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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她是谁?(一)

作者:猫水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过了很久,或者只是风树叶的一刹,萧正则感到那温热的手掌又落到了他的发上。他听到容鹿鸣低低地说:“好。”


    她撕了里衣的一角,为他包扎伤口。她平静下来,又是平日那个从容冷静的少将军了。


    他依旧看着她,看着她每一刹的睫毛翕动,目光都停在桌案上,他却知道,她在看他。


    心中又甜又苦,他想,自己的命原来是可以威胁到她的,真好,可这誓约能束缚她多久?除非……若那个位子在自己手中,皇权至伟,他就可以把她锁在后宫里,与她死生一处。


    一阵愉悦的战栗爬上他脊椎。他恢复了一贯的谦和,起身,为容鹿鸣的茉莉香片注入沸水,再恭敬地端至她面前。


    “老师,请用茶。”


    沸水的烟气将茉莉香掷在两人之间。容鹿鸣接了茶。默契十足地,他们不再提刚刚发生的事。


    萧正则将那摞账本带了回去,遵从师命,三日后才展开夹于其中的容鹿鸣手书。这是最后一次,他遵从与她的约定。


    往常,他写给她的信常是数页之厚,而她写来的信,至多四五句。这次却不是,三页信笺写满,字体清劲。


    她写得很详细,甚而有些不厌其烦,告诉他东市、西市哪些铺子是她的产业。若她因故回不来,那些铺子便都留给他,掌事之印在丁记布行的掌柜丁四那里,他去,丁四便会将印交给他,她名下的所有商铺均会听他调遣。


    “若因故回不来”,萧正则把这句读出了声,极怒之下,他砸了手边的素烧茶盏。


    萧正则喜静,书斋内突地一响,昙现赶忙推门而入,“七皇子——”


    “无事,不小心碎了个茶盏,你再去倒一杯茶来。”


    “是。”昙现躬身答道,余光瞥见萧正则面色平和,将掌中窝成一团的信笺轻柔展开。


    旁人一向很难揣度萧正则的情绪,容鹿鸣除外。


    他接着读信,想找到些温柔的字句。当然没有,不会有。第三张信笺写着,这些产业交给他,几位掌柜都是可以信赖的人,皆会鼎力相助。部分盈利由他随意支配,部分盈利用来贴补容家军,比如军饷迟发,救济伤兵……


    下方是一行小字:必要时,容家军会庇护他。


    “她为我想得可真周到啊!”萧正则心里又爱又恨,连万一生变,叫容家军照拂他的事她都想到了。


    这一刻,有些想法在他心里铸成了——他要那个位子,愿踏着鲜血与白骨走上去,然后,把容鹿鸣永远扣在身边。


    容鹿鸣把他教得很好,太子这样说,静妃这样说,日子久了,连向来冷漠的父皇也觉察了他的光彩,赞许有加。


    容鹿鸣确实把他教得很好,他懂得她谦恭锐利背后的诡计和手段。他同她一样。


    除了容鹿鸣,谁还能识破他呢?


    他在她面前是没有秘密的,尽管他有时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容鹿鸣将手中秕谷分了一半在他掌心,而鸽子犹停留在她手腕,不敢沾上萧正则衣袖。


    “你在西市的铺子,我记得是间胡饼店。”萧正则不仅是记得,是刻在了心里。那里的胡饼同容鹿鸣亲手做的味道很像,每当想她想得忍不住时,他常会派人去买。


    接着,他沉默,等她解释。她在京中产业众多,缘何突然叫人去看个名不见经传的胡饼铺子?


    “听闻这半年以来,去西市的那几间米店买米,其中时常掺有不少秕谷。这些米店的幕后老板多与官府关系密切,大家敢怒不敢言。我便让美盼去看一看。”


    半年之间,早不看、晚不看,偏偏这会儿派人去看?萧正则立即就懂了她的意思。


    “这京中,管粮务的是谁?”萧正则明知故问,“这东市的主顾多为贵宦世家,量他们也不敢。这些秕谷便都进了西市。以次充好,往来之间,不知获利几何?”


    容鹿鸣不说话。


    早先,萧正则算账确实不行,可后来,她自西戎回来,于府中养伤之时,见京中的几处铺子,他皆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以次充好的戏码,他知道了市价,也就知道了那些人大约获利几何。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这管粮务之人,是林舒涟的门生。”


    “臣不敢。”


    萧正则没有纠正她的称呼。他们之间,有时无声胜有声。


    恐怕在数日之前,在她的床榻之上,他说不会治叶德邻重罪之时,她业已想好了这着棋。


    此次并未抓到林党煽动民变的确凿证据,况且,林舒涟之子林如柏南下巡盐,收得的税银颇丰。林党的错处,不好抓。


    偏偏她手里正捏着呢。这件贪赃枉法的事,可大、可小,可早说,亦可晚说。而此时说,最合适。


    他驱走立在容鹿鸣腕上的鸽子,接过她手里所有的秕谷,一并细细撒在青砖的地上。而后,握住她玉白的手腕,慢慢往殿内走。


    “这事,你不会已让西市的人闹开了吧?”


