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虎他们被带至城西,这里地势较高,几乎未遭什么灾劫。粥厂、赈粮处都不设在这里。但灾民们受了水灾突至的惊吓,有些人选择在这里躲灾。一路上,可见一处处窝棚,有缝缀的粗布搭的,也有席子搭的。
容小虎脸上的伤触目惊心,一身的灰土,带他来的人怕他伤了筋骨,让人用板车推着他。宋七默默走在一旁,压低视线,悄然察看四周。
他们停在街尽头,一座不大的院门口,看门口的牌子,是个医馆。
容小虎装出了十分的疼痛,苦着脸,捂住肋骨处,叫宋七扶着,蹒跚着往院内走。
有人出来相迎,是个须发灰白的精瘦老者,做道士打扮,青衣博带,发盘牛心纂,竹簪别顶,目若朗星。
“吕道长。”带他们来的人纷纷拱手。
“这位是?”那道长问。
“这位乡里在粥厂领粥,不甚撞倒了守卫,险些被那些人打死,幸好被我们给救了出来。”
容小虎打着颤,先朝那道长施礼,又朝两边施过礼,“多谢各位乡亲相助,不然,我兄弟俩定要死于乱拳之下……”说着,竟落下几滴泪来。
吕道长定定看着他俩,一息间,带上了笑,“快把人扶进去,贫道来为他诊治。”
自己伤成什么样,伤有几处,容小虎都知道,挨打时他刻意躲闪了,虽说看着吓人,实则不过是些皮外伤。
往院子深处行进,容小虎想起,容鹿鸣对他说过,看似和谐的情境里,突然冒出个不该出现的人,那么,他便是此事的关节所在。
晋国之内,佛、道两教信徒皆众。街镇上常有僧、道往来,不足为奇。可面前之人,明显不是个道士。
吕道长让人扶着容小虎坐于榻上,束起广袖,为他检查伤势。
不同于容小虎刻意改变了身姿和步态,大约是成竹在胸,他显得放松而自如。容小虎便瞧出来了,此人亦在军中呆过、军衔不低。虽年纪大了,但仍身手不俗。
这堂屋中供着太上老君的画像。而进屋时容小虎装作站立不稳,有意往书案那边一歪,瞥见书案上被盖了一半的图纸,画的不是水车或耒、耙,却是这乌蒙镇的舆图。
他不思为灾民打醮祈福,却研究这舆图做什么?
当年在南蛮与晋国边境,容鹿鸣曾提醒过他:传教说法之人最易煽动民众,万万要留心居心不良之人扮作僧、道,趁机生事。
见身旁众人对吕道长万分恭敬,容小虎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这位小弟虽是皮外伤,也需将养几日。不嫌弃的话,可留在我这医馆中。医治贫苦之人,贫道向来分文不取。”
“那就谢过道长了。”容小虎想使力站起来,向他郑重施礼。
“不必客气。”吕道长按住他,力道全然不似一个中年人。“敢问你们姓何名谁,家住哪里?”
“回过道长,小人名唤王大,这是小人的弟弟王二。东郊那片薄田、草屋,便是我们家,我家阿耶刚刚……”
容小虎适时止住话头,让这条染着伤痛的假信息沁入他们心里。
如果他猜得不错,下一步,他们便是要验证他的身份了。他倒是不慌,事先他已从暗巷头领那里讨来了身份。真正的王大、王二俱在暗巷,邻里却以为他们在城外谋生。
接下来……容小虎听着屋外来往不息的脚步声和低语,这场景他可太熟悉,恐怕,有些事很快就会发生。
他等着他们来找他,因为他表现出的憨勇、愤怒,和他恰好无所依傍便于操控的“身份”。
他会是他们最好的棋子。
之后的几天,容小虎和宋七俱呆在医馆。
容小虎看上去好些了,便和宋七一起,帮着医馆里的人干些杂务。
宋七在扮作王二之前,是个翩翩佳公子,容小虎还以为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少爷,没想到,竟烧得一手好菜。容小虎给他打下手,兼做洗刷。
两人都豪爽健谈,不多时,就与大家打成一片。
容小虎私下交代宋七:“明日起,你我同大家一道,每日打坐,诵经、上香,越虔诚越好。”
“大哥也是信徒?”宋七这声大哥不止是做戏,他确实佩服容小虎。
“不是。”
“那为何……”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吕道长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还动用了暗巷的关系,证实了王大、王二身份可信。
另外两个一直盯着他们的手下也来回报。
“你说他们两个一直呆在宅院里,一次都不曾出去过?”吕道长问。
“是,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俩每日打坐,诵经、上香,虔诚得狠。有时与人闲谈、干些杂活,还有就是莳弄莳弄院子里那几杆瘦竹。”
“好,”吕道长看着窗外,悠悠道了一声。
天刚蒙蒙亮,容小虎和宋七已收拾停当,去和聚在堂屋的乡民们一道诵经。那间挂着老子画像的堂屋,被布置成了个小法堂。
做罢早课,吕道长身旁的小道童叫住了他们:“二位留步,道长有请。”
他们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含困惑。吕道长说要为大家祈福,这几日都在房中打坐。今日,是有什么事?
