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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计熟事定(二)

作者:猫水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林如柏是见过的,容鹿鸣于朝堂之上同户部尚书争论,哪条路线运送军粮最为迅捷。


    当时,老尚书看都不看容鹿鸣一眼,胡子一吹,就差道一句:“竖子!”他于先皇面前一揖,“陛下,老臣监管军粮运输之事多年,目下这条路线最为快速稳妥。”


    “此言差矣。”容鹿鸣自袖中取出张舆图,先帝示意身旁两位内侍前来摊开此图,展于殿前。不同于老尚书的焦躁难耐,她以手指图,娓娓道来:“昨夜我同钦天监的友人一道夜观星象,之后的三到四日间,恐将阴雨不断。”


    “监正。”老皇帝说。


    “回禀陛下……容少将说的,确有此事。”监正态度恭敬,话却答得生硬。


    林如柏立在文臣队列里,心里直发笑,钦天监里哪里有容鹿鸣的朋友?他们都快恨死她了。


    别人看钦天监,那是心系国运,观测吉凶。容鹿鸣看钦天监,则是攸关农时,测定晴雨。还不知是怎么了,先帝也受了她的影响。


    “除却阴雨的影响”,容鹿鸣让两个内侍把舆图转过来,露出背面的空白,她又从袖中抽出一支碳笔,在空白处写写算算,“将货物重量、河流水量以及风向通通考虑进来,末将画出的这条路线,能提前两日运达。”


    “不可能!”老尚书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忙向先帝施了一礼,凑到近前去看容鹿鸣的算稿,预备当众质疑她。


    可他脸上倨傲的笑容渐渐僵住——容鹿鸣说的是对的!


    现今,容鹿鸣唯一的兄长在北境战场,亟盼军需。容鹿鸣精通水经、算学,却为何偏偏选一条会晚到的路?


    “不,不对。”林如柏对自己说,发来圣谕的是陛下,也许与容鹿鸣无关。可心里的预感告诫他——并非如此。


    萧正则是容鹿鸣最心爱的徒弟,早些年间,他甚至能模仿容鹿鸣的笔迹文法写四六,待到士人们争相传抄时,都无人发觉此文并非容鹿鸣所做。


    他的行事风格、谋划方法,深受容鹿鸣影响。就同如是金顶堂皇的宫殿,容鹿鸣是隐于深处的那根柱子,立在阴影里,却承受着莫大的重量。


    若他有什么谋划,他猜,她一定是同谋。


    林如柏不甚了解萧正则,但他了解容鹿鸣,她正是此事的切口。


    以他师徒二人惯常的行事风格,林如柏想,乌蒙镇那里一定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下令船只缓行,亲自去了后面几艘满载税银和官兵的大船。


    士兵皆着重甲,白银俱在箱中。


    铁与银都是冷的,林如柏的手抚过一口口大箱时,却觉得掌心滚烫。


    世人对金银的贪婪是天生的。纵使自小生长在富贵乡里,林如柏仍不免因这些白银心旗摇荡。


    他面上冷肃,命令士兵们提高警觉,尤其是,抵达乌蒙镇那个转运枢纽时。心里却在翻涌着,肆意分割这大笔的财富。他有些懂先帝缘何酷爱奢靡了,那是多么的快意呀!而户部尚书的位置,正向他散发出诱人光彩。


    不仅满足简单的欲望,财富还可以促成许多阴谋。他想,默默送去西境的许多白银,正在缓缓释放它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他期待着那个惊天巨变。


    他猜容鹿鸣并不知晓这些,她被萧正则困于深宫之中。


    “困得好。”他对自己说。他已不冀望能得到她,但恨意和痛楚却如一条小蛇,时时盘踞于他心口。


    容鹿鸣私底下喜食各种茶点,自她入主中宫,萧正则特地着人选了几个擅做茶点的扬州厨子,入了尚食局,专听容鹿鸣调遣。


    因此,纵是每日送个三四次茶点去凤仪宫,也无人怀疑什么。


    美盼总是大大方方地打开那些漆金食盒,让探究的眼睛随意去看。有时,也忍不住说些风凉话:“宫里的暗卫也着实是不容易,天天在那儿守着,不如叫进来一起尝尝这玉露团?”


    “美盼。”换来容鹿鸣一声含笑的嗔怪。


    容鹿鸣拿了把刀柄镶螺钿的小银刀,切开今日的玉露团,内里包了蜜豆三颗。她微微蹙眉,叫美盼和巧笑来与她一同吃。


    巧笑看了看切开的玉露团,叹了口气,“娘娘,这还怎么吃得下去。”


    “先不急”,容鹿鸣呷了口峨眉雪芽,用小银匙切下一角玉露团,置于鼻端轻轻嗅,“最多两、三日,小虎只剩这些时间了。”


    就这两、三日,若过了仍无信息,她恐怕得写信一封给宇文靖了。


    这个时候,就在这个节点上,民变将起未起,林党与清流之间各有把柄、彼此制衡,朝局这才能暂时稳住,百姓也才能暂时安稳。


    朝局绝不能乱,与南蛮的征战虽陷入僵持,北狄屡战屡败却犹不低头。而萧正昀在他西境的封地里,令她委实不安。


    “可是娘娘,陛下那日看上去,气得狠呐,要不要……”美盼小声道。


    “不必,他自小就那般,气性大。”