    “陛下以为呢?”


    “鸣鸣既已动了手,我这边也动一动。今日午时一过,清流们都会知道,幕后之人乃是林舒涟的好门生。”


    容鹿鸣翘了嘴角。许多事,不必说出,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打算。她喜静,萧正则也是。权力的本质是制衡,他早由她身上学到。


    走了两步,萧正则停下,差点忘了,他今早也特地去了滋兰苑,为她摘了枝花,正放在袖中。刚看她喂鸽子,一瞬的错觉,觉得她也会随风而去,而忘记了袖中之花。


    他将花梗折去一半,将巴掌大的虎头茉莉插上她发鬓。真好看!她比这花还要盈洁,但锐利,含而不露。


    不禁俯身抱住了她,不含欲念的,他只是忧心难平。


    容鹿鸣不会知道,出于对宇文靖的嫉妒,他私下把西戎的风物世俗都了解得清清楚楚。那些宝石眼的鸽子,他其实都认得。


    不过数日之后,萧正则差昙现给容鹿鸣送了本书,是本崭新的手抄本《庄子》。那字体清劲有力,若松涛阵阵,不是萧正则,又是谁写的呢?


    这些时日,萧正则日日留宿凤仪宫,帝后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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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传言不攻自破。


    叶德邻被治了赈灾不利的罪,削职罚俸。林舒涟那个以秕谷充好米的得意门生,被清流好一通口诛笔伐。萧正则虽未明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看在林尚书的面子上,判了他门生一个流放,未及死罪。


    本朝已将副相之职废止。唯一的丞相是容止,林舒涟就是实际上的副相。他喜欢别人恭维他时喊他林相,更想取代容止,把丞相之职坐稳。


    这野心也影响了他的独女林乔峤。


    那日夜半,萧正则枕在容鹿鸣肩窝,突然说了句:“明日起,鸣鸣莫在装病了吧。”


    “臣妾,确实有疾。”容鹿鸣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哦?鸣鸣怕是忘了,我来提醒一句。我自幼便跟着你,又同你学过医术,你的身体状况,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容鹿鸣猛地想起,每月那几日,萧正则总会准时差人送来红糖姜茶。


    她不禁面色一红。萧正则倒没有什么造次的举动,仍同小时候那样,爱枕着她手臂入睡。


    “鸣鸣,坐在这晋国后位上的人,只会是你。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是别人。所以,不如早些适应这个位置。”


    容鹿鸣不置可否,开始装睡。


    “你若一直这样的话,也好办,明日我就差人把文华殿里的奏疏、文册通通搬来,吃住都在你这里。皇帝照顾生病的皇后,这传出去,亦是一段佳话呀。”


    容鹿鸣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说了句:“臣妾明白。”


    于是,嫔妃们又开始日日请安。林乔峤总是艳妆最盛的那个。被前任内务府总管偷盗宫中宝物之事牵连过,她却犹不知收敛。


    容鹿鸣不觉得不快,她看着林乔峤远远走来,只觉有些悲伤。


    林党或同林党有牵扯之人,盗取宫中宝物再以高价牟利、密谋策动民变未遂、贪污盐税及钱粮……萧正则的处罚却显得不痛不痒。


    林乔峤大概同她阿耶林舒涟一样,以为萧正则仰赖林党,由是愈加张扬。容鹿鸣却瞧出,萧正则早已在悄悄布局。


    林党之人把持盐务已久,若轻易动手,定会影响盐税收入。而北境战乱,西南赈灾,南境的和平只是暂时……国库的收入万不可受损。


    萧正则现今拉拢林党,抑制清流,便是为此。有敌人才能让盟友靠近。待他悄然将盐务钱税之事握在掌中,那林舒涟之流将如何呢?


    不禁想得远了,有盟友也才能打击敌人。容家累世公卿,如今朝局之中,抑制门阀之政必为。容家,又将如何?


    容鹿鸣对林乔峤,比对其他嫔妃宽容,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只是,她清楚自己的“病”,已在思量脱身之策。林乔峤呢,还在美艳动人地做着梦。


    去凤仪宫请安是件很轻松的事。嫔妃们起初都有些惧怕容鹿鸣,渐渐地,意识到她只是性子冷,她们只要谨言慎行,便不会落下责罚。反而,各处送来的贡品,她总是先分给各宫。平日里,她常是简钗素衣。说不上为什么,总令旁人想停在她身畔,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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