳酥切成小块,方便她夹取。


    “鸣鸣,看阿则照顾你如此周到,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太子向来直呼其乳名,然而神色坦荡,宋淑离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是自然。”容鹿鸣言笑晏晏,接过萧正则递来的茶盏,抬手,拍拍他肩膀。萧正则于是也笑了,像是受到什么极大的赞扬。


    镇国公宋衍极爱听说书。离国公府不远的茶楼“玉京春”,他是常客。随阿耶一道去那里听书、品茶,也是不多的,宋淑离被允许出门的机会。


    她最喜欢听的,是说书先生说容家少将军容鹿鸣的故事。自亲率八十亲兵直杀入北狄大营一役之后,容鹿鸣已成了这京中的传奇。那些故事引她向往,令她不禁也想做些什么,除了为家族套个有名望的贵婿外,她想,她或许还有别的事可做,方才不算虚度了光阴。


    在这茶会上见到心向往之的人,即便同为女子,宋淑离仍禁不住盯着她看,移不开眼睛。


    容鹿鸣同太子边饮茶边谈南境战事,她听不大懂。侧目,却见萧正则借着斟茶的时机,将一小包药粉悄悄撒进容鹿鸣茶盏,然后恭敬放进她掌心。


    她正准备出言提醒,太子的视线擦过容鹿鸣鬓角,锐利地掷了过来。她心中一凛,忘了言语。


    容鹿鸣饮了那茶,立时皱眉,开口还未说出话来,萧正则已将一颗蜜枣塞进她嘴里。容鹿鸣瞪了萧正则一眼,大约是见太子在侧,仍是笑着,没说什么。


    事后太子对宋淑离说,萧正则放进容鹿鸣茶里的,是止痛药。外人看容鹿鸣屡战屡胜,功勋赫赫,其实也是新伤落旧伤。只是从不喊疼,也不爱吃药。太子说这话时笑着,是真的笑,眼睛里闪着光。她很少见太子这般。


    太子同容鹿鸣闲谈时,萧正则不时接上一两句,宋淑离却是一句都接不上。他们聊的内容很杂,天南地北,聊朝政,也聊海外逸事。她很喜欢听他们说这些,原来世事不仅是闺阁之中的金饰玉器、古董名画,另有更阔朗、精彩的世界。


    她非常地羡慕容鹿鸣,连她的伤痛都羡慕。


    晚霞在半空烧出一片通红。临别时,太子突然笑着道:“鸣鸣,南境战事缓了的话,你就别去了,留在孤跟前吧。”


    太子是要承继大统的,这话里暗含的意味,宋淑离听了心惊,容鹿鸣可能会是晋国立国以来第一位女尚书,甚而,接替容止,成为第一位女丞相。


    容鹿鸣一时未动,宋淑离好心拉拉她衣袖,示意她谢恩。她却笑了笑,躬身一礼,“客套的言词,微臣就不同殿下说了。林太傅常说,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微臣遵老师嘱托,谢过殿下厚爱。”


    再拜过,容鹿鸣转身便走了。宋淑离见太子无奈地摇摇头,却出声地笑了。


    宋淑离跟在她身后出了东宫。萧正则始终跟在容鹿鸣身旁,几乎寸步不离。


    东宫之外停着辆极华贵的马车,螺钿嵌车楣,缂丝云锦为车帷。


    萧正则那会儿挺喜欢马车,主要是容鹿鸣前段时间带着他做了辆小的。他两眼放光,问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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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您的车?”


    容鹿鸣瞥了他一眼,这孩子一没事就往相府里钻,“府里的马厩和库房,你比我熟呀,可见过如此华贵的车?”


    萧正则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认真想了想,答道:“没有。”


    容鹿鸣拍了他肩膀一下,“走了。”


    “没马车吗——”


    “两位,若不嫌弃,我送二位回府可好?”宋淑离真心实意地说,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容鹿鸣,可当着太子的面,她不好意思开口,若能同行一路,痛痛快快地说说话,那该有多好。


    “不必了,谢过宋娘子好意。西市新开了家胡人饭庄,我带阿则去尝尝,宋娘子可要一起?”


    萧正则听罢,连忙收回望向那马车的视线,笑嘻嘻地贴到容鹿鸣身旁站好。


    宋淑离极想去,可看了看阿耶派来接自己的马车,若是改日……


    “很快要宵禁了,你们若现在去,晚间如何回来?”


    “晚间不回了,我已禀过静妃娘娘,带阿则去吃些新鲜的,再去那坊内茶楼之中听一听近日里传颂颇广的经变,晚间,就宿在那坊中了,明日再回。”


    宋淑离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她是真想去,却听身后的管家幽幽道了声:“娘子,该回了。”


    容鹿鸣朝她一礼,转身朝西边走。萧正则匆忙一礼便跟上她,容鹿鸣刚刚拉开些距离,他就立即黏上去,步履间,似乎还带些蹦跳,宛如一个孩童。尽管,他已然高出她许多。


    这还是京中贵女人人心向往之的“如玉公子”吗?她蓦地想到坊间盛传的那句“不愿千两金,愿得七郎心”。


    这萧正则萧七郎的心,究竟在哪里呢?


    及至归了国公府,宋淑离心中的欢喜皆已散尽,不知为何,怅然若失。便于闺房之内枯坐,龙涎熏得很浓,令她有些难以喘息。


    侍女恭敬地捧来架鸟笼,镶金嵌银,象牙雕的鸟食碗。侍女将鸟笼小心翼翼地置于黄花梨的案几上,躬身道:“镇国公新得了只宝石眼的鸽子,想来娘子一定喜欢,特命奴婢送了来。”


    宋淑离站起身,走近了看,看那鸽子的眼睛,心中一颤,忙强自镇定,令那侍女先退下。房内终于只剩她一人了,眼泪落了下来,她有些颤抖,却坚定地打开了那黄金的鸟笼,“去吧,快去,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浅灰的羽翼带起一阵流风,而后,消失在窗外,似乎,连她身上的某样东西一并带走了。


    生平第一次,宋淑离违逆了她阿耶。


    这等往事,宋淑离的贴身侍女沐溪并不知晓。宋淑离的那句“倘若我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心悦于容鹿鸣”,确然出自肺腑。


    “你注意过皇后常戴的那只发簪吗?”宋淑离忽地问沐溪。


    沐溪仔细想了想,“娘娘是说,那根不起眼的檀木簪子?”


    宋淑离哼笑着,“那可不是檀木,更不是普通的发簪……”她已猜到容鹿鸣想做什么,心里暗道:“容鹿鸣,唯愿诸事皆能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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