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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重影(二)

作者:猫水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皇后继续读书便是,朕坐一坐便走。”萧正则声音有些低涩。虽隔着屏风,他却能猜到容鹿鸣在做些什么。她当年便喜欢如此,他一直记在心里。


    文华殿的诸多奏折都送了过来。几位重臣也应诏前来回话。这其实不合礼数,但这位少年天子甫一登基便狠辣独断,几位重臣虽觉不妥,却无人敢多言。


    仍在争论西南赈灾之事。先说贪墨赈灾粮、款之罪,林党与清流互相指摘。立在一侧的宋衍半晌无言,待到双方停下,他才默默说了句:“姑且不论赈灾粮、款缘何迟迟未拨下……”


    容鹿鸣捻着书页的手指停了,宋衍说,“赈灾粮、款迟迟未拨下”,全然不提贪墨的事。


    “老臣听说”,宋衍温吞的声音继续传来,“为了筹款赈灾,叶尚书变卖了仅有的家产,为灾民们开设粥厂。而林右相保举的陈卓陈侍郎,据说一到任上,就把祁县的乡绅富户敲打了个遍,这才得了不少银两,赈济灾民。”


    右相林舒涟闻言轻哼,“民间传言,怎可轻信?即便真是如此,古来论迹不论心,若非林侍郎尽力而为,岂不早生了民变。”


    “啪。”极轻微的一声,容鹿鸣于屏风后合上书。林党本预备煽动民变,栽赃清流赈灾不利,到了林舒涟口中却颠倒了黑白——竟说是多亏林党之人使力,才未使民变发生!


    静!


    那合上书页的声音萧正则听到了,几位大臣,显然,也听到了。若容鹿开口,是否,代表着容家有话要说?


    容鹿鸣虽已居于皇后位之数月,她于先皇朝堂之上的犀利言辞却犹在耳边。即便是林舒涟,立在这沉香袅袅的凤仪宫内,立在陛下面前、紫檀翡翠屏风前,也并不觉得十分不合礼数。


    她只是嫁人了而已。官员成婚之后,当然还要上朝议事,林舒涟心中自然而然冒出这念头。他没当她是皇后,当她是前路可期的年轻政敌。


    没有话语传来,只有白玉茶盏触着盏托的声响。萧正则示意他们接着说。众人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们都在等屏风后的那人说话。


    容鹿鸣当然不能开口,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徐徐饮了口茉莉香片,心里道:“镇国公宋衍真是和得一手好稀泥,把陈侍郎贪墨的事轻轻放下,只说他为了赈灾勒索当地乡绅、富户。同时,不否认叶尚书赈灾不利,却赞他毁家纾难,为了赈济灾民变卖家产。林党与清流,两方都不得罪。”


    左相容止称病告假已多日,屏风后的容鹿鸣也不说话,不知容家什么态度?陛下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几位大臣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萧正则也算是识趣,近午时,他推说有事回文华殿,并不留下用膳。容鹿鸣在屏风后行了礼,道了句:“恭送陛下。”


    翡翠屏风玉质盈洁,可以隐隐望见彼此的人影。容鹿鸣望见萧正则听到自己的声音后顿了一顿,想回头,终是走了。


    “娘娘,就这么让陛下走了?”美盼瞧出他不舍,低声道。


    “让他走吧。”容鹿鸣坐回紫檀嵌珐琅绣墩,继续翻看医书。


    “娘娘,宫中日子还长着呢……相爷和大将军,终究不能护您一世……”


    “护我一世?”容鹿鸣抬眼看美盼,笑了笑。


    美盼明白过来。刚刚殿内的诡异氛围,那几位大臣在看容鹿鸣的态度。不是容家护着她,她就是容家这支柱的一部分。


    “况且,说日子还长,这话,当怎么解呢?”


    美盼不敢接话了。


    “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与阿则决裂?”美盼悚然,全天下敢这么称呼新君的,恐怕只有这位皇后了。她心里想说,因为皇后娘娘察觉了那时陛下的心思,可又觉得,皇后并未朝这方面想过,于是语塞。


    “那时,阿则有了夺嫡的意图,若我仍与他亲密依旧,你知道,这对先皇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阿则的忠心,容家的忠心,可能都不至纯了。这会招来杀身之祸。”


    容鹿鸣放下书,看着面前的白玉屏风。


    “你看,误解在这里是很容易产生的,既是鲜花着锦,又是步步陷阱。非为久居之所呐。”她似是不经意地,说着这句玩笑。美盼却知道,她心中确是如此想的。


    视线投入十字海棠棂花的窗棂外,容鹿鸣看到,有一群宝石眼的鸽子飞过。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久久望着那些鸽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二日,萧正则退朝后又来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日日如此。起初,他是坐在翡翠屏风的那一端,然后越挪越近,现在,几乎背靠屏风而坐。容鹿鸣坐在屏风后,闻得到他身上的白檀香幽幽袭来。