    美盼想去掩她的嘴,反被容鹿鸣喂了口玉露团,甜香四溢。


    她知道,陛下不会因为皇后娘娘背地里说他几句坏话而动怒。


    但那种感觉不太好,陛下有时似是爱极皇后,有时又似乎恨之入骨髓。


    他们把行动定在丑时。


    仅提前三个时辰,告知容小虎,让他带领一队乡民,做好准备。


    容小虎应下了,对吕道长说:“我先去收拾收拾。”


    从堂屋回他和宋七住的耳房,他照例给那丛瘦竹浇了浇水,趁机折断几根竹枝。


    无人在意,除了街对面的一个人。按照事先约定,那人已由断掉的竹枝接收到信息,暗巷及察事处的其余弟兄立即就会知道。


    然后,容大虎大拉拉地走进他们那间耳房,与宋七交了交眼神,宋七立即懂了。他方才开口,有意扯开嗓门:“咱兄弟俩先休息会儿,晚上好有精力去干大事儿。”


    容大虎合衣躺在床上,心神难宁。每隔两日来此地送菜蔬的小贩与暗巷有联系,将写着暗语的字条暗地捎给容小虎。容小虎知晓了容鹿鸣的后续安排,觉得妙极,只是,他忧心林如柏能否及时赶到。


    没过一会儿,吕道长身旁那个道童来敲门,唤他们去进晡食。


    枣馒头和炖羊肉,乡民们端着粗陶大碗,乐呵呵地吃着。真不像是要去劫县衙的官仓,倒像是,要去赶什么喜事。


    轮到容小虎领饭了,厨子朝他的大碗里使劲扔了两个枣馒头,而后深深看了他一眼。


    容小虎咧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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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刁起个馒头蹲到树下去吃。他一口撕开馒头,旁边的乡民拍拍他,用手比划着,“王大,你这馒头里咋才俩枣,我们的,都至少五个枣,来,分你几个,这馒头,就着枣才香!”


    容小虎谢过他,与他抵着肩一道大啖馒头、肉汤。心里泛上些喜悦,馒头里两个枣——双数,好!


    单数是未成,双数是成了,这源自军中的一个小游戏。


    带兵打仗哪有不败的,容鹿鸣说过:“至少我没那本事。”


    军中餐食,若是胜了,馒头双数,摞在筐里,若是输了,馒头是单数。


    容鹿鸣爱说:“不管是双数的馒头还是单数的,都要吃进肚里。胜败俱是常事,不可能因为我军声名在外就只胜不败,老天爷不偏心!胜不骄、败不馁,踏实把仗打好、把饭吃好,才是守好国门,不愧于肩上重任。”


    她这话,军中每个人都知道,都记在心里。


    馒头里的两个枣子真甜。“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了。”容小虎心想,在这甜丝丝的回味里,他要展开他们的计划了。


    容小虎、宋七和几个领头的乡民聚在吕道长那间精舍般的屋里。


    “路线,就按王大兄弟说的,从码头绕去县衙那里的官仓,码头那人来船往昼夜不歇,咱们装作脚夫的样子,不易引人生疑。王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吕道长郑重地拍了拍他肩膀。


    “定不负所托!”容小虎拱手一礼,“此外……”他欲言又止。


    “有话请说。”


    “失礼了。”容小虎做了个请君附耳过来的手势。


    吕道长照做了。容小虎对他低声说了什么,他不住点头。


    大家都注意着他们交头接耳,无人察觉,容小虎右手垂于衣袍一侧,手指灵活,迅速解走了吕道长从不离身的青绸绣白鹤荷包……


    他转身时撩了宋七一眼,宋七懂了。


    换上准备好的衣衫,他们看上去就是一群赶夜工的脚夫。短刀都贴身藏着,紧紧扎在腰带里。行色匆匆。


    暗夜里,容小虎悄悄把张字条塞入刚刚偷来的青绸白鹤荷包。


    近了,更近了,容小虎一眼就认出了押运盐税的官船。他在一辆骡马车前停下,侧身对身旁几人说:“方才临走时,道长塞给我一个荷包,叫咱们到了码头再打开来看。”


    容小虎从怀里拿出那个青绸白鹤荷包,递给身边的人。


    荷包是吕道长从不离身的那个,容小虎又是道长信任的人,大家不疑有他。


    近旁,两人四手迅速打开荷包,展开其中字条:若见官船,先劫官船。


    “吕道长暗中得了消息,说是有几艘压运税银的官船,兴许会于今晚停泊于咱们镇的码头……”


    “之前你们耳语,便是在说这个?”宋七刻意问。


    “是。”容小虎答道。其实方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吕道长放心。


    宋七抽过字条,细细看了看,“确实是吕道长的笔迹。”众人看了,也纷纷点头。


    两日之前,容小虎已备好这字条。宋七看后,吃了一惊。他们平日读的经书,有好几本都是吕道长手抄,他们对他的笔迹都很熟悉。


    这分明是吕道长的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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