吕道长的房间如同一间精舍。他盘腿做在中央的高台上。台下两个蒲团,道童引着容小虎、宋七过去盘腿坐下。
吕道长闭着双目,口里念念有词。
“道长,两位道友来了。”道童小声道。
闻声,吕道长缓缓睁开眼睛。
开门见山,他说道:“今日把二位请来,是有一事。”
“道长请讲。”
“昨夜,贫道夜观星象,得窥天机。
“是何天机?”容小虎往前凑了凑,作出万分好奇的样子。其实,他昨晚也观了天象,不过大约与这道长观的不一样。
作为亲兵,容小虎要跟着容鹿鸣学习更多东西,观星也是其中之一。当年军中练兵,他和容大虎每晚还要观星象以测气象,若是错了,便要扣餐食里的肉馒头。
星象预测吉凶那一套,容鹿鸣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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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和钦天监议一议,私底下却不太信。但她要容大虎、容小虎一并铭记于心,说是日后大抵会有用。
听吕道长说出天象、天机,容小虎品出味儿来。
一片沉默,吕道长似乎仍存疑虑。
“道长,究竟是何事?若有用得上我们兄弟俩的,尽管开口!”容小虎压下心中激动,他们等的机会要来了。
坐在高台之上的人瞪着漆黑眼珠,静静看着他俩,片刻后,开口道:“眼下,太上老君借天象示下个契机,可解灾民疾苦,你兄弟二人可愿去?”
“是了!”容小虎心说,拉住宋七一并跪于高台前,“但凭道长调遣。”
“甚好!你二人果如乡里所言,急公好义。”真正的王家兄弟确实有此声名,这也是容小虎选择冒用他们身份的原因之一。
“外面的,进来吧。”吕道长朗声道。
有四个乡民走了进来,皆跪于高台之下。容小虎侧目看了看,正是这里最虔诚的四个教徒。
“王大兄弟,贫道听说,你曾带领本村少年郎操练兵法,以御匪盗,是也不是?”
“都是老黄历了,不过是闹着玩儿的,叫道长见笑了。”
“莫要谦虚,听说你们一众儿郎逮住了当时横行数镇的悍匪,为乡里所盛赞。”容小虎在心里,也把王家兄弟赞了一赞,若不是那场冤案,他兄弟俩何至于要藏身暗巷?
“这次,亦要你兄弟二人出手。如今贪官当道,苛扣赈灾钱、粮,灾民已受大苦,如今又遭饥、病,惨死者众。太上老君慈悲,降下神谕,明晚子时正是好时机,带领众弟兄劫了县衙的官仓,散尽钱、粮,救民于水火!”
倘若以吾之心比王大之心,定是要干成这一票的,才不管那法度为何,容小虎心想,这吕道长委实擅长拿捏他人。
旁边几人皆激动不已,叩首称是。
现在,线索清晰地浮现了出来,吕道长和他身后的人想极力促成民变。而县衙内,恐怕也有他们的人。当时,叶尚书毁家纾难的消息刚传来,即刻有人在粥厂旁碎语闲言:“叶尚书多大的官儿啊!真的变卖家产赈灾的话,怎么才得这点儿钱粮?怕不是贪得太多了,担心灾民闹事,编出这么个故事哄咱们!”
容小虎琢磨着眼前境况,心中有了打算。
皇命在身,林如柏压送税银,一路昼夜不停,梦里、醒时俱在烟波中。收到催促的圣谕时,他却想要停一停。
将税银从南境运至北境战场,要先走一段水路,再转陆路。前方的水路岔道,可通向不同的转运枢纽,为何要他改变原先计划,去乌蒙镇的那个?
林党与清流在西南的争斗,林舒涟不想把儿子扯进来,由是,让他去南边征收盐税。也便无人将乌蒙镇的安排告知于他。
但这一刻,林如柏觉得事有蹊跷。按照他原定的路线,看似路程长短不变,可虑及这个季节的风向、风速,税银能至少提前半日运到,这省出来的时间,他本预备做些其他事……这等水路运输的细节,知之者不多,但他知道,容鹿鸣清楚得狠。