    不过,他也并不冒失。容鹿鸣出不出屏风都随意,他不讨论、不命令。午食也不在凤仪宫。


    容鹿鸣松了口气。她不讨厌萧正则,他是她费尽心思教养长大的。她不敢僭越地自称帝师,只愿他们能够像从前那样,不,那时或许靠得太近。她愿他们不近不远,就像同在凤仪宫的大殿内,同嗅奇楠,而两人之间,隔着屏风。


    这一日,萧正则走了,容鹿鸣问美盼:“陛下日日带了折子来这里批,几位大臣亦常常来此,朝中可有什么异议?”


    美盼施了一礼,没说话。


    “你可别说,朝中无人知晓”,容鹿鸣合上手中的《老子》,“咱们这凤仪宫,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难道,就没有什么人跳出来说句公道话,说后宫不得干政,让我也清闲两天?”


    朝中大事日日响在她耳边。虽说她观棋不语,可禁不住心底几多谋算。阿耶身为左相,一人之下,兄长征战北境,她不可能真的抽身而退。


    她觉得有些倦。


    “娘娘”,美盼顿了顿,“从前您和大将军在京中时,朝中廷议大多是要参与的。朝臣们业已习惯如此,虽有两位大臣觉得不妥,但闻听殿内设有屏风后,便不再多言。”


    “御史们呢?”


    “他们……无一人上书言及不妥。”美盼心说,他们哪里还敢上书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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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您。自容鹿鸣官服入朝那日起,御史与她的笔杆争斗就从未斗赢过。简而言之,于文章之事,他们心中惧她。


    “不应该呀。”容鹿鸣心里嘀咕。


    容鹿鸣看书或作画时,喜欢听琵琶或古琴,美盼或巧笑常在一旁弹奏。现在,萧正则天天都在凤仪宫,她只得让宫女们将乐器收到后殿。耳畔常是几位尚书、林党清流,你来我往,争论不休。


    吵得她心里不静,盯着空白的宣纸,失了画意,迟迟难落笔。望着那翡翠的笔山,视线渐渐模糊……


    屏风之外,争论愈急,林舒涟着意要给叶德邻定罪,一旁的两位尚书以为不妥。


    只听“咚”,自屏风处传来一声轻微声响。


    容鹿鸣没觉得疼,只是额角一凉,还没睁开眼睛,鼻端已触到白檀香的衣袖,温热的手指托住了她面庞。


    “鸣鸣怎么了,不舒服吗?”


    萧正则的俊气的面容近在咫尺,羽睫垂下,关切地望着她。她的影子于是轻易地宿在他眼眸中了。


    “传太医。”见她不说话,萧正则令昙现速去。


    “不用。”容鹿鸣叫住昙现。


    她面红,有些羞赧,低声在萧正则耳畔说:“你小声些,我只是有些犯困。”她的气息拂在他脸上,像一段柔软的花香。他不自知地用手揽住她腰。


    容鹿鸣觑着屏风外,拿手推他,“你快去。”他再要不出去,这后宫可不知又要多出些什么奇怪的传言了。


    萧正则笑了。当年容鹿鸣带他偷遛出宫,被容雅歌撞见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那皇后好生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


    容鹿鸣睡意顿消,想到刚刚神思昏沉时听到的,欲将叶德邻治罪的事。这样的“棋局”下多了,她心里已有打算。


    “美盼,明日你回趟相府,就说是去帮我取几本书。”


    “是。”


    “顺道,再去趟西市的常平仓。不要暴露身份,潜进去,看看最里面的粮窖。”


    “遵命。”


    那面颊的温热留在了萧正掌心,令他觉得,如同掬了捧花香。待回了文华殿,坐回雕花描金的金丝楠九龙椅上,这风已从掌心划过了。他在想,当谈及叶德邻时,容鹿鸣额角触了屏风,怎么如此恰好?


    清流或林党,无论她偏向哪边,都会令他不快。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能站在他身边。


    入夜了,容鹿鸣未眠,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她在等人。


    萧正则来的时候静静的,凤仪宫的宫女们已然习惯,陛下突如其来地出现。


    他走进寝殿,步履轻轻。在她床榻前顿了一息,才俯身,以手背试了试她额头。他跟随她学习过医术、毒药。小时候就为她煎过药,熟悉她的脉案,知道她失眠症复发时常会有热症。


    然后,他坐到她床下,默默看她。他的目光可比月色灼人多了。


    “还装睡吗?”


    “臣妾不敢。”容鹿鸣欲起身行礼,被萧正则轻轻